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错, 一些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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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伯爵谏议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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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1:52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唐末罗绍威误伤人命,曾悔言:“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

错,给人的感觉,似乎总是冷冰冰沉甸甸的灰暗。不过,也不尽然。

“呦呦鹿鸣,荷叶浮萍”是红楼梦里,仆人李贵的名言。原文本是诗经鹿鸣一章“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李贵的一句口误,顿时引的四座哄堂大笑,即烘托了主人的权威学识,给了主人下台的面子,又在不知不觉里软化了气氛,摆脱了自己将受责罚的处境——也不知道李贵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轻飘飘的一错,倒是浸透做奴才的真谛。

有时候,浓浓浸润的深沉,就是在这样轻描淡写的笑声里,轻轻散尽。

小时候看红楼,看到宝玉写字那一节,一上午只写了“绛云轩”三个字,便兴冲冲地命人贴出来。那边黛玉来了,也不笑他懒惰,只被问哪个字好时,却笑嘻嘻说出了“我觉得个个儿都好,什么时候也替我写一个”的话。当时看了,先就笑倒,只觉得肉麻。黛玉那份清傲,便在这几句话里,被我笑去了几分。也不敢说她错,只是觉得也不甚可取。

多年后,回过头来,看这些字,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人若是入了彀,好也罢,坏也罢,哪能说出半个不字。便是骂了、恨了,心里依然是好的。哪怕真的一字不言,又能当真不喜欢么?是对是错,心里哪还有什么计较,却当真是“我觉得个个儿都好”。

细品这十几个字,放在别处,人都说“拍马屁,捧臭脚”,然后是一阵嘻笑。只在了这里,却每个字都露着热气腾腾的真心肠。

以前读《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一直品着这名字的含义。后来才真真地知道,有些东西,似轻实重。

宝黛的姻缘,便是这样轻飘飘的一阵。对也罢,错也罢,便如缈缈的雨雾,一阵风吹散了,再无痕迹。一山一水一大千,一哭一笑一怅然。错愕间,已是红尘百转,哭且罢了,竟连笑的滋味都没有了。

轻飘飘的一阵错,四散去了。只留下那些不为所知的典故,以付无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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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1:5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很笨——画一副自画像

作弊很无耻。不过无耻有时又很无奈。总是把一分钟前记得的事情在一分钟后忘掉,于是叹声气——“真的老了呢。”

推开乱七八糟的报纸和填字游戏,眼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害怕自己会睡着——总是会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地睡着,哪怕太阳高照。于是又叹了口气——“的确老了呢。”

站起身,舒展舒展肩膀,一边跺着步。想起刚才看到的文字,一边是纯净的近乎透明的宁静,一边是灿烂的笑出明媚的艳丽。只是宁静中,一飘然的笑靥;只是艳丽中,一倏忽的愁绪。

活动活动脖子,把自己从一分钟的梦想里拽出来。想起自己也曾经对着漂亮的女孩子脸红过,红到不知所措,手脚发热。摸了一把满脸的落腮胡须,对着模糊不堪的镜子瞧了瞧:脖子的长度占了身高的一半,远远看去,脑袋就像钉在扫帚柄上的大头针。无奈地苦笑:自己已经过了对女孩子脸红的年纪。其实红不红,也真的不会有人在意。

叹口气:“这辈子的浪漫早就结束了。已经老了。”别人的身材都像房价一样飞快地横向膨胀,而自己得体重却像股市价格盘上的曲线,死死地趴在谷底。“这个可不像老去的样子。”心里嘀咕道,“难道是未老先衰?”想起二战记录片里,那些瘦骨嶙峋的犹太老头,仿佛医学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骷髅标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穿上外套,打上领带——很不相配,越发像套上绞索的吊死鬼——领带这东西发明的很笨,应该用围巾好些——摘下领带,打上围巾。得意地对镜子看了看,然后是一脸沮丧。

有点冷,于是又套上一件厚厚的大衣。想起上次全副武装走出门去,面对满世界灿烂的阳光,还有满大街发现外星人般审视的目光,心里一阵发紧。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尊重自己的感觉。

拉开门把手,想想忘带了什么东西——钱包——于是回去拉开抽屉,把钱包塞进口袋——手表——翻开铺满桌子的塑料袋和纸箱,找到手表,套在腕子上——手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忽然想起月前送去修理,一直忘了取。也是那时才开始重新戴上手表。其实取不取也无所谓,反正没人想到要打电话——还有什么?——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什么来——那就是没有了。

又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锁,走出门,反身把门关上,锁好,又推了推——确实锁好了。这时才想起拍拍裤兜,还好,钥匙一直塞在里面。

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要不要刮刮胡子。犹豫了好久,忽然笑了——刮不刮都一样——真的,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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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1:59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浅水观鱼

