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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1 发表于 2004-9-11 21:3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长篇连载《又来了，爱情》 前言 过去的爱情和今天的亲情，它们不谋而合地感染了我，让我有激情愿意来写一个时间与空间明确、而且具有一定意义的小说，并想谨以此献给有着和我一样的丰富经历的朋友们以及所有的再婚家庭，让他们从中看到自己的快乐和不快乐。这个故事将对记忆精挑细选，并重新组合，从而展现灰色的过去，全新的现在，以及未知的将来。我会很投入地触摸那些碎片，就算重复也在所不惜。我愿意与我的过去撞个满怀，或者与过去的那个我隔桌而坐，娓娓倾诉或者倾听。我的小说不想去揭示什么，也不想鼓动什么，仅仅是作为生活中一个、多个或者似曾有过的见证和诉说。 有一个写书的作家叫余杰，曾在《心灵独白》中说过：“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垃圾就是文字垃圾。”所以他每次提起笔时，不禁心惊胆战。那么，我也是——确实如此，我惭愧于我的叙述，但期望于你的喜欢。                             ——风雨夕 [ 本帖最后由 水镜门生 于 2008-6-4 19:46 编辑 ]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2 发表于 2004-9-11 21:3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一 我尚年轻的时候，读过程黧眉的《梦里又飞花》，第一次看到它是一九九一年的冬夜，距现在已经十年有余。我喜欢它里面的一个句子，“梦里又一度落花纷纷……”。那是一本精美的散文集，册子很薄，封面很有诗意。它当时不知被谁丢弃在一个漆黑、笨重的破长条木椅上，在值班室昏暗的灯光下，像个躺在戈壁滩上的孤独美人儿。我充满爱怜地把它抱起来，立刻被它的温柔妩媚所吸引——斯蒂芬·斯皮尔伯格无法施展和A片不能普及的年代，也只能靠这个让无数个不眠之夜丰盈。我看了看周围自顾打扑克的同事，没有人声称是这本书的主人，于是便满心欢喜地想把它据为已有。 一个叫玲儿的女孩气呼呼地大声叫嚷，问是谁拿了她的书。这个女孩有着细长的粉颈和漂亮的脸蛋，眼睛很大，漂亮得像个童话中的公主。我只好狼狈不堪地从怀里掏出来还给她，并为自己的庸俗愕然了好一会儿。她以一种非常轻蔑的眼光瞪了我，目光锐利如针，叫人感到深身不自在。值班室里弥漫着浓烈的煤气味、香烟味、霉味、还有煮方便面煮土豆的味道。在这昏暗、嘈杂、肮脏并且空气污浊的值班室里，我的心情急转直下，无比沮丧。我疲倦地站起身来，眼前的烟缭绕着，使我有着微微眩昏的感觉。窗外的天空开始破晓了。 值班室的正中央有一只烧旺的煤炉，冬天的晚上，我和同事围着它值夜班，或聊天，或打扑克，或烤臭哄哄湿凉的鞋垫子，以此来打发漫漫长夜。当然你也可以睡觉，只要不怕偷袭，只要不怕黄浩的夜半歌声。人家唱歌要钱，黄浩的歌只能要命，所以，我想开溜，跑回家去看那本文字清丽幽远、情感细腻委曲的文集，没准睡着以后，还可以获得一个美女。而那个叫玲儿的女孩针尖削铁、燕口夺泥，非常刻薄地要回了她的书，对我说，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拿别人的东西？言外之意，我有偷窃之嫌，仿佛我“偷”的不是书，而是金库里的人民币。此后，我便来到室外，在晨光中无聊地散步，忘掉刚刚获得的白眼，去思考一个伟大的设想。这个设想如果成为现实，我的名字将比达尔文或爱因斯坦还要万古流芳——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男人。假如能实现这个崇高的设想，我一定会厉行节约，杜绝铺张。 雾越来越稀薄了，随清晨的微风缓缓流动；星辰正在凋残，在向天边的淡蓝退去……那只看大门的狗听到脚步声，警觉地竖起耳朵，抬头看了看，又松懈地垂下耳朵，把头伏在地上安然睡去。货场里空旷无人，很静。枯黄的草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原木树皮，踩上去很松软。在这铺满树皮的货场里，整齐码放着大垛的原木，有落叶松、樟子松、白皮松、马尾松、白桦以及南方的一些杂木板材。我要找的那种东北落叶松就在货场靠南墙的一边，这种木头因为含油量极高，耐腐，常被人们用来制成门窗、棺材，它上面有大块的松香，如果拿它来焊半导体，是非常好用的。 我不动声色地把从落叶松上掰下来的松香带回值班室，放在炉火上烤，它被烤成半透明、黄澄澄的液体，有点像蜂蜜。整个值班室里弥漫着松香的气味儿——我认为，这种气味儿要比满屋子里足以让人休克的臭鞋垫子味儿好闻得多。我在烤化了的松香上面撒了几颗石子，把它们周身裹上松香液体。它有些像琥珀，更像拨丝栗子，闪着诱人的光泽。我对别人说：举筷吧，甜的，滋阴壮阳。同事们都在埋头吃煮好的方便面，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过来吃这种东西。之后，我便带着肠鸣进入梦乡。梦里，那个设想果然实现，但是谁把它弄颠倒了——世界上只剩下了一个女人，而且叫陈玲玲！我在梦里哭得一踏糊涂。 一个女孩的尖叫惊醒了我。我睁开睡眼，有些发懵，费解地看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她的一头秀发被谁抹上了我的松香。我感到一些不妙，这不比只剩一个女人好上多少，睡意随之荡然无存，简直要我的命。 没有谁顾及我的解释，都在安慰陈玲玲。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手足无措地站在炉子前，自责、内疚，深感自己像个奸尸犯一样惹人讨厌。我就这样尴尬地站着，小心地解释着自己与此无关，间或伴有玲儿的啜泣声，这种情况不用别人说，我自己都觉得我在撒谎。 你看到了，这样的邂逅让我很恼火，它与琼瑶阿姨的诗情画意大相径庭。那个时候我十九岁，她年方十八，在同一个木材公司值同一个夜班。我以令人讨厌的无聊形容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则她以冷漠清高的态度出现在我面前——初识既不美妙。一年之后，谁也不会想到我居然同她谈起了恋爱；数年之后，更让人无法想到她成了我的妻子。这是偶然，还是必然，我不清楚。人的命运好象总由一些偶然生成的事件铺垫起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象也是如此。偶然的事件影响着许多人的命运，而必然的东西越来越少。必然属于历史，属于已经发生的、人们急于概括的东西。若干年之后的今天，当我在漫长的、如梦般的、倏然飘逝的时光里回忆从前，在如落花般的似水流年中感叹时，总觉得必然的命运在支配着自己。殊不知，所有后来发生的必然，都由从前的偶然所决定。 八点的时候，领导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说男女有别，你怎么可以开这么过份的玩笑？领导不是美女，他让我非常反感。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两件，一是陪领导训话，二是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第二个虽是一种不科学的设想——总还可以撑死眼；第一个就倒了血霉——有太多的孔夫子的后遗症写在领导的脸上，假如再给他个麦克风，马上就可以酿成人间悲剧。我盯着领导无足轻重地看了半天，拍掉他肩上的头皮屑对他说，女皇怀孕了，也是我干的？我刚说完这句话，办公室窗户外传来一阵浪笑，笑的像勃起，熄的像太监。领导对我的态度怏怏不满，他不甘心地继续教育着我，在他看来，我的行为就是本世纪末全人类最大的耻辱，就像大白天裸体狂奔，而且还戴个安全套。他让我突然想起一句话：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来进行思考的动物。又突然想起来，我也是男人，这样说实在不好。 刚出领导办公室，一群王八蛋雀跃着就冲了过来，为我的自尊心开追悼会。黄浩笑成了烂柿子，阴阳怪气地说：恭喜啊恭喜。其他王八兄弟也齐刷刷地盯着我看，满怀期待地等着我的脸上流出悲伤，好上来安慰。我摆了个“狼牙山五壮士”的造型，装作中弹的样子，然后奋不顾身地从花池上跳了下去。黄浩笑的上气接不上下气：英雄，别跳了，刚才训你的那位，是陈玲玲他爹……你为这个自杀，真不值。 他这样说之后，我用来高呼的振臂顿时阳萎了，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我实在难以接受这种双重打击：美女怎么会有这样的爹？看来真应了一句话，“福无双致，祸不单行”，既得罪了领导，又得罪了美女。黄浩说，点子背，不能怪社会。他让我遗憾毛主席他老人家，搞那么多的政治运动，让黄浩他爹那个老王八当初漏网，居然没被镇压，否则也就不会有黄浩的今天。 晚上的时候，黄浩又告诉我，那个陈玲玲是新来的，她爹就是本公司的支部书记，叫陈保安。黄浩说的时候，使用的是诡笑的方式，他说，他准备拿她开刀。我看了看陈玲玲之后，对黄浩说她虽然很漂亮，可我不喜欢她，原因是谁把松胶抹她头发上，赖到我身上。黄浩没有理我，怀着异样的欢乐，继续得意洋洋：她肯定是个处女，被我黄某看中的处女，没一个能跑出他的掌心。说完这句话，他已经快活无比，似乎要马上将预言付诸行动。我笑笑，舀了一瓢冷水泼给他，想让他马上蔫掉：那你试试吧，反正我对她不感兴趣，但我警告你，她爹可是领导，识时务者为俊杰。 领导的女儿怎么了？当我不敢？黄浩歪头看了我半天，眉飞色舞地捅我后腰：帮我出个主意，用哪种方式勾搭上她？上手后我一定请你吃饭。我对他说，你可以继续用烤化的松香往她头上抹。他听后吃了一惊，讪笑着搓搓手：你知道是我干的啦？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受冤枉，只是如果我承认了，这事准没戏。黄浩看了看我，又瞥了一眼陈玲玲，然后把目光定在炉火上，用铁钳子拨弄着煤球，舔着嘴唇悻悻地笑。 处女，漂亮，书记的千斤……这几样东西加到一起，绝对构成黄浩猎艳的强大诱惑力。我摇了摇头，边痛恨着“满目繁华何所依，绮罗散尽人独立”这个句子，边出神地看坐在远处织毛衣的陈玲玲。这世道！应该一天搞一次严打。 夜深了，雨还在落，风吹得更猛了一些，树影摇晃着。一株寂寞的菊花在值班室的一角执意地绿着，与室外秋冬交际之萧索景象相比，委实有些不合节令。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值班室里看小说、报纸和电视，从来没注意过它，一直搞不清楚，它是委屈的还是悲壮的。夜忽然凉了，今宵别梦寒。我起身找到大衣把自己裹住，翻开看了一半的小说，决定还要坐下去。 多少年，又是一个这样的夜晚！每一个梦中，一个女孩总是如期而至。像春风中兀立的一朵花。我对女孩说：请给我一支风笛，让我把它吹起。曲起时，尾音飘落片片花瓣；风起时，一束长发飘逸出尘。心恸有如落花，随风而起，随风而落。我不知最初的开放为谁而舞，却只有奉献彻夜的惊悸…… 梦里又一度落花纷纷……这是一九九一年的初冬，我预料到我必然要和我一直渴望的那个女孩相逢，在那个落花纷纷的梦里。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3 发表于 2004-9-11 21:4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 春天来了。 在我记忆中，北方的春天总是刮风。而这一年的春，却是朦胧的，因为那雨。春雨纤如星茫，在泼墨一般的沉酣中，织起一阵薄烟。陌上春泥，酥润如膏；一望无际的麦田，青苗绺绺；远处的春景，则宛如名家笔端疏淡的水墨。成双成对的春燕，轻啼着，就在这水墨般的画中优雅地展翅翩飞…… 那个时候，黄浩对我说，他快把陈玲玲搞到手了，说“搞”的时候，他特别加重了语气，似乎陈玲玲是个不易得手的绝世宝物，假如不费大的力气，就难以弄到手。而且这事听着特悬，好比睾丸上面架着一把八磅铁锤。你看中了她的美色还是看中了她爸的权利？作为一个标准的男人，我这样问他。都不是，黄浩摆摆手，非常得意地说，我看中了她的纯。接下来，我们好象又谈了一些其它的，当然都是有关陈玲玲的，但谈的内容，我全然无法记起，只记得处女是黄浩唯一的私人收藏品。紧随而来的另一个记忆就是天真无邪、懵然无知的陈玲玲。我想起陈玲玲轻蔑的眼光，还有她的一头秀发，烤化的松香……想起那个冬夜……那个冬天，她总是穿着一件驼绒大衣，有飘逸的长发……有傲慢但毕竟晶莹澈明的眸子…… 处女就那么好？当吃还是当喝？就算是处女又能怎么样？又不可能一生总是处女——只能处那么一回，值当这样嗜好吗？思想怎么这么封建陈腐？我当时这样反驳黄浩，处女固然好，但总不能天天摆到你早晚的餐桌上面。当然不是，黄浩说，处女，代表贞洁，这是人类摆脱原始群婚杂交的一种进步，也是女性洁身自爱和维护自尊及人格的一种必然要求。女人看重我们男的什么？是门弟和金钱；而我们呢？对女人看重的只能是她的美丽和处女贞操。你等着，出不了一个星期，她准上钩。 黄浩的话，让我搞不清楚他跟处女有仇，还是跟处女偏亲。他应该去做部落的首领，或者去做殷商的皇帝，弄一院子美女，每人分把青草，然后坐上羊车，最后死在床上。中国怎么会有这种传统观念？要按黄浩的标准，圣母玛莉亚只能拉出去枪毙，副处级以下的女人可以打入冷宫，有一半男人应该断子绝孙，中国也不用计划生育。黄浩的话，让我陡然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是心里难受，那种难受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我不是陈玲玲什么人，更从来没有和她恋爱过，却不清楚为什么那样难受。而最让我反感的就是黄浩的最后那几句：不管咋弄，先放倒她，承包时间的长短要视我的兴趣决定，不行发配越南，去年我去云南采购木材，还听说，边境那块，急需。 果不其然，黄浩的话应验了，陈玲玲开始跟黄浩谈上了恋爱。之后约一个月左右，黄浩又来找我。真他妈的！他扎好自行车，向球场这边走过来时，气呼呼地向我发着牢骚。怎么了？我瞄准篮板，想投一个三分球，没中，球跳着滚向场外的草地。黄浩拿起我的那瓶水，一仰脖子喝个干净，抹了抹嘴，问我怎么不买两瓶。他喝水的样子让我想起他讲的一个笑话，说一个人在沙漠里快渴死的时候，一个女人走过来给他一只碗，该同志一饮而尽，不过瘾，问还有没有，女人回答说，有也只能等到下个月了。想完这个笑话，我摸了摸腰带，对他耸出一个遗憾。他看了一下我的裤裆，骂了我一句，气急败坏地说：我算彻底地服了，她整个一光敲梆子不卖油的主儿！跟骗孙子似的把我哄得颠三倒四，可就是不咬饵。我眯眼看了他一会，又耸了一下肩，先表示爱莫能助，接着表示迷惑不解：你说的是陈玲玲吧？被她耍了？可不是嘛。黄浩啐了口吐沫，她听她妈的，说结婚之后才可以上床。 他这样说时，已是黄昏的光景，风从柳枝上缓缓地拂过，西边的云朵镀上了金边。球场外的一树梧桐，嫩叶拼尽全力地狂长，在微风里，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团扇春风、纤叶如手。忽然想到欧亨利的小说：“它是常春藤上最后的一片叶子了。”算了，不提这个伤心事也罢。没有把美人勾搭上吗？怎么跟遭遗弃似的，是不是比较生气？我快高兴死了，弯腰捡了一个石子，投向远处，惊飞了几只麻雀，问他。 软硬不吃，要不你来试试？反正我是没办法了，他无比沮丧地说着，像全世界的处女都迫了过来，落上肩头。不要泄气嘛壮士，她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你需要的是乘胜追击，上帝与你同在，我对他说。没用，黄浩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水泥板凳上，垂着脑袋，唉声叹气。片刻，又站了起来：她妈那个母老虎让人阳萎…… 正说得起劲，陈玲玲和另外一个外号叫“孕妇”的胖姑娘谈笑风声地从球场路过——愿意和胖女人走到一块的女人，通常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两个女人像是刚洗地澡，陈玲玲长发湿湿搭于双肩，五官清秀分明，神情却懒懒散淡。她穿了件黄底白花的衬衣，衣服上的碎花密密地铺展，十分精致。黄浩立刻住了嘴，满脸涨红地捡起篮球，飞起一脚，球划了一个弧线，打到远处一处宿舍的窗户上，有玻璃碎的声音，后面带了个大尾巴——谁他妈的B……弄得我也不尴不尬的，窘得手没地方放。陈玲玲扫了我和黄浩一眼，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拉着胖姑娘踩着碎步，以猫的傲然姿态飘摇而过。当年怎么会取亚当的肋骨，应该找根鱼剌才对。 如果是夏天，她肯定会穿时下最流行的一步裙，整个屁股的轮廓都会显现出来，性感至极，我这样想。我指着陈玲玲离去的背影，冲黄浩做了个鬼脸：从后半身儿看，看不出来是不是处女。话音刚落，陈玲玲又折了回来，狠狠地瞪我一眼，一脸严肃地冲黄浩说：明天工会组织春游，让我通知你们一声。 几点集合？黄浩问她。 没有回声。 晚上的时候，黄浩神情黯然，他摆出一副忧伤的样子，对我说：你说我是该找个有钱的还是漂亮的？我听完后，感觉有一些好笑，灰孙子不是喜欢选拔赛吗？怎么突然变得娘们了，像街上的女孩子，钱与人品无法权衡之后，不是去做地下情人，就是去当了娼妓。我告诉他，你有权死的漂亮，你总是这么自恋吗？凭什么漂亮的有钱的都要对你投怀送抱？我不是这意思，黄浩说，我想跟陈玲玲结婚，就是她妈不怎么样，有名的母老虎，这号的丈母娘谁碰上谁倒霉，将来结了婚，想偷吃个嘴儿那不死定了……我爸倒是跟我介绍了一位，家里有钱，就是长得跟猪八戒他二姨似的。见我心不在焉，摇了摇我，满腹狐疑地一笑：你，是不是也看中了陈玲玲？放心，我不搞垄断，你可以试着勾搭勾搭。 旁边的电视里，一个外国娘们儿在大义凛然地公然扯蛋，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被人捉了奸，还在理直气壮一肚子不服，结果被人打成了熊猫眼。我对外国爱情片不感冒，里面有太多不厌其烦的燕尾服、舞会和偷欢，而且那些一长串的外国人名也让我非常恼火。我把电视扔到一边，对他笑笑：你已经勾搭过了吧？黄浩歪脸也冲我笑：没呢，我水平太次，不如你，你不打算试试？过了一会他又说：您，搁咱单位真屈才了，女皇同志怀孕了，你干的吧？ 黄浩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他的侄子黄帅边看电视边侧耳倾听，依然是手托下巴的模样，两眼装腔作势地盯着电视屏幕，眼神却是变幻莫测。后来，大概眼角的余光扫到我在看他，立刻坐正，假装充耳不闻，一本正经。这是个可爱的小伙儿，喜欢看电视，特别喜欢看有美女的电视广告，看完还问黄浩的大嫂：妈，量多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水分还能锁定？ 我看了一会黄帅，一直纳闷，这年头孩子也疯狂。老天保佑，青春期只在十几岁时才开始，如若不然，黄家诞生一匹新狼，对我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万念俱焚……我庆幸了一小下，对黄浩说：没，不敢，干那种惊天动地的事我不是那块料，你知道我这人特没出息，顶多也就往人家头发上抹抹树胶。 黄浩搔着头皮笑，他被窗外路灯下的两个孩子所吸引。那两个孩子在玩“鞍马”游戏，一个孩子弯下腰，让另一个孩子撑其后背腾空跃过，如此轮流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每当一个跨过另一个身上时，就会发出令人愉快的笑声，然后继续游戏。要不咱俩一块上？谁抢手里算谁的？不过我可告诉你，她早晚是我的人，他说。 她谁的也不是。我弹了弹烟灰，深靠在椅子里舒展一下四肢，斜眼瞅了瞅窗外嘻戏的孩子，感慨万分地对黄浩说：她谁的也不是，是她妈的。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弓骑步 (现代视觉文化研究会会长) 齐郡公枢密直学士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1 功绩 1248 帖子 9333 编号 43 注册 2003-8-20 来自 京师 家族 现视研

#4 发表于 2004-9-12 09:07 资料 主页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虽然只是小说，而且黄浩这种人物近来很流行，但是看见他，仍然很恶心  ……等第三节  ……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5 发表于 2004-9-12 10:02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三 第二天早上，陈玲玲是最后一个赶到的，她拎了个小巧的旅行包上了车，边跟大家打招呼边磕磕绊绊地找空座，目光与我匆忙对接一下，之后便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低头嗑起了瓜子。那天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在她的头发、双肩上洒了一层细密密、毛耸耸的、金粉般的光泽，纤细、朦胧而辉煌。我久久盯着她看，有一些眩晕，开始心慌意乱。由此而断定；无论怎么挑剔，她还在我眼中还是很漂亮的，假如把她弄家里当老婆，是挺不错的。但是随即，我又打消了这种想法——她家有个母老虎，世界上没有壮胆药。我妈就我这一个儿子，要真找个母老虎做丈母娘，失节事小，招来无妄之灾事就大了。 黄浩正在讲黄色笑话，他说一个农妇去卖鸡蛋，走到半道上被一伙流氓轮奸，奸完就跑，妇女爬起来拍拍土，镇定自若地说：吓我一跳，我当是抢我鸡蛋呢。哄笑声中，我一直在怀疑黄浩他们家是开笑话铺子的，兼营妓院——不仅他爷讲，他爹讲，他娘也讲，让我觉得基因这东西很值得研究。他看到了陈玲玲，马上止住笑话，衣冠楚楚地站起身向陈玲玲打个招呼，扭脸向车厢后的我扫了一眼便坐了下来，笑容变得讪讪的。 两个小时后，那个景区到了，仍还沉浸在上午薄薄的雾气中，满山的葱郁和状如怪兽似的巨石。置身其中，徒然给人以满耳的鸟语和满身的清爽。有一抹庙宇石墙在翠青的树林里时隐时现，香火缭绕，钟声不断，及至山顶。山上层峦叠嶂、云雾霭霭；松柏翠林、流水丁咚。山南山北阴阳分割，山上山下风景交错。 那个山路是曲径通幽的，却十分难行。我和同伴逶迤攀援，气喘吁吁，但兴致不减。记忆如果不算模糊，陈玲玲在快爬至山顶的时候有些招架不住，远远落在队伍后面。我停下来，想帮她一把，被她拒绝。这个代表着我全部憧憬的姑娘，内心既要强又清高，对我仍抱有成见，拒绝我接近她。整段上山的路上，我想尽一切办法费尽所有心思琢磨如何跟她套上话，却终因想不出合情合理自然而然不太唐突的方式而不得不临渊退却。及至山顶，风景霍然开阔，可是腹中尿急，只得钻入一个山洞小解。出来打了个冷战后脑袋里一阵茫然，耷拉着头跟在人群后面，默然无语，郁郁寡欢。 黄浩一直都要比我活跃得多，他和一群女孩子聊得非常开心。他殷勤地塞给陈玲玲一瓶饮料并自告奋勇地接过她的包背在身上，妙语雅谑逗得陈玲玲们忍不住笑。我只顾低头听陈玲玲的笑，脑袋不小心撞到一棵树上，“咚”的一声，引得众人狂笑不止。陈玲玲更是笑得肆无忌惮，弯腰捂着小腹站不起来。我揉着生疼的脑门，感到脸上发烧，想发作，可当着众人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带着几分赧颜像个二百五似的陪着他们嘿嘿傻笑，假装不疼。笑完，痛感仍在，觉得自己可怜得与旧社会迫于生计不得不强颜欢笑的娘们毫无二致。尴尬和窘迫消失后，代之而来的是强行压制在心底的愤怒和忧郁，无法不承认自己在陈玲玲眼中的渺小和无足轻重。这种巨大的痛楚和酸楚让我更觉得自己可怜卑微，甚至开始万分沮丧地轻视自己。 之后，黄浩和陈玲玲们聊起了琼瑶和文学的发展，并人人为之浪漫式的爱情故事赞叹不已。 我一点也不喜欢浪漫主义。我说，相反，我只喜欢批判现实主义，如巴西尔扎克、狄更斯、托尔斯泰、德莱塞等人，他们的作品都以自己所处的时代为镜子，忠于生活。凡是现实中被否定的，在他们的作品中都毫不留情的加以否定，即使这种严酷的真实和自己的阶级同情并不一致，他们也无条件地让自己的主观感情去服从客观真理。 是么？陈玲玲大概感觉到自己刚才的笑有点太过份，此时非常认真的冲我笑笑。 她的笑让我感到激动，立刻幻想又要娶她为妻——怀着一颗贼心，跳到漂亮女孩的面前，大喝一声：你是我老婆，现在开始结婚！然后从此永远就成了我的老婆……这样的浮想连翩怎不让人心花怒放？但一转身，我看到黄浩那张冷峻不悦的脸，只好收敛住心猿意马，假装正经地说：其实早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浪漫主义就被批判现实主义文学思潮取代了。 哦？玲儿注视着我，为什么？ 根本原因资本主义社会痛疽的彻底暴露，引得大批具有正义感的进步作家，不能不面对痛苦的人生，如实地揭示现实的矛盾。 陈玲玲点点头，说：你刚才说的“取代”，我不太同意，两大文学思潮各具魅力，怎么可能取代？ 我笑笑：我指的取代不是全盘否定，而是取而代之了世界文坛的主导地位。过去，浪漫主义曾取代过伪古典主义这个“文学上的天主教”，是资产阶级对封建主义思想的一场伟大思想解放运动在文学领域上的反映。浪漫主义是文学上的理想主义，盛放于资本主义的上升时期，曾诞生过雨果、乔治欧文、海涅、雪莱、普希金等伟大浪漫主义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那种热情洋溢的理想精神、自由驰骋的想象世界，以不可羁縻的气势，放射出瑰丽奇谲的光彩，充分表现了资本主义战胜封建主义新旧交替时代人民对新生活新事物的渴望和憧憬。但随着资产阶级“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想的破灭，资产阶级的浪漫主义也逐渐失去了原来的光彩。当然，如果把积极的浪漫主义同批判的现实主义结合起来，文学将更具有特殊的魅力。 你说的我不太懂。陈玲玲困惑的眼神在闪烁其辞，显然我的长篇大论妨碍了她的理解能力：反正我只喜欢看比较通俗易懂的，如琼瑶小说，还有卧龙生和金庸他们的武侠也不错。 那还不如去看莎士比亚的剧本和《西游记》。我冷冷说道。 陈玲玲皱了皱眉，好象不希望继续讨论文学。她拿起路边地摊上的一件旅游纪念品端详着，和摊主还起了价钱。那种纪念品是用贝壳粘成的小帆船，造型俗不可耐，沉甸甸的像石头，庸肿得像航天飞机。黄浩急忙走过来，翘着姆指不停地夸那东西做工精美，有纪念意义云云，并抢着付钱并一定要买两个送给陈玲玲祝她一帆风顺。 可是那天并不顺利，我记得下雨是下午三点的时候，开始还是云霞薄日，忽然之间就阴云密布了，成坨的乌云滚滚而来，狂野的大雨随即倾泻下来。我们都慌了。陈玲玲她们惊恐地捂着耳朵，尖叫着东躲西藏找下山的路，如同一群无头苍蝇。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有闪电划过，劈向山顶，发出青色的火焰，雷声接着炸响，宛如交响乐中隆隆的定音鼓。她们央求我带她们下山。我知道天若黑下来以后会是怎么样一种情形，饥饿、迷路、摔伤、寒冷，甚至这山里的野兽都有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所以，我不由分说地扔掉包里的食品和饮料，带上她们就走。 我带着一群人，沿路途最短的北山向下走：坡上的土淋湿成泥，踩上去滑溜溜的，随时可能跌倒，下面便是令人眩目的深谷。一群女孩子踉踉跄跄地跟着我，咬着嘴唇，狼狈不堪，彼此搀扶着慢慢下山，像一群打散了的残兵败将。有几个女孩试图要扶着我走路，被我断然拒绝。回头看了看泥猴般的队伍，不禁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是个带着大小老婆仓皇出逃的皇帝。所以我想：这就是幸福吧。 我正在幸福，身后却炸开了锅——队伍在经过湖边时，有人掉了进去。 …… 张贤亮在他的《青春期》中写道：世界上大约有一半以上的动作是无意识的……我奋不顾身地去救那个落水者恐怕就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有关我这种状举，需要说明：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与众不同的道德品质，也不懂怎么做才叫高尚——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脑子一急便跳入水中。水很凉，在向落水者伸手的刹那我还在想：糟糕，今天搞不好要感冒。在我印象中，救人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举手之劳就把人给救活了，让他终生记着你的大恩大德。除此，我再也想不起别的。 那个湖的水底长满了水生值物，很滑，水面上也浮有很多水生杂草。我刚跳入水中就滑了一跟头，跌入水里呛了一大口。湖水很难喝，有硫酸亚铁掺中药的味道。那个落水者一把抱住了我，她是个女的，却毫不羞涩。她的这种由衷吓了我一大跳。我讨厌她这样——就我所知，我没有心定气闲地等待死亡的风度，也不可能对死亡迁就，跟一个女人去从容赴死也好不到哪里去，临死还要拉上我这个掂背的，我讨厌。于是，我想挣扎，却无力挣扎，只能和对方像一对连体婴儿，一块栽倒在水里……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我在叙述一个故事：过去有一天，我曾救过一个人，这个人后来成了我的妻子……可是我又觉得这样写并不不好，英雄救美的故事有点愚弄读者——这似乎是一个不能饶恕的缺点，那就是摹仿所有让读者感动的东西，并不是因其美，而是因其怪，而且还不愿承认自己是个摹仿者，拼命地夸大其词，以显自己之独特。我不喜欢这么写，很怀疑自己有滥情的嫌疑。虽然心生厌恶，但又无可奈何——既然写了，就无从返悔，就像我当年跳入剌骨的水里救人一样。 我醒来时的情景让我非常恼火，因为在醒来之前，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紧紧地抱着我、吻我……耳畔是冬天凛冽的寒风，以及嘈杂响亮的蝉鸣——我奇怪这样的冬天怎么会有蝉鸣。我很冷，抱着那个女孩，重复着那些欢乐的颤抖……醒来后，那个漂亮的女孩则被一大群人代替。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盯着我，兴奋地说：醒了醒了。好象我不该醒似的。我想动，却四肢无力。人头攒动之中，最先所带给我的，是迷茫之后的不知所措，还有满天正在散去的乌云，以及利剑般从乌云的间隙中斜剌而下的阳光。我动了动嘴唇，想跳起来对他大骂一声：我操你妈B！ 我醒之后，一直四处张望，找那个把我拖入水底的混蛋。有人告诉我，这个落水者就是陈玲玲。有关我救她的情况，有人帮我补充：当时湖水并不深，只是刚没过脖颈，因为我滑了一跤，以为那水很深。等我抓住落水者时，她不停挣扎，把我抱得结结实实，使我动弹不得，不仅无法救她，反而差点送了命。