标题: 習儒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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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1 23:35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習儒劄記

習儒劄記

合成一個大物事
儒學經書典籍有一整套的體系,每部經典各有其效用,能做到“各司其職”。全世界學說宗教體系裏面,這是“獨此一家”。《論語·泰伯》裏記載了最初的體系架構,“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莊子·天下》篇作為最早的學術思想史,對儒家經典的總結也有類似的歸納,“《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孝經鉤命訣》裏說,“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這些都有反映出儒家經典不同的功用職能,而總其全部便能互相勾連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
這套體系顯然是不斷發展中的,到了唐代仍舊沿襲了五經的格局,孔穎達搞了《五經正義》到了宋儒時候尤其是朱熹,把《禮記》中的《大學》、《中庸》兩篇單獨輯出來,和語孟并列合為四書,就這樣,傳統五經的劃分法就被束之高閣,擺到了尊而不用的地位。而朱夫子的這個劃分法則直接影響了后世近八百年的光景,但后來的學者并不膺服這種辦法,我記得現代人牟宗三等就對把《大學》、《中庸》單獨提出來表示了不滿,既然《大學》、《中庸》可以提出來,那末《禮記》里的其他篇章也可以提出來。事實上,朱熹把《大學》、《中庸》提出來只是看中了其包含的“格物致知”的道理而已。
但不論如何自朱熹后,四書地位鼎定,儒學的框架也整個從五經轉到了四書上。《朱子語類·論語》里面說,“論語只說仁,中庸只說智。”又說,“論語易曉,孟子有難曉處。語孟中庸大學是熟飯,看其它經是打禾為飯。”
到了晚近更出現了大雜燴的辦法有了十三經之說,可不管怎么變,怎么去挑選各經,又如何劃分,有一點總是不變的,即如朱夫子所言,“夫子教人,零零星星,說來說去,合來合去,合成一個大物事。”

兩個天理
《論語·八佾》和《鄉黨》里都記載說,夫子入太廟,每事都去問問。《八佾》記載得翔實一點,我引《八佾》的文字,“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朱子在《論語集注》里面說,“孔子自少以知禮聞,故或人因此而譏之。孔子言是禮者,敬謹之至,乃所以為禮也。”
意思是說,孔子是圣人,圣人無所不知,所以對太廟里那些擺設懂也要裝不懂,虛心請教,這就是禮了
隔了三百年后王陽明看到這一條,就反駁朱熹說,圣人無所不知是無所不知個天理,太廟里那些擺設又復雜又繁瑣,孔子也不一定全認得,因此問,不懂就問這才是天理。
這一個例子是牟宗三先生津津樂道的例子,而這兩個天理,實際上刻畫的孔子實在大不相類。如果按照朱夫子的說法,那末夫子就過于虛偽;可按照陽明先生的講法,夫子又過于無知。歸根結底在一個“每”字上,即說每事,那能做到全懂也要裝不懂,似不符合“君子坦蕩蕩”的風格,而若是真全不懂都要去問,也不符合記載,夫子說,“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故這兩個天理恐怕都非允論。
所谓“每事问”,既不能说夫子全不懂也不能说夫子全都懂,应该是懂的,仍旧倾听他人的解答,把自己放在低的位置;不懂的,虚心请教。温良恭谦让都要表现,这才是“礼”。

不得已
   儒家講用功,是積極的。不管是兼濟天下還是獨善其身,都是工夫。《大學》里說要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乃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有工夫可作。有意思的是夫子和孟夫子這儒學的源頭,卻“知”行不合一。夫子周游列國,孟子兜售學說應該都是知然后行。可在典籍中表現的,卻不那么積極。
    《孟子·滕文公下》里記載,公都子問孟子,“人人都說你好辯論,能問問你為什么嗎?”孟子說,“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真是好一個“不得已”,孟子以為生民立命為己任,卻把自己拋在了旁邊,明明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可就是要說“不得已”。這個不得已說得可一點也不輕松。
    同樣的《論語·先進》里,孔子對自己弟子的志向,既不對管理國家治國平天下感興趣,也不對修身治禮感興趣,而是去稱贊“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可如果把這個就坐實在夫子頭上,恐怕也不確實,《論語·憲問》里,子貢問夫子說,“管仲不算仁人吧!齊桓公殺公子糾,管仲不能殉主,反而做了齊桓公的宰相,應該不能算作仁人吧!”夫子的回答很精彩,“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
    夫子也是為生民立命為己任,站到了民生的角度來闡述。這就和宋儒關學的大學者張載說的是一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論語·顏淵》里面記載了夫子和子貢的一段話,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夫子和孟子不同,孟子慷慨激昂可以說自己不得已,夫子卻要被人問不得已才說。同是不得已,卻也有主被動。可不管如何,兩個人不得已的背后是一致的,這是儒家的關懷,仔細去讀,讀出來了就很溫暖。

2007-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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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6 19:21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UOTE:
原帖由 天宫公主 于 2007-6-6 17:04 发表
楼主写的很不错,分析的也到位。

我觉得儒学之所以走到今天无人问津的地步,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教育,而是2000多年来政客把儒学变成了儒术。变了味的儒术,放到今天的社会里,自然也就被诸多不知情者看作 ...

这个见解很中的,道和术的问题,一直就是中国文化辩论的主辩题,朱熹和陈同甫义利之辩,也是这个问题的展现
自从申不害提术,可以说搞得乌烟瘴气,韩非又进一步发挥,术这个东西简直就成了找不好来的坏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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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9 18:15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公主不是说,暴政和民主不过是一个妈生的,一个买不起脂粉,一个买得起嘛
义利往小了说,大略和这个意思仿佛,不过所谓义是更受众更广泛的利,社会发展人人受利,那么这个社会机制和操纵社会机制的人就是有义的,反之社会发展却被少数阶层独霸社会财富而去,自然就是利
不过陈同甫和朱熹辩的,倒还不完全是这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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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6 21:5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我自己还看过一种说法是,孔子讥讽太庙器物不规范,所以故意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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