不知怎么的,想起“疏影横斜水清浅”的句子来。几屡疏枝,任意横斜,两指清水,略无杂念。人若清浅随意如斯,也是一生福气。

贪什么学识,爱什么热闹。倒也不是附庸风雅,不过是一身的痴气,散不去,洗不尽。

国人常说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没有力气作潜龙伏蛟的深潭,浅水池又容不下人,不如甘作在别人的清池里游弋容观的鱼儿吧,若是被人抓了去,也是应有的命数。一天的游戏,是一天的快乐。池干鱼尽,便是飞升。

只是怜惜一起浅水嬉戏自甘浅薄的鱼儿们,不知化龙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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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2:04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西西弗的天真

引用:“他在地狱里对那恣意践踏人类之爱的行径十分愤慨。他获得普洛托的允诺重返人间以惩罚他的妻子。但当他又一次看到这大地的面貌,重新领略流水、阳光的抚爱,重新触摸那火热的石头、宽阔的大海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愿回到阴森的地狱中去了。冥王的诏令、气愤和警告都无济于事。他又在地球上生活了多年,面对起伏的山峦,奔腾的大海和大地的微笑他又生活了多年。诸神于是进行干涉。墨丘利跑来揪住这冒犯者的领子,把他从欢乐的生活中拉了出来,强行把他重新投入地狱”



也许大家都会注目于石头惩罚的传说。所以关于西西弗的推石头的无望工作,和那个泡在蜜露潭里、关在平果树下、又渴又饿、却只能对着美味望洋兴叹的惩罚,一起被作为古希腊最睿智也最触及人性的神罚,广为流传。

于是,我从来不知道西西弗还有这样一段慷慨地传说。一个不恭顺的英雄。和那些挑战神的权威,力图获得自己的权力,或者自大傲慢无视万物的英雄们相比,西西弗的“倒行逆施”更像一个逃学的孩子,显得天真而烂漫。

他为了摆脱秩序的枷锁带给他的身心疲惫的痛苦,争得一片自由快乐无拘无束的天地,而奇迹般的逃亡。没有遵从神的安排。拒绝听从天地的秩序,甚至完全枉顾那几乎是必然而到来的痛苦刑罚。他只是闭上眼睛不去看即将到来的恐怖。不,他没有闭上眼睛,他只是把自己的眼睛沉醉于自己身边看的见的快乐。也许,在他的心中,未来真的是可以用无限的快乐填满的。

和积极的反抗者不同。他没有主观的反抗意识,他甚至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将对神的秩序带来多大危害(其实,神的秩序又与他何干?)。他只是为眼前的幸福所迷惑了。他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幸福,那属于自己的,卑微的,渺小的,于人无害的幸福。于是他拒绝了回到那阴暗的世界,那个由神的法律为他安排的永恒痛苦的世界。

蔚蓝和碧绿的色彩一定养育了一个灿烂而明快的人,于是连他的阴谋诡计和斗争手段也变得晶莹而天真。他只是简单的逃跑、拒绝、充耳不闻。他用对自己身边的爱填满了自己的内心,以致于他完全看不到神的警告中那凄厉恐怖的恫吓。他用着最孩子气的方式,任性地舒展着自己的心灵,把恭顺抛回给神圣不可侵犯的主宰者,淘气地跳过神的围墙,在平果树和鲜花的海洋里把自己藏起来,力图把那围墙之外的短暂幸福、长久地留在身边。

也许他以为自己可以逃脱神的审视。也许他以为自己可以天长地久地逍遥下去。但是破坏秩序的人,比破坏房屋烧杀抢掠的人更加不能令主宰者忍受。西西弗终于被押回禁锢之地,等待他的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折磨。

当西西弗被从世间押回的那一刹那,西西弗就已经成就了他的英雄神话,一个欢乐英雄,一个必然以悲剧收场的幸福追求者,一个用简单的心和爱去体谅世界的灿烂的人。

也许正是他的不可救药的乐观和无所羁绊让神灵惊恐不已。也许正是他那强烈而单纯地对幸福的渴望震惊了神灵。啊,那单纯的、无忧无虑地爱啊。



智慧如同美貌,自古是灾祸的源泉。

当人们叹息于褒姒的美貌毁人国家时,人们痛惜于杨修的恃才傲物葬送自己。智慧和诚实是不能共存的。那是硫磺与硝石的命运。一个火星就能炸掉一切。

据说,禄东赞用自己的聪慧为吐蕃赢得了文成公主时,也为自己赢得了文成公主的爱。于是悲剧发生了,文成公主的进藏仪仗被停驾于中途。禄东赞被单独招入,松赞干布秘密地杀害了禄东赞,而文成公主从此被冷落。