最终，还得需要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我们一块捞上来。在同归于尽方面，陈玲玲的旅行包起了很大作用，那里面有两块黄浩赠送的纪念品，沉得像块墓碑，大得像口棺材，压得人无法浮出水面呼吸。这种情况说明：我，还有陈玲玲，我们俩实在是找死。 早上，我去单位上班，签完到后，我便伏在桌子上铺开稿纸，开始接着写《又来了，爱情》。单位里闹哄哄的，一些非国家公务员对转岗分流非常不满，像一群闹事的离退休老干部在指天骂地、疾世愤俗，不停地发牢骚。这些嘈杂声显然影响到了我的情绪，搞得我脑子很乱，不知道小说该怎么接着写。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子猫尿的气味也让我觉得讨厌——这是那个会计身上的味儿，她总是擦一种难闻的香水，把这种气味儿留在一切她到过的地方。她是陈玲玲的表姐，长有一张大屁股脸，鼻子的造型非常糟糕，像一粒硕大的肉瘤；她的嘴也非常难看，厚得不像样子，割下来可以炒两盘菜。这个喜欢经常和领导尻屁股的表姐天天把嘴抹得血红，像刚刚偷吃了谁家的死孩子，她把脑袋伸过来，问我在写什么东西。我烦得要命，差一点拨110叫警察叔叔，但为了日后领工资方便——获得劳动报酬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只好强装笑脸，讳心地告诉她：给你写的情书。她听后，发出一串母鸡下蛋般的咯咯笑声，扭着屁股满意离去。我盯着那具磨盘屁股，心里难过无比，像睡着后被谁偷偷强暴了一回。我忽然想到，十年前的陈玲玲是不是也非常讨厌我。假如玲儿讨厌我，是非常不公平的，因为：一，我长得虽然不帅，可也没有这个会计那么糟糕；二，我的心眼还算善良，不像这个歹毒的妇人，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让人难过的机会。究竟陈玲玲为何不喜欢我，我实在搞不清楚，我尽量达观看待这件事情，但还是难免愤恨，整个上午就这样在愤恨中过去了。 我救完人之后，陈玲玲曾提着礼品来医院答谢我。她敲了敲门，探进来一只小脑袋瓜，看见了我，嫣然一笑，然后飘了进来。我把悲伤和期望搅和一下，回报她一笑，差不多是温柔地对她说：你来啦？ 经过惊吓，陈玲玲憔悴了好多，瘦瘦的身体让人想到防火，但的确能让人感觉到“纯情”这个字眼。现在我想到：我彻底爱上这个女孩，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即使她瘦，也并不打扰我。真正打扰我的是那个护士，她隔在我和玲儿之间，弯腰津津有味地收拾着跑水的针头，再次剌入我的血管，表情冷漠地期待着看那里是否再次跑水。她时而扭脸看看我和陈玲玲，时而看看吊针输液管的流速，心里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迟迟不肯滚蛋。我宁愿认为：护士的后脑远比护士憨厚得多。我想让她滚蛋，但迟迟不敢说，因为这是公疗医院，不安全，曾经就有医生错把人家的子宫当阑尾割扔了——我怕睡熟之后谁把我阉了。我差不多是强作笑颜地对她说：等再次跑水时我再叫你好吗？她听后，摔门走了。临出门，她说了一句我没听清楚的话，大意是骂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引起别人注意的最好办法之一就是咳嗽，咳得别有用心和接连不断地咳都管用。玲儿听到我的咳嗽后显然注意到了我想说什么，脸上红了起来，对我说：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住院……真不好意思……玲儿很忸怩，我同时也发现一个男人在一个女孩面前忸怩和一个女孩在一个男人面前忸怩是件多么残酷的事情。但是，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循规蹈矩把那封情书给了她——像拆弹专家那样小心翼翼。之后，我隐约感觉到，心里空空荡荡并旋转不休。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6 发表于 2004-9-12 10:04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四 大多数漂亮的女孩都清高冷傲，这几乎是一种通病。尽管如此，我仍然觉得陈玲玲很可爱。俄罗斯有位作家反驳我，说女人是因为可爱才美丽，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我觉得应该把他拖出去暴打一顿。孔子也瞎扯蛋，我估计他想和玛丽莲梦露睡一觉，又怕梦露小姐不愿意，才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搞不清楚古时候有没有收容所，若有，应该把他收容起来，饿上几天。 无论是否漂亮，差不多所有的女孩都希望别人夸她漂亮，这是不是真理，我拿不准。我对陈玲玲说，你很漂亮。她以一种不信任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说，哦，是吗？她很自信，根本不在乎我的赞美。言外之意：我漂亮不漂亮还用得着你说？我又对她说，我说的是真话，不是拍马屁。她又看了我一眼，说，是吗？哦。说完，仍一脸冷峻地盯着输液管出神。她让我想起来刘胡兰，当年也是这个样子，顶着凛冽的北风，面对敌人的剌刀，甩了甩一头秀发，说了一句：我爱拉芳。 我自讨没趣，只好讪讪地笑笑，盘算着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把那封情书给她。 据说，我长得并不怎么样，瘦高的个子，一脸的粉剌，留一头散乱的短发，酷似一根顶花带剌的黄瓜。为了证实别人的这种说法，我曾特意照过镜子，故意骚首弄姿笑出蒙娜丽莎的微笑，结果看上去仍然形容枯槁、精神萎扉。如果不笑的话，情况更糟糕——由于羞愧，在此不再多说。这种态度如果让陈玲玲看，不知道她怎么想。 而我看陈玲玲则不同，痴痴地呆看半天，梦想与她成亲接吻。每至看时，下面都会不要脸地激动起来，非常敬业——澎湃激昂得像卡秋莎大炮，直到我努力分神它才退膛。这使我感觉很丢脸，深感自己像光天华日之下被人从太平间里揪出来的奸尸犯——我得承认，我的觉悟很低。村上春树说：和女朋友幽会前最好来一次手淫，那样会让你更加从容和自信。可惜的是，手淫我经常干，但幽会的机会陈玲玲恐怕不会给。记忆有时候并不可靠，它总是固执地把一个事情与另一个事情硬加在一起，比如陈玲玲的笑声，总能让我与那个春日的午后联系一起，使得她的笑总是充满阳光。笑声、阳光、球场，所有的一切让我终于尝到了暗恋的滋味，并给暗恋以痛苦的定义，而且这种痛苦与日俱增。每一个黑夜，暗恋中的陈玲玲都会如期而至，她成了我黑夜时不可缺少的想象伙伴。我甚至能触到她的脸，并每每为这种虚似的触及激动不安。我伪造着她说的话，伪造着她含情的眼神，甚至大胆地伪造着她性感的身体。我抚摸了她迎风飘起的头发，她的脸，她的下身……我的下流让我猛然吃惊，我警告自己：不能这样亵渎我所爱的人，可是，所有的梦里，都无一例外且极为下流地伤害着我的梦中情人……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某一天傍晚，我坐在电脑前在写这部小说，左屁股上长了几颗火疙瘩，甚是疼痛。我只好顺其势让另外半个没长疙瘩的屁股着陆。一个女人下班回来，脱掉绿色的制服搭在衣架上对我唠叨个没完，全是她单位里鸡毛蒜皮的破事。反正听与不听都一样，我索性不听，只应了一句：你回来了？然后继续埋头写我的小说。蓦地，她住了嘴，发现我的半个屁股悬在半空，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知道原委后，从另一个房间里拿过来一块海绵垫子塞在我的下边，说我一点不会照顾自己，这样下去可不行，应该多活动活动，时间长了很容易得痔疮。此后，她一声不响地看我打字，看了一会说我第四节净是胡扯，为了力求真实，不惜挖自家祖坟，真是个直肠子驴——什么都敢说。别乱写了，小心噘嘴骡子卖个驴价钱——苦心孤意地写出来倒了别人胃口我看你怎么收场。说完，她便围上围裙，下厨房去做饭。 窗外仍在下雨，雾蒙蒙的，空气有些冷冽。这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印象，使这个雨世界，渐渐地清晰起来—— 我记得第一次约陈玲玲出去吃饭，是在我出院后的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也正是这一次约会，导致了我和黄浩之间有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隔膜，使我不仅在黄浩和陈玲玲之间，而且在单位里声名狼藉。那个声名狼藉的傍晚滚着闷雷，但没有下雨。她让我等她，可是下班时，她却不见了。我在公司里到处找她的时候，发现只有值班室的灯还亮着，我料定她在里面，就拢了拢头发，敲门。 这么晚了还没走？——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记得陈玲玲就是这个腔调。我一直搞不清楚，她为何每次和我说话都神色冷峻、蹩起眉头。我好像一头撞进了冰窖里，心里觉得她还没到更年期，实在不该对吃饭这件事淡忘这么快，我毕竟曾经救过她一命，一个不甘心让美女死在面前的男人——尽管没搭救成功并差点没死在美女面前。要下雨了。我说，并陪着小心。 我早就不听天气预报了。她一边说一边继续织着她那件毛衣。 你看见我那本小说了吗？我问她，心里却不希望她回答。 在你口袋里。她抬头看了看我，又指了指我的口袋，漫不经心地说。 哦，是，你看我这记性。我尴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衣口袋，那本小说露出来一半。 等下次看完时用手一直拿着就不会丢了。她说话的时候还在低头忙着，刚才的冷淡缓和了一些。看她这样子，我对她的印象突然又好起来。她既不聪明也不笨，比俗气好一点的冷傲让她暂时可爱着。 我好象还欠你一顿饭。我考虑一下才这么说的。 哦，我差点忘了，她说。她说这话时的表情让我心动一下。这也许就是年轻姑娘的特质，她们能在施展魅力的时候，让男人想到信任，尽管什么都是不可靠的。 可惜我今晚没空，她说。她的毛线团从桌子上掉到地上，一路愉快地滚到我的脚边…… 出于下意识，我们两个人同时弯腰去拣这团毛线。我太急于献殷勤了，所以弯下的速度也快于她，但速度快得有些猛了，“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并且差一点没有磕一个响头。 陈玲玲开心地大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别这么激动嘛，想请我吃饭也不至于下跪吧？我也笑了，笑得有些忘形。我的感觉突然那么好，我没在任何女性面前这样放松过。即使我嘴上说着蠢话，心里也不觉得羞愧，而且还快乐着。 菜上来了，陈玲玲好象并不饿，低头看了看饭桌，对我说：你经常用下跪的方式请女孩子吃饭？ 在吃饭方面，你经常出尔反尔吗？我没有立即回答她，反问道。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一切都弄颠倒了，我救了她一命，应该请我一顿饭作为答谢才对。说完，她又笑了一个差不多是妩媚的笑，我不敢看她的大眼睛，只好心里晃荡着，乱糟糟的。我得声明：我跟不太熟的女性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在一块时总是紧张，但又很快乐，这种心情很复杂，用时下最流行的一句病句解释为：痛并快乐着。 痛和快乐能互相依偎吗？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大概就分不清楚。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晚饭仍在继续进行，没有话题，只有尴尬地对话几次。窗外又滚过几声闷雷，下雨成了悬念，不知道是老天爷还是气象台，老喜欢干打雷不下雨，对于头一天错误的预报不作任何解释，依旧声明第二天继续有雨。我就这样一直心怀鬼胎地坐着傻脸，没有一百年，也有半个世纪。半瓶酒之后，我还是下了一个堵枪眼的决定，英勇无比地站了起来，对她说我很爱她。 陈玲玲吃了一惊，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我，楞了一会，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旁边吃饭的一位大姐也笑了，她笑完马上开始数落她丈夫，你看看人家，你一辈子也没这样对我。 你……你笑什么？酒精起了反作用，我口吃起来，看了看周围看我的其他人，压低声音很认真地对她说：我真的很爱你。 陈玲玲又笑起来，差点把桌上的半瓶酒打翻，连连说：我要笑死了，我活不了啦……哈哈，张夕，你真有了不得的幽默感！你牙花子上的那颗波菜叶子真大，哎呀，我得回家了不过你不要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你可以去演话剧了！ 说完，她背起包向门外走去。我尾随其后，不停地辩解着：我没有开玩笑，我真没有开玩笑，你怎么不相信啊？ 我为什么要相信？她猛然停住，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骑上单车扬长而去。 雨终于下了下来，我决定冒雨回家。饭店老板执意要留，我火冒三丈，借着酒劲儿冲他吼：雨下这么大，我不能走吗？他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了笑容，说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他这话的意思是说，这顿饭钱我还没有付给他。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觉得自己火冒三丈毫无道理，就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假如我不掏的话，他就会在我面前站下去，站下去的意思是说：尽管我失恋了，但钱还是必须照付。 难道非要让我把这颗心为你吐出来吗？我站在雨里，冲着空荡荡的大街狂喊。刚喊完，那些冷风就吹了过来，喉咙一酸，“哇”地一下吐了出来。我顶着剌鼻的酒味低头看了看，骂了一句他妈的，觉得心应该是一整颗的，吃惊它在吐出来后竟然就成破碎的一滩了。 （待续）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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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04-9-15 17:01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五 ??如前所述，我在漂亮的陈陈玲玲面前是没有多少魅力的。但黄浩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我虽然没有他帅，但个头还是有的，我的一米八二的个头似乎对他构成潜在的威胁，于是，他来找了我，我跟他打招呼，他开始像木头一样没有任何表示，后来又恶狠狠地看我，似乎能把空气都给看凝固了。我看了看他，打完招呼之后保持着我的沉默，假如我张口说话的话，怕他一步冲上来，毫不犹豫地掐死我。我像多数或多或少干过亏心事的人一样，先观察一会对方的表情，然后再镇定地坐在离对方稍远一点的椅子上揣测——像被谁点中了穴道。 ??这种情况之下，两上对持的人中总得有一个先开口说话，但是，按常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否则便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了。而且我还搞不明白，同在红旗下长大，同一个阵营，同一个联盟，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脸还不如一本书，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快受不了他了。 ??你给陈玲玲写信了吧？这位台兄先张了口，说完继续恶狠狠地看着我。而我担心他沉浸在错觉中，以为用这样的眼神就能立刻把我击毙。没有，我撒了一个谎。倒不是真想撒谎，而是无法忍受这种谈话气氛，只想尽快结束它。陈玲玲说你给她写了一封信，是情书，他斜着眼冷冷地看着我。写了又怎么样？既然这不是什么罪行，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就干脆坦言承认，并反驳他。 ??黄浩先是用急促的鼻息表示着他的愤怒，接下来又用轻微的鼻息宣布他对我的蔑视。如果我不在意，愤怒和蔑视没有什么不同，其结果都一样，都是让我难过，我不抱怨，因为没用。 ??寂静。 ??什么怎么样？我和陈玲玲谈恋爱你不知道？他保留着恶毒的情绪，用更加严厉的眼光盯着我，话语淋漓透彻，一直试图把我往“第三者”这个难堪的字眼上挤兑。现在看来，坦白从严是有道理的，某种行为在坦白之后将更加昭彰。我开始后悔自己饥不择食地追求异性了。假如在青春期矜持一些的话，也用不着现在苦苦判断对方在什么时候送来耳光。 ??知道。我先是摇头，发现这样做太晚了，只好接着点头。 ??知道了还写情书？你什么意思？他开始让我烦了，烦得我想用抹布把一切抹掉。 ??没什么意思，事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不会蠢到跟一个似乎是纯职业的醋坛子没完没了地讨论一个让我烦恼尴尬歉疚无聊的话题，就命令自己用轻松的口气来缓和气氛。我端起一杯水喝了起来，以补充我的缓和，但由于神经绷得过紧，以至于不能很好地控制舌头，无法决定是把水一口气全咽下，发出一声巨响，还是分几小口咽下，可能不发出响声，或者发出几声巨响。 ??黄浩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半幽默半警告地对我说：以前的事就算了，以后，我不希望你对陈玲进行扶贫，也不希望影响到咱们的关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春天即将结束——春天总是这样惯用它最沉默的方式宣告它的结束，窗外的阳光实在明媚的让人无法忍睹，辣辣的、懒懒的、倦倦的，还有一群麻雀从窗前匆匆飞过。我一点也笑不起来，但还是努力微笑了一秒，尽量去削弱紧张气氛，然后我告诉他：我也不想。 ??黄浩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徐志摩的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挥手丢颗原子弹，不留下一个老太太…… ??有关黄浩的这种粗暴行径，我觉得非常不好，现在想想都替他害臊。他有点像过去的土匪，手一挥：这个寨子里的女人都归我！然后冲进寨子，把男人通通杀光，再把漂亮的女人强奸一顿。从商业角度看，这种行为纯属不正当竞争——不讲一点职业道德。 ??对于这场噩耗，有必要补充：自黄浩找过我之后，他和陈玲玲公开了恋爱关系，是霸占还是巧取豪夺，我觉得得区分开来没有什么意义，纯属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关系，其结果都是无可挽回地沦为真实。这让我非常绝望，有时候气得半夜都想坐起来大骂：操你们的妈！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么窝囊、像酸不溜秋的阿Q，实在怪不得别人——无论如何，操人家的妈总是不对的。与此同时，我想起了《浮士德》里主人公感到生命即将结束时所说的话：你真美啊，请等一等，我哀惋正在失去的东西。 ??“情书事件”以后，我下决心把陈玲玲忘掉——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大快自己和读者人心的决定。我愤然擦去了自己在墙上书写的“誓娶陈玲玲为妻”的一行大字，请了病假，终日不再出门，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写诗。数月过去，我写了近千首的诗，第一次惊讶如此肉麻煽情的句子也可称其为诗。马尔科斯说：百年孤独容易，百年扯蛋难，说的可能就是写诗。期间，我没有见过陈玲玲，也没有得到过她的任何音讯。长期的自我封闭，我以为能把她忘掉，然而数月过后，那种思念却又苏醒过来而且越来越烈。每天，无论梦里还是梦外，玲儿无时不在和我亲近，和我悄嗔谑笑、呢喃蜜语。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心情——像被捕兽夹子夹到脚的狐狸，心情沮丧到极点，必须每日啃噬自己那只被夹住的脚，以求逃脱。我的倒霉相总让我想起一个电影镜头，林妹妹从屁股后面掏出一面小镜子，自怜自叹、花枝乱颤地自言自语：唉，你好命苦哟…… ??秋天的时候，我决定远行。当然，目的并不完全是为公司采购木材，最主要的是想出去散散心，把一个人忘掉——我无法容忍自己所爱的女孩与另一个男人在单位里终日眉来眼去。公司经理想让我去东北。尽管东北是个好地方，可我不喜欢那个“尿泡掂小棍、屙屎掂小锯”的冰天雪地，那地方太冷了，因此我想，我应该坐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 ??奔波了两天一夜，我在昆明站下了车，在320公路上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用了七、八个小时到达了弥渡县。本来我应该住在县林业局招待所的，但由于路途劳累、心情不好，另外还有一些水土不服，所以住进了诊所，一连滴了十来天的水。 ??这是一九九二年的中秋，本来应该是残星流月、空山荒林、枫叶荻花秋瑟瑟、万里悲秋常作客的。然而，云南的秋不但和煦，同时在凉爽中带着一分磅礴的景象——到处都是葱翠峥嵘的茂密森林和累累待摘的香蕉。空气是澄明的，溪水是清澈的，就连白云都是那样的温柔。夏日火红的云影，收尽它变幻无穷的图案，取而代之的是一屡屡高爽的金风。桂花疏影、长沟流月、淡淡的碧云天、丛丛的橡胶林……云南，真的是景色如画、四季如春。 ??然而，我的心情却没有因这风景好起来。我决定拨掉针头，开始住招待所。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李燕琪的，她是这个招待所的服务员。因“小姐”一词有龌龊之嫌，我称她为“美女”，她称我为“臭男人”。“美女”最初见到“臭男人”的时候，很是吃惊，擦肩而过很远了，还回头盯着我看，然后低着头偷偷地笑，好象我不该来到地球，应该在火星上老实地呆着。后来几次见我，不偷笑了，干脆当着我的面笑，而且是哈哈大笑，肆无忌惮。笑得我忍无可忍，决定要把她逮住，讨个公道。我先是质问她为什么老是笑我，然后恶毒地问她是不是看上我了。她还是笑，没有正面回答我，直接问我是不是失恋没人要了。我问她凭什么这样胡说八道，她就把我拉到镜子前，让镜子来说服我。镜子里，有我翻翘得洋洋得意的头发，还有洋洋得意的她。就凭这个？我不屑地对她说。当然不是，还有胡子拉茬嘛，还有一脸的苦大仇深嘛，男人都这个德行，一失恋就到了世界末日——尽管他叫男人嘛，她鄙夷地说。她说的没错，我重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脸红了起来：镜子里的我面如菜色，形容委琐，一眼窝眼屎，头发乱如枯草，身穿一件破毛背心，还叼着烟卷，让烟雾缭绕着，完全是一副流氓相。 ??更糟糕的是，该“美女”有一次指着我的“前门”，埋怨那个拉链质量真差劲。尴尬、羞愧之际，她跟我说她也是河南籍人，现在跟老爸定居在云南，刚刚高中毕业，在这个招待所上班。“美女”原来也是河南的，难怪河南话学这么快，一见面就会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泪眼让我们从此成了死党，无话不说，无话不淡，感动得我好几次握着她的手：亲人呐。——只能握手，因为她不止一次地粉碎我企图拥抱她的阴谋。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得来全不费功夫”，所谓……看来这狗屎运不光被别人踩的，我也可以在劫难逃。“美女”每天往我的房间跑，让我如蒙大赦。她给我带来很多当地的水果和当地的典故，还带着我逛街、看电影，带我偷农民伯伯的香蕉，带我去捉蛇，还经常安慰我：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鲜花会有的、钻石也会有的，掉在地上蚂蚁会偷吃的，结果什么都会没有的…… ??一天上午，她跑到我的房间，要我做她的未婚夫。事情的经过我记得是这样的：她的父母为她找了一个未婚夫，是林业局局长的儿子，是个哑巴。她本人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是她已经有未婚夫了，这个所谓的虚构的未婚夫就是我。对于这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事情，我对她表示同情，可并不乐意充当“假冒”的角色，后来想到这个女孩长得还算不错，而且经常去街上买月饼给我吃，我也就勉强同意了，我对她说：终身大事，不可造次，还是让我考虑考虑吧。 ??如前面所说，我对李燕琪借我做她未婚夫这件事很不满意，回来的路上，也就不免挂在脸上。李燕琪看到我一脸的不快，先是用手捂着嘴笑，后来就不禁笑出了声。我傻乎乎地问她笑什么，她没有回答。这种嘻皮笑脸让我感到恼怒，但又不好意思恼起来，只好歹毒地告诉她：既然我是你的未婚夫，那就应该先买后尝——今晚咱们入洞房吧？不然我就太吃亏了。 ??她听后，立刻弯腰从路边的山坡上掰下一片又厚又肥的芦荟叶子朝我头上打来，把芦荟那种又粘又滑的叶液弄了我一头一脸。据说这种植物的汁液具有美容的作用，可我着实不喜欢它——其形其味有点像人的精液，就擦着脸对她说：看来你不乐意我做你的未婚夫了？谁知她瞪圆了眼睛，鼓了鼓鼻翼，猛然笑了起来：谁说我不乐意？我乐意！ ??后来，她见我真生了气，就摘来梨和木瓜给我吃。我咬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差点没有把牙哏掉，惊讶云南的木瓜与别地的木瓜差别这么大——根本就不能吃。最可恼的是她捉到一条粗大的蛇，回到招待所把它的皮扒掉，用油炒了炒非要逼我吃，说我的身体状况实在糟糕，需要补一补。我听信了她的话，就吃了一些，结果晚上腰部起了一圈的大疙瘩，奇痒。 ??早晨我还没有起床，李燕琪就跑到我的房间里来，掀开我的被子和衬衣，用食指挑一团膏状特就往我身上抹。我打了一个冷战，觉得非常无辜，就用冷峻的声音冲她喝道：放开！她被我严厉的语调激怒，从床上爬起来狠狠说道：讨厌！发什么威啊？然后嘟囔着继续抹，边抹边说：这药专治水土不服、食物过敏和虫叮蛇咬，因为你是我未婚夫，才舍得拿出来给你抹，真是不识好歹。我只好老实地重新躺好，任其在腰部涂抹，并逗她：我们还没那个呢，怎么就成了你的未婚夫？她听后，娇嗔地瞪我一眼说：讨厌，又来这一套。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块烤红薯，说是河南特产，当着许多林业工人的面剥天皮就往我嘴里塞，搞得我十分狼狈，差点没有抱头鼠窜。我打掉她手里的烤红薯，冲她吼：你这是干什么啊？捣什么乱？她听后，显得十分生气，狠狠瞪我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就哭着跑掉了。 ??我对李燕琪的态度让我很快遭了报应。我从县城的银行转完账往招待所走的时候，时已旁晚，四周升起了一片淡蓝色的薄雾，圆圆的月亮也悄悄从东边林梢升了起来，工人们开始收工了。我在满是残枝败叶的林场空地上坐了一会，边吸烟边为对李燕琪的态度追悔不已。天越来越黑了，我无处可去，渐渐感到一些疲惫，竟沉沉睡去；之后，带着一身的露水、满脸的压痕和扭酸的脖子从树桩旁醒来。醒来后，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我只好摸黑下山。云南的山路很难走，用这种路下山简直就没有一点人权——坑坑洼洼不说，到处都是带剌的灌木丛和龙舌兰类的植物，能穿破裤子剌到大腿上。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蔓类的植物，枝条上满是小剌，一不留神就要在上面“挂彩”，被拉住不放。在有所戒备的情况下，我的脚仍然还是那么不幸——一根尖锐的灌木根剌穿了我的鞋子，直达脚底。 ??我的处境非常糟糕，脚底巨痛，而且鞋子里灌满了血水，根本无法行走。后来，直到精疲力竭时，空荡荡的远处才传来脚趟灌木丛的声音，那种声音像是有谁在穿一件塑料雨衣作广播体操。那个人向这边走来，手里的电筒在向四下探照，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强忍住剧痛，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想看清来人是谁，终因脚痛得无法支撑住身体，就又倒了下去。那人走近我，用电筒照着我的脸，俯视着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了是我，就“呀”了一声，连声问我是怎么了。我认出了她是李燕琪，就把鞋子和袜子脱掉给她看脚底——上面有一个被剌穿的洞，鲜血淋漓不止。她慌里慌张地跪下来问我痛不痛，欲哭的样子似乎比我还要难过。 ??我盘膝坐在地上，搞不清楚是该安慰她，还是应该安慰自己。她难过了一会儿，弯下身子拉起我的胳膊要背我下山。如你所知，背我这么个大个子并不容易，她尽量把我住肩上拉，可还是不能使我的脚离开地面──事实上，我自己缩成了一团，吊在她后背上，像小孩子打秋千那样，在地上拖来甩去，像半扇宰好的猪。 ??我并不确切知道她能坚持多久，既为这种姿势沮丧无比，又对自己如此贴近女人而兴奋非常——不管我乐意不乐意要她背，但至少我不讨厌贴近年青的带有淡香体味的女人。我一直试图用各种方法贴近女人，这么多年了，我总该有些长进才能对得起自已，但总是不能成功，这一次竟然脚上带痛地如愿以偿。 ??我正在心猿意马，美女扭脸骂我：你真是个猪！沉得要命。她见我没有吭声，又问：怎么，生气了？我答道：生气干什么？我是太重了。她说：你个猪，居然会生气——一会儿和你说。但是一会儿以后，她却连人带我一块滚下了山。 [广告] 《精忠报国岳飞传完整版》火热发布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8 发表于 2004-9-15 17:02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六 ??在我的故事里，我遇到一个迷语：谁在爱我，我应该爱谁？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遥想，似乎只有凭借回想的折光，才能看清她这个人。我看见她站在云南的山坡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越过时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慢慢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爱，却很不习惯。对我来说，我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被人放在树脂涂覆的草筐里顺水漂走，最终又被谁顺手捞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总是这样矛盾，无法决定应该去爱我爱我的人，还是去爱我我爱的人。抛一个硬币嘛？如果是黄浩，他一定会这样说。他最痛恨的，就是硬币只有两个面，他说应该回到封建社会，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后来他又说，还是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的人们光着屁股跑……想想黄浩这个半兽人就来气，把他从脑子里毙掉，我的过去又将开始。 ??脚被剌伤的那晚，我打算在招待所引诱李燕琪，因为她声明我是她未婚夫，而且有一个让我涎欲滴的胸部。她的腰很细，屁股浑圆，除此之外，她的脖子端正修长，脸也很漂亮。我想和她性交，而且认为她不应该不同意，这就像我能爽快地答应做她的未婚夫，而且是死党。死党嘛，就应该两肋插刀。但是，我需要启发她，去阐明未婚夫的定义。 ??李燕琪一边替我包扎伤口，一边很认真的听我讲故事。我对她说：从前有一个女孩，母亲向她传授如何鉴别好男人与坏男人的区别。母亲说，如果那男人急不可耐地想拥抱你，就说明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她听后，抬头对我笑道，那你是个好男人还是坏男人？我说，那咱们试试好不好？ ??试试？她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对，试试，我补充道，只是演习一下而已，看你能不能判断我是好男人还是坏男人。怎么试？她肃然端坐，很有兴趣地看着我。你现在开始钻我怀里，如果我抱你的话，那我一定是个坏男人，我说。她满面通红地说：呸！你是个地道的坏男人。我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就采取主动，动手动脚。她搡了我几把，后来却吓了我一大跳——出人意料地扑进了我的怀里，连连用手捶我的胸部：你真坏你真坏你真坏…… ??我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建议举行一次性交。她听后，也楞了一下，然后红着脸抬头对我说我是一个恶棍。我对此当然有着不同意见，男人对这方面都无师自通，好色不一定就是恶棍。我认为既然是她未婚夫了，就应该和她有一次或者有数次正式的性关系，次数不重要，重要的是总得填补一项空白，否则我这个未婚夫就有点太窝囊废。她一把推开我，义正辞严地反驳道：我希望一切都是完美的，我的身子应该在洞房花烛夜留给我的夫君。 ??我听后，笑得喘不过气来，就问她这话都是谁教的，怎么这么无聊？真是傻得不透气儿。她见我狂笑不止，有一些生气，就又要摆开架式和我吵。我已经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自然不愿意和她吵，就试图启发她“早晚就是那么回事”。她听后，坚决不同意。 ??现在是二00一年的初冬。我写这个小说已经好久了，写写停停，期间经常给自己提出疑问——我不是一个作家，为什么还要写别人不一定看得进去的长篇？由此看来，我真是一个吃饱了撑了的蠢家伙，这一点毋庸置疑。 ??窗外呼啸着碎玻璃一样的寒风，我躲在这所租来的房子里写这篇小说，像个冬眠后刚刚舒展开来的灰熊，不清楚下面该怎么继续。那穿绿色制服的女人走过来塞给我一杯热水。她以为她会挑剔一些写作上的毛病就跟我志同道合了，她帮我构思小说结构，好让我觉得她对文学有兴致。 ??风从窗帘灌了进来，一盆窗台上的菊花颤抖起来，随后便疲惫地垂下了头。穿制服的女人说，花期过了，丢掉吧。看花的人不会有养花人的心情。何况我越来越喜欢把春的远景，嵌在这冬日的窗上，不像玫瑰之类，还未到寂寥的深秋，便撒落一地花瓣，代替叹息。 ??而且，这盆菊花我养了十年，它让我想到了“岁月”这个抽象而凝重的名词。如果它能坚强地抗过这个我也郁闷的冬季，当春天的百灵鸟吐出第一声歌唱时，我一定会把它栽到我父亲的菜园里。这样，我就又一次步入了春天。 ??穿绿色制服的女人见我没有理她，就走到一旁去逗正在看电视的女儿。女儿像只温顺的小猫，偎在女人怀里，吃她剥好的瓜子仁。可以肯定，女人说，小孩要比大人可爱得多。尤其是大人还爱弄深沉。 ??已经很晚了，央视在播放不着边际的让人疲倦的节目。女人站起来打热水，边责令女儿洗脚睡觉边埋怨我别学写小说了，没用。我告诉她，我喜欢回忆过去。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写作让我痴迷。女人笑了，表情露出她认为我好笑。 ??对于性交这个主意，李燕琪并不同意——这让我有一些泄气。同样一件事，在我看来是一种感情至深的游戏，在李燕琪看来叫做大恶不赦。我对她发起了牢骚：真不江湖。李燕琪瞪我一眼：你不仅是个猪，而且还很好色。我听后，觉得有一些道理，并觉得她很逗，却想不起来逗在何处，就又无可耐何地勃起了两次，开始再次郑重其事的开导她。李燕琪涨红着脸，用手捂着耳拼命摇头，大声叫喊：讨厌！讨厌！我不听！我在给你上药。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李燕琪属于那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女孩，只允许抚摸接吻，却从不把安全置之度外、以身去试幸与不幸。想起来一首唐诗：美女脑壳全坏掉，天上纷纷掉钞票……看来不能轻信古人那一套，听他们的只能大白天掉坑里。 ??早晨，我从干渴中醒来。这种干渴就像一夜未能消退的欲望般奇痒，深入内心。李燕琪也从沙发上醒来，她起来给我倒杯水，说她一夜没睡好，陪我一夜，不停用凉毛巾给我擦汗。说我半夜说胡话，不停喊一个人的名字，像是一个女孩，叫什么玲儿。质问我之后，她爬到床上咬我，因为脚掌穿刺，我全无还手之机，只好任其摆布：你怎么像狗一样啊？真是乘人之危。她抬头小声喝道：不许躲！看你还梦见其他女孩不！她咬完，又骂我几句诸如“狼心狗肺”、“没有良心”、“好色的猪”之类的话，接着就给我换纱布、换药、打洗脸水。打来饭菜后，她也该去上班了，临走丢下一句话：等我回来再咬你！ ??下班后，“美女”并没有咬我，而是冲我凝思半天，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不会离开我吧？ ??时已正午，天气有些闷热，到处有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阳光有些昏黄；院里的棕树的影子被阳光零零碎碎地洒在窗户上。一个叫李燕琪的女孩从走廊里急匆匆跑进来，带着匆忙的喘息，并极力抑制自己，对我说，你不会离开我吧？让我倍感诧异，又对这句话迷惑不解。她是谁？和我什么关系？为什么怕我离开她？难道美女真的都要疯掉？ ??我不想让你离开云南。她哭了，擦着泪递给我一封电报。 ??电报是父亲寄来的，让我速归。上面说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了，让我12月1号去县工商局报到，听从分配。看完电报，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终于可以离开那个混蛋公司，去工商局工作了。但是随后，我发现这样喜形于色并不好，有不道德的嫌疑——人家“美女”等着要和我完婚，而我却兴冲冲地急着回河南，确实不怎么道德。 ??尽管心事重重，我还是假装平淡看这件事情，就手把电报丢在一边，假惺惺地拿纸擦李燕琪的泪，欲对她温存一番。李燕琪哭得更痛了，肩膀抽搐起来。哭了一会儿，她猛然打掉我的手，冲我叫喊：你想甩掉我，你想滚回河南老家！滚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她有点神经质，不停地抽动着肩膀哭，好像我云南出差是直接冲着她来的，现在回家应该向她赔偿一笔。或者我前辈子欠她的，这辈子应该找把大锄，没事陪她葬葬花、锄锄地。 ??第二天我没有走掉，李燕琪以“假戏真做”末婚妻的名义留下了我，说我在云南的数十天里，她没有招待好我，要好好款待我一番。李燕琪后来说，当时真的不希望我离开云南，好想和我在一起，她说那种感觉是她一生中从未有的、最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我在河南又见到李燕琪，那是一九九六年——我结婚的第二年。她说她们家举家从云南迁回到了祖籍河南，回来后同保险公司里的一个人结了婚，不久前离了，离婚后一直住在娘家。她的样子变了不少，当时穿着薄呢子半大大衣，花格呢裙子，高跟皮鞋，戴一付眼镜，像个中学教师，与过去单纯、青春的样子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从李燕琪的角度来看我，我应该是：站在她的自行车前一动不动，表情尴尬呆滞，就如被冻在冰柱里一样。她朝我笑了笑，说道：你还是那么呆。接着又说了一些我没能听清楚的话，然后就离去了。 （待续）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冰火蝴蝶 紫蘅公主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平西将军 功绩 303 帖子 2269 编号 5287 注册 2004-2-13

#9 发表于 2004-9-15 17:14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连载偶给个推荐 [广告] 《精忠报国岳飞传完整版》火热发布

夏 炎 胶东郡主 组别 轩辕郡主 级别 右将军 功绩 89 帖子 1177 编号 58 注册 2003-8-21 来自 齐鲁大地

#10 发表于 2004-9-15 17:19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喜欢这种，太长了，明天仔细品味。 [广告] 《精忠报国岳飞传完整版》火热发布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11 发表于 2004-9-17 08:0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七 ??我去云南的那一年秋天，正好二十岁。二十岁的年青人非常自信和自负的，认为什么事情都能干，没有做不成的事，但结果总是一事无成，有关这一点，最好的力证就是追求陈玲玲一事，这件事所带给我以痛感为主要特征的负性心理反应表现为：哀伤、忧患、孤独、悲思、绝望等等。而所有的痛感与不成功最终导致我对“誓娶陈玲玲为妻”这件事的冷漠和轻蔑，我以为或许只有冷漠和轻蔑才能转化为心理欲求不能而受压抑后的暂时平衡。 ??起初，我想把陈玲玲娶到家做老婆——据为已有，但随着多次碰钉子，这个目标就淡化了；后来就幻想和她谈谈恋爱，如果有可能的话，拥抱一下接接吻也是不错的，但陈玲玲一点机会都不给，后来这个目标又淡化了。直到李燕琪的出现，才让我明白，去爱一个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在云南的那段日子里是让我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不光是李燕琪的热情、活泼在很大程度上冲淡了我的感情创伤，更重要的是她让我明白逆进的人格精神与对待某事物的执著有时候能创造悲剧。李燕琪还曾拿出好多爱情悲剧的小说给我看，说孤愤绝人、缠绵痛苦、耿耿终不能下的人最终将导致个体的毁灭而不是结局的偕大欢喜。有时候她见我坐在窗前独自发呆，就嘲笑我是布里丹岛上的那头驴，见了陈玲玲和她这两堆草就想同时吃，结果就饿死在中间。很惨的哟，她笑着对我说。我愣中回过神，问她为什么要担心我会饿死，她拍我一巴掌：你这坏蛋装什么迷糊？毛主席教导我们，做坏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总做坏事，不干好事……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很多次我就这样在梦中问陈玲玲。有一个女孩说她很喜欢我，你为什么不能？陈玲玲在大多数情况下总是默不作声，也有一两次例外——显然被问烦了，就说：你怎么这么烦？爱情是你的生存状态吧？这么频繁？我被弄得面红耳赤，梦醒，难过到天明，但仍痴迷梦中，那至少可以和我所爱的女孩在一起叙述、纠缠。 ??现在可以说说李燕琪是怎么看待陈玲玲这件事的，她坐在我床上，拿着陈玲玲的照片盯看了半天，然后很随意地把照片丢在枕头上，对我说不过如此，实在搞不懂我为什么会对她这么痴迷。又叹了一口气，摇头说人都这么固执，越是得不到的爱越那么珍惜，越是容易得到的爱越不在乎。说完，看着我眨眨，那意思是说：说你呢，发什么呆？笨蛋。 ??深秋的时候，云南的夜已经很凉了，李燕琪一定要缠着我陪她出去走走，说她很不开心，这世界太不公平，同样都是人，为什么陈玲玲的魅力更大。我站在路边就反问她：问谁呢？我还委屈着呢！她说气乎乎地冲我跺脚：你好歹有人爱，我呢？说完就要掉眼泪。我对她说，我只是借给你做几天假女婿，又没卖给你，凭什么就被你讹上了？她听完抹了一把泪，恶狠狠地骂道：你怎么这样啊？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骂完转身就走。见她哭了，我也觉得自己言重，就撵上拉住她，好言相劝了半天，这才不哭。 ??在云南的山坡上，时已临近午夜。空气越来越凉，所以周围万籁无声。李燕琪说她很冷，让我靠过去挨着她坐。这种情形让我大为振奋，便挨着她坐下来，并顺势把她揽在怀中……她的手很凉，一时无措，找不到应该放的地方，迟疑了一会，就解开我的西装钮扣，把它伸到我的腋窝里，不动了。然后，她仰脸盯着我看起来，我不敢与之触目。她对我说，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既温暖又安全，愿意呆在我怀里一辈子不要动。而我却浑身抖了起来，觉得自己不是个良善之辈，在实施一桩让人一看就能洞悉一切的罪行。她的头发上带有一层香气，既不同于浓烈的米兰，又不同于苦味的夹竹桃，而是近乎广玉兰的淡香，就在我的下巴与胸前拂动。这种情景，实在让人难以保持仪态万方…… ??我在云南的山坡上，这里的草地很是平整柔软，就像一块无边的绿毛毯。我听到山坡下那条河的声音，流水在皎洁的月色下波光鳞鳞。在这幽静而清凉的河边山坡上，我浑身发拌拥抱一个女孩。她既冷冽又温暖，既热情又平静，小巧的身子偎在我的怀中，不停问我怎么了，为什么发抖。我感到一些羞愧，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动作笨拙、呆头呆脑、做事没有次序，但还勉强可用天凉来掩饰，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吻她的头发。吻的时候，我大概碰到了她的发夹，挂着了她的头发，我很虔诚地问：我没弄疼你吧？你不讨厌我吧？她把头钻进我的怀里，回答是：讨厌！下面你应该吻我了。 ??我受了启发，立刻把她掀翻在地，急不可耐地把她压在身下，开始狂吻。她被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会儿，伸手照我的后背拍了一下，随之搂紧我，开始接受狂吻。 ??我很不喜欢这故事中的“我”——我必须这样相信、想毕你也一样殊难喜欢：虚伪、好色、庸俗、恶作剧、玩弄和欺骗他人的感情，这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谦谦君子。 ??夜晚的空气像一杯深化了的薄荷冰淇淋，凉凉的、半透明的、潮湿的淡青色雾气，泼洒在星光浸润的四周。这是一个有着露水和虫鸣的云南山坡。一切如前所述，我在鬼鬼祟祟地和一个女孩接吻，一个字眼从心底冒起，叫做“卑鄙”。她慵懒地在一片淡青色中伸展肢体，躺在又冷又湿的空气里，紧紧搂着我，流着眼泪在我耳畔喃喃细语：她很幸福…… ??她的乳房很小，温婉而顺从，在被撩开的乳罩下面，光洁、白亮……我在疯狂中支持了很久，周围似乎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不复存在……冥冥中，我既为自己的罪行可耻，又为人生一切不能自主而悲哀。 ??你快乐吗？她说，我要和你终生厮守，飞到远远的地方，那里风景优美，可以听到海的汹涌，还可以看海鸥。我们生一窝孩子，天天带他们去看海、捡贝壳。我们一辈子不许打架，不许生气，一起慢慢变老。 ??我不禁笑了，又哭了，思绪万千，开始静默，再没有多余的激情，倦怠惶惑地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刚刚的震憾，一转眼间就前尘如梦，又如涟漪，一圈圈在扩散中渐渐流逝。所剩下的就是后悔不迭。当然，我后悔的并不是做爱本身，而是因为做爱而将导致的一系列麻烦事，诸如她跟我提出的“终生厮守”和“结婚”，我哪里有心情去养活一窝孩子？ ??我记得我和李燕琪在云南的草地上作爱之后，一直在考虑是否结婚的事。李燕琪躺在我的身上不停的矫情，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她一会揪我的头发，一会摸我的脸，一会又亲吻我的耳朵，或者拉开我的胳膊枕上去，或者伸开自己的胳膊让我枕上去，嘴里不停嘟嘟囔囔，折腾来折腾去，弄得我愣愣正正、迷迷糊糊、五迷三道的，一晚上没睡好。于是就吻她两下，和她商量：咱们都睡一会儿好吧？困得要死。她说混帐，和你说了一个晚上你总是心不在焉，老是出神。还没等我睡踏实，她又把我推醒，翻身骑在我身上，箍住我的脖子质问我究竟是真爱她还是假爱她。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皮，说真爱她。她似乎不满意，说我太轻描淡写了，爱是非常严肃的东西。我听完后有些想笑，就眯眼看她那一对在我脸前晃动的乳房。由于引力作用，那对又挺又圆的乳房下垂呈椭圆状，像装满水的汽球微微颤动，果冻般富有弹性。我伸手在上面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问她：牛奶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吧？ ??早上的时候，我从床上爬起来，语无论次地向李燕琪解释昨晚的事，说我一时太冲动，居然犯下如此的滔天罪行，简直就是罪不可赦。她听后，微笑着对我说：是吗？还有什么需要忏悔的？接着说。于是我就解释昨晚那个冒犯你的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是个衣冠禽兽，我是我，他是他，我和你一样特别恨他……谁知她听后，涨红着脸，吃惊地盯着我说：那人不是你是谁？然后就对我的幽默赞叹不止：真没看出来，你这人除了呆头呆脸的，还挺逗。直到此时为止，我才知道我很幽默。虽强作笑颜，然懊悔之情在所难免，无言自慰。 ??你认为我很有趣吗？我嘿嘿傻笑着问她。她没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道：要说你长得也不帅，奇怪我怎么会爱上你，难道就是因为你个子高？还是像个忧郁诗人？我干笑两声，对她说：我以为我傻，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傻的人，我长得这么一踏糊涂，没想到还有人爱得万劫不复，是不是怕嫁不出去，这么饥不择食。她听后，拧了我一把，然后捧着我的脸忧心忡忡地看起来，呸呸两声，说：你长得是不怎么样，不过我仍然喜欢你——我讨厌长得好看的男人。说完又仔细把我浑身上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地说：以我的漂亮，配上你的身高，生个小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我听后打了个寒战，无法不对“生小孩”这么严重的事毛骨悚然，就像得知有一个杀人狂流窜至附近，处处感觉充满危险。我怅然一会，就对她讲萧伯纳的故事：有一次天才女孩邓肯和萧伯纳开玩笑，说以她的美，配上萧的聪明，生一个小孩，那多好。萧伯纳回答：万一生出来，竟是我的丑，配上你的愚笨，那该多糟糕。综上，如果咱们生一个孩子，万一弄不好，那憨态一定是可掬的。李燕琪听后照我脑袋上打一巴掌：驴嘴里一般吐不出来象牙！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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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04-9-17 08:01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八 ??我告别李燕琪的时候——很臭屁地夸下了海口：你等着，我会回来的。若干年后，李燕琪对我是这样说的：放你离开的那一刹间我就知道了，这其实就是肉包子打狗。多少年之后的今天，当我开始追忆过去时，才猛然醒悟到，那是我一生中不可饶恕的过错——我对我自己，一生都不该原谅！也正是从踏到火车的那一刹间，我的舍弃让罪感从此开始伴随着我，就算在我笑得最甜的时候，这种惶恐隐痛总能萦绕着我，让我对我的过去痛之入骨。 ??是的，我许下的承诺没有兑现。曾经的拥有，我很轻易地就把它给丢弃了。别人伤害了我，仅仅只是欲求不能，而我伤害了别人，则是背信弃义的。应该承认，命运对我本来是很公平的：它夺走我的爱情，马上又给了我一个，而我没有珍惜——如果我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的愿望和命运所赋予的将会不谋而合！然而，命运的轨迹注定被我的任性肆意涂改，注定要一错再错——一个残局还没收拾妥当，马上就又开始迁就和姑息了自己。我是贪得无厌的，总是不择手段地对命运苛求着。 ??——接到调令之后，我告别了李燕琪。那个时候，陈玲玲已经是公司里的会计了，她见到我走进财务室，有一些吃惊，大概觉得一个失踪数月的人应该继续失踪下去，而不应该回到地球。她见我手里拿着一个人事档案袋和一些工会会员证之类的东西，就对我说领工资不需要这些。我对她说，从明天起，我再不会每天八点来这个公司签到上班了。她问我干什么去，我说我明天就要调走了。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盯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飘雪出神。 ??真他妈的雪，看似落花纷纷，却马上又要香消玉陨了，我指着窗外的雪对她说。是啊，美得短暂，美得沉重，她看了看我，说，短暂的东西美还是永恒的东西美？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我：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你想看这本书……现在你可以拿去了。我接过书，是那本精美的散文集，封面有些破损了，在它的扉页上有一行小字，不知被谁用笔抹去，但仍然可以隐约看到：赠给可爱的女孩——黄浩 ??从陈玲玲暗淡的表情和口气中证实了别人的传言是真的：她和黄浩分手了——在我去云南的日子里。爱情原来可以这么夸张——相爱时美得像散文集，分手时如一本看过的旧书。我有一些兴灾乐祸，按捺住小兴奋，就像领到了双倍的工资——如果你有幸看到曾追求过的女孩失恋了，相信你和我一样。 ??很快，我又有一种失落感，鼻子酸酸的，仿佛有一把纯的锯条在心头上拉。难道就这么走了？离开我朝思暮想的人，去新单位报到？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我决定在她下班的路上等她。 ??街上嘈杂而凌乱，来往的车辆，在铺雪的马路上犁出一道道车辕，露出黑呢浆，与铺天盖地的剌目的白雪对比鲜明。路边种了一排幼小的广玉兰，已经没有几片叶子了，树杆纤细、弱不经风，奇怪的是它们还活着。我打量了一下，没看出什么名堂。陈玲玲顺着栽着广玉兰的人行道趔趔趄趄走过来，不经意间看到了我，问我为何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我说在等人。她问等谁。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等你。 ??真的，我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我对她说。陈玲玲有些意外，低着头，睫毛眨动着，像蝴蝶湿了翅膀，扇不开。雪越下越大，夹杂着米粒般的雪籽，铺天盖地。我拍了拍她肩上的雪，对她说，我一直都想对你说我爱你，可一直都没有机会。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你和黄浩的事，所以……所以我只好选择逃避。但我现在必须让你知道，从去年直到现在我一直暗恋着你。现在你和黄浩分手了，我不清楚是否该安慰你，但至少应该庆幸——我所爱的女孩没有和我的情敌结婚。从明天起，我要到另一个新单位工作，临行前想向你道别，同时把一年来的想对你说的话告诉你：没有谁比我更爱你。 ??听完我的表白，陈玲玲涨红了脸，说她和黄浩这件事对她打击非常大，现在还不想提感情方面的事。陈玲玲说，她也一直知道我很喜欢她，也承认过去对我的态度不够友好。现在终于体会到一个人会对别一个人的感情伤害有多大，同时也对我的伤害表示抱歉。但正因为如此，不得不对感情方面的事慎重了，最后希望我给她时间考虑。 ??毫无疑问，陈玲玲没有以前那么不近人情了，也不难看出，她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真心地爱她。用她的话说：我对你这么绝情，你居然还时刻想着我。我的回答是：我的爱可谓旷日持久，不打动你誓不罢休，前天第三遍看完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她听后笑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我与玲儿的恋爱才真正开始——这个令我神魂颠倒、夜不能寐的女孩终于走进了我的生活。在我前面的故事里，用尽无数精力去追寻的爱，在我即将离开时又意外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这是多么幸运的遭遇——一年的距离，一刹间就跨了过去，然后就是近在咫尺。我隐约感到这个故事的前几节有些拖沓、线点纷乱，它甚至影响到我的情绪和思绪。夜已经深了，音响里流淌着林忆莲的嗓音，这个蛮风情的小女人把一份凋落的情感捧在手心，娓娓浅吟、感叹情伤，让人感到歌与爱情都是那么遥不可及……一个女人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抱怨我的生存状态——整天除了上班就知道坐在电脑前打字，一点不管女儿。我扭脸冲她抱歉地笑笑，继续。她唠叨完后，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拿一只啃了一口的苹果喂我。接下来，她在我的脑袋上打了一巴掌，理由是我啃苹果时心不在焉， 咬到了她的手指。她痛完，用胳膊环绕我的脖子撒娇——不知道她用什么理由，撒着娇要我送她回家。她的头发还没有干，垂下来，贴到我的耳朵上，麻酥酥的，很煽情。“香雾支鬓湿”，我突然想起这句诗。 ??早上，雪停了，阳光明亮起来，很剌目。窗外，女儿穿一双小巧的红皮鞋，跳到院子里的雪地里踩雪玩。我父亲管不住她，只好摇着头进屋里找干衣服替换女儿身上的湿棉裤。 ??我从女儿红苹果般的小脸蛋上收回目光，继续写这部小说。女儿的母亲——陈玲玲在九二年冬天的一个早上来找我的。她向我宣布：同意和我确定恋爱关系。这一切，似在意外，又在意中。有关这一段，我不想太费笔直墨，一是把一份旧的情感再抖出来絮絮诉说，太琼瑶，不仅那厮会说我抢她生意，恐怕你我也要厌烦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二是我的确无法描述当时的情景，也许记忆太模糊，也许是不愿回忆，也许，一切的一切，我压根不想写。 ??深冬的时候，我和陈玲玲开始幽会——我暂且用幽会这个字眼，因为据玲儿当时所说，她的家人好象不喜欢我，没有打算让她和我谈恋爱。我们和上次那样在街上那家饭厅吃饭。她依旧只有片言只语。看上去本人也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我便也没有特别搜肠刮肚——各自说一下各自的生活和工作的情况，但都说得支离破碎，没什么连贯性。我们绝口不提过去，只是一个劲儿地在东拉西扯。那段时间里我们说了怎样的话，我已经记不完整。大概也没说什么正正经经的话。我仍旧避免谈及过去的一切。 ??随着冬日和恋爱关系的延伸，玲儿开始在幽会接受了我的吻。透过冬日里干冷的空气，我可以微微听得到她的呼吸声。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让我对我的爱情有了心理障碍——每当与她接吻，都无一例外地产生无可名状的凄苦和愧疚——虽然她和黄浩分手了，可我仍然觉得自己在夺人所爱，我的爱情似乎是偷来的。 ??除此之外，让我郁郁寡欢、内心总隐藏着不安和愧疚的还有：一是觉得对不起玲儿，我曾经对她顶礼膜拜，一直把她供奉在自己的心中，后来却在云南与另外一个女孩偷欢；二是觉得对不起李燕琪，爱我的她委身于我，而我又在河南堂而皇之地与玲儿海誓山盟。所以陈玲玲总是对我说，我始终缺乏一种勇气，一种缺乏自信心的勇气，而不是慷慨和英雄豪气，比如对心爱的女孩拱手相让，也包括接吻。对于缺乏勇气的吻，陈玲玲的反应是冷冰冰的——嘴唇冷冰冰，而且非常干涩，对爱抚也毫无反应。等到我毛手毛脚把嘴脸凑到她面前时，总觉得自己在再次实施一件卑鄙的行为。数月前和李燕琪在一起的那些回忆，如寒气般的再一次袭击了我。从某种意义上说，任何一次的亲吻，都如同悬崖边探头向下张望。这种痛苦一直持续了很久，但爱情是伟大而夸张的，玲儿最终还是把我从这种痛苦中拖了出来，她能用浅浅的笑，还有吻，把我的过去打发得悄然无踪。 ??陈玲玲对我有一种错误理解，她说我傻的可爱，比如说刚一开始恋爱就要求和对方结婚，跟未婚先孕的女孩一样，生怕被对方抛弃。我的回答是：就算先尝后买，我也不能总是尝个没完没了——始终不掏银子。陈玲玲似乎也很会开导我，她让我不必过多操心她的父母，就算他们不同意，她也会慢慢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 ??