智慧,当与诚实为友时,成了一切毒药和匕首的靶心。

当苏格拉底演绎人与人之间的哲学时,他是否预计的到自己与毒药的缘分呢?当阿基米德演算几何图形,并设计出杠杆的时候,他是否确知自己会因此背负着全罗马的仇恨呢?伏尔泰因为洞悉君主制的奥秘而被流放,卡珊德拉因为预言了特洛依的毁灭而遭人唾弃。

智慧啊,当你和诚实联系在一起时,你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于是西西弗有了他的命运。当他能够洞悉别人所不知的秘密时,特别是这秘密属于神与人共同的主宰者宙斯时。

西西弗曾经有过选择。智慧与美貌不同。美貌是无法掩饰的存在。而智慧却可以用面具遮掩。只是遮掩智慧的同时,也必须同时遮掩良心。西西弗是个天真的人,天真的人不会隐匿自己的良心。所以天真的人不说谎。

于是,西西弗有了自己的选择。于是西西弗成就了自古以来又一个智慧和诚实的牺牲品。于是我们有了感叹的对象,和又一个教训。事实又一次教给我们一个真理。如果你希望善良,那么你最好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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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2:06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西西弗的石头

有时觉得希腊是个睿智的近乎可爱的民族。

当世界的其它地方的神舐们醉心于刀山火海、雷劈斧凿的时刻,希腊的神舐们却用理性和近乎冷漠的温顺设计了自己的刑罚。

不会有血肉模糊、脑浆四溅,不会惨叫连天、呻吟不断。有时,那刑罚甚至是近乎执拗的对理性地顺从。

当西西弗不停地推石头的时候,东方人还在鞭子下修建君王的墓室。宙斯的石头和君王的墓室对劳动者们来说,都同样的毫无意义。东方的统治者们,简单而粗暴的把自己的意志神化为全民族的意志,用鞭子催促那些捆绑在自己意愿周围的人们一起前进。而西方的哲学家统治者们,却把无望的目的,变成了一种看不到结果的信念,催促着人们以英雄般的决绝,沿着那并非宿命的宿命,毫无犹豫地前进。也许,那比鞭子要仁道的多,也许,那比鞭子要凄惨的多。也许,那比鞭子更能塑造一个人的个性。

当希腊的哲学家们,无望地探询着神的秘密时,也许他们知道自己石头的命运。他们只是无法停下来,对于目的,他们一无所求。他们只是安宁于过程的快乐中。

谁说西西弗推石头是一种惩罚。他正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件事。也许事情永远不会有有价值得结果。但是事情本身,就是值得享受的真正快乐。他在推石头,他每天为了这个理想而工作。永远不会有成功后的空虚,也永远不会有失去目标的困惑。他只是安宁于自己的石头,用尽全部思维和全部力量,专注于一件与其它任何事物无关的工作。那就是他的意念,他为自己定下的职责。

西西弗是幸福的,他有了自己生活的内容,虽然看起来愚蠢不堪。神舐们是幸福的,他们解决了自己的麻烦,虽然看起来受刑者并不痛苦。世界是幸福的,因为一切又有了既定的规矩,不必担心陈胜吴广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宣言。帝王将相都是推石头的人,神舐们也在推着自己的石头,西西弗们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忽然又想起了上一篇里,那个天真的西西弗的逃亡。我们终有一天都有自己的石头,这是秩序的福音。可怜的是,我们是不是都曾有自己的逃往呢?这是心灵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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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2:1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笔说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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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透明的鱼缸,轻轻地竖起一根指头。摇晃着指头。看着玻璃板对面的眼睛,随着指头晃动,美丽的尾巴一歙一合,随着眼睛的韵律,轻轻摆动着,搅动了鱼缸里细细的沙子。

笑了。鱼缸就是这么透明。鱼缸把一切奇怪的让人好奇的东西,一样不漏地展示在玻璃壁的那一头。玻璃壁的另一边可以随着好奇轻轻地舞动。累了,就扭过头去。鱼缸里的人造水草、人工堆放的卵石和海螺就是眼睑。也许不能阻止别人来看你。不过可以阻止你自己去看那些看你的眼睛。

于是假装没有窥视着的眼睛。闲庭信步,自在地摆着衣裙,昂着头,挺着胸脯,像骄傲的小孔雀。说:多好啊,因为有鱼缸——虽然脆弱,经不起轻轻地一砸。

···············································································

据说,有种东西叫庸俗。有个词汇叫浅薄。

于是开始拼命地挖出一个深坑,躲在坑里思考。你觉得坑很深。但是思绪很浅。有时候,会突然发现,深刻其实不是自己能用铁锨掘出来的。不过躲在坑里的时候,不必在意思绪是深还是浅,因为别人只看的见坑。