有关陈玲玲的家人不同意我和她谈恋爱的事，我需要一些补充：当时她的家人认为我是个流氓——我始终搞不清楚别人为什么坚持认为我是流氓，虽然我从来没有什么流氓行为，我也可以从逻辑上证明自己不是流氓，但既然别人这么说我是流氓，而且好象毋庸置疑，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予以否定。据我观察，他们所指的流氓也没有什么不好，把当时的流氓条件拿出来放在现在，只是算是比较前卫的青年一代。这么看来，他们所指的流氓不仅不流氓，还有一点让人钦佩。但是，问题不在于流氓好不好，而在于我根本不是流氓。 ??和流氓谈恋爱还是比较困难的，所以陈玲玲每次和我幽会，基本上和特务接头差不多。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13 发表于 2004-9-17 08:02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九 ??现在我发现，我这个故事最大的缺失是那个过去的“我”与陈玲玲的初恋没有写具体，几乎是一笔带过。并非我不想为读者和本小说考虑，而是无论我如何苦思冥想，总也无法把当时的情景再现在纸上——那些弥足珍贵的记忆我不清楚是为什么，总在我想要描述它的时候，会像一串断线的项链，跳跃着转瞬即逝。 ??那个女人又来了，本想冲我莞尔一笑，但见我坐在被窝里发呆，便皱眉嗔道：懒虫！起来呀，发什么楞？我楞过神来，觉得楞着也是瞎楞，于是，东张西望四处找昨晚脱掉的衣服。她凑了过来，用湿热的唇贴在我的嘴上，头发落了我一脸。我扭脸避开她的嘴，认真地说道：我牙还没刷呢，嘴臭。她听后果然不再吻我，却索性躺在我的怀里，闭着眼睛，用胳膊环抱着我的腰，一脸的幸福惬意状。与此同时，我嗅到她的体味，一种女人特有的香味，有点像广玉兰，掺有洗发香波的味道。我扔掉烟头，试图把冰凉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面，却苦于找不到衣服的缝隙。她在我的手上拧了一把，喝道：讨厌！快起来！我咳嗽着干笑几声，找来内衣撑开往头上套，搞不清楚谁令她讨厌，是我还是我的手？ ??我是怀着锥心的惊悸醒来的，醒来后一直呆坐在床上抽烟，满嘴涩苦。在起床之前，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不睦和痛苦是否只源于一个错误的选择？ ??带着这个疑问，我的过去又将开始：玲儿不停地哭，身子抽搐着，样子非常凄楚。玲儿的爸爸陈保安带着一身的酒气和烟味，傲慢地看着我，没有给我好脸色。而我像一个惹急了的哑巴，理直气壮又死乞白赖的——想做人家女婿并为之惭愧得要死。 ??傍晚将十一月的天空挤压出一阵斜飘的细雪和墨水似的暮霭。这时候，陈保安在他的办公室训我：我不能同意这件事情，他指着哭泣的玲儿对我说。我跟你讲张夕，这件事她做不了主。在他看来，我就是某个寓言里那个冒犯国王的穷小子，在异想天开他把公主嫁给我。我对他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他听后，差一点跳起来，几欲要将那个火炉踢飞。自己的事？那还要我们做父母的干什么？我们玲儿已经有对象了。他的咆哮让我想起来尼采——真他妈的，鞭子应该抽到女人她爸爸身上！ ??您不能包办婚姻。我说完之后，挺起胸，决定大义凛然，刘胡兰面对国民党的铡刀都不怕，陈保安算什么？ ??笑话！我女儿的婚姻我说了不算，难道还要别人说了算？陈保安很粗暴，大家都在奔小康，他还对自己的女儿这样斤斤计较，让人很不舒服——明显破坏社会主义法制和我们的夫妻感情。 ??我不好意思开导他，只好强打精神，听他继续咆哮。但是，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他：我很爱玲儿，她也很爱我。说完这句话时，我突然搞不清楚，我和陈保安，到底谁在流氓。管他谁流氓呢，我一边踌躇着是否捍卫“爱情”这个字眼，一边思考自己下的注实在太大，难怪当初黄浩那个王八蛋要闪，我注定是个傻B。 ??别跟我谈这个！我给陈保安点烟的时候，火机被他打飞：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她已经有对象了，我们总不能一个女儿嫁两家吧？他声嘶力竭地冲我狮子吼。狮子吼的同时，那个被打飞的火机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掉到了炉子里，发出一声巨响，差点没击中我。说到这里有必要概括：讨好老丈人的时候如果你不用卧倒的方式，最好不要用易燃易爆物品，人命关天，切记切记！ ??我什么时候找好了对象？我怎么不知道？玲儿眼圈红红的反驳她父亲。她这是对牛弹琴，哭有什么用呢？真是个女人。 ??你不需要知道！陈保安跳了一下希特勒式的跳，之后便拂袖而去。 ??有什么东西在窗外移动，我看了一眼，是单位那几个嚼舌头的婆子——看本地的头条新闻，不次于赶集买减价物品。赶集的这帮家伙，好象谁还说了一句：真英雄。英雄面前的美女，这个时候仍在委屈的哭，悲羞交加。她看了看我，眼睛里满是疲惫、萎顿以及对现实苦于挣扎却又万般无奈的悲愤。死你爹啦？我冲她吼。 ??我以为吼完之后，一切就该结束了，但是我错了，后来的情况是这样的：我自己跑到河堤边独自伤心——我坐在河边，整个世界似乎在向后退去，我听见浩浩荡荡的空气大潮从我头顶涌过，还有脚边哗哗响着的河水。此后，我幻想那些河水不停地泛滥泛滥泛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个鸡巴地球马上吞没……这个时候陈玲玲拯救了地球，她跑过来找我，看见我痴呆呆地坐在枯草地上，就一声不吭地坐在我身傍，和我一块默不作声。后来她突然抱住我，对我来了一个战略性的恳求：我们私奔吧。 ??我的下巴差点没掉，这年头，还兴这个？卓文君夜奔司马相如这场戏早就被人演烂了，就算我再演一把司马相如兄，可往哪跑呢？全中国都解放了。 ??陈玲玲看到我大为吃惊，红着脸对我说：对，这确实很俗，与琼瑶的小说相比，它俗不可耐。但我需要你的勇气慰藉，我需要一个英雄，一个无梦的英雄，为我撑起一片天空。她这样说的时候，我看了看她的脸，那上面具有不可思议的勇敢，似乎爱情不是美好的，而是可怕的，甚至充满了毁灭，就算这是新社会，凡是恋爱的男女都应该穿上防弹背心最好。之后，她又说，放弃、执着、勇敢、懦弱、固执、忧郁……你要放弃哪一样？然后，她便在静止的沉默里等待着我的答案。 ??沉默中，“私奔”这两个字散发着一股远古的气息，令我着迷，令我神往，令我怦然心动，浮想联翩，不由想起了月夜，想起了后花园，想起了假山、女墙、小桥、流水、古道、快马、驿站，想起了卓文君，想起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我能清楚得记起当时我和陈玲玲私奔的情景：我们是顺着栽有杂木森的河堤逃跑的。河堤上很多水，像刚下地雨的样子，使得小路滑而泥泞。有一些高大的茅草，在寒风的吹拂下蜿蜒起伏，逶迤的薄云仿佛冻僵似的紧贴着湛蓝的天壁。凝眸远望，到处是被风吹鸣的枯草，真可谓大地如席，苍穹如盖，一眼望不到边。寒风不时拂过来，微微卷起她满头秀发，旋即向河堤的枯草吹去。那些枯草波浪起伏，有点麦浪，簌簌低语。及至乡村时，狗的吠声由远而近，若有若无，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世界的入口处传来的。此后便万籁俱寂了，耳畔不闻任何声响，身边没有行人。几只石头般的小鸟，受惊似的从草木从中蓦然腾起，朝杂木林方向飞去。 ??陈玲玲对我说，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居然同我私奔！因为任何事总得有个理由，可她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后面的话我就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安慰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除此之外，我还记得她那冷冰冰的小手，那流线型泻下的秀发，那圆圆的软软的耳垂及其左脸颊那颗小小黑痣，还有那件她冬日里时常穿的驼绒大衣，还有她那忧郁的神情，那不时发出的微微颤抖的低语和叹息声。 ??我是个逃跑高手，这一点凡是本地教过书的都会知道。但是陈玲玲当时已经预感到了，国军早晚有一天会围剿的，所以她一直在对我说我们的私奔会遭到报应，所以她一直高兴不起来。其实国军在当天就杀到了我家，扑了个空，这个是地球人不知道的也可以想象的到：家里的门窗和家俱桌椅等等统统都被砸烂、我父母被骂了上下十八代……后来陈玲玲义无反顾地对我说，既然跟我跑出来了，就不打算回去。 ??不管怎样，我被玲儿的决定所感动。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想娶美人，掉层皮总也划算。我决定带她逃回农村老家，惟其如此。 ??农村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仲春时节，树上会结满雪一样的槐花；盛夏时节，树上会长满数不清的槐角。我对那儿的印象很好，因为那院子有着古朴、宽敞、幽静，以及我所喜欢的葫芦丝瓜和一些家禽。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你可以呼吸到农村特有的清新空气。院里还有一个个子高高的姑娘，傍晚时分弯着腰在槐树下刷牙洗脸，很是袅娜，美得令人发愁。我的视线久久的附着在她身上。朦胧中她是白蒙蒙的一团。久而久之，我的目光就和她的肌肤混为一体了。那是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好象早上的水汽一样。这种感觉真好。 ??乡下的风总是这样的疾，田野的草香，我总是担心被风凝冻起来！一个叫陈玲玲的女孩说，为了爱情，她愿意和我私奔。这个女孩有一头长长的秀发，穿着米色的驼绒大衣，样子楚楚动人。私奔的那天晚上，我一直抱着她，直到天明，嗅着她身上的女性气味──我觉得她是一种成熟的力量。至于我，我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这种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如你所知，当时我刚刚开始青春期，嘴角上正长粉刺疙瘩。我们这样拥抱着，不知所措……忽然间，她对我说道：你一定要娶我…… ??早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想解开她胸前的扣子，但没有成功。失败的原因有可能是在自己供奉女神般的女友面前解扣子，难度系数必定大增。后来这个问题是怎么解决的我忘了，要么扣子是被扯掉的，要么是她自己从衬衣里钻出来的，而我更偏信于前者，原因是我搂着她受了整整一个晚上性梦的煎熬，非常的急于求成，对性充满了敬业精神，并贯注了极大的热情……在此之前的数个月内，我一直没有碰过她，仅限于狂吻和抚摸，而现在，就算我继续假装圣人已经没有必要——好像私奔不需要假装圣人。后来陈玲玲告诉我，与狼同宿的感觉还不如直接被狼吃掉，但她所不知道的，是我内心深处已经形成一种严重的障碍：在遥远的云南山坡上，有一双久违的眼睛在望着我…… ??农村的早晨有一些清冷，她的乳房摸起来像冷苹果，这让我更加哆嗦。她和我一样，浑身的皮肤绷紧，好像抛过光的大理石墙面。后来我把东西伸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像块抹布般在她两腿间胡乱擦了一气，非常的不敬业，这更让我浑身战栗起来，畏首畏尾。她也非常忸怩，更像曲意奉迎，默默地看着我，面带惊恐之状，为我的“闪电战术”而困惑着。 ??夜里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外的月光如水，那月光，就照射着她的头发上，而她的手，就搁在我的胸口……后来她也醒了，在我耳边轻轻说：她喜欢被我拥着的感觉，在寒冷的冬季……之后，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眼前有背景闪过：炊烟袅袅，矮墩墩的农舍，干草的屋顶，布满苔藓的墙，还有畏惧、叹息、飘雨、晨雾…… （待续） [广告] 《精忠报国岳飞传完整版》火热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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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04-9-18 08:2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 ??我记得玲儿就是在那个白色恐怖的冬天怀孕的。 ??第一次让人怀孕的心情是复杂的，既为自己具备繁衍后代的本领而兴奋，又为这种本领而羞愧。我就像一个初潮的少女，面对无法掩盖的事实先是大惊失色，继而惴惴不安，简直成了一块心病。我想拒绝它、排斥它，又不得不无可奈何地承认它、接受它。我像孩儿他爹吗？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怀孕的情况是这样的：玲儿每天早上利用刷牙的机会抓紧时间呕吐。她吐一种绿色的粘液，蹲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脸憋得通红。知道的以为她在刷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刷胃。我母亲开始一直搞不明白：陈家的千金小姐刷牙方式就是奇特。不得不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怎么搞的？玲儿抬起头，含一嘴牙膏沫，惭愧地冲我母亲笑笑：没什么。 ??时间久了，我妈还是看出来点眉目，屈指算算，再扭脸看看玲儿的狼狈相，会意地笑了，便从此不再问，单等我去求她。 ??我以为向母亲坦白这件事后，一定会遭致她的训斥，没想到她听完我的陈述报告后很不在乎，既没有龙颜大怒，也没有喜形于色，非常沉着地对我说：明天上午去医院，你看行吗？ ??看来也只能弃暗投明了。 ??刮产对我来说是非常神秘而恐怖的，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些中国式的小说和电影，那里面刮产的女人，一般分这两种，一种是痴情姑娘婚前被色狼花言巧语迷惑而致上当受骗，先失身后怀孕，最终被流氓甩掉不得不刮产，从此以后在村里臭名远扬，被人拿道德大棒砸成破鞋，要么苟且偷生，要么服毒上吊，没有一个好死好活的。另一种是不折不扣的破鞋骚货。骚货这个名词在我童年眼里有着不可磨灭的坏印象——刮产也是她们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事至今日，我才明白：好人也刮产，都是操作不慎的必然结果，再因此而丧命简直就是荒诞不经。刮产就是好嘛，不仅用不着一往无前硬着头皮生，更可以解除“任性”的后顾之忧，真是不错。 ??做人流是第二天的事。手术医生是我母亲的同学，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玲儿却抖得厉害，经过数次鼓足勇气，这才走进手术室。说是手术室，其实非常简单，一张铁质的床，样子很奇特，进去的人大概就躺在上面，裤子一脱，仰面一倒，一个生命就扫兴而归了。床的旁边有台全自动洗衣机样的仪器，非常破旧，有一个胶管连着一只玻璃器皿，我看到里面污秽不堪，很多血水。我非常不喜欢这里，因为它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里面的声音也很地狱，时而像拔牙，倒抽气式的持续呻吟；时而像火烧火燎，顿足捶胸。 ??玲儿进去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医生说她血压很不正常而且抖得厉害，怕出事，建议先休息几天再来作。后来陈玲玲告诉我，她非常想要这个孩子，因为她觉得这种恐慌的日子过得很没意思，心里空落落的，希望有一个婴儿和她做伴，但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孩子肯定保不住。 ??起初我和母亲感到一些为难，因为别说准生证，就连结婚证都没有，怎么生？而最难解决的是陈玲玲的父母，都不是善良之辈，怕的是生出来个孩子无法交差。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事儿已经出来了，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回到家的玲儿还是比较妩媚的，脸色不再苍白，也不再发抖。她对我说，很喜欢被我抱着的感觉，无论雪下得多大都很温暖，很安全。我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外面的雪下得非常大，我们就站在阳台上，互相拥抱着一边看雪，一边听孟庭苇的歌：“两个人的微温，靠在一起不再寒冷……” ??后来歌是什么时候停下的我忘了，只记得音乐突然走了样，像贯出铁轨的火车，一种狂暴的金属撞击声带愤怒呼啸着冲进耳膜，我和玲儿大吃一惊，摒住呼吸听音乐之外的声音。声音是从楼下院子门口传过来的，撞门声铿锵急促，似乎蕴蓄着一股可怕的毁灭力量，随时可以把我们连同这个家吞噬掉。我和玲儿感到非常不妙，知道无法避免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我记得当时向玲儿使了个眼色，以示她尽快躲起来，然后我下楼去开门。 ??门外是一张愤怒到极点的脸，像是刚喝过酒，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神狰狞、凶狠、傲慢、恶毒，足以射死一只飞得正起劲的苍蝇。我有一些悚，这是党的干部？几天不见怎么会有这么一副糟糕的尊容。脸的后面站着玲儿的妈妈和哥哥，还有一群我不认识的人，个个形同凶神恶煞，黄金荣杜月笙也不过如此。我记得陈玲玲曾对我说过，在和我私奔之前，她的家人为切断她与我的往来，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轮流看管，就连去厕所也有人盯哨。开始我感觉非常剌激，这种如临大敌的情景非常搞笑，但后来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切如玲儿家人所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甚至想到中国是否复辟了奴隶专制，奴隶与奴隶主的女儿私奔，足以捆起来绞死，或者全都装到猪笼里沉江。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没有享受到奴隶的待遇，陈保安先是厉声问我他女儿哪里去了，我犹豫了一分钟，说不知道。保安同志龙颜大怒，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然后就把一张恶心人的脸恬到我面前，两眼几乎可以喷出火来：你再说一句你不知道。 ??未来的老丈人揪住我的衣领，说了一句你再说一句我不知道，根本不让你狡辩，一个耳光马上就甩了过来。一声脆响的同时，火一样的疼痛迅速在我的左脸上蔓延了，脑袋几乎要炸裂，里面像灌进了滚烫的铅汁。我傻脸了，开始结巴，口齿含糊不清，说不出来话，浑身也抖个不停，像筛糠。正准备接第二个耳光时，玲儿从屋里冲了出来，江姐似的挺身挡在我的面前，哭着向他们喊叫：别打他了，要打就打我吧。玲儿的这句话得马上得到了围攻，先是她的哥哥冲上来，一耳光抽在她脑袋上。由于用力过猛，加上玲儿没有防备，一下摔倒在雪地里，还未等站起，就被人扯住头发，生拉硬扯地往大门外拖。 ??我挣扎了一阵子，手抽不出来，只好破口大骂：姓陈的，我操你们的妈。陈保安的妈妈被操之后，好象回骂一句王八蛋之类的话，接着继续用脚往我胸部猛踢。手抽出来之后，我擦着嘴和鼻子里不断淌出来的血，四处张望着找玲儿，后来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早上，我从卧室里出来，带着昨夜失眼的焦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茫然凝视那张有些淡色的结婚合影。照片上的玲儿微微笑着，显得若无其事。而她身旁的我表情严肃得像被谁砸了睾丸，还身着制服，看起来和二战结束时的党卫军军官毫无二致。此后，我便来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水泥台阶上，闷闷不乐地抽着烟。雨停了，空气有些清冷，零碎的阳光撒了一院子，斑斑驳驳。地面很潮湿，有几处浅浅的积水，落下的葡萄树的枯叶贴在上面，不时被风翻动了几下边角。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极力回忆数年前那个晚上可怖的一幕，但无论我怎么苦思冥想，却总是记不起后面发生的情景。越是仔细去想，回忆中的情节越是模糊，颠前倒后地交织、重叠在一起，一片混乱，最后支离破碎。 ??记忆中最后一个场景是什么？从狼牙山上跳下去？英勇就义？我记得我倒下之后，陈保安骑了上来，左右开弓地在我脸上扇耳光，我的脸让我万分吃惊，它居然越来越感觉不到疼，耳光倒像甩在墙壁上，只有轰轰隆隆和吱吱叽叽的耳鸣……按照这个记忆线索，我吃力地把过去重新整理一下，剪辑连贯，逐帧逐帧地定格播放……滴在雪地里的鲜血历历在目，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却屡次被一张扭曲变形、暴戾恣睢的老脸所遮住。我依稀记得，玲儿在我倒地之前，是被人揪着头发拖出去的，之后门外便传来沉闷、短促的拳脚声，还不断从喉咙里传出的呻吟声。我从雪地里爬了起来之后，便看到我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玲儿跪在大门外的雪地里，她母亲在打耳光，她哥在用脚跺后背……现在，我回到卧室，努力回忆着过去。有关玲儿父母带人来闹事的情景，所能够追忆的还有：我泪流满面地跪在雪里，顾不得擦脸上的血，抱着昏死过去的玲儿，一声不吭地去迎接雨点般的拳脚……等到他们人走完、玲儿苏醒过来时，我才发现，她屁股下的雪都被血洇透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它出乎意料的简单——玲儿流产了。 ??我把她背到床上，半夜的时候，她醒了，问我她的家人走完了没有，雪是不是还在下。她说她喜欢下雪。我坐在床前，凝视着窗外，在听她说。窗外天色灰暗，雪还在下着，不论天色多么阴沉，空气多么清冷，毕竟，明年的春天还会来的，我想。她躺在厚厚的被子下面，喃喃自语：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忙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她说这就是中国的二十四节气，有立春、雨水、惊蛰、春分、立夏、小满、芒种、夏至、立秋、处暑、寒露、秋分、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然后就该过年了。她问我二十四个节气，我喜欢哪一个，我对她说，我喜欢过年。她笑了起来，说我像个孩子，还这么喜欢过年。我久久地看着她，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轮上弦月，苍白而寒冷。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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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04-9-18 08:3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一 ??我下班回家后，那个穿绿色制服的女人正躺在床上看简·斯迈利的《一千英亩》。我脱掉外套，把它搭在衣架上，悄悄摸过去，“呀”地一声怪叫着作欲强奸状。她一把把我推倒在床下，表情严肃地说道：你要这样我就不活了，逗得我哈哈大笑。笑完，我又故伎重演，又“呀”地一声作强奸状。没想到这次被她逮个正着——一把抓住我的领子拉上床，搂着我的脖子再不松手，用湿热的嘴唇，在我脸上、脖子上、嘴上狂吻。我后悔不迭，连呼上当。 ??她给我买了一件“恒源祥”羊毛衫和一件夹克，说我天天穿制服，太寒酸，硬要逼着我试穿新衣，并顺便还要欣赏男人的脱衣舞表演。在我脱衣服时，她又上来捣乱——把我按倒在床，高跟鞋一甩便骑了上来，拍着我的脸说要把我当马骑。我说假如我是马，肯定也是匹种马，是种马一般要拉出去交配，你会同意？她先是咯咯地笑，笑完撇嘴道：有你这么难看的种马吗？一脸的胡子，扎人扎得生疼，好衣服穿你身上净糟贱了。说完，她提出要吻我的乳头。我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肠子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连忙用手护住胸部，愤怒地对她说：我死也不会答应。 ??她听后非常不满，撅着嘴趴在床沿找她的高跟鞋。我问她干什么去，她一脸凛然地理理头发，傲慢地说：我要回家。说完，气冲冲地跑了出去。院里传来摔门而去的“咣当”声之后，一串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胡同口。 ??厮守一个长长的严冬，己把窗外的世界遗忘得太久，现在雪已经停了，峭寒的傍晚，有些烟织雾纺。我在想，原来冬天要走的时候也这么匆匆。窗台的那盆菊仍然还那么清瘦，我吃惊它居然抗过了这个冬季。我知道，明年春天，它仍然会鲜绿依旧，艳美如昔。我揪掉了它的一些枯叶，然后趴到写字台上继续写我的小说。五分钟后，穿制服的女人猫腰而入，她抱着一只京八狗，嬉笑着对我说：我回来啦！ ??我对她这种“狼来了”的伎俩司空见惯，早已经失去兴趣，所以没有理她。她照我头上打一巴掌，然后让那只京八狗舔我的脸。我放下笔，对她说，下辈子一定要脱生个女人，再长个漂亮脸蛋，再有一对诱人的蜜蜜，肯定会赚翻的。谁知道她听后马上炸了，脱生个美女有他妈的屁用，还不如脱生一条狗呢！你没当过女人你当然不知道女人的苦，还要洗衣服，还要做饭，还要有例假，还要生孩子，还要担心上当受骗，既怕人家追，又怕人家不追，还要看婆婆的脸色，还要伺候老公……我不是美女都快活腻了，哪有狗痛快，想吃吃想睡睡…… ??我嗫嚅着听她把积蓄一辈子的委屈一下子牢骚个干净，差点没有哽咽——也不留着点，以后好用。听她那意思，凡是带蛋的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命。女人的愁眉让我想起来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李清照，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谁他妈的敢摘？——想想明朝那个倒霉蛋，我的过去又将开始……事隔了许多年，我依然能想起那个时候的玲儿，她双手环抱着我的腰，目不转睛地凝视我的眼睛。那瞳仁的深处，黑漆而闪亮。这对如此美丽动人的眸子久久地，定定地注视着我，随后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一瞬间，我觉得一股暖流穿过全身，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九三年冬天的那个晚上，玲儿的父母来闹事，因我父母外出，家中无人，致使玲儿流产，我也被打得躺床上好几天。后来又来闹过几次，闹事的动机其实就是玲儿父母的扬言：要陈玲玲死了那条心。结果正好适得其反——玲儿非但没有死心，反而拉着我去妇联会告其父母并让他们死心。 ??冬天快过完的时候，玲儿的父母终于不再来闹事，这让我们全家都松了一口气。有关这一点，需要说明：虽然他们不再来闹事，但仍然脸难看，话难说，以各种手段来继续刁难我们，例如：玲儿长期不回家住而住在我们家，是非法同居啦，非法同居会让他们面子上很不好看啦，不好看的话男方应该马上提亲并马上办婚事啦，办婚事不能草率简单啦，不简单的婚需要厚金作为彩礼啦……有关彩礼，他们营造了许多新的订婚规则和收费项目，比方说见面钱、压箱底钱、上轿钱、离娘钱等等……你看到了，在我的故事里，我刚刚遭人毒打，随后又被对方讹诈，确实是件让人沮丧到极点的事情——夏娃的娘家人原来全是烂仔。 ??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糟糕，每一天，我总能感觉到有一枝看不见的冷冰冰的枪管在向我瞄准，枪管里装着一颗小铅丸，随时都有可能射进我的肌体。如果真的是弹丸，我或许可以忍受，不能忍受的是你无法判断那颗弹丸在何时射来。那些日子，我能感到自己丰茂的生命在一天天干枯，那跳动着的心，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惜我是男人，不能随便掉眼泪，假如换个娘们，她肯定会一屁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活啦，这日子他妈的没法过了。 ??除此之外，我每天都能听见有流水的声音，但这声音又时断时续的。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似乎可以分辨房间里有人饮泣吞声。那是我的父母，由此可以断定，他们每天都在为我和玲儿唉声叹气。然母亲在我面前的笑容一如既往，漫不经心。我竭力回想，她这是在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我们会战胜逆境。 ??但是，玲儿精神上的创伤还是没有痊愈。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妙，我带她看了好几个医生，吃了不少的药，可仍不见好，夜晚总是不停的咳嗽。最后，我决定带她去乡下住一段时间。一切我都记得，记得空气的清新和她冰凉的手，记得叮当的马铃声，她总是咳嗽……难道她的咳声就止不住吗？——她咳嗽得几乎上不来气。到了后来，我也开始病倒，有时发低烧，早晨一起来就常常疲惫不堪，我最头疼的是，我的病体对气温的变化非常敏感。我找不出别种解释，因为那一系列现象，仅仅当成偶然是说不通的。我不是感到太热，就是感到太冷；添加衣服到了可笑的程度，一不打寒战，就又出起虚汗；脱掉一些，虽不出虚汗，就又开始打起了寒战。我身体和玲儿一样，就算出汗，摸着也跟大理石一样冰凉，怎么也暖和不过来。我怕冷到了如此地步，百思不得其解……有关此处，不好意思，不痴情的可以笑了。 ??最后我终于明白，我们同时病倒，都是精神长期高度紧张的结果。医生给我开了一些盐酸弗桂嗪，对我说，其它病我可以帮你，精神忧郁症只能靠你自己调节。医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能治好机体上的病，却治不好玲儿她娘家人的病。 ??玲儿的父母要挟我家，必须马上同玲儿结婚。他们来我家的时候，玲儿的病还没好，他们不管这些，只一昧强迫我们。后来我父母分析，对方之所以这么急切，并不完全是考虑脸面，而是陈保安的那个单位马上就要破产，他需要在下台前狂收红包。我当时没有思想准备，没有马上同意，这让陈保安非常生气，他在离开我家时，扬言要告我，说我与她女儿非法同居。他们来的时候冬天快结束了，可我仍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冷冰冰的。 ??——一切恍惚如梦，这个小说每涉及到这些细节，却总是断在这里，我不清楚是为什么。到了九五年的春天，当我和玲儿终于大病初愈时，情况正像我预料的那样，还没任何思想准备，一个不情愿不适时并且特殊的婚礼筹备工作已经开始了。我的家人，卑微地被迫于女方的要挟，开始无可奈何地与对方“协商”。让我丝毫不解的是，玲儿这个新娘，他们的亲生女儿，原本应该喜悦的，现在像个证券交易所中被拍卖的人，在等候我唯一的竞标。期间，事关一场婚姻的谈判进行了四、五次，每一次交涉都紧张而沉郁，最终不欢而散。女方的要求非常苛刻，他们设置了大量的障碍，并期待我家一次又一次地作出他们理想中的承诺。 ??尽管如此，但随着时间逐渐推移，到九五年的年初，女方在某些方面有所进步，他们以让渡为条件，对我娶陈玲玲的代价重新定义：避重就轻地取消了繁文褥节，突出了交易的重点：货币，而且不开收据。 ??我曾经不只一次地注意过玲儿，她大概也与我有同样的感受：眼神呆滞着，垂着眼皮，一副无助的样子，看起来犹如处于痛苦中的可怜的小动物——我们，已经和被交易的物品没有任何区别了。到头来，我的爱情，还是没有逃脱与法码的比重。 ??期间黄浩来找过我几次，自他从这个旋涡中跳出来之后，我们既不是同盟，又不是情敌了，但仍然还是朋友。王八蛋还是那个样子，屁股后面跟俩骚娘们儿，看到我的倒霉相，高兴得像刚睡了一个处女。乘陈玲玲出去倒水，以阶级同志同情的目光对我说：生活就像强奸一样，当你无可抗拒时，就好好的享受吧。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英雄，说到做到。 （待续）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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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04-9-19 08:3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二 ??九五年晚春的时候，我和玲儿的爱情经过长途跋涉终成正果。用黄浩的话就是“领到了长期上床证”、“又一个可供意淫的对象被消灭”，还警告我“最近正严打呢，怎么还这么张扬？”。婚礼是由我父母操办的：整修了房子，刷了新涂料，铺了地板砖，买了一张铜质的双人床和一套水曲柳沙发，又在街上一家餐馆里订了三十三桌酒席。我从银行里取了钱，花了五千多买了一台二十一吋“福日牌”彩电和一台“扬子牌”冰箱……为了好好迎接新娘，家里忙着像搞土地革命。 ??新娘是玲儿。说是“新娘”，其实早就不新了——她和我们大家熟得不能再熟。“新娘”这个名词让我想起古时候：过去小两口结婚都是父母包办的，在进入洞房之前谁也搞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模样，所以，经常有“塌鼻豁嘴翻白眼，头上虱子接半碗”的事情发生，搞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诸葛亮，他的老婆就很丑，但很明显，他肯定不是在掀盖头的时候才发现的——是瞎娶的吗？当然不是。现在好了，结婚不仅用不着捂着盖着，还可以“先尝后买”。因此，我建议“新郎”一词可以改成“老郎”，至于“新娘”，因谐音恐生误会，不可类推，建议“熟娘”。 ??结婚对我来说驾轻就熟——过去都是背着父母在偷偷在幼儿园和小学里结的，新娘长得一个比一个难看：扎一对幼稚的小辫，张嘴一笑露出掉了门牙的牙床，鼻涕一不小心就过了河，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女性的曲线美，盐碱地般的胸脯能让你马上就联想到“太平公主”……现在好了，我终于把一个漂亮的、令我满意的、一生都爱不够的新娘娶回了家，怎不高兴？ ??令我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在一串早已喜不自禁的鞭炮声中，玲儿从一辆“皇冠”车里伸出一只脚，踏踏实实地步入了我的生活。她把手伸给了我，让我想起一个烂俗的句子：在指尖触碰的刹那，终于如电光一闪，开始了互相托付漫长的生命。我屁颠颠地跑了过去，打开“皇冠”轿车的渣滓洞，一把抱住，同志，我来迟了，让你受苦受罪了。说完，顿时百感交集、不免长叹一声，差点没有趴在陈玲玲肩上哭上一阵。陈玲玲打我一巴掌，厮，我娘家人都在后面，你再这样不正经，马上开除你的婚籍！ ??酒宴开始之后，我突然发现，结婚竟然跟电影里和小说里不一样，几百口子人就知道吃吃吃，喝喝喝，好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大吃大喝进行到底，然后回家睡觉。郁闷死了，我的结婚看来真的与别人无关。敬酒的时候，我拉起一个睡着的家伙，他醉眼朦胧地抬起头，冲我咧嘴，今儿玲姐跟谁结婚？我楞了一下，烦躁地把他扔到桌上，小声对身边端酒的黄浩说，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刷卡！黄浩说刷卡成本太高，不如直接发良民证。敬到玲儿娘家那些宾客的时候，黄浩换了大杯，红酒里面兑了白酒，白酒里面兑了白醋，还没敬完一圈就吓跑了一群，黄浩骂骂咧咧，水性也太不好了吧，真不够意思。 ??终于把婚事给办完了，晚上洗澡的时候，陈玲玲盯着我的裸体楞了半天，我摆了一个大卫的动作，充分地展现出男人的雄壮，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认识我了？她不为所动地突然问我，你为什么爱我。我张口结舌，想了半天才对她说，爱情是一场性冲动，就好比下边，按下去它又要跳起来。玲儿深吸一口气，一副吃惊的样子，想不到你这么流氓。我狞笑着往她胸前摸，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她打掉我的手，连呼上当，你竟敢耍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披着羊皮的狼了。我说这事不能全怪我，刚要说“私奔”二字，她恼了，住口！过一会又笑嘻嘻地问我，你不会和我离婚吧？我听后，马上作出一副男秦香莲的样子，我吃饱了撑的，干嘛要和你离婚？她听后，很满意地点点，又问我她是不是我从小就梦想的那个女人。“是”刚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又咽了回去，故意在“是”前面加了个“不”字逗她，我说我的梦中情人其实是玛丽莲梦露。切！她知道我在逗她，对我一脸不屑。其实我知道，要真娶了玛丽莲梦露，好看是好看，可不见得有别人用的多。 ??婚后的玲儿变了许多，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之后，她更加丰满和白白净净，脸上的痘子不见，体形也近似海豚。她喜欢吃甜食和肉类食品，经常死乞白咧地从我碗里抢东西吃。除此之外，她还有其它毛病，其中最讨厌的一种就是抓我的脚底板，比如看电视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她袭击到。等你要她解释这种行为时，她就嘻皮笑脸地说，我看你发呆就手痒痒。有好几次她让我忍无可忍，就想把她捆起来暴打一顿，然后把她强奸掉——当时我以为自己中了头彩，仔细一想原来是我自己的老婆。等你把她放开，她又面色涨红，气喘吁吁过来抓你的脸……这件事让我头疼死了。除此之外，她还常常趁我睡着了觉，用一根军队的背包带把我捆起来。我的小腿上有好多黑毛，她认为非常难看，就四处找风湿膏往上帖，然后再猛地一揭，紧接着就是我的鬼哭狼嚎。或者把我翻过来，肚子朝下背朝上，找那种非常粗的蜡烛，点燃后往我背上滴蜡烛泪。 ??婚后发生的事还有：玲儿每天晚上都要求我跟她至少要做一次爱。她常常骑在我的身上，先揪鼻子翻眼皮，然后就开始脱我的秋衣，嘴里还常常呵斥，我看你招还是不招，来呀！给我灌辣椒水！我像个待绞的死刑犯，任其摆布。有时候那秋衣脱得不利索，像个罩子蒙在我头上，什么都看不见，手臂又被袖筒吊到了半空中，我只好像个瞎子般胡乱摸索着找被子。玲儿又把被子挑走，对我说道，放下武器，缴枪不杀。这时我正高举着双手，一副投降的模样，枪吓得也几欲退膛。我冻得浑身哆嗦，连连求饶：大姐，我先暖和一会好吗？有关做爱，陈玲玲说我对那事有着非常的敬业精神，每次都贯注了极大的热情。无论是镇压还是被镇压，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她对我极为满意。我和玲儿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做爱，一遍又一遍地被她“镇压”着。我很奇怪，女人是不是一结婚就会变得这么疯狂——就算从纳粹集中营里放出来，也不至于兴奋成这样。 ??我胸口长了一对细小的乳头，它成了玲儿袭击的对象。书夹子、发夹、指甲、嘴巴等几十种刑具全用上了，恨得我天天梦想把它们割下来喂猫。它们生来倒霉，常被玲儿拧、搓、掐、扯、咬，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揪住我的乳头连皮带肉一块拉起来，然后再猛地一松……后来我发现，不管做不做爱，她都喜欢骑在我身上，还喜欢拿支口红在我胸口乱写乱画，经常把我胸前写得像帖了七八层广告的电线杆子。 ??九五年的事情我记起的不太多，只知道我和玲儿的感情很好，性生活也很和谐，但这不等于我对她就一点怀疑都没有了。一开始，她那么讨厌我，后来又那么爽快地同意了，我觉得嫁我的理由不够充分；其次，她为什么和黄浩分手？在这一切的背后，让我觉得都很可疑。但是我能克制自己，不想对自己的爱人妄加猜测。有一件很兴奋的事当时足以遮盖我的疑虑，那就是对玲儿父母的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这件事一直贯穿于整个结婚前后，让我非常得意，我甚至还有想嘲笑他们的念头，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人民女婿为人民”应该是当姑爷的本分，无论当谁的姑爷都应该厚道。但是陈玲玲说，她不喜欢我的厚道，现在厚道的人是很吃亏的，她说我应该像别的男人那样，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她说她同学的老公一个比一个有能耐，当老板的当老板，做官的做官，哪像我，还只是一个小办事员。我就反驳她，那些有权有钱的，都包了二奶，你咋不说？她听后，觉得也有道理，便没再说什么。 ??九五年春节到来的时候，玲儿带我上她家去。她家住在木材公司的家属院里，那个大院子方方正正，尽头是一排平房，门前有一片菜地，种了波菜之类的东西。她爸妈不怎么理我，对我一直都不冷不热，她哥更绝，始终不肯和我说一句话，也只有她嫂子跟我打打招呼，让我一直觉得我岳父的祖籍在高老庄。 ??新婚的这一年的春节到了。我父亲在农历腊月二十几就购置好了年货。置办的年货除鸡、鱼、鸭、肉，酒菜酱醋等基本食品外，还破例买了比较高级的副食品如火腿，蹄筋，海参，鱿鱼等，以及各式糖果，瓜子，花生，水果等。此外还给玲儿新添了很多过冬的衣服鞋帽以及有着新婚喜庆内容的年画春联。他说，这比粉碎“四人帮”时还让他高兴。 ??我母亲也忙着烧菜肴，做点心，准备年夜饭。除此之外，她还要一天给佛祖烧三遍香、叩九个头。她说，中国古时侯有一种叫“年”的怪兽，头长尖角，凶猛异常，“年”兽长年深居海底，每到除夕，爬上岸来吞食牲畜伤害人命，因此每到除夕，总是敲锣打鼓、帖上桃符春联、燃放鞭炮，以驱赶“年”，这样可以用来保护家人平安。我不信佛，国际歌里的神仙皇帝、救世主以及鬼、神、怪在我看来都是古典的东西，但是，母亲焚香祷告的时候我跪了下来，给上天上一柱香。是的，人需要一种精神寄托，需要有梦，需要为亲人和自己祈福。 ??在我看来，中国人其实是世界上最富有人情味的民族，体现在每一个节日当中，如春节、元宵节、清明节、中秋节……这些都是悠然怀古、梦的延长，迷漫其中的，是浓重的诗意与亲情。陈玲玲说，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忙夏暑想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她问我喜欢哪个节气，我告诉她，我喜欢过年。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祥和、平安、快乐的新年，它在觥筹交错声与新婚的喜悦中悄然走近了——它是春天的使者，是大戏开演时的一记响锣，是黎明破晓之际的一束曙光，是大雾弥天时一声清脆的歌唱，是幽深古道上一簇鲜亮的杜鹃花……新的一年，有父母的安康，有妻子的娇柔……这就是属于我的、蓄谋已久的春天。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17 发表于 2004-9-19 08:3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三 　　下午，我一直在写小说。这个小说不太好写，因为它几乎是我的回忆录，既不能像言情小说那样凭空捏造，又不能像武侠小说那样无中生有——我想让它尽可能地忠于生活，而生活在某些时候又是极其枯燥的、乏味的，甚至是猥琐和无奈的，这几乎不能满足写作要求。更重要的是我似乎得了失忆症，对我过去的生活轨迹非常模糊，只能回忆起一些拉杂的片断才可以完成述说。换句话说，我的记忆都是以碎片的形式在脑海里浮现的，几乎无法连贯，碎片与碎片间的连接也有着大量的重复。这种情况让我想起《暗店街》，那个法国人有个经典ツ句子：“沙子只把我们的脚印保留几秒钟……”。他的这句话苍老而辽远，一如我的过去，由记忆的碎片组成…… 　　写到这里，那个穿绿色制服的女人已经下班了，见女儿在哭，就打开VCD播放孟庭苇的MTV。女儿破啼为笑了，我的情绪却开始低落。放了几首歌之后，她显然注意到我，就走过来对我说，我不清楚你听过孟庭苇的多少支歌，也不明白会勾起你多少辛酸的回忆。不要再拒绝什么了，生活不可能如你所愿。我想，总会有一天，你不会再生活在过去；也总会有一天你会完全适应我们在一起的感觉，就如同我现在如此专心地对你一样…… 　　我听完她的话，有点不好意思，想冲她笑笑，但没有成功，只好扭脸看孟庭苇唱歌——既然总是忧郁，再忧郁一点也没有关系。 　　孟庭苇万分委屈地唱着伤感的歌，眸子深邃而凄迷。女儿不为所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热闹，之后便觉索然无味，趴在沙发上用剪子铰纸玩。她撕了一张纸，窝成三角形状，声称这是兔子耳朵，吐上点口水，“啪”的一声沾到女人的脸上，宣布女人从此变成了兔子。 　　有关孩子，我想说明：在我婚后的数年内，我们始终没有要小孩——并非不想要，也不是不会生，而是玲儿有习惯性流产的毛病。我想这恐怕应归其娘家人的杰作——当年那个荒唐而令人发指的夜晚，其父母不仅上演了一场令人作呕的丑剧，而且用野蛮的方式致使玲儿小产，并导致了玲儿婚后的习惯性流产。 　　多次的流产使玲儿极度贫血，整个人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我记得那个准生证每年都要更换，可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愿意降临。就是这样，我们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在母亲的子宫中夭折。有关性命，是不忍细想的。这种无形的打击，每每令我揪心的疼——没有一次不在我心头留下永远无法抹掉的精神烙印。 　　玲儿第一次流产是结婚的第二年，其父母来探望，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屁话，带来了一包“爆米花”。当时的情景我至今无法忘掉，他们用一只装鞋的塑料包装袋拎来了一大堆好看的爆米花。那东西包括包装袋，它的价值大概值两元人民币。爆米花很漂亮，颗颗如白茶花的骨朵，至于能否弥补玲儿的精神和身体的创伤，这个只有玲儿自己知道。 　　第二次流产住院后，其父母第二天赶到，他们疼爱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喷了一病房的烟雾，临走就手留给女儿十元人民币。进步之大令我吃惊——明显比第一次翻了五倍。 　　等到第三次第四次流产时，其父母干脆不来，只打了个电话问候问候，算是表达了心情。这样也好，我为之高兴，毕竟双方都省劲儿了，他们不再破费，又省了惺惺之情，我也减省了支迎，少了许多精神负担。 　　我想尽快结束这一段落——我和你一样，并不习惯流产。 　　在晚春，所有的花儿都已经盛开过并准备着凋零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女孩，她来到世上几乎是个奇迹，玲儿最后一次怀孕就是怀的这个孩子——“千呼万唤始出来”用在女儿身上最贴切不过的了。当玲儿又一次出现妊娠反应时，让全家人都为之紧张万分，大家以为又要玩空城计，仿佛肚子里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颗定时炸弹。一直到肚皮一圈圈地隆起，全家人才松了口气。但是随后并没有让人轻松，严重的妊娠反应闹得全家惶惶不可终日。别人怀孕也有妊娠反应，但仅仅在早期出现，如食欲不好，偏食以及轻度的恶心、呕吐、全身乏力、头晕等等，但玲儿这方面就与众不同了，呕吐严重、不能进食、进水，血压下降、发烧、甚至黄疸，整整几个月都不能起床，全靠输液维持生命。 　　我那个时候的心情可想而知，每天心脏都悬在嗓子眼，就连睡觉都不踏实。玲儿的每一次呕吐，都能让我魂飞胆丧，悲痛万分。我没有一天不在盼望孩子平安降临，更无法想象青春不复在，年华逝水流的晚年，没有孩子是如何的凄凉。其实呢，我更希望任何的时候，能有一个孩子能叫我一声爸爸。我曾不止一次地凝神观注其他孩子，他们在阳光之下的那种天真、活泼和快乐，只能让成人相形自惭；而他们纯真、无邪的眼神，让人不敢与之对视。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假如没有孩子，这个世界将有多么冰冷和无聊。 　　我每天都要拿出自己的精神来支撑玲儿的精神。我常趴在玲儿的肚皮上听里面的动静，跟玲儿开玩笑，说她整日躺在床上，崇拜的人物一定是卧龙生。孩子能是说生就随便生的？我对她说，那不成了低等生物了？老鼠生的多，一年四胎，一胎八个，可它叫老鼠。苍蝇蚊子就更厉害了，屁股一撅就是一堆，好恐怖。鱼就更了不得，精子射在外面，擦肩而过就有可能怀孕，你说倒霉不倒霉。玲儿听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接着说，知道蜣螂吗？屎尿里面摸爬滚打，怀孕生孩子都不愿意出来，还有狗啊猫的，从来不搞计划生育，说生就生，比屙泡屎都简单。玲儿听后捏鼻子，说我恶心人。我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其实人应该进化了，完全可以女的下个蛋，男的来抱窝，好让女的少受点罪。聊到孩子的时候，玲儿说应该给孩子起个名字。我就对她说，要是女孩，就叫张花、张香、张翠枝、张毛妮、张美丽；要是男孩子的话，就叫猫蛋、狗剩、栓柱、解放、文革、建国什么的。玲儿听后急得要跟我打架，说她生的孩子，绝对不能叫这个，太俗。她觉得琼瑶小说里的人物就不错，而我觉得孩子弄个风花雪月式的名字虽说能促进祖国统一，可俺祖父外祖父都是土八路，要真起个台湾的名字，他们肯定会气得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娘。后来，她又对四个字的人名感了兴趣，让我给孩子起个日本鬼子式的人名，我想了想，怎么也无法让挖地雷的与“张”姓拼凑到一起，就胡乱给了她四个名字做参考：张冠李戴、张龙赵虎、张灯结彩、张牙舞爪。她听后差点没背过气，说你要再这样，明天就跟你离婚！ 　　玲儿有阵痛的时候，是农历九八年的三月二十四，她是晚上十点被我和母亲送到妇产科的，一直到早晨六点多才送进产房，而我就一直等在门外，琢磨不定，是该感谢还是应该祈求上天。那个医院的楼下的有着数不清的紫藤花，那些紫色的絮状花朵在春风中摇曳，有几只蝴蝶落在上面。我望着翩飞的蝴蝶出神，想起多年前读过的《巨人的花园》，说的是一个巨人有一座很美丽的花园，其中生长着各种树木和鲜花，所以邻近的儿童们常常溜进来玩耍。唱着，笑着，一片欢乐的景象。后来，巨人感到他们太吵闹，大声吼叫着将孩子们都赶走了。他得到了安静，但同时也看到树木都突然落尽了叶子，各种鲜花也都枯萎，原是美丽的花园显得异常的荒凉。他发觉仅有一棵树依然枝叶繁茂。他好奇地走了过去，看到有一个孩子躲在树上，由于太小，不敢爬下来。巨人将惊吓得满脸泪珠的孩子抱到了怀中。他领悟到，如果没有孩子们，这座花园也就没有春天，于是，他将吓跑了的孩子们都呼唤了回来。于是，花又开了，树又绿了，阳光照耀着欢笑的孩子们。时隔多年，当我将有自己的孩子时，才体会到孩子确实就是生命的春天。 　　女儿是七点生下来的，医生包好她后，我小心翼翼抱了过来，扔下产床上的玲儿，再也舍不得离开她。这是个新鲜的生命，让我爱不释手，她永远都属于我，我应该是她一生中的守护神。女儿在我怀里显得格外渺小，像一只可爱的小猫，不哭，也不闹，对这个世界有些怯生生的，好象还有些疲倦。我奇怪她居然会吮手指，能把小手举到嘴前吮。我想对她笑，或者说说话，又怕吓到她，只好把嘴唇伸到她的额头，轻轻地碰了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臭屁，我是一个能让另外一个生命值得信赖的依靠！我能感到责任瞬间降到身上——今后所有的奋斗，都应该为她。我就这样一直抱着我的公主，就连喂糖水和洗澡时也不愿意离开。护士姐姐不答应了，站在产房外面喊，有你这么当丈夫的吗？生个女孩也不至于这样吧？产妇你还管不管？我迷茫了一阵，原来只顾自己高兴，把公主她娘给冷落了，她只好弓腰搭背的，自己瘸回来。 　　我感谢孩子，带给我快乐，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女儿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了，她的成长，就是我的快乐，每一次看到她的音容笑貌甚至哭泣时，总有无限的喜悦涌上心头。 　　然而，随着孩子的出生，我和玲儿之间的感情开始有了危机。充满尿片的生活似乎让陈玲玲敏感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她总是抱怨不该要孩子，形容有孩子的女人无异于藤缠树。她烦躁的时候看我也不顺眼：你这人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诗情画意，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在结婚纪念日、情人节和我的生日送给我什么礼物，不浪漫也就算了，你还不知道体贴人，还没有上进心，在社会面上和单位里还没有什么能力……陈玲玲的话总是给我一种错觉，让我认为自己是一台过时了的家用电器。我无法不承认自己和大部分的中国男人一样，总是在表达爱的时候，缺乏想像力——尽管在表达恨的时候是天才，但在爱的面前就是如此平庸。 　　婚后的陈玲玲让我越来越不明白，她突然变得跟我不再是一个类型——她的庸俗和她认为我的庸俗让我们彼此无法沟通，也让我对我的婚姻和爱情越来越搞不懂。黄浩说我太崇尚幻想中的爱情和婚姻，而我又眼高手低。他说其实爱情和婚姻二者不可兼得，婚姻是以牺牲掉爱情为代价的，结婚就是为爱情建造一个牢狱，然后把自己和爱情禁锢起来，然后僵死。有关女人，他说，她们只能远远地欣赏，不可近视。如果再生活到一块，就是自取灭亡。孔子为什么叫圣人？几千年前他就知道了女人不好相处，你离她近了，她不尊敬你；你离她远，她会埋怨你。我不太欣赏黄浩的话，觉得孔子也是扯蛋专家，这不应该是个轻视女性的世界，因为不论男女，出生、成长、谈恋爱、结婚、生子、年老，整个一生都离不开女性，怎么还能骂女人？但想起了我的爱情，它似乎每天都在被岁月消耗着，注定要与逝去的青春同归于尽。在过去，或者在梦中，爱情和我同样拥有做梦的权利，它来自于我的青春年少，来自于伊甸园的智慧果，来自于蛇的引诱，来自于罪行之后逐出的快乐。而婚后，难道只能在梦里看又一度飞花？那时的花开，只存在于最初的清规戒律？唯一该谴责的大概是我，我叫男人，总在尿片与女人的唠叨里，挣扎着去碌碌无为着，日复一日。 （待续）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弓骑步 (现代视觉文化研究会会长) 齐郡公枢密直学士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1 功绩 1248 帖子 9333 编号 43 注册 2003-8-20 来自 京师 家族 现视研

#18 发表于 2004-9-22 02:31 资料 主页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写得好快啊，某家怎么如此慢  ……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19 发表于 2004-9-22 14:49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UOTE: 原帖由弓骑步于2004-09-22, 2:31:47发表 写得好快啊，某家怎么如此慢  …… 是以前写好的。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20 发表于 2004-9-22 14:56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四 　　你可以看到，我现在居住的那条街已经非常喧闹和破败了。街两边尽是卖廉价日用品的小地摊，还有随处任意堆放的生活垃圾，每至夏日，那些垃圾堆上总点缀着红白相间的西瓜皮、烧透的蜂窝煤球以及盘旋其上的苍蝇和恶臭。我路过那个垃圾堆的时候看到了黄浩，他正蹲在路边的树荫中，耷拉着脑袋，摆出一个很酷的拉屎动作。他的旁边有几个老头在下棋，树上挂着几只鸟笼子。我走了过去，问他是不是在发情，他说在看蚂蚁上树。他让我很羡慕，居然能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他说他不想回家，家里到处都是孩子的尿片和女人的嘴巴，跟外面的世界简直冰火两重天。他的样子让我高兴死了，王八蛋，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不负众望。走吧，陪我喝酒去，他说。我断然拒绝，没有心情。他戳了戳我，喜欢得像吃了个屁：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当年没有跟陈家的千金结婚，就是不愿意飞蛾扑火。他的话让我很懊恼，心情顿时坏了起来。 　　除了黄浩的话，还有玲儿的下岗。我们家就是这样，有得有失，厚此必定薄彼——我一点也不怀疑“塞翁失马”的合理性。玲儿说下岗的时候口气非常轻松，如同打麻将时放了一个炮。我当时也没有在意，因为工作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后来才知道，下岗能让一个人心灰意懒，甚至破罐子破摔。正如你所知，玲儿这种人在工作和事业上根本就是烂泥糊不上墙的类型。不过也好，下岗后的陈玲玲更是逍遥自在——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女人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一天比一天胖，后来干脆连孩子都不愿意带了，我行我素，天天玩麻将，乐不思蜀。 　　跟黄浩告辞，我去了那家麻将馆。玲儿正在与人厮杀，不知道其战果如何，但见面色红润，鼻尖上沁出了汗珠，想毕非输即羸。我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看她将一张“红中”打出去，心中暗想应该以何种方式让她停下来。用武力？或者好言相劝？最终这两种方法我都放弃了，原因是没用。自从有了孩子，战争经常发生，可最终谁也没有改变谁，我已经不打算再一次尝试。“红中”点了炮，上家羸了，喜形于色；其他人等垂头丧气，要么埋怨不停，要么后悔不迭。一阵洗牌的喧哗声过后，气氛随即安静下来，是有条不紊和小心翼翼的起牌和出牌。玲儿似乎这才发现我的存在，抬头看了我一眼，问我家里做的什么饭。 　　玲儿是从来不做饭的，每天都需要睡懒觉。有关这方面，需要详加解释：早在一年前我就劝过玲儿，不要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毕竟一辈子不能总是依赖父母和别人，应该有一技之长。她听后倒也自觉，开始学统计、学会计、学计算机，还说趁年轻多学点东西，要不等将来有了孩子就没机会学了。可惜这种自觉只坚持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她把我给买的一套教材丢到了一边，最为典型的是居然能把自己的统计证、会计证和毕业证当了破烂卖掉。公司的帐目被她搞得乱七八糟，四联发票不是丢存根就是丢出门证，工作从来都是当儿戏，上班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母亲见她天天迟到、旷工，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工作上，只好替她“顶”了半年的班。玲儿最杰出的糟糕，就是“有心下蛋没心抱窝”——下岗之后的陈玲玲做了很多生意，用一句较为时尚的话来说叫做“下海”。在玲儿看来，海里有着无数的鱼，随便捞一下就能满载而归。于是，家里忙着给她“织网”，斥尽人力物力财力，“三力”鼎力支持。但是，最终也还是以惨败而告终——赔光了家里的所有储蓄。 　　玲儿问我家里做的什么饭时，我压了压怒气，告诉她女儿生病了，在发烧。她这才站起身，数了数钱，很不情愿地跟着我向外面走。出门的时候，玻璃门上的镜子照出了我的样子——脸很阴沉，削瘦而忧郁，甚至有点愚蠢；额上的几条恼怒中激起的青筋历历在目。这种样子让我大吃一惊。我很讨厌镜子中的男人，一个徒劳地与生活搏斗过后只有自毁愿望与绝望的笨蛋。其实，真正让我愤慨和失望的不是这些，不是生意赔本，也不是玲儿天天玩麻将，而是她婚后曾经一次的与一个中学时的男同学约会。陈玲玲对我说，她只是和他出去走走，要我想的别太复杂。关于此，我愿意不想复杂，更不愿意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妄加猜测，可是，这件事之后，无论如何都在我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个小时后，战争结束，仍然是狗皮袜子，不分反正。