其实,坐在坑里的你,也许只差没有培上土、立块碑了。

················································································

据说鸵鸟受到惊吓时,会把屁股撅的高高的,把头埋在沙堆里。而人受到惊吓时,会把头抬得高高的,把屁股埋在沙堆里。因为鸵鸟可以用头来看到危险,而人只有用屁股坐在危险上时才察觉得到。

只是有时候,也许,用来埋藏屁股的,其实是流沙吧。
················································································

一个在十字路口仍不愿刹车的司机,如果不愿意和看到红灯的乘客搭腔,那只是因为他自己也看到了红灯。看见红灯的人其实是不愿被人提醒的。

·················································································

他走在断桥上,怡然自得,断桥的尽头是万丈深渊。你说:够了。不要再走了。你的面前就是悬崖。他笑嘻嘻,眼睛望着无尽的天空,说:如果仰起头,你的面前就没有悬崖。

记得美国拍的电影《夺宝奇兵》系列里,有一集是讲印第安纳·琼斯历尽千辛万苦,寻找圣杯。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被万丈深渊拦住了去路。琼斯想起了前人的提示——不要被表面看到的吓倒。于是琼斯闭着眼睛跳下去——奇迹出现了,一条看不见的走廊横亘在深渊之上,琼斯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

也许,有时候,我们真的可以闭上眼睛跳下去?可惜,上帝的奇迹,总是只眷顾少数人。所以扬起头跳下去,至少在落地之前,你的眼前始终是炫目的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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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2:17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从黄庭坚的定风波灌起

多年不灌?宝刀老乎?

先从几首倚老卖老的小词灌起吧。


定风波·次高左藏使君韵

万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终日似乘船。及至重阳天也霁,催醉,鬼门关外蜀江前。
莫笑老翁犹气岸,君看,几人黄菊上华巅。戏马台南追两谢,驰射,风流犹拍古人肩。

说起来惭愧。黄庭坚的这首词,今日才读到。这老头倒也老的可爱,老来骑射,白头插花,我看不是“风流犹拍古人肩”,倒是“风流岂让少年郎”了,只可惜,两谢是追不到了,万里黔中一漏天早漏了一身的耄耋之气,屋居终日似乘船的颤颤巍巍,怎么听都觉得“风流犹拍古人肩”的豪气里,颇有点勉力而为的踉跄。一笑,白发廉颇谁肯信,空自舞刀宦儿前。不犹还是爱上了那句:“催醉,鬼门关外蜀江前”。万古嶙峋鬼门关,滔滔蜀江飞如箭,洇氲本是神鬼愁,晴雨都需催醉盏,白发高冠歌不尽,一杯新酒一日酣,神仙几曾问前路,五旬已定百年安。叹口气,也许是浅薄,总爱少年诗的豪壮,总爱老年诗的坦荡,虽然不怎么喝酒,却总是向往醉的境界。也不愁,也不悔,望的,只是那份心安。躺在树下,趴在案上,便是一日的不忧不患。

回过头来看看,戏马台南,追得却不是古人风流,反是老而弥少的嬉皮玩闹,是宁肯抄家杀头也不改初衷的玩世不恭,恰是看透了身前身后的无所畏惧、无所羁縻。


北宋党争,固然不及魏晋之交的黑暗凶险,也不似中唐晚唐的性命相博,但是知交反目,朋友相仇,接踵绵延的打击迫害,山高路远的颠簸流离,却也磨炼了不少心胸。谢灵运的玩世不恭是看透了自己在政治上的无所作为。黄庭坚的恩师苏轼,怕也是因此,才放宽了心怀游山玩水。

苏轼正是认准了自己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于是放心再不问仕途沉浮。也才有那首琅琅上口的定风波(巧了,又是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爱极了这句子。苏学士便是苏学士,他不是待时而生的时事英雄,也不是因人而亡的知音情圣。他踏尘而来,绝尘而去,大袖飘飘,两无挂碍,他生是文章,死是风度,想哭就哭,该笑就笑。任尔红尘蝼蚁,营营总总,编织了多少喜乐见闻,遗闻佚事,他自还是他的苏学士,嘻笑自然。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

叹一口气,李太白千古高风,却始终埋不下一肚子的怨气,“岂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傲便傲了,终究洒脱的不尽,委蛇留下一条长长的尾巴。后世太白嘴里捞月的传说,固然不足信,却活脱脱描画出了一腔的苦楚。想想苏学士那句“我愿儿孙愚且鲁,无灾无病到公卿”,忽然心头转酸。其实心目中的苏学士真的存在么?或许也有些斑驳地灰白杂色吧。

倒是更爱那个“我看你像一陀狗屎”的顽皮的苏学士呢。远比那个假仁假义的“我看你像佛”来的纯真自然的多。世上的读书人原是被圣人教岔了,只望着修心养性,全忘了那个真实活泼的自己。不忧不惧不贪不罔自由自在一任自然……………………终究许只是一场空么?