我的战果是砸烂了梳妆台和两把椅子，玲儿的战果是抓破了我的脸和脖子，共同的战果是加深了对对方的轻蔑和忿恨。战争初期，考虑到不想把战争扩大，就让着她。到战争中期，实在忍无可忍，把她打个落花流水，听她放声痛哭。她哭的样子可以让人抱头鼠窜：你好，你不打麻将，看你个鸟样，哪个男人不比你强，你还算是男人吗？我当初瞎了眼，怎么这么倒霉嫁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还打我！你个没良心的滚到一边去。我看到你就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死了！你就恶心！骂你呢，就骂你了，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战争后期，为了不住进精神病院，不得不再一次向她妥协。我的投降虽然有虚假的成份，但考虑到还要一起吃饭睡觉，也只好将就一下，委屈求全。我讨厌战争，它让我精疲力尽。但玲儿就不同，结婚之后有向她娘家那个母老虎过度的倾向，喜欢享受每次战争后看我妥协的快感，她不厌其烦，一个战争刚结束两天，马上又筹划新一轮的战争，如此周而复始。 　　两个小时后，女儿才被送往医院。一路上，听她不停地叨叨叨：我打麻将怎么啦？我没有工资怎么啦？养活不起老婆孩子你就别养，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啦？还没说你两句你又摔脸子，你哭丧着脸子给谁看？你管孩子了？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你管过吗？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的？人家都给孩子攒钱上大学，你的钱呢？还有你妈，和你一个德性。说你妈怎么了？你妈是神仙啊？就说不得了吗？跟我耍心眼，跟我刻薄，也不看看我是谁！你凭良心说，我这个当媳妇的对她怎么样？有我这么好的媳妇吗？我待她比待我亲妈还孝顺，我还要怎么样做？你自己说，我哪点不好？我给她买鞋，给她买衣服，还给帮她做饭洗衣服，这还不够？钱出的真涩！放着钱准备下蛋还是怎么着？早知道你有一个这样的妈，打死我也不会嫁给你…… 　　当最后一轮的夜枭般的唠叨结束之后，女儿的诊断结果出来了，是肺炎。和听玲儿叨叨一样，我没有亲眼看女儿被针头剌穿血管而痛哭的毅志，只好躲得远远的，在医院的走廊里不停吸烟。BP机响了三遍之后，我才走向公用电话，对方是个女的，让我猜她是谁。我断然说“不”——早已厌倦这种女人才玩的无聊游戏，也没有心情去耐烦。对方知趣地及时报出了名字——李燕琪。 　　我楞了一楞，随即联想到了遥远的云南，心中生出永远的遗憾，还有一种自己最深的隐秘落入他人把握之中的不安。但很快，我原谅了自己，无论如何，那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她说两年前她全家从云南回到祖籍河南之后就见过我一次，不知道我现在生活得怎么样，想跟我一起出去走走。我想了想李燕琪的样子，根本记不起来——我居然能命令自己把她给忘掉，实属不易。我握紧话筒听她说话，脑子里除了云南，再也回忆不起别的，像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打交道一样，有点紧张不自在。李燕琪说，她一个月前与老公离婚了，现在同其父母住在一起。 　　按电话约定的时间，我坐黄浩的车去了那个单位，在门口，我用路边的公用电话打到她办公室，接电话的人很不耐烦，问我找谁之后，告诉我李燕琪在工作，然后便挂断了。我只好在院子里的操场中等她，等她的时间并不短，我给自己的解释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我坐在操场的蓝球架子下，除了偶尔有远处的汽车笛声，周围很安静。烈日下，我有一些昏昏欲睡，边猜测女儿的病情，边看远处的羽毛球比赛。那天给我的强烈感觉是时间刹间凝固了，我被整个世界遗忘，要么就是整个世界都被遗忘。我觉得自己像个死亡之后的幽灵，与这个喧闹或者安静的世界毫无关系。羽毛球赛平庸无奇，挥拍动作有着机械性，球的忽尔向左忽尔向右，包括远处矗立观望的我，都显得毫无道理。右半场的一个女孩为了抢救那只飞得正欢的球不至落地，差点跌倒。我突然想笑，不清楚抢救那只球有何意义，这近乎一个乐子，当然也可以忽略。 　　那个操场外围的草坪上，我吃惊地发现居然有几丛野生的草莓，这在河南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种可能现在成为了可能：它们蓬勃地生长着，有几颗果实炫耀了出来，鲜红欲滴。我摘了一颗，搓掉果实上的籽粒，放入口中，云南的那些记忆弥漫开来…… 　　隔了一个世纪，李燕琪才下班，她很远就看见了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看了看那些野草莓，收回记忆，低垂着脑袋，慢慢向她走去。一直走到她面前，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这让我想起一个刚动完手术的痔疮患者，时刻要夹好自己的屁眼儿。 　　晚饭是在一家包子店里吃的，两笼包子吃完之后，我才明白自己将午饭一并解决了。我记得当时我还喝了一瓶酒，是李燕琪帮我要的。其间我们还说了一些话，话的内容已经记不大清楚，但自始至终，我一直在躲避李燕琪的目光，在我认为：结过婚的我来找离过婚的她，帷一的解释就是动机不纯。这让我很不自在，想站起身马上走掉，又担心小题大作，被人看出端倪，只好继续坐下来，沉闷地喝着酒。 　　饭店墙角的电视一直在播着乱七八糟的节目，一个女人尖叫一声，同时吓了我们一跳。那是个广告，女人睁圆眼睛，指着一瓶饮料，又惊又喜。 　　看来你这些年过的并不好，她说。她说这话的同时，还想制止我喝酒，大概又觉得不合适，就作罢了。我分不清她这话是同情还是嘲笑，只固执地继续给自己倒酒——喝酒如同给脑子里的零部件上油，平时生锈的脑子喝了酒就一下子想开了。后来李燕琪长叹了一口气，说很多人的婚姻如同一场戏，最终往往都以各种不可理喻的结局收场。就比如她，从云南调到河南，很草率地把自己嫁了，以为可以踏实的生活，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孤家寡人，无依无靠。女人的命啊，原来也由婚姻决定。她一直在叹息。 　　我不停地在抽烟，透过烟雾，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亮了。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夫妻带着孩子散步。他们手拉着手，或者是前后簇拥着，议论着所见所闻，神态无比放松，好像在家里一样。我知道这是一种幸福，嫉妒非常。嫉妒之余，让我隐约觉得自己很难再有这样的幸福。想到这些，我的情绪更坏了，决定晚一点回家。 　　在上楼梯的时候，我的衣角被楼道里停放的一辆自行车挂住，扯了半天扯不下来，我用脚踹，结果和一堆自行车倒在了一起。李燕琪扶我进屋的时候，这才发现大脚趾血流不止，地板染红一片，连自己也吓一大跳。李燕琪吃了一惊，抱怨我的脾气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成熟。她急忙找来纱布、云南白药和药绵，盘腿坐在地板上，背倚着梳妆台给我上药和包扎。她身上有种香味，是用有香味的洗衣粉洗的，另带一点广玉兰的味道，这些气味很好闻。她给我的脚包扎时，我看她十分清楚，一头齐耳短发，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锁骨下的一颗黑痣，衣服里面小巧精致的乳房。这让我想起几年前的云南，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也是脚上受伤，也是她给我包扎伤口……我们俩近在咫尺，但是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紧随而来的另一个记忆，是“未婚夫”这个词，这让我想起来，我曾经做过她的“未婚夫”。 　　我的脚在她的包扎下，缠了一层纱布，搞得臃肿不堪、非常大，像一只白色的王八。它让我想起李燕琪在数年前第一次给我包扎时的情景，她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脚，再好的鞋穿在上面也会变形。包完脚之后，她要我留下来，理由有两个，一是我喝得太多，怕路上出事；二是脚上受伤，根本无法走路。未置可否间，我出了洒，吐了她一床单，搞得满屋子到处是酒气，很难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醉了，李燕琪打扫完房间，在给我倒水时，我一把抱住了她——我感到一阵冲动，就把她紧紧地搂住，想要侵犯她的身体……她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说道：讨厌！你起开！我放开了她，仰面朝天躺着，浑身冷得厉害。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半夜我被渴醒，想起来找水喝，发现胸口趴着一个人——她把脸贴在我的前胸睡着了。见我醒来，她也迅速醒了，说我的肋骨硌人死人了。 　　酒肯定是醒了，我肃然坐起，觉得背着自己的妻子与一个女人这样亲近，简直是道德败坏。我默默地站了起来，羞愧无比。李燕琪见我要走，就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把水果刀指着我：几年前你说过要留下来娶我，结果你还是走掉了，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杀了你！ 　　外面起风了，我走在街上，发现那晚的月色很亮，但半弦。“月，阙也”，缺的解释让作家张晓风很是着迷，他把境界给了我，让卑微而渺小的我身同体受。人生大概就是一个缓慢被缺的过程，许多唏嘘，许多惊愕，许多甜沁沁的回顾，许多嗔喜，许多笑泪，贪痴或悲智，都会随风而逝。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就像这半弦的月亮。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21 发表于 2004-9-22 14:5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五 　　张爱玲曾经说过：正经女人虽然痛恨荡妇，其实若有机会扮个妖妇的角色的话，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假如把这句话翻译更通俗一些，应该是：正经的女人受道德与伦理的影响，约定俗成地一致痛恨荡妇，但是，如果在不损失任何东西的前提下，给她们一个撒野放肆的机会，其实都想脱离正常轨道试上一试。张爱玲的这句话中间有一个“跃跃欲试”的“欲”字，我把这个“欲”字理解为两方面，一是私欲；二是准备。张可能在试图断言所有女性具有水性扬花的潜意识，但我觉得男性也这样——都是人，无所谓性别。之所以没都没有随心所“欲”地将思想转变为行动，恐怕缘于道德的约束，还有法律。假如置道德与法律不顾硬要把“跃跃欲试”改为“随心所欲”，那他（她）一定是个蠢货。 　　事实上玲儿就是一个蠢货。这个和我朝夕相处的女人，直到有一天突然背判了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在玲儿背判我的时候，我像一只地下的蝉，躲在家里，与世隔绝，作茧自缚，终日与书为伍。那段时间正值国家公务员考录前夕，我在做最后的冲剌。紧随而来的，是永远背不完的法律条文和永远不易理解的市场经济以及永远让人恐惧的专业知识。时隔多年，我仍然无法忘记那段艰苦的日子：一个发如棕丝、面色枯萎、胡子如荒草般的男人，穿着背心和裤头，躲在一间狭小的书房里，一边挥汗如雨，一边不停的读写。我的攻读并没有影响到玲儿，她可以更加执著更加肆无忌惮地玩她的麻将。她能整日整夜的给我留下空荡荡的家，以便让我更能安静的读书。对于她，我也不再横加干涉，因为我对她在表达自己的气愤时，明显缺乏应有的理直气壮，加之恐惹父母生气，索性麻将与书本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有一天，我才猛然发现，我的婚姻在悄悄地死亡。如果说，现在还有值得遗憾的地方，那就是我当初缺乏对婚姻状况的关心和关注——我总是幼稚而简单地认为，我的婚姻依然存在，只要我依然坚守，就一定不会有人来袭。 　　二00一的春节之后，没有人知道玲儿是在循规蹈矩的玩麻将，还是在干其它的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父亲提醒我，玲儿在外地工作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你应该去看看她。我这才大吃一惊，我把她给忘了。至今看来，虽然时过境迁，我仍然无法否认自己缺乏对她必要的关怀——这是我不懂的地方：女人是否时刻需要关怀，才可以让感情保鲜。吃惊之后，我在一个绵绵冬雨的早晨动身，开始去找玲儿。 　　这似乎是一个难逃的劫数，玲儿所在的那家单位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在外地找到工作”、“工作很忙”之类的话，不过是一场骗局。我被蒙骗之后，玲儿的行为已经满城风雨，不断有人告诉我，在春节之前她已经开始和一个刚复员回来的年青人同居了。六年了，我不得不嘲笑自己的婚姻如此短寿。我能清楚的记得我们刚牵手时的共同理想：老年时，在落日余晖的阳台上，坐在藤椅里看夕阳。现在看来，这种理想非常天真。转身回家的时候，我有一些惊慌失措，尽量使自己走得快一些，以免会突然暴死街头。我是在一片恍惚中挣扎到家门口的。拿出钥匙时，却无法将它插入门锁。我不知道该怎样向父母解释这件事，泪水泛滥成灾的同时，迅速去思考一切可能补救的措施。 　　我睡了几天，醒来时，铃儿已经回家了。我没有激动，也没有威胁，更没有揍她，只是强作镇定地问她是不是真的。她不敢与我的目光正视，但看得出来她也很镇定，回答很干脆，似乎还有些心安理得。我问她为什么，她像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赖皮，避重就轻、闪烁其辞，吱唔半天不能自圆其说。这个曾经和我一起私奔的女人，现在穿着一身时尚的连衣裙，在表现无赖的时候又是神情庄重，反倒有点像这场不幸婚姻的受害者。她说她要走，我想拦她，让她给我一个交待，然而看到母亲怀里吓得傻傻的女儿，不禁无比辛酸，只好挥手让她走。她很庆幸我没有发作，迅速的收拾东西，欲逃之夭夭。在此之前，父母再三咛嘱我，事已至此，就由她去吧，千万不可在她身上犯任何错误。然而，铃儿在收拾完东西临走时犯了一个严重错误——她想碰我的女儿并想把她带走——这是最后唯一让我恐惧的。我操了把菜刀砍了过去…… 　　二00一年的新春就是这样，我的家乱成了一锅粥。我不清楚这件事对女儿伤害有多大，也不清楚孩子在这件事中是否受惊。现在女儿已经慢慢长大了，对于欠缺她的，全家人都立誓偿还，因为她没有得到母爱。女儿很胖，个头很高，她继承了我和玲儿的基因。我常对女儿凝视沉思，世界这么大，为何偏偏我的女儿会失去母爱？和你一样，我很疼爱孩子，从不舍得拍她一巴掌。所以，女儿很坏，经常恶作剧，让别人哭笑不得。比如她常模仿邻居那几个男孩子站着撒尿、经常拿着粉笔把我的名字写满一堵墙、在你睡得最香的时候抓你的脚底板、偷家里的面团当泥巴捏着玩……尽管如此，我觉得我的孩子像个天使，我能贪婪地欣赏她每个一举一动和喜怒哀乐，近乎于巴结。女儿每脆生生地叫一声“爸爸”，都让我心里甜得发紫，我欠她这么多，让她失掉母爱，当此宠赏实属非份。在女儿的世界，没有“妈妈”的概念，只有爷爷、奶奶和爸爸，女儿始终认为，“妈妈”这个名词，其实就是爷爷+奶奶+爸爸的代名词。我曾经一度做过无数次的梦，总梦见女儿独自一人站在一处荒漠中，无依无靠，接着，成吨的雨水倾泄而下…… 　　穿制服的女人在边哄女儿入睡边看电视，女儿静静地睡着了，她躺在巨大的双人床上，显得那样渺小。女人还在轻轻地拍着她，似乎怕她不翼而飞。电视里播放的是《廊桥遗梦》，和中国的经典爱情“梁祝”一样，显得多么畸形，却被演绎成为爱情的典范，诗情画意地让那对鸳鸯的灵魂相会在清风荡漾的罗斯曼桥下。但至少，我认为那比《潘金莲》好看得多，那个传说中的荡妇，其所谓的情欲像鱼在空气中呼吸一样频繁，日日需要独辟蹊径方可赖以生存。 　　一年半前的那一刀并没有砍到玲儿身上，它被我父母夺了下来，然后扔在了院子里。在夺刀的时候，我的手受了伤，血流了一地。我记得我像一滩烂泥，一下滩倒在地上，抱着女儿万分委屈地失声痛哭。一切都来得这么迅速，十年的爱情，六年的婚姻，就像一坐年久失修的破庙般坍塌了。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仔细观察过玲儿的照片，很难从那张脸上读出来什么。也曾经自己对着镜子观察过自己，想试图从中找出一点无法偶合的致因。那天我的爆发就此终止，那是对自己伤残的婚姻不屑的一种表达方式。我不再仇恨那个狼狈的女人，她在我面前如此的陌生，我无视她的存在与离去，那个时刻她在我眼中显得那般微不足道。我甚至还有想疯狂嘲笑自己一番的冲动，更想肆笑我过去的爱情，它实在像一只用过的安全套，粘腻肮脏、令人作呕。 　　那天玲儿回娘家的时候是我父母陪同一起去的。后来我父母说，主要是对她负责到底，免得路上出什么事情，将来无法交待。他们把玲儿送到娘家之后，玲儿的父母跳到院子里高声叫骂，在他们看来，玲儿才是这伤婚姻悲剧里真正的受害者。玲儿的母亲，这只久讳的母老虎双脚跳起，无耻地叫嚣着，说我当年把玲儿哄到手，今天厌烦了，一脚把她女儿踢开。玲儿的父亲也一样的恬不知耻，用最歹毒的句子骂我父母…… 　　我母亲从玲儿娘家往家里走时，双脚已经拖不动了，是我父亲架着她往家走的。我母亲后来对我说，她当时觉得自己要死了，双脚怎么也不听使唤，像灌满了铅，胸口也憋闷的难受。老俩口回家的时候路灯已经熄了，走到那座桥头时，黑暗中一辆摩托急驰而来，迎头撞上了我母亲。等我抱起女儿赶到医院时，我母亲已经不能说话了，被放在急诊室里抢救。那个晚上我抱着睡熟的女儿，心里什么滋味都有，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以我的生命，来换取母亲的健康。可是我的心愿并没有感动上天，我婚姻的突变，让我母亲从此患上了高压血，总是在后来的岁月里反复发作——那病就像只无耻的王八，咬上就不再松口。 　　后来我母亲坚强地从医院里康复了，她说，她还要好好带着孙女，一直看着她长大、嫁人。母亲康复不久，我便代表全家向法院递交了起诉书。数日后，法院将起诉状副本和传票送达至玲儿手中。玲儿当时就住在姘夫家里。这个让姘夫家人烦不胜烦，每天都想轰她滚蛋的陈玲玲，拒绝在那个送达回证上签字。法官对她说，不签字并不影响到判决，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签了。法官收起送达回证，上车后扭脸盯着车窗外的玲儿看了一会，问我，就是她？得到肯定后，开始对我的婚姻感了兴趣，一路上问这问那，不时对我表达着同情。至今我还能记得那个年老的法官在车里问我的话，他问我有没有下岗，我说没有；又问我性功能如何，我说正常；又问我有没有找相好的，我说也没有……之后他故意恍然大悟，原来又是个女陈氏美啊。 　　开庭之前，玲儿娘家的邻居告诉我，她们一家再也坐不住了，四处找律师，而且找的是本地最好的两个律师，大有鱼死网破之拼。这在我看来都是预料中的事情，无非是做最垂死的挣扎，来拖垮我。但我也具备庸人的个性——愈是耍赖，我愈想离掉她。而且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这婚一定能离，不管它有多么艰难。我想迅速结束我以前所有的一切，去拒绝命运老早就轻率地为我安排好的归宿。我需要与抑郁、焦虑、暴躁和惊慌的日子一刀两断。 　　二00一年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一年，4月28日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一次会议修正的《新婚姻法》颁布，它对“有过错的一方”有了详细的补充，实行了“离婚过错赔偿制”和增加了“禁止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内容。这个《新婚姻法》恰逢我用，法官说，你是本市第二个使用新法的人，而且，如果你举证有效，这官司你赢定了并可以得到精神赔偿。 　　5月1日，我的结婚纪念日，这一天，玲儿委托的本地的两位有名的律师，在得知这件离婚案的内幕后，放弃了代理。其中的一位在我学法律专业时曾经做过我的班主任的律师，在“出差”前对我父亲说，自私需要向道德妥协。5月3日，我女儿的生日、开庭的前一天，我给女儿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希望她快快乐乐。当天请来了我的同学和朋友，我把所有真相告诉了他们，并委托其中两人为诉讼代理人，然后，共同商议第二天的诉讼事宜。经过共同酝酿，我的诉讼状中的要求有五条： 　　一，要求解除与陈玲玲的夫妻关系； 　　二，要求女儿归我抚养； 　　三，要求婚后财产平均分割； 　　四，要求被告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和教育费用； 　　五，要求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第二天八点将近，陈玲玲及其父亲走进法院大门，然后就一头钻进休息室，静候开庭。我很远地看到了陈玲玲，这个与我共同生活多年的女人，很平静，甚至有些安祥，她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来法院像是要办自己的事情。而她的父亲则不同，数天不见，老了许多，疲惫而憔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八点半的时候，他悄悄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向我和我的同学们走过来，然后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哀声叹气，脸色苍白，嘴唇也哆哆嗦嗦。他求我冷静下来，多为孩子考虑考虑。我很不喜欢这个老家伙，他让我几次三番地想在他脸上吐上一口。但是，他提到了孩子，又让我几次差点掉泪。我有一些心软，回头看了看我的父亲和我的同学们，他们没有任何表情，不像我的泪水那样广阔。那一刻，我的使命似乎不再是控诉或者揭露，而是超然之后的怜悯。然而，也就是那一刻，我没有看到玲儿向我走来。 　　九点的时候，黄浩从刑警队里回来，手里拿着陈玲玲与他人非法同居的证明材料，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吧，结束这个错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待续）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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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04-9-23 20:33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六 　　我现在意识到，应该为我的起床找一个理由了，可我搜索遍了所有的记忆，还是找不到。那么有继续睡下去的理由吗？也没有。我该用肯定句还是祈使句？我不知道。从枕头下面摸出“银发”牌香烟，我的思绪在出神中随第一支香烟燃尽，却捉摸不到哪怕一丝可以令人震奋的东西好让我振作。我看看表，九点十七分，这是哪个世纪？我应该支配时间，还是时间在支配我？牙膏是哪个牌子的？两面针还是高路洁？反正还是甜不拉几的味，这种味足以麻痹我的味蕾，好让我吃不下那顿早餐。对镜子整理头发的时候，我盯着自己看了半天，里面的人让我反胃，长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像周润发。不用化妆品抹脸是我多年的习惯，就像我的头发用海飞丝和用香皂没什么两样。为了剃净胡子和压服翻翘的头发，费了我好一翻工夫。 　　我永远没有给自己安排过哪怕是一天的计划，在那个穿制服的女人没来的日子里，你经常可以看到我像一个白痴在书房里窜来窜去。上午起床太晚，我到街上转了一圈买了几本杂志和报纸，花了26.5元，这个月的电费很让我吃惊，竟没有预计的多，我一连问了收费小姐好几遍，她的不耐烦差点没招致我的毒骂。为了表明有多么不喜欢我，她在找我零钱的时候是甩给我的。 　　坐上公交车，我感到一些暖和，盯着前面站着的一个年青女性的臀部看了一会，觉得索然无味，便扭头去用口香糖逗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那个孩子把口香糖吃得淌了一下巴，还傻乎乎地冲我笑，他获得了一个鬼脸，算是我的答复。我喜欢孩子的心情永远超过喜欢女人，因为他们让我想起我自己的孩子。这个小得像鸡蛋的城市永远不会发生塞车，所以我还没来得及把女人和孩子对比清楚，就坐到了家。 　　中午边吃饭边看《今日说法》，主持人还是那个小个子，下唇厚得令我忍无可忍，他的自负和头头是道让我很不舒服，不如崔永元那个傻瓜蛋，会傻脸说傻话。中午的饭没心情下咽，吃完吃的是什么我都不记得。在先前的几个星期里，我一直是用这种方式吃午饭，吃了这么多第二天全浪费了，没见我多长一两肉。我的体重一直是我的心腹之患，先前我还举举哑铃，跑跑长跑，现在都没了兴趣。我最担心的是我的肌肉哪天会不会萎缩，那一直是很令我骄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坏毛病，吃完午饭我必须得睡会，我担心哪天我从政府机关下了岗会不会因午睡找不到饭碗。 　　没人叫我，我很自觉地醒了，点上一支“银发”牌香烟，一边按下开机按扭，听吱吱的硬盘转声，一边提裤子。趁开机的工夫，我还可以到卫生间撒泡尿，然后就可以接着写这篇小说了。 　　离婚不是判决的，是协议——法官认为应该先调解，调解的结果是两种，一是凑合；二是协议。如果实在协议不决，才会判决。判决也分两种，一是凑合；二是散伙。法官倾向于协议离婚，他认为那比较省事，又不伤双方和气。陈玲玲一方大概觉得法官说的比较合理，他们还算明智，觉得大势已去，再徒劳最终结果也不过还是离婚，搞的不好不仅捞不到便宜，还有可能得不偿失。而且，协议总比判决好听一些，多少能挽回一些脸面。所以，我们双方的意见达成了共识，用协议为我们的婚姻和爱情打上了休止符。 　　最初的日子，我有一些胜利的喜悦，但随后就感觉到了这种喜悦毫无道理。胜利只相对于离婚本身，爱情方面我却是满盘皆棋。黄浩说，婚姻方面我是一个臭棋篓子，被随便将了一小军便狼狈地丢了城池。尽管如此，这个地球不会因为我自己的失败而终结或脱胎换骨，它仍旧循序渐进地自转着，你惊天地泣鬼神也没有用；生活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悲伤而风情万种。一觉醒来，阳光还是昨天那个，依然照着我的卧室，新的一天就在一片庸碌中又开始了。不必指望在这个平凡的清晨会有数百条彩虹横空出世令你惊喜不已，也不必担心天上会下刀子，所有预料到的和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它们都会该怎么发生，怎么发生。 　　我回到了独身的生活，让自己倒退回十年之前——我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除了多了一个孩子，给父母添了几道皱纹，其它一无所得。我花了三天时间彻底打扫了我的房间，把结婚时的家俱送给了一个乡下亲戚，床也送给了父母，洗净了久未打扫的地板，又把墙壁上的蛛网也扫了一遍。这样子，房间简单素净得差点认不出来了。我把写字台的灰尘清洗干净，重新漆过漆，又在上面铺了块厚玻璃——这样看来，很接近十年前我单身时样子了。其后，我又买了一台书柜，把婚后再也没有翻过的书统统翻了出来，弄干净后，把它们整齐地摆了上去。然后我可以在睡不着觉的夜晚，整夜整夜地翻看它们。我至今记得我当时的状态——去拼命看小说，钻进了书堆。我记住了一大堆东西，但全都是没有头绪的，因此，我的脑袋犹如一块海绵，既空空如也，又鼓鼓胀胀。我一个接着一个地爱上了不同的作家；但是，由于我生性容易受到感动，所以最后的一个我认为最能感动我的作家总让我厌弃在他之前的那个倒霉蛋。竟至最后，我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像刚遭到洗劫后的破书摊子。 　　黄浩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和黄金屋，说得我心花怒发。所以，最初的日子，我很容易地就用书解决了彻骨的悲酸——我以为一个人只要把书当成他的情妇，只要搂紧她，空虚就能填满。然而不到一个月，我出现了幻听——在深夜我看书的时候，总是听到客厅里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给自己的解释是：这的确是幻听。但一次又一次的幻听让我动摇了，我无法相信同样的错觉会接二连三地发生。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往客厅里跑，事实的结果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了我，使我看起来和一个二百五毫无二致：客厅里除了墙上的石英钟有秒针在动，别的什么也没有。而黄浩鼓吹的那些颜如玉和黄金屋，它只能用来骗鬼还差不多。我的恐惧攀升到顶点，彷佛自己的生命就要耗尽在这一场冗长的折磨里了。我感到灵魂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痉挛地昏厥，仿佛一只受伤的鸟儿，在天空飞着飞着就咽气了。最终，我越来越恐惧夜晚的来临，以致每一次夜幕低垂都让我在拉紧窗帘的时候，精神要骤然崩溃——黑夜总是恶梦的帮凶。 　　我就这样一个人度过漫长而寂寞的冬季。四月来临的时候，人们脱下大衣，在阳光下聊天，在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或者在淡绿色的草地上谈情说爱，而我完全的孤苦零丁——一种年少春衫薄的微寒景况。自结婚之后，我的朋友就少的可怜，也很少与同事来往，所以也就没有谁来理会和理解一个离婚的男人。除了黄浩，我不敢去见任何人，怕别人安慰；不敢上街，几乎每一条街都曾留下了我和玲儿共同走过的足迹；更不敢翻动从前的照片……我在百无聊赖的孤烛中送走了五月。六月来临的时候，它比五月更难过。六月，我不止一次地对黄浩说，我快要坚持不住了。黄浩听后哈哈大笑，说我如果为人民而死，将重于泰山，否则，只能轻于鸿毛。黄浩还说，再痛苦的时候，就紧闭双眼，咬紧牙关，把手伸到两腿之间……痛楚马上就会过去——他竟然教我怎么手淫！其实，我的模样并不比一个刚手淫完毕的家伙好上多少。黄浩说，你哪儿像？我看倒像一个越狱而逃的强奸犯。 　　离婚的最初几个月里，听黄浩说玲儿仍住在本地，这让我每天都不踏实，一个曾经和我有着某种关系、和女儿有着血亲的女人，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地方，彼此又不往来，确实很荒唐。这意味着她不再属于我的女儿，不久，她将是别人的妻子和母亲。我很奇怪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随后的几个月里，她也没来过我们家，甚至在她离开本地决定去南方时也没有来看女儿一眼，我很佩服她，能坚持把母女感情与婚姻关系等同对待。在她去南方前，有两次我在街上碰见过她，隔很远，很陌生，而且行色勿勿。我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真的在忙着什么，同时也为她的将来担心。从内心来讲，我真的希望她能过得好，并尽快能重新组建一个家庭。 　　除此之外，我还希望女儿能尽快忘掉陈玲玲：你妈妈去外地工作了，需要很久才能回来。我觉得这个谎言很好，应该没有什么破绽。说到这里，我还可以说说我的女儿：父母的离异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她根本就不听我的谎言，每天都喊着要妈妈。没有妈妈的她显得非常孤单无助，经常有小孩欺负她。甚至比她小的孩子都可以打她，我时常看到女儿见到那些曾经打过她的孩子从她身旁走过，她都会害怕，都会蹲在地上不敢站起来。我很心疼我的女儿，可我又不可能去帮她打那些孩子，所以只能不吭声地把女儿拉走，然后抱着她难过。我教过她很多次，不要害怕，任何人打你都必须还击。我知道这样教育孩子很不好，可实在受不了女儿这样天天被别人打。 　　秋天的时候，陈玲玲的表姐来找我母亲。不愧是做会计的，很聪明，算计到我母亲每天都会接送女儿，就在幼儿园门口等。见到我母亲后，对方说明了来意，大概意思是想让玲儿回来，请求我们原谅她。我母亲态度很坚决，一口拒绝了对方，留下了话：把我儿子孙女害这么惨，这是不可能的事。当时我觉得母亲说话重了点，没有留余地，也没有给我和玲儿任何机会。但是后来的事情让我哑口无言——玲儿去南方一年之后很快结了婚，而且抱着个吃奶的孩子回来了，那孩子有一岁了，按孩子的年龄加上玲儿怀孕的时间推算，玲儿的表姐当时在幼儿园等我母亲，厚颜无耻地提出破镜重圆的时候，玲儿已经有孕在身！ 　　玲儿是在秋天的一个下午走的，不知道是谁送的，走得悄然无息。我能感觉到她当时走得很狼狈，也很孤单。走前没有来看女儿。陈玲玲走之后，七月份，我参加了黄浩的葬礼。他死于一场车祸，收尸体的时候，用的是铁锹。他走的时候，他女儿才一岁。在焚尸炉前，我看到他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他对我说，所谓真正的爱情，是属于昨日的话题，已经离我们相当遥远。 [广告] 《精忠报国岳飞传完整版》火热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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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04-9-23 20:33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七 　　黄浩活着的时候曾对我说，治疗情伤的最好办法就是移情别恋。于是，我照他的方法，饥不择食地随处恋爱，包括网络。其实只有我心里最清楚不过——属于我的爱情只有一次，早已经被我花销掉了。所谓爱情，就算她再来，也不过是掩人或者掩自己的耳目罢了。 　　我认识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一家超市里的营业员，她很小，只有十七岁，和我一个属相，比我小了一轮。我记得第一次认识她是在朋友新开的网吧里，在认识她之前，我曾经被她在网上写的武侠小说所吸引。见到此人之后，才惊讶作者原来不是什么大侠，更像一个中学生。她当时坐在靠墙角的一台电脑前，在QQ上对我说，她和我同在一个网吧。我很吃惊，感觉自己像中了埋伏，随即紧张地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只有一个人转身冲我微笑，就是她。她个子不高，有些瘦小，瓜子脸，鼻子小巧，笑的时候，似曾相识。 　　我从一台电脑走向另一台电脑的时候，觉得自己迈过时光隧道，年青了十岁。那些文章是你写的？我问她。不可以吗？她歪着头，很调皮的笑。她的笑让我觉得自己很傻。于是我坐在她身旁，看她打字。她用五笔，并不熟练，经常打不出来字，就问我。我很乐意教她，以显示自己能耐。 　　之后，我似乎感觉到又一个爱情来了，而且自然而然、毫不拖泥带水。一切都安好无恙，像一场重复过的梦魇。对象就是这个写武侠小说的女孩，她叫邵海妹。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有些胆怯或犹疑，始终没有勇气去向一个比我小一轮属相的小女孩敞开心扉。但是，事情的进展却出乎我的意料，邵海妹不仅比我勇敢，还能给我鼓励。在我心情最沮丧的时候，我吃惊地发现，坠入情网远比从婚姻的沼泽中走出来要容易得多——一场悲欢离合，在那一年的夏季迅速蔓延开来。 　　那个夏季总是多雨，令人心浮动，甚至烦躁。那些矛盾的心情，我不清楚究竟要待续多久才更合情合理——我总是这样自相矛盾，既无法割舍对前妻刻骨铭心的思念，又无法拒绝另一个爱情闯入心中。我始终没有坚持把自己封锁在一片孤寞的世界里，亟亟欲逃，惊惶而紊乱。我甚至有种罪恶感，一种背叛爱人去苟且偷欢的罪感。但又突然发现，我所坚守的所谓忠贞，不过早已化为泡影。所以，大多数无聊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的进入那家网吧，似乎去寻找再一次的偶然与必然。我很幸运，就算她没有在那家网吧里出现，也总会在我的QQ里出现。 　　我觉得推心置腹能让自己不致于太冒犯，就把选择题留给对方：我很喜欢你，但觉得非常不合适，我无法想象到爱情会在年龄悬殊这么大的你我之间发生。邵海妹迟疑了很大一会，从QQ上传来消息，使用的是疑问句：为什么不可以？ 　　这让我很兴奋，但多少也有一些失望，因为与第一次爱情相比，这一次来得太容易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徒活近三十年，也居然越来越不懂什么叫爱情了，大概这就是。于是，一切围绕爱情这个主题的故事情节陈列铺开：约会、倾诉、相视而笑、心神领会以及接吻……更多的时候总是对方打电话约我，非常频繁，用她的话说，就是一天不见我，就会无精打彩。与之相比，我总是不怎么活跃，几经努力仍然如故，大概与我当时的心情不无关系。有时候我会猛然想到，结了六年婚，孩子都有了，到头来会孤身一人，再和一个小我十二岁的女孩从头再来，极富戏剧性与无比荒唐。但是邵海妹很会鼓励我，甚至暗示我——我下面做的，应该是把爱情进行到底。 　　我一度试图寻找一见钟情的理由，那样才不至于使自己太轻浮。邵海妹说，爱情不需要理由，一切就这样措手不及，不要以为我和你就是大逆不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临近中午，在我的书房里。我抑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清楚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我的对面是一面墙，挂有一幅照片，上面是前妻抱着胖嘟嘟的女儿，母女情深。我突然有一种绝望感，觉得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如过眼烟云，不复存在。我的家庭、我的爱人、我的爱情，这一切，似乎都应该归罪于这个十七岁的女孩。而我自己，也正如一个轻浮的寡妇，在丈夫尸骨未寒时就急于红杏出墙，人尽可耻。如你所知，下面，我的态度不是很好了。 　　中午做的饭是清水煮面，这种连我都难以下咽的吃物，拿去招待女朋友，显然是不怎么合适的。我知道，这是母亲故意如此。我父母极力反对我交这样的女朋友，他们说为我操了不少心，我应该去找一个有房有款并对女儿很好对父母孝顺的成熟女性，如此这般才可以皆大欢喜。离婚以来，他们托人帮我找了不少，未婚和离异的应该有一打，可我始终提不起来兴趣，逆忤地找了一个超市的临时工，年龄还这么小，父母之反对当然。用父母的话说，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女儿的将来及父母的晚年将系此于一身，实在不可随意。 　　邵海妹简单地吃了一碗清水煮面就匆匆走了。女儿拉着她不让走，叫姐姐别走，可还是走了。之后，我便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无法自拔。我就这样一直坐着，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日暮时分，天好象要下雨，我在阴暗的书房伸了几个懒腰，然后去接邵海妹的电话。 　　真的，她说，我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她说完这句话，电话听筒里开始有了哭腔。你和前妻分手了，我不清楚是否该安慰你，还是该鼓励你……从明天起，我要到另一个新单位工作，临行前想向你道别，同时把一段时间来想对你说的话告诉你：没有谁比我更爱你。最后，邵海妹说想见我最后一面，是晚上八点，以前常约会的地方。 　　邵海妹最后的一个要求我并没有满足她，踌躇许久，去与不去之间，我选择了不。之后，我跑到街上买了一件二锅头，那是黄浩他爸最爱喝的酒。 　　黄浩的爸爸是个酒鬼，端起酒杯，举到鼻子底下嗅嗅，然后碰近嘴唇用舌头轻轻地舔一下，有滋有味地一仰脖把酒抽光。抽的时候，每每都有“吱”的一声。酒肉穿肠，黄浩他爸有了情绪，对我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酒似乎也下得特别顺畅，仿佛咽下的不是60度的二锅头，而是曹操的杜康。自黄浩走了之后，唯一能安慰他的，可能也只有酒了。 　　外面天色灰暗，空气里布满了水汽。窗外的国槐树，有一棵很老，一半已经干枯，别一半正在蓬勃，在叠翠间，有两只麻雀在嬉戏、我不清楚它们为什么快乐。室内很黑，我就着外面那一点光线在写这篇小说。小说写写停停、修修改改，已经快两年了，我始终没有毅力把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气呵成。天好像是要下雨，但始终没有下来，就像这篇小说，有始无终。女儿从外面进来，探头探脑的，见我在，笑嘻嘻地说，“小爷爷”和“小奶奶”已经批准，让“小爸爸”和“小妈妈”旅游结婚时带上她。穿制服的女人也走了进来，她刚和女儿洗过澡，发髻高高盘着，穿着蓝色碎花的长袍。她和女儿一样，有着胖且白的皮肤，尽显富态。这是两个烦人精，一大一小，一个会揪耳朵，一个会啃脸。我紧张地站了起来，怒发冲冠：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之后的情况就是这样：我被掀翻在地，啃脸的啃脸，揪耳朵的揪耳朵……过后，穿制服的女人看了看我写的小说，问我两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在哪里。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在陪黄浩的老爷子喝酒，我对她说。我从黄浩家回来，雨下的非常大，数年罕见。我一直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侧耳听窗外的大雨倾盆。身体躺在床上，意识却在黑暗的街道上漫游，在雨中飞快地掠过一道又一道街，一扇又一扇窗，如同一只在雨夜里飞舞的蝙蝠。一切都好像是梦，是睡着以后或者醒来之后都会做的梦，梦的另一头，有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撑着一把伞，全身湿透，在等什么人。她叫邵海妹。 （待续） [广告] 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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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04-9-25 08:43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八 　　二00一年的那个夏季非常多雨，我焦躁地坐在屋里，盯着那个时英钟，一直在盘算是否该去约会。我父亲态度坚决，对我说，你不能去。我觉得我很窝囊，马上而立之年了，还在他的统治之下，他所有的决定，我别无选择。我把头转向窗外，那里爬了一些爬墙虎和常春藤，它们依附在墙上，任风吹雨淋，倒也逍遥自在。院的一角，那株瘦弱的夹竹桃，经雨一淋，现在已经不成了样子，粉红的花已经打落一地。 　　想想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说我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应该慎重了，选择对象，一是要看人品，二是要看经济状况，二者缺一不可，至于脸蛋，勿需出众。他还说，如果再失败一次，你怎么向别人解释？到底是你不好，还是娶的女人不好？而且，父母、孩子都要考虑进去，再娶个祖奶奶回来，大家还要受罪。我端详了父亲好大一会，想反驳，但婚姻失败的前例又让我保持沉默。事已至此，辩亦无益，毕竟儿子再恼，也不能弹劾父亲。唯能让我想到的是，我是一个倒霉蛋，这么不小心让婚姻失败，应该接受全世界人民的声讨。 　　说到这里还有必要补充一下：我的离婚和恋爱还引起了领导的关注。那个纪检组长专门找到我，对我表示了特别的关心，他再三强调，让我当心身体，身边没有人照顾，“各方面”都要“好自为之”。他的意思我懂，他怕我在外面乱“搞”，影响了年终的文明评比。他的话让我惊奇地发现，这个世界扯蛋的事如此巨多。 　　难以言说的夏季让我的梦非常多，那些梦异常短暂，总是做了一半就被惊醒。由于醒得过快，我一点也记不得我梦见的是什么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最终还是什么都搜索不到。我一定梦见了什么很要紧的事，要不然怅然若失的感觉不可能这样持久与强烈。这种有始无终的梦，每一次都会让我在醒来之后巡逡很久，心里忐忑不安，失落非常。女儿进来，她会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凝视着我，让我很是尴尬得无地自容。我清楚的记得，那个夏季，我像一个不敬业的保姆，鬼鬼祟祟，心怀叵测……那个夏天发生的事还有：女儿每至晚上临睡前总要哭着找妈妈，我只好每晚抱着女儿在家门口那条马路上往返数公里，搜索枯肠胡编故事，来哄女儿入睡。这成了一种习惯，女儿每晚必须抱着才可以安静入睡。后来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一个离了婚的男人，劫后余生般每天傍晚抱着女儿满大街的奔波。在后来的几次择偶中，一些女方总是吃惊：原来是你，我认识你，你是不是每天抱着孩子…… 　　之后约有一周都没有邵海妹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她又打来电话，我才知道她病了，而且很重。邵海妹对我说，那个晚上雨下的真大，而她就一直站在雨中，盼望着奇迹出现。邵海妹的话让我自觉惭愧无比，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找她一趟。 　　与此同时，父母也在张罗着给我找女朋友，但都不尽人意。我见过几次面，有的太老，根本没有一点观赏性；有的太嫩，是需要时时哄着才可以开心的那种。甚至还有一个因生病被切掉卵巢的银行科长……这些女人虽各自不同，却都有共同特点：有稳定的收入、经济状况比较好、有住房……我明白父母的意思，他们想把我打发出去，就像出嫁一个久未成婚的老姑娘。然而，所有介绍的对象都让我感觉别扭，无论是思想还语言，都无法相像和投合，缺乏我和邵海妹之间那种一见如故的惊喜。 　　她见到我很兴奋，立刻上来拥抱我。她不同于任何成熟女性的，身上没有芬芳，只有一股奶糖的气味，接吻仍然那么生硬，嘴唇冷冰冰，很是干涩，对爱抚也毫无反应——这是处女或者女妖都具备的特征。我无法想象到这将是我未来的妻子和孩子的后妈。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的目标是什么？谁才能和我甘苦与共？我一度怀疑邵海妹，但每一次的怀疑，都能被她的活泼和妩媚打消殆尽。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是那种随便就可以从老婆身边勾走的男人，也根本不具备陈氏美的素质，一个永远无法改造的传统男人。我也不会轻易为情所动、贪图欢乐不讲其它。尽管如此，邵海妹到底还是强烈地吸引了我。在如此追踪记忆的轨迹中写这篇东西的同时，我不时为若干年前的那个我感到惴惴不安。我甚至不由怀疑自己：是否连最关键最原则最初的目标都丧失了。说不定我真的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猥琐之人。 　　我是怀着难以饶恕的罪责去脱光她的衣服的。二00一年的那个夏季，总是令我想起进退两难的泥沼——每迈一步都几乎把整只鞋陷掉的那般滞重而深沉的泥沼。而我就在这片泥沼中气喘吁吁地挪动脚步，前方一无所见，后面渺无来者。只有昏暗的泥沼无边无际地延展开去。邵海妹就在我的下面，光洁得富丽无比——那是一片未曾染指的园地。她一再在我耳畔轻柔地说：下面你应该吻我了。然而，我还是深恶痛绝地诅咒着自己，拉她起来，替她披上衣服。之后就都尴尬无比，或喟然长叹，或沉默不语……我只是觉得自己像个龌龊的太监，关键时刻还煞有介事地假冒君子。直至我在离开她时，才猛然想起：我已经离过婚了。奇怪我为什么一接触女性，总会有种强烈的责罪感，像做贼一样…… 　　那晚上的月色很美，我记得。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种月光比那晚的月光更令人销魂——美得令人伤心，宁静得使人忧郁。我喜欢这夏日的月光，它分娩着它的美丽，它总能透过薄薄的云彩，丝丝缕缕地垂落人间。送走邵海妹之后，我在一片奶油色的月光中站了很久，抒发我的奇想：我的爱情真的又要来了。 　　我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客厅里等我了，他抱着女儿。一刹那，我吃惊地发现父亲老了，头发白了许多，很瘦，脖子上的皮有了皱折。女儿在他怀里已经睡熟了，显得那样陌生。我希望父亲能训斥我一番，可他没有。 　　他对我说，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要再错。我和你妈娶个什么样的儿媳妇，无所谓，有国家养着，可孩子呢？你得为孩子想想，万一后妈待她不好，你怎么办？而且，那个女孩没有正式的工作，你们拿什么来过日子？父亲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开始有一些恐慌。不断在脑子里思索以后自己将何去何从。我几乎能感觉到世界的脉搏在我身旁突突悸动不已。周围的人早已跑到前方，只有我自己在这迷宫般的境地里拖沓着爬来爬去。喟然长叹，我在与夙愿背道而驰。 　　翌日早晨，邵海妹的电话吵醒了我，是小鸟依人般的声音，她笑嘻嘻地问我昨晚是否失眠。我很郑重地告诉她，我们该结束了。 　　预约失恋吗？她是这样问我的。什么叫卑鄙？什么叫无耻？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也别说抱歉！对不起和抱歉有什么用？那样可以让你不安的良心得以自我安慰是吗？既然不想承担责任，为何当初还要选择和承诺？ 　　电话忙音之后，我颓然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在满室缭绕的烟雾中，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如何卑鄙。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那个微风徐徐、终于放晴的上午，我看到无耻的自己，他让我无比憎恨。别人虐待了我，我又戏弄了别人；别人剌痛了我，我又照样效仿，再去报复别人。 　　爱情掺入了太多的东西，还叫爱情吗？电话里的谴责，是我始料未及的。那些谴责让我发抖，在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汗孔，都充满着恐慌与惊惧。所谓爱情，就像一株畸形的病苗，刚刚发芽即遭雷击，连感叹都不曾有。 　　爱情不是赐与的，也不是强求的，它应该是纯洁的、自然而然的，可我一开始就让爱情变得这么势利。或者我真的麻木了——十年来，我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爱情。 　　但是，思念在分手之后。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弓骑步 (现代视觉文化研究会会长) 齐郡公枢密直学士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1 功绩 1248 帖子 9333 编号 43 注册 2003-8-20 来自 京师 家族 现视研

#25 发表于 2004-9-25 09:08 资料 主页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完结了么？copy之后慢慢看。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26 发表于 2004-9-25 21:1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UOTE: 原帖由弓骑步于2004-09-25, 9:08:34发表 完结了么？copy之后慢慢看。   　　十九 　　在我的故事里，总有一个穿制服的女人，她一年四季总穿着制服，是那种绿色的、领子上有着鲜红的领章的交通制服。每天下班，她总往我的家里跑，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帮我洗脱下来的衣物和臭袜子……必须承认，她有点像我的老婆，还常命令我洗澡、理发和刮胡子，不仅说我讨厌，还用拳头打我，说我是臭男人。打急了，我会严肃地问她：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她会笑嘻嘻地说：连你也是我的。然后就勾搭上我的脖子，令人无可奈何的庸俗着…… 　　今天，她又对我说，我两天没来，你屋里就乱糟糟的，简直像个狗窝！我对她嘿嘿傻笑，不是有你吗？还用得着我？她又说，你不要不修边幅，人长的本来就不帅，头发又像个卷毛鸡，你就不会买两件衣服，把自己弄得潇洒点？我说你给我买的还没来得及穿呢，然后兴冲冲地从柜子里拉出来两件衣服。不料她又说，这是哪年的？她突然往了嘴，低头认真看了看那两件衣服，冷冷地说道：这是我买的吗？这是陈玲玲买的吧？然后猛地把衣服甩给了我。 　　对于女人的唠叨，我总是选择沉默。但对于这个女人，我还是要顶撞几句的。谁知我一张嘴，她便怒火直上云霄。她说，以后再让我看见陈玲玲的东西，便和你断绝外交关系，她买的也不行。我气坏了。你一个小女人，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怎么动不动就来生我的气？谁知我话还没说完，她一把把我推倒在床上，拉倒吧你，谁不知道你的大男子主义？我想发火，但想想大人应该有大量，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自己反省反省。我刚想劝她，她又要开始横眉冷对了：两人之间，肯定有许多不同，这就要相互适应。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已经在尝试着适应你，可你却一点表示也没有。你的年龄大我好几岁，尊你一声大哥哥，你难道不应该让着我一些吗？告诉你我路上碰到几个流氓，差点被人家抢了，你却说什么“又不是面缸里的面，舀一瓢少了”这种屁话。这事发生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是何等重大。你却嘻嘻哈哈，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还有，下雨天，别人的男朋友都知道去单位送伞，唯独你不去，你还让我怎么在别人面前说？ 　　她的话让我感到羞愧难当。想想确实如此，有很多地方，我真的不如她。虽然我不愿当面老实承认这些缺点，但内心深处已认帐了：我只知道要人家哄我开心，忘了更应该哄人家开心。我已经欠她太多，不应该再让她失望。男人混到我这田地，真的无话可说。 　　她又对我说，不要再对我提你的过去，也不要当我的面提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也不要提什么邵海妹……我拼命地点头，对她说，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倒不是因为你的美，而是因于你的真。当然，你也不丑。我现在明白了，美好的东西在于内质，不在于外表。更重要的，你的感情出乎意料地专一，而且你还喜欢我的孩子，这两点就值得让我敬重。 　　女人听后，不再说什么，开始汗流满面地清理“狗窝”。女人的样子让我着迷，她的面色微红，带着喘息，给我一种亲近感，浮想连翩中，我的过去又将开始—— 　　我和邵海妹结束之后，整个七月，我躲在家里看曹雪芹的《红楼梦》。它盛过任何古典小说，是自己一直以来很喜欢的格调。慢节奏，有如画如诗般美丽的背景，还有道地的风情做衬，特别是它的语言魅力，是其他的名著难以比拟的，所以阅读的过程总是兴味盎然。它是一部“极品”小说，常看常新，能让你在狭小的空间里守望着昨夜长风。 　　对了，那个时候，邵海妹也看过这部小说，她在还我的《红楼梦》时，告诉我，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然后在我面前，拥着她的新男朋友走了。她的男朋友个头很高，很瘦，戴了付眼镜，非常年轻。而七月的邵海妹，也与以往不同，这个能背诵所有唐诗宋词的女孩，现在是个杰出的性感动物，一夜之间学会了浓装艳抹，像个成熟的小女人，说冷傲就冷傲了。我一时无所适从，呆呆地望着离去的背影，良久，才想起至少我应该把书放回书架，遂掉头回家。 　　我的生活仍然很平淡，除此之外感觉到的是无限的疲惫。我的床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翻过的书，看起来像上帝抛下的一堆遗物，像节目高潮过后四散的爆竹碎屑。天仍然无休无止地下着雨，空气非常潮湿。每天，云彩都像蓄水的绵絮，压得很低。我深深地记忆着那年夏天的雨，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敲打着我的窗台，一种原始的苍凉感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注入心田的。但是我喜欢，甚至迷恋这种躲在灰暗的角落里的那种孤独的忧郁。我甚至能觉得阳光和空气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它们远远地隐居幕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我身后的背景，而我则被这背景给推到前台。我站在舞台上，面前是庞大的观众，他们等待我表演生存的悲剧或者喜剧，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对我无言的沉默和无边的苍凉感兴趣，我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我继续不感兴趣地去单位工作，每周做一次市场巡查，偶尔去超市给女儿买些零食，到了星期天就带她去书店，买一些小说和图片给她和我自己。有时带她去坐坐滑梯、吃吃饭、跑跑动物园，或者让她跟黄浩的女儿玩上一天。帮我介绍女朋友的事一直进展不顺利，我父母说，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有稳定收入和住房的老婆，就可以搬出去，把女儿留给他们带着。我曾受邀去见过两个既有稳定收入又有住房的对象，长相倒也说得过去，也对我的过去表示同情，但后来我都找各种理由推辞了，原因是我捕捉到她们在看到我女儿时的那种皱眉的表情——我从来都是不遮不掩，向来带着女儿搞对象。我总是认为，女儿和我同时满意的女人，才能做我的妻子。 　　夜晚坐在电脑前，我能感受到时间在飞快地流逝。我的笔反反复复地写着那些我写不完的故事——厌倦了的故事。我十分恐惧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记忆。那些清晨、树叶、露珠、白雾、河堤……会有一天远远脱离我的记忆，而真的成为我身后的背景，成为死灭的图案，成为没有声音的语言。那时或许我连记忆也不会有了，一切会在静无声息的死亡中隐遁踪迹，那么，我的字迹将奇异地苍老和寒冷。 　　这一年的夏天，我像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在网络上打发时光。那个时候我学会了在网络上与文章，如同跑江湖的艺人，在那上面花样翻新地卖唱。我在那上面设想了一个乌托邦，企图给自己营造一种最美好的生活方式。我很佩服中国的文字，它能轻而易举地满足你想扮演的某种角色。我就这样在每一个夜里，关上房门，打开电脑，开始新的生活。我能贪婪地沉浸在那个神奇的世界里，被激活，去复苏。每一次的登录，都能让我感到十指生平第一次如此圆满地抚摸和拥有这个世界。 　　我遇到那位名叫晚风的网友时，七月即将结束。在茫茫的网海中，相遇是一种奇迹，它成为我永远的记忆——以无比亲切无比丰富的内涵驻进我的心中。 　　那个午夜，我登录了那个留言板。是一种熟悉，如夹在书页里的枯叶，飘然而至，往日的篇章隐隐浮现。这个网络中虚拟的我，每天用汉字与人发生争斗，像美国南北战争时候的将军那样，指挥着自己的军队：左排炮队填球形弹……右排炮队填空心弹……在我的眼前，是一排排的枪兵，他们不挖掩体，从不掩护，不躲不闪，迎向敌人。没有救护兵，没有医院，只有神甫。前排跪姿，后排站姿，填弹！射击！然后前排退后填弹，后排端枪，瞄准，放！前排被击中的，由后排补充，地上死了的，交给上帝。