不得拈花微笑,只好轻捻起一片青草叶子嗅一嗅,或许还能闻到那清新的泥土气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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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2:22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小品几则

诗意

命运,拣了块石头来作心,却忘了塑人形。
卸了壳的蜗牛,也许走的快些。

喜欢那几句“钵了雪作人,却忘了塑心,只点了红红一抹胭脂,随着时间慢慢化了”

秋色

也许是我太贪心,一年里的四季我都有些舍不得。不过可能的确喜欢秋多一些。

总觉的秋天才是色彩最丰富的季节。生命的绝唱和严苦的悲歌,在同一个季节里竞放,活的尊严和死的潇洒在这里激烈的碰撞。成熟和落寞一同展示在你的眼前。一树的黄叶,如火炬般灼烧,枯黄和戚绿争竞在同一片草地里,褐衣的蚂蚱脱去绿装,为最后的盛宴舞蹈,而秋雨扫过的湖面,冷冷的青,青的毫无感情,却让人迷醉。

记得我最初的网名叫做秋色盈枫,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惊讶嗤笑,只是迷恋于那被沉沉载负的秋色,以及那生命最凄美壮丽的恋歌。

无心

很少有人真正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每个人都是沿着
一条铺好的铁轨前进。每个人也都知道这铁轨通向何方。可是我们常常是在一无所知的
情况下送上了火车。我们排着队进入某个站台,仅仅是因为这个站台前面排着长长的队
。没人知道自己是不是乘对了火车,也很少有人知道自己该在哪一站下车,更没人知道
下车以后该去哪里。火车站成了目的地。而火车站从来就不是最终的归宿。

于是,我们提着行礼,站在站台上彷徨四顾,茫然无措。

边缘前后

常常害怕字写到纸的边缘会掉下去。可是掉下去会掉到哪儿呢?
没有影子,也拣不到——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边缘的一侧,是挤挤挨挨的字。边缘的另一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两个世界,被一条
边缘隔开。可是你甚至说不出这边缘的宽度。

很想掉下去,再也不回来。

红尘无情

红尘本有情,有情即有远近,有情即有厚薄,有情即有无情。厚情者情易死,有情者为人欺。情死情欺,所坠无情。红尘之情,本是短命之物,易至易逝,所谓红尘无情,殆红尘之情皆短情也。

槛外本无情,然无情乃因至情,至情是情长所致。所以槛外亦有情,乃至恒之长情

所谓情根,并非作者的选择,人皆有情根,是舍之不去。情根是人之本。因情根而生情,因生情而堕红尘,因红尘而知情之短长,因知情而复归本源,即情根也。情根不是情,人之天性也。

[ 本帖最后由 whws 于 2006-9-24 14: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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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意达的花

他们的帖子,时常去瞧瞧。瞧完了,就呆呆地想。想完了,就笑。笑完了,就想自己写。可是下笔的时候,心里空空的,好像满脑子的一切都被掏走了似的。想起朋友是爱看童话的。第一次邂逅,朋友在贴小意达的花,并且埋怨版主为什么不标精:“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童话。”当时的朋友如是说。

后来,大家都推荐小王子。我就去看。看完了,我说:这是成人的童话。想起了那个没有臣民的国王,想起了那个点灯人。还有那条吞了大象的蟒蛇,和最后送小王子回家的蛇。

好喜欢那条蛇,温情默默的。回家的时候,也想要一条这样温情默默的蛇。

很小的时候,看野天鹅,不晓得去恨皇后。奇怪,那时候从来没有觉察到,在所有的童话里,国王总是个缺失的角色。于是王子们和公主们就由着皇后去整治。

也不晓得去怜悯公主。去墓地偷摘剑麻,被人关进囚笼,准备烧死。而那个把他带回去的王子,一声不吭,默然地看着她走向死亡。我只是在最后一刻有些惋惜:惋惜那一只没有变回来的翅膀。

也许小时候不懂得死的可怕,只是惋惜那没完成的编织。不完美,这是所有完美的童话里唯一的缺失,却让我念念不忘,远比小人鱼的死更让我难忘。很多年后才知道,其实那只天鹅的翅膀长在很多人身上,也长在很多真的或假的故事中。

不完美的故事,也许远比完美的故事更让人着迷。于是,忘了许许多多的公主和王子,却只记得那只野天鹅的翅膀。

后来·········好像没有后来了。

朋友分手的时候,去男孩家里住了五天。男孩的父母对她很好。她在那里看了五天的书。她回来后跟我说:好多的书,好多·········

她有时还会提到他。他生日的时候,还会给他打电话,虽然没有人接。

她对我说,她会幻想几十年后,她衣锦还乡,他落魄无着,然后她又去找他,愿意放弃一切找回他。

她于是笑自己很俗。我笑不出来。

不知怎么会想到朋友的事情,还有其它很多很多朋友的事情。想起自己曾经做梦都会梦到的人,如今冰火两重天。想起自己很爱很爱的人,可还是要隔着一道门。还有无数次的心猿意马,走私一样的慌张。

想起契诃夫笔下那个套子里的人,想起那篇文章里那很脆很薄的蜗牛壳。

想起那朵很灿烂的小意达的花。

朋友的故事,如果只是这样,也许不过是另一个小小的人鱼。不过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每次当朋友半夜里打电话给我时,朋友讲的不是那个男孩,而是另一个男孩。朋友没有别的人可讲,只好跟我讲。另一个男孩如今也有了别的女孩,只是,据说,长得和朋友一摸一样。朋友说,看到那女孩时,自己也下了一跳。

只是朋友为什么要告诉我,那女孩长得和自己一摸一样呢?朋友很苦地爱着一个男孩,又很苦地困惑于另一个男孩。

朋友说,很怕,很怕所有的人都会离开自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可是还是只剩下一个人。先是爸爸妈妈,然后是朋友,然后是爱人。然后是更远的朋友。

朋友又打电话,说他们一起住的一位姐姐待自己很好。说前几天因为贫血住了一次医院。说今天是那男孩子的生日,打电话,但是没人接。说明天是同住的姐姐的生日,要给她买蛋糕。说这个姐姐很个性,找机会跟我讲。

我听着。但是我知道,这是几个月来朋友第一次跟我打电话。也许是此后几个月里,唯一一次电话。

又记起一起喝酒时,朋友说,我很冷漠。想起了过去曾经种过的一盆文竹。养了两年,然后扔到走廊的窗台下,任其自生自灭。很冷。

又想起了那些会跳舞的,小意达的花。还有那个曾经为了这些故事不能标精而大发娇嗔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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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2:59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露飞斜脚湿寒兔

月前读李贺诗,翻来覆去爱上了这一句。

如今连日阴雨,寒兔是没有了。“湿”字却越发地怆然了。零零落落一岁春秋,竟不知如何形容。来的去的,秋意更浓了,倒是不想的好。

日前读红楼,读到脂砚一句批语:“唯愿造化主,于天地间再生一芹一脂”不禁凄然良久。想人世何求,一芹一脂相逢便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了。寥落间,感慨警幻点化宝玉的手段,先许以至极,三味已尽,而知天下无味。方知所求者何需至美,唯尽一己之心而已。莫论宝玉如何,不觉想起了大槐安国,区区一个驸马相国,就可以令人心思尽。人世间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值得头破血流呢。

于此,唯爱我爱纯朴,不思荣华,只争朝夕。尽心则已,多思无益。

纵是天下才子佳人,惹尽万般相思敬仰,又能如何?纵是帝王将相,引的古今纷纭,又能如何。善者止于心。尽心而已,心尽则意止,不必为不相干的东西劳神。

说不得又轻轻一叹。芹脂尚且告贷,尔等凡夫俗子又能超脱到哪里去呢。少不得还得在尽心之余,多花三分力气罢。

爱李贺鬼才,去的早也是人间造化。如此鬼斧之句,一句尽矣。若是再一味的翻覆,反而如李杜白王诸人,不得新鲜意趣了。如今只这一句,便惹来无数遐思,虽天公有助,也是有情人自然。

一叹。唯愿天下有情人得偿其情,不负这云凝雨稠思绪纷繁的日子吧。

04年生辰录于午后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今怕是红绿尽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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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3:16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佐梦评话——小续红楼

呵呵,非也非也,居士也入了执着谜道了,待老衲作个故事于你听。


话说甄宝玉路遇凤姐,知宝玉出了狱神庙,栖身馒头庵,便千里迢迢往都中来。谁知这馒头庵自芹儿事败后,早已落魄凋零,久无人烟。甄玉找了几日,竟不见一个人影。甄玉有心向都中再寻,可这茫茫人海,却哪里去寻?