我就站在我的士兵们最前面，背向敌人，面向自己的士兵，挥着指挥刀：为了密西西比，开火！每个士兵都不穿迷彩，不戴钢盔，穿那种色彩鲜艳的几公里外都能看见的礼服，白瘦腿裤，红上衣，斜背挎包，装着钢珠、火药和打火纸…… 　　我在与人争斗的时候，那个叫晚风的ID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她经常在我的留言板里帖上来很多儿歌，很能勾起我对童年的美好回忆，并由此而想起自己的孩子。同时，她有某种强烈震撼人心的气质，总能引起对方的心发生共鸣。这位名字就像童话般的网友一边帖着儿歌，一边用温柔的声音和我说话。有关爱情，她说，前世的五百年回眸，才换得今世的相遇。前世千年的相望，才修得今生的牵手。爱就爱的值得，错也错的值得……随后，我听到她为我点播的音乐，是“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伤感，孤独……爱情缺席了——似乎专门为我，我是唯一的听众。夏雨还在稀稀沥沥下着，冷冷的，寒寒的；雨声滴答，寥落而美丽。这个多雨并美丽的夏天，有着幽静的夜，幽静的网络，和幽静的诗意。就像梦一样，总让我想起夏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最后又在这夏天的尾巴上草草的划上句号的爱情。 　　七夕就要到了，祝你快乐，我记得那个午夜她是这样对我说的。晚风的文字十分生动，我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忧郁、就在这夏天的午夜，她向我讲述了自己：①微风，细雨，青山染碧，杨柳依依，你可曾看见，我飘舞的青丝，曳地的裙裾。冰肌玉骨，我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檀板金樽，皓腕纤手，青衣素腰，弹一段箜篌，舞一曲柘枝，你记得否。谁负了谁，谁欠谁，谁来还谁又有甚么紧要，繁华落幕，所有的人最后都会离开。要么相濡以沫，要么相忘于江湖。而我在孤独风雨过后，有你的肩膀和怀抱……在你温柔的掌心，我是一根被幸福牵绊的纹路，开成纯白淡淡的精致，且容你容我守候彼此清洁的爱情，以珍爱心，许一个百年好合…… 　　①莫裳青衣《许一个百年好合》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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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04-9-25 21:19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 　　七夕就要到了，网上有人欢呼。多么古典的概念，那其实对我早就没有了翘首企盼的魅力，它对别人还那么尤为重要？现代爱情还有相守相依？什么样的爱情才会让人刻骨？所谓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相互恪守，那只属于牛郎织女，恐怕也只有牛郎织女。灿烂一瞬，相思隔世，然后遗忘在渺翰的宇宙星辰中，百看不厌。而我的爱情，只有做梦。梦碎的时候，没有什么原因，接受就好。白头偕老属于父辈们的追求，执着的人大部分被证明是傻瓜，得到的，将会是充分的嘲笑。 　　爱情，跟过去的七夕很有关系吗？爱情存在着，不过是暂时的彼此需要；爱情不在，那就是彼此都不再需要。没有感觉是爱情离去时的用滥的理由，没有感觉继续给你感觉是爱情离去时的用滥的第二个理由。所以，感觉是爱情唯一存活的根本。当聚散离合成为家常便饭、当频繁出入“围城”见怪不怪时，爱情无论如何都是苍白的了，它离我、离谁都很遥远。责任并不重要，承诺没有意义。所以，崇敬爱情与践踏爱情的同时，去接着寻找下一个据说存在的、自己认为的心心相映，那里才有让自己踏实和与自己同步的责任、道德和信誓旦旦；所以，肝肠寸断、捶胸顿足还不如潇洒一点随波逐流，顺应到下一个渡口。 　　放下不是什么痛不欲生的过程，过程也不是什么大汗淋漓的梦魇，梦魇最终也只是万重山峦之后的轻舟，那些过去的爱情、伤感、怀恋已经淡为身后的轮廓，它们远了。 　　所以，我决定要在一个清晨去见晚风。 　　但这个人不是晚风，而是李燕琪。我只不过偶然瞥见她在我和晚风约会的地方——我看见她时，心脏不禁怦然一跳，思绪从无尽的深处和昏乱的迷离中慢慢漂浮上来，几欲短路，不清楚是该走过去还是打算推迟这个约会。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牛仔裤、淡黄色格子的绵布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以上。她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她四周的一片白雾中，显得出奇的沉静。 　　雾太淡了，我没办法折回，就向她走过去。她站着对我笑，抬起手拂开脸上一缕被雾气打湿的头发，说，风雨夕先生，欢迎赴约。 　　我站着凝视她许久，傻笑着，觉得这是一个擅自作主的梦。她站在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来。我不由得向她脸上看了一眼：她微露羞赧，不知是往昔的激情回光映照，还是由于心情惶乱，两颊上忽然泛起一层霞晕。许多年以后，她仍然还是那个云南的少女，往事的回忆让我看来她仍然是。我有一些局促不安：许多年前，不，应该是一千年前！为了一时疯狂而荒唐的激情，我伤害过眼前这个女人，之后就是背叛，多少年来，我一直试着忘掉她，忘掉一切，撇弃我的过去，现在，我又被拉了回来。 　　可以理解，你此时的想法。她说，你约会的对象被偷梁换柱了，更确切地说，你到现在也不知道李燕琪就是晚风…… 　　当意外无可挽回地沦为真实时，雾开始散去。我马上对自己说。这是梦，梦境鲜明清晰，是因为我昏睡方醒迷离失神罢了，——然而，四周曙色鲜明，阳光亮得刺眼，还有满街隆隆不绝的车水马龙，以及晨跑的老人，我这时才知道并非在梦中，而是完全清醒着。渐渐的，我感到一些沮丧和吃惊。因为不管我乐意不乐意，我都得把所有的可能与不可能进行下去。随后，四周静寂了一霎，风过树梢，有水滴从树上落下，滴声籁籁，清晰可闻。尽管我一向对这种事情的戏剧性抱怀疑态度，但也不禁哑然失笑。一切的偶然和必然，现在看来都是合理的。于是我注意倾听，全神贯注地倾听，听她说。 　　李燕琪说，无巧不成书。我反复琢磨这个女人说的话。她所要表达的意思是顺其自然，还是柳暗花明？不管她是什么意思，我理解为，或许世间的一切在冥冥之中就有命运替你安排好了，不用你自己去折腾。比如我，根本不用刻意去找爱情，它会又来的。 　　雾全部散去，太阳露了出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这个春天，总是恰到好处地微雨初晴，是我记忆里最宜人的春天之一，街上十分美丽，树木葱茏了，五色梅在路边的花坛里成丛地怒放，到处挤满购物的人群，个个衣鲜发亮神态安适优哉游哉。我走过去，接过她的自行车，对她说，我们走吧。她点点头，似笑非笑：你还会跑吗？ 　　我还能跑吗？具结悔过，才可以不予追究；老实改造，才可以重新做人。我被自己感动了，掌握命运那个叫上帝的老家伙估计也在天上发笑了。 　　你干吗不早点娶我呢？净瞎耽误时间，穿制服的女人趴在我的胸上，揪着我的耳朵仔细端详着说。我总是这样，乱丢一气，等到一头翘了一头脱了弄得一无所有了，然后再拼命找回来，我说。颠过来倒过去看够了以后，她又说：七月份我在网络留言上已经认出来是你，没想到果然就是你。后来你在网上帖出了笑帆（我女儿）的照片后，我才确定是你。在这种茧壳的世界，伟大的激情和肉麻的温情之间的分限线究竟在哪里，谁都无法确定。但是现在很清楚，我向你走去，你向我走来已经很久很久了。虽然在我们相会之前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在我们浑然不觉之中有一种无意识的注定的缘分在轻轻地吟唱，保证我们一定会走到一起。就像两只孤雁在神力的召唤下飞越一片又一片广袤的草原，多少年来，不，似乎一生的时间，我们一直都在互相朝对方走去。 　　我有一些内疚，伸手去搂她。她埋在我的脖子里，皮肤挨着我的皮肤，静静地躺着。她的头发落了我一脸，我能够闻到那种久违的广玉兰的香气，甚至还有河流、森林的气息；我甚至还能听到很久以前有着虫鸣的云南山坡；能够看到凉凉的、半透明的、潮湿的淡青色雾气，泼洒在星光浸润的四周，还有那桂花疏影、长沟流月、淡淡的碧云天、厚厚的红叶地……她又说，幸亏你离了婚，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角色。 　　女儿笑帆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来，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小爷爷刚才被她成功击毙。类似的击毙每天都在发生，已经屡见不鲜，所以没有人理她。她有一些失落，就脱掉鞋跑床上来跟我们捣乱，并含糊地对我们予以警告：不许吃我蜜蜜！获得保证后，一屁股坐在我的头上，拍着我的脸说道：乖，听话。之后，她教穿制服的女人唱歌：爷爷听见妈妈的话，山上的星星鲁冰花…… 　　从网上下来的李燕琪，第一次见到我的女儿，很让我满意。她与我以前任何女朋友不同，很喜欢我的女儿。我猜测，要么就是装得更加逼真，要么就是真的喜欢。我相信后者。女儿好象乐意接受李燕琪做妈妈，不过她先是叫她阿姨。这个阿姨似乎生过一窝的孩子，她第一次来到我家，就很有经验地给笑帆洗澡，让我差点误解离婚没有成功。女儿也很喜欢她，李燕琪和陈玲玲这两个妈妈在女儿的概念中，是此长彼消，直至最后肯定，李燕琪就是妈妈，陈玲玲不过是传说中的远房亲戚罢了。但我妈不这么看，她觉得这不是个满意的儿媳，理由是给笑帆洗澡时没洗干净，最主要的是将来这个后妈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毕竟是后妈。我父亲更不满意，理由是李燕琪离过婚，而且个子低。 　　父母的态度让我一直有种错觉，第二次的婚姻不是在替自己找配偶，而是在替别人找对象，替我父母，还有女儿。女儿就不必说了，她还太小。父母呢，完全是从自己的角度、兴趣和眼光来考虑和选择，我只不过是一个陪衬而已，好象我选择配偶，会涉及到一家人的生死攸关。恩格斯在他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文中说过：“维系家庭的纽带并不是家庭的爱，而是隐藏在财产共有关系之后的私人利益。”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我父母考虑的只是他们将来的利益。而我呢，我感到迫切需要改变我的生活，之所以选择李燕琪，是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只有李燕琪能对我女儿好，把女儿失掉母爱的这个断层弥补的天衣无缝。她既不像邵海妹那样年龄较小的女人，只为爱情而爱情，太理想主义；也不像年龄大的女人，只讲现实不讲其它。这两种女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特点，都会忽略掉我的孩子。 　　有关爱情，李燕琪说，早在没离婚时我就不再相信爱情两个字了，我也一直以为我再婚也只是找一份亲情而已，不再奢望其他的了，可是现在我就是这样，我什么都想要，甚至我不敢想象没有你我该怎么过？现在我想我是年龄大些了，也不幼稚了，有好多的东西我都很在意，不想第一次结婚时就知道自己争气啥都不顾，以前很傻，现在很俗。我对她说，俗就俗吧，别人的爱情很伟大，就让我们的俗一些又何妨。 　　我似乎被爱情再次捕捉。命运有时就是这么令人捉摸不定，而且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我越来越感觉到了我的过去和未来，冥冥之中都被它控制着，虽然我不反对。我尊重我的过去，也尊重我的未来，不过，我觉得二者都应该是卓越的，我希望天意庇护我，如果天道继续不公，我必谴责。 （待续） [广告] 《精忠报国岳飞传完整版》火热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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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04-9-28 20:2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一 　　夏天总是这样清澈透明。阳光白的耀眼，像锡纸，倾注之下，五彩的步步高、碧绿的凤尾竹，它们挤满了一院子。有一些清风，在细叶间穿梭着，戏来翩飞的蝴蝶，迎风起舞于叶丛花间。小贩叫卖的声音从巷子尽头遥遥传来，使院子里的寂静无限扩张——这个原本平常的晌午，以无比宁静无比淡泊的内涵溶进我的心中，让我对我的记忆缓慢展开—— 　　那个卡夫卡的《变形记》平静地躺在我的办公桌上，它里面的一个句子触类旁通：“我在自己的家里比陌生人还要陌生。”我觉得自己就是《变形记》中那个变了形的甲虫——我对变形兴趣不大，只是厌恶变形。在干燥而一望无垠的沙漠，我就是只爬虫，焦燥而茫然……这是我自己的办公室，每天清晨，我都会开着单位的工具车来这里上班，坐在那个破桌子上，处理那堆厚厚的卷宗。每天如此，总是有干不完的工作，市场巡查、办案件、办执照、开车……没有人怜悯你，包括父母、领导、朋友……他们谁也不知道你的体会，我也懒得向谁去说。没有一天轻松过，没心情睡懒觉，更没心情放松，事情多得就像流水作业，你停一下都会有大量的产品堆积那里等着你。你又不能哭。我不明白，世界上为何这么多的事情总等着我去做，而且会随着你的努力与日俱增。我经常假设，假如世界能有一个边缘，我会马上关门走人。除此之外，我还厌恶回家，那让我感觉更加的压抑。 　　到现在为止，你已经知道，那个穿制服的女人就是李燕琪。她个子不高，天生一副小巧的身材，总是把胸束得很紧。你经常可以看到她在上班时总穿着运管所的制服，布料颜色呈绿色，有几分树叶的颜色，领子上有钉着红色的领章。如果要我描述她给我的印象的话，那么我只能说，“穿制服的女人”只是一个伏笔，更多的则是云南…… 　　我回家的时候，她就坐在我的卧室时，焦虑不安、暗自垂泪。原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就是我的家人无法接受她。她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伤心，另一方面是在向我求援。置身于永无休止的压力之下，排斥的确让人无法忍受。或许她甚至期望，如果我仍然坚持娶她，无疑于把整个家族的公愤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而最终将会有巨大的威慑手段对我又快又狠地做出判决，与其到那个时候去放弃，不如早点分手。她说，她实在受不了我的家人每天用最大倍数的放大镜，从她身上找可以无休止的毛病。在她看来，要么我是个窝囊废，要么她真的一无是处。这让我想起了电影《杜十娘》，而我绝对不愿意去做电影中那个富家公子。我始终不明白，我的父亲甚至还包括我的亲戚们，他们似乎更愿意维护陈玲玲的利益，尽管她过去是个十足的婊子。他们喜欢拿陈玲玲所有曾经的优点来衡量今天的李燕琪，唯独不提陈玲玲与别人的非法同居。后来我想到，人们过于善良，过于传统，过于坚持墨守成规，就算是我的婚姻与他们无关，也能引起他们强烈的不满——是李燕琪搅了他们曾经的期待和憧憬。不论这个失败的婚姻错误在谁，他们都充满矛盾地愿意让它坚持着，留在记忆中，并夸张了它一度的美好，无视于它其实早就名存实亡——哪怕他们在我离婚的时候是那样的痛恨荡妇并鼓励我与之决裂。而现在，陈玲玲走了，他们无处声讨了，却对我的新妻子百般刁难——他们难以接受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到我的身边。而对于我，他们就像是导演，在我上演的婚姻剧本里，无法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我父亲就像《茶花女》中阿尔芒的父亲，在劝阻我和李燕琪谈恋爱时，面色严峻、措辞严厉。在我的回忆中，我父亲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押注的老姑娘。开始的时候，他还好言相劝，到后来，干脆就阻拦我的一切约会，包括李燕琪打来的电话他都给挂断。我们开始争吵。我父亲第一次让我感到陌生，变得烦躁易怒、骄横、傲慢、怒气冲冲、冷嘲热讽，感情的所有极端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我们的关系搞得非常僵，每每一触即发。他把更年期的全部特征使用在了我和李燕琪身上，好象他一生的幸与不幸甚至包括未来的日子是否理想都系于或者因于我们的恋爱。我总觉得他的横加干涉几乎就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我无法理解我和他之间的分歧。分歧点在于择偶的标准究竟由谁来把握。我全身心地迎接终于又来了的爱情，并做出承诺，那实在应该是我个人的权利。我父亲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是他养大了我，我的一切，所有的身边之物甚至生命都属于他的，应该由他来选择。他常讥笑我的过去——那一次失败的婚姻，应该倍受谴责。从网上结识的你们，会有什么感情基础？这是他常用来质问我的话。 　　我曾经印象中的父亲，已经不再只是一台改错机器，而是一味吹毛求疵去蔑视我的感受，并将我所有的理想击倒在地，并随时做好缴械的准备。我终于令他失望了——我从那难以忍受的家里走出来，踏上城市的街道，那种自卫的本能一下子变得如此强烈。那个烈日炎炎的夏季，我惊诧于它的酷热，充满忽如其来的剌目阳光，不可抗拒地强加给每个物质，而我的怒火与阳光何其相似。冲出那个教会式的循规蹈矩，急匆匆摔门而去—一城市和我这个三十而不能立的人都似乎由于焦躁不安，像个哮喘病人一样奄奄一息。我从没有像那时那样理解这个城市，在这拥挤的、倾扎的人类蜂房里，我的每个细胞都渴望突然膨胀，然后策划如果死去。 　　我渴望幸福，而所有的不幸，根本不是我造成的。这场谋求理解但互不妥协的战斗持续了数周，我在岩石般的沉默下面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终于，在一个傍晚，我突然产生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向我父亲请求脱离父子关系，我和父亲同时大吃一惊，我知道，我已经违心地、狠狠地触到了一个显然很痛的伤口。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沉默了好长时间。房间里一下子好像充满了暮色和沉默。终于，他走过来，严肃地看着我，嘴唇颤动了好几次，才微微启开；他痛苦地挥了挥手：一切，你好自为之…… 　　我有一些后悔、委屈和不知所措，然后陷入了沉思，最终是无限的失落、瘫软……我徒劳地寻找着安慰，就像被装在一个撕不破的噩梦的黑袋子里一样，我想要一个解释，想要从这种互相矛盾的神秘的感情迷惘之中摆脱出来。而黄昏，迟疑不决。 　　我现在紧挨李燕琪在写这篇小说。她翻看了几页，问我当时态度坚决，是不是心血来潮。我想说不是，但没有告诉她。对于李燕琪的描写，前面所述都是一笔带过，现在有必要补充：她有黑色的短发，薄的嘴唇，还有洁白坚实的牙齿，以及小巧的鼻子。她笑的时候很灿烂，是那种可以给任何人以好心情的笑容。 　　重新找到那个时间和空间，总是让人痛苦。所有的心情，我在这里也能毕肖地把它们的轮廓描到纸上去。现在是初夏，我能异常亲切地闻到栀子花温柔的幽香，它特有的夏季的气息让我的记忆活泼起来。相同的季节，我在描绘我的过去，那个叫做命运的家伙是如何在戏弄我。现在我要精确地挨次来描述那段日子，为了保持次序，我必须克制自己，因为总是有一种亢奋之情在我心头喷涌，使我几乎不能去想那些细节，因为总是有一种倦意攫住我，我必须堵住回忆中一个接一个的画面，才使它们不至交泻成一片杂色的烟雾。我就这样带着火样的激情，去重新经历着那些这去的经历，那些日子——二00一年的八月，它充满了倦意…… 　　这个季节还让我想起，那个充满倦意的夏天——我们已经同居。这个同居的女人与我保持了多年的联系，我甚至直率地认为，我之所以爱她，完全是出于谢罪。事实并非如此，她对我已经至关重要。和我一起度过的那些时日，没有压力，只有松驰——这忆想将作为过去的快乐，直至伴随我们进入新婚。 [广告] 《精忠报国岳飞传完整版》火热发布

游史野比 组别 校尉 级别 军师将军 好贴 2 功绩 48 帖子 966 编号 15528 注册 2004-8-14

#29 发表于 2004-9-28 20:54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刚看完前言~呵呵~心想当顶呀 ~1~2~3….真神人呀~ 我光看都不支倒地…. 不知怎滴 我爱的部分生活中就烧干了吗?竟抬不起笔? 可能吧~我能力太有限啦。。。。。。 以前父母1/3朋友1/3爱人1/6的比重 嗯~我想想 不拿出新圆融办法 是不是对自己不起阿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风雨夕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讨逆将军 好贴 3 功绩 279 帖子 639 编号 16307 注册 2004-8-25

#30 发表于 2004-10-12 15:46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二 　　我喜欢秋天，它有火红的云影，金色的落叶，湖水般的蓝天；有桂花疏影，长沟流月，群雁南飞……秋天实在是一个团圆的季节，每到这个季节，我总会想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精典句子。然后，就有奇怪的幻觉——我没有离婚。由此可见，记忆有时是没有幻觉可靠的。 　　生命就是一场幻觉，一如许多年后的这个秋日午后——怎堪回首“年少春衫薄，梦里花落知多少”？叹一口气，只能听光阴掠过的声音。这让我想起印度诗人泰戈尔——“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此后，我回到卧室，开始翻玲儿的物品。她所有的物品都有着时间的痕迹，让我猛然感觉那已经保存了一个世纪。我把它们翻出来，装了整整一个大箱子。时已正午，我把这个大箱子装到车上，决定把里面的东西物归原主。 　　玲儿的父母当时正在看电视，进屋时，我瞥了一眼，像是地方台，那上面的“还珠格格”在斗鸡。电视里的热闹与电视主人的情绪成反比，而且还可以看出，这个家已经很寥落，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生机。玲儿的母亲没有给我让座，也没有问孩子的情况，只是面无表情地收拾着那些东西。玲儿的父亲为了表示对我有多么的无所谓，他既不看我，也不看我送来的东西，仍扭脸看他的电视。一分钟后，我突然发现没有理由站在原地不动，包括那个装衣物的大彩电箱子，也没有索回的必要，于是，我起身告辞。 　　没有人送我。临出门，突然想到，把这些东西物归原主的不合理性——既然她可以不要孩子，这些东西显然也不是必要的。我很快到了家，是以逃跑的速度。这让我想起女儿笑帆，有几次她跟奶奶在街道口玩耍，冷不丁看到玲儿的父母，都会惊恐地飞逃回家，再也不敢出来。从来没有人拿他们吓她，我搞不清楚她的惊恐出于何因。我能看得出，这个小女孩一定是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像当初离婚时，才两岁多的她会自然而然的向我伸手。她是一个贴身小棉袄，我知道。 　　冬天的时候，我在一个豪华的房子前面憧憬了好久，几乎像着了魔。你肯定知道这种情况——我羡慕它要死：为什么不生活在这里？住在这里肯定会感到幸福。我相信每个人有时都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只要在什么地方你曾长久地注视过一幢房子，心里暗自产生在这里可以幸福生活的秘密愿望，那里感性的形象随着每根线条都会印进你的记忆之中。时隔多年，我还能回忆起那个房子巨大的落地窗前有雪白的垂幔，以及雪白的墙体和鲜红色的盖顶，每到晚上，那些窗里会有桔色的灯光，缥缈而温馨。如果是夏天，那些窗还会有层层叠翠的常春藤；我回忆起垂幔，乳黄色，上面有着飘逸的兰；我还回忆起那个房子的走廊顶上，有着可爱的燕窝。那个时候，心情烦乱，我会疯狂地想那幢房子，想象到我能和未婚妻还有可爱的女儿住在里面。我会以一种梦幻似的半清醒半混沌的状态这样想着，就像人家想像一些不可能办到的事情那样。我希望它里面没有电话，没有门铃，没有来访者和各种繁文缛节，我只需要宁静。然后我可以闻到了山风带来的浓烈、馥郁的芳香，听见了乡间悠远的牛铃的叮当声响。我的爱人，李燕琪应该和我一样多少次梦见过这幢房子。听我说起，先是微微一笑，接着就鼓励我，我们现在开始经营……是的，如果我有那座房子，一定会开上空调，铺上地毯，让孩子光着屁股在上面爬，让爱人喝着咖啡看报纸…… 　　我无法久久呆在我现在的房里，它让我感到非常的压抑，不仅是因为它并不属我，还包括它所没有具备的温暖和人文。整个冬天都结束了，坚冰在溶，而我的那扇窗上，迟迟没有春天的镶嵌。你知道了，理想与现实总有这么远的差距。在搬家之前，我父亲说，房产证上的名字是他，言外之意，我们在寄他的篱下。他说的很对，我也觉得再婚用的房子应该由当事人操置。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囊中羞涩——无论我们的爱情有多崇高，原来是没有立锥之地的。理想有时候就像一只又奸又猾的水母，在意识的最深处隐隐约约地闪烁着，可是够不着也抓不住它。我对自己恼火，能够支付感情，却无法支付物质。 　　头一年入冬的时候，李燕琪在离家不完的地方找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很旧，但租金不高，每月才一百多元。搬家的那天我记得好象下着雪，不大，落下来就化了，可以淋湿人。我的几个同学都来了，他们开着车，一趟趟地把我和李燕琪的东西以及结婚必须的家俱、用品搬到新家。新家，所有的东西都得备置齐全，比如液化气灶、水壶、面、油、蜂窝煤……搬家那天有两个人我没有见到，一个是我女儿，她当时在幼儿园，中午她被接回家时，看到了最后一趟搬东西的车，哭了。另一个是我父亲，整个一天他都没有露脸，我不清楚他躲在什么地方，也有可能就躲在他的卧室里。后来听妈说，他从屋里出来时，看到我那间卧室空空荡荡，也掉泪了。在最后一次回家取东西时，我的那个卧室我也看到了，东西被搬空，它出奇的丑陋。我忍住没有掉泪，勉强打扫了一下，然后走了。 　　结婚的用品也很简单，一组家俱，加长加宽的床，彩电等。我们花了两天的时间打扫和布置了一番，这个家算是成立了。家还算说得过去，有句名言叫做“花香不在多，室雅何须大”，家虽然并不富裕，但它毕竟是温暖的。可是，我始终都有一种失落，我知道，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断奶。每每傍晚的时候，我都有种强烈的思念之情，久久折磨着自己，虽然我真正的家离这里并不远。李燕琪很能理解我的心情，每天都买来一些好吃的，做精致的小菜，可我仍然还是烦躁烦躁烦躁……房子有些破旧，它每个细节都需要精心设计和装修，但想想它并不属于我，只好作罢，懒的打理。母亲常来，总要和李燕琪在一块坐坐，说说话，我挺喜欢的，这样宽慰我不少。笑帆也常和母亲一块来，因为没有闭路电视，只能玩我为她备的玩具。每次来，我都怂恿她能住几天，可她说她不喜欢这里，而且每次要走的时候，都要缠着我回家。所以，这个家总是只有两个人，互相依靠，互为慰藉。李燕琪常说，这里太陌生了，陌于邻里，陌于环境，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 　　快过春节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团圆的感觉，尽管我和爱人终日厮守，也不算团圆。我的父母，我的孩子，不知道他们怎么样。没有心情回家，也不想去看他们。年货也懒得备，李燕琪从娘家带了一些东西，河南的一些地方特产、肉类、油、食品、饺子馅、蔬菜和水果，算是备了年货。我们只买了一挂鞭炮，打算在年三十晚上放放，就算是过年了。我们盲目地、象征性的张罗了两天，突然觉得这个年索然无味，原来年是不能独自过的。三十晚上，窗外不断飘来由远及近或者由近及远的鞭炮声和欢声笑语，让我很是嫉妒。终于耐不住寂寞，跑到李燕琪的娘家，过了半个年三十。发明过年的那位先人做梦也想不到过年对于我来说几乎成了过关，这个名词只能给我增添烦恼。电视里处处莺歌燕舞，一些地方各级领导在忙着搞拜年秀，还有央视及地方台的联欢晚会，这些都像一根或者数根干瘪的鸡肋，对我无所谓着。零点我们回家，走在冷清的路上，却知道，歌舞升平的除夕，其实、原来可以强颜欢笑。 　　大年初一，大雪如期来临，它们翩然而至。人们争相拜年，而我和李燕琪起的很晚，迷糊之中，我记得李燕琪跟我要水喝，还要药吃，不停地要。我想爬起来，但浑身无力，头疼的要命，像中了魔。那杯水就在客厅的饭桌上，可我怎么也够不到它。我终于想起来，厨房烧水和取暖的煤炉子，还有厨房没有关紧的房门……一定是煤气中毒。果然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最终我还是咬牙爬了过去，开了阳台的门。寒风灌了进来，我知道，我们的新年要在医院里过了。 　　两年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劫后余生……妻还在酣睡，呼吸均匀有力。她的嘴半张着，似乎想绽出一丝微笑或者说句什么话，在使人平静的毯子下面，她年轻丰满的胸脯柔和地隆起。窗口露出最初的晨曦，夏日黎明的晨光总是这样熹微。这个小说的第二十一节我写了一个晚上，现在有一些疲惫，打开窗，想用清晨的新鲜空气换一下脑子。妻也醒了，她一脸睡意地走过来抱着我，头靠在我的背上，在听我心脏跳的声音，娇气十足。院里传来清脆的笑声，是女儿，大概早就起来了，在欺负“虎头”。“虎头”是一只京八狗，非常熊包，每次看到女儿笑帆，就像看到了高压电，然后就灵魂出窍、屁滚尿流。可怜的“虎头”被女儿掴了一耳光，神昏气短、眼泪、鼻涕横流，想跑，但又经不住女儿手里那根火腿肠的诱惑，遂开始摇尾乞怜，又恢复了狗样。母亲晨练回来了，她的偏瘫日渐恢复，坐在院子里看管着女儿不要调皮；父亲在生炉子，炊烟袅袅，飘了一院子，使这个清晨无限美丽。葡萄架上，一些丝瓜、葫芦甩着粗大的嫩芽，争相往上爬，参差光阴。微风也像一群调皮的孩子，拉扯着，嘻戏着，挟了几缕炊烟，掠过爬墙虎的层层绿波，抚了几朵刚绽蕾的石榴，不小心撞到菜院的墙角，便各自没趣地散了……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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