甄宝玉心中懊恼,倚在庵门前的大树下坐了,从怀里掏了那玉出来,一声长叹:“贾世兄,你我神交已久,又偏偏因此玉成缘,却为何缘吝一面,竟寻你不见。琏二夫人临终央我,将这灵物送还与你。难不成竟不能信守此诺?”说吧,甄玉心中烦恼,不觉坠下泪来。

哭了一时,甄玉忽觉有人呼唤,抬头望去,却是一婀娜仙子,正冲甄玉招手:“侍者可是要还玉?妾身奉警幻姐姐之命,来度此玉销帐。侍者随我来吧。”

甄玉慌忙起身答礼,问道:“这位姐姐有礼了,不知如何称呼?缘何认得此玉。又因何唤我作侍者?此玉本是原先荣国府政老爷膝下二公子的随身配物。我确是来还玉的。只是我却不是什么侍者,我本是金陵府人氏,贱名甄宝玉。”

那仙子只是摆摆手笑道:“妾身本姓秦,你此刻却不认得我,只随我去便是。”说毕在前引路。甄玉便恍恍忽忽后面跟了。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依稀来到一座牌坊前,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旁悬了一副对子。甄玉唤道:“姐姐,这地方我好像来过。”那秦氏嗤的一声笑,不由分说,便扯了甄玉进了牌坊,逶迤来到一处府邸。

秦氏叮嘱道:“你先把那顽石交给我,让我拿进去交割。你在这里等了,切不可四处随便走动。等我进去通秉。”说完,向甄玉讨了玉,径入府中。甄玉伸手待要拉住再问,却已不见人影。

甄玉心中恍惚,四处关瞧,只见云轻雾淡,仙风渺渺,真是好一处桃源仙境。甄玉看的欢喜,竟忘了那秦氏的谆谆叮嘱,信步而游。不觉进入一处庭院。忽听园中巧笑嫣然,闪出几个女子身影。甄玉慌忙躲到树后,却见几个女侍拥了位仙子转了出来。甄玉看那仙子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
弱柳扶风。依稀竟似乎见过,竟忘了身份,转出树后施礼。众侍女见转出一陌生男子,慌忙叱道:“哪里来的浊物,如何到这里撒野。”那仙子止了下人呵斥,微微打量甄玉,轻轻叹道:“你我情债已了,你复来做甚?”

甄玉待要答话,忽听身后呼唤,却是早先秦氏交割完毕,出门不见了甄玉,急急寻来。眼前那位仙子再不容甄玉答话,在众女侍拥之下,转身去了。

甄玉心下怅怅,回头随了秦氏而去。也不顾秦氏埋怨,忽然问道:“刚才我遇到的那位妹妹,怎么好生熟悉。为何她认得我,却又不同我说话。”秦氏笑应:“她便是灵河边、三生石畔绛株仙子,因受了你的浇灌之情,前日托生姑苏林家,下世还泪,与你有一段情缘。如今债已还,情已了,缘已尽,她与你再无瓜葛,所以无话。”

甄玉恍然道:“莫不成,她竟是贾世兄那位泪尽而逝的林表妹,却把我误认为贾世兄?想来秦姐姐也错认了。我是甄宝玉、不是贾宝玉。我二人长相相似,却非一人。还望姐姐明察。”

秦氏摇头笑道:“你下世一遭,怎么也愚钝了。世人蒙昧,不辨真假,因心里越发焦躁,便真真假假辨个没完。你怎么也不知真便是假,假便是真,真假本一身的道理?居然也真真假假地嚷嚷起来。”

甄玉被说的越发糊涂,竟不知如何作答。秦氏叹道:“你此刻未脱凡身,不能彻悟。将来自有度你出来之人。”说着,秦氏将玉还了甄玉道:“这石头已在幻境销了号。警幻姐姐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有劳侍者将这顽石物归原主,复还本处,方了了它的尘缘。”

甄玉心里似觉明白,又甚胡涂。又问:“怎么这玉竟不还于贾世兄么?”秦氏微恼,嗔道:“蠹物,还要多问?”,说罢轻轻一推,甄玉如坠云雾。惊惶之间,忽然醒了,擦擦额上冷汗,竟是南柯一梦。

甄玉回想梦里情境,似幻似真,一时踌躇起来。抬头张望,忽见馒头庵的门槛上坐着一个癞头和尚正在搓身上的泥垢。

甄玉因上前施礼问道:“这位大师,不知何时来到此处,我在这里睡了多久了?”

那和尚只顾搓泥,却不答。甄玉又问:“听说数月前,这里曾经借宿一位落魄公子。敢问大师,可知这位公子何处去了?”那和尚依然不答,只将身上搓下的泥丸往墙上一抹,便要起身离去。甄玉情急,一把扯住了,掏出怀中的通灵宝玉问道:“大师可识得此物?”

那和尚见了此物,竟“噫”的一声笑出声来,指着那玉道:“你本是块石头,却被人拿了作宝贝藏着。如今富贵已尽,温柔已绝,你的尘缘已了,不如随我回去吧。”说毕一把抢了,携于袖中。摆开大袖,摇摇摆摆地向后山走了。

甄玉思及梦境,似有所悟,也不去夺玉,只是追了那和尚问道:“这石头若是仙师之物,便于此奉还仙师。只是还望仙师明示贾世兄所在。”那和尚也不回头,只是隐隐听他吟了:“假为真相,真为假身,真假本同,莫失莫忘”

甄玉又待追问:“敢问晚生当何所归?”,那和尚却已远了,只见后山山颠远远站着一个跛足老道,远远冲着那和尚抚掌大笑。和尚上前扶了道士,二人隐没于山林之中。

欲问贾玉所在、甄玉所归,又或金锁得失、麒麟隐现,却已不是我辈所知了。

一枕黄梁佐梦,居士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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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3:2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将春的雪

z市又下雪了。马上就开春的时候。

在我看来,已经是很大的雪了。已经下了半天、一夜、又一天。白色对于雪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的颜色。加上杂色的、灰暗颓唐的本色,世界从毫无生气的疲惫,来到了冷飕飕的寂寞。停着的轿车毫无动静地悄悄被雪掩埋,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弧形隆起。青灰色的楼房墙壁,盗是没受什么影响,只是变的更加青灰,更加冷漠。

不过,这毕竟是春天的雪,与众不同,尽管细微。在从园子到围墙之间,纯净而毫无杂色的雪白之中,印着一行瘦瘦的痕迹,初看时,活像是谁用木棍一个一个戳出来的浅浅的雪洞。细看时,隐约有五个爪子样的边缘。是猫。终于知道,原来猫虽然用四条腿走路,留下的足迹却只有一条直线。猫走的是一条直线,怪道模特的步子称为猫步。于是脑海里浮出那只拱着腰,僵着尾,好奇又略似嘲弄地透过窗子盯着我的猫。据说猫是精灵。只是不知这精灵如何渡过这茫茫的大雪。好在,毕竟是初春的雪。透过这行猫迹,仿佛看见她悠闲地跳下墙头,踱出园子,轻巧地钻出栅栏门。丝毫不受这变化无常的世界的约束。

窗下,园子里那一簇竹子,瘦瘦黄黄了一个冬天,在这将春的日子里,披着雪,终于打起一点点青色的神气,一动不动地凝在那里,仿佛用自己终于抖擞起来的些许春色,享受这将尽的白色宁静的最后地抚摸。

真正扎了人的眼,让人几乎惊地跳起来的,却是枯枯败败的树墙下,那一丛绿色里托出的鲜活的迎春花,在青白的雪色里,黄的灼目,亮的刺眼,几乎要把整个世界那凉飕飕阴沉沉的青灰都烧的化掉。

毕竟是春天,窗子下面的春天。在将春的最后一场雪里,格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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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原来是个合集,慢慢看。看前先给《错》指个错。

QUOTE:
原帖由 whws 于 2006-9-24 11:52 发表
唐末罗绍威误伤人命,曾悔言:“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

罗绍威如此痛悔,不是为了误伤人命,而是心疼飞走的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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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8:32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UOTE:
原帖由 whws 拉开门把手,想想忘带了什么东西——钱包——于是回去拉开抽屉,把钱包塞进口袋——手表——翻开铺满桌子的塑料袋和纸箱,找到手表,套在腕子上——手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忽然想起月前送去修理,一直忘了取。也是那时才开始重新戴上手表。其实取不取也无所谓,反正没人想到要打电话——还有什么?——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什么来——那就是没有了。

又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锁,走出门,反身把门关上,锁好,又推了推——确实锁好了。这时才想起拍拍裤兜,还好,钥匙一直塞在里面。

这段感同身受。。:&

现在出门必带三大件--钱包,手机,钥匙,什么时候都别想忘记,忘记了就别想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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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6 16:16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写得确实不错。
有几文谈及红楼,兄的笔法也有红楼的味道,那红楼小续不错,“晚生当何所归?”人之一世,确乎一枕黄梁,也如我现实的心情,惟愿浅水翔底,也与楼主般怜惜曾经一起的鱼儿们,不知他们化龙也未?
看小意达的花那文时,我很错愕的以为,笔者便是那朋友心仪的男孩了,不过,不完美的追忆,是一种真实的完美,这是我的理解。
所以扬起头跳下去,至少在落地之前,你的眼前始终是炫目的蓝天。
轻捻起一片青草叶子嗅一嗅,或许还能闻到那清新的泥土气息吧。
唯愿天下有情人得偿其情,不负这云凝雨稠思绪纷繁的日子吧。
在将春的最后一场雪里,格外灿烂。
笔意有些冷,但仍充满对生活的热爱,这是文人的矛盾。
楼主的文笔真的很不错。借你的话:“你的帖子,自己瞧完了,就呆呆地想。想完了,就想自己写。可是下笔的时候,心里空空的,好像满脑子的一切都被掏走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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