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二三事 - 情感轩辕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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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11-10-5 02:06 资料主页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父亲二三事

1.父亲的身份证上出生的日期是1955年底，但其实这并不是阳历，而是农历。按照阳历是56年1月。所以，父亲和我一样，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日其实都是不对的。

2.不过，父亲这辈人似乎对生日并不上心。母亲的身份证生日也不对。所以他们把结婚纪念日当生日过，功能合三为一。

3.我的名字叫做勍，是我父亲取的。不管水平怎么样，至少我在念大学之前都因为这个字惹来不少麻烦。自此之后我父亲取名字就不再如此生僻。不过，我儿子昱呈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

4.父亲身高到底是多少，反正他自己说自己一米七。在大家质疑的目光中，他改口为1.69，后又改1.68。但是，目测估计是1.66。

5.母亲说当年她是周围一圈人中最漂亮的，一直在圈子中享受公主待遇。而父亲当年又黑又瘦其貌不扬。这一点，从当年的老照片来看。母亲并没有嗦泡。（注，我应该给各位非南昌人解释过，嗦泡是南昌方言中吹牛的意思。这个下文同。）不过，为什么父亲追到了母亲？据说他下了班之后就去展示小提琴技巧。这个小提琴我记得，但是从我有记忆开始，这个小提琴就是断了弦的。母亲说小提琴结婚后基本就没有拉过了。当然，父亲的理由是我没有音乐细胞，我在他怀里听小提琴居然能睡着。当然，真正的原因，我想大家懂的。

6.既然从小时候开始回想，我尽量搜刮一下，不过我始终没有找到我父亲打骂我的回忆。

7.我父亲妈在我小时候经常吵架，不过随着我一天天长大，似乎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8.逗孩子是父亲的爱好之一。我这一辈所有的表弟妹们都很爱戴父亲。

9.被母亲欺负是父亲另一大爱好之一。母亲也说，除了父亲，真没别人受得了她那么倔的脾气。当然，大概习惯成自然了。老婆对我的法西斯统治居然得到了父亲母亲的强烈支持。

10.嗦泡是父亲另另一大爱好之一。等我稍微懂事一点开始，互相嗦泡和鄙视对方嗦泡是我和父亲之间的保留节目。因为，嗦泡是我们全家的爱好。父亲总说自己长得像陈道明，母亲则说自己长得像陈冲。虽然我一直都不认同。当然，这不是全部，有一次艺术人生中母亲看到50岁的陈冲。母亲说，千万别说我像陈冲了，陈冲老了之后太难看。其实，八十年代中国人加起来有几种打扮，觉得像这个像那个肯定有很大因素是因为打扮的雷同。

11.继续嗦泡的话题，我嗦泡说今年要超过父亲的收入水平，本来我计划明年开始就可以全面超过父亲的收入了。不过，父亲用极端的方式证明了，和他比这个，我始终只是在嗦泡。

12.喜欢开玩笑搞气氛是父亲另另另外的爱好之一。每年拜年期间，身为开心果的父亲总是负责起哄的。当然，现在负责起哄的几个都不在了。后年过年我得负责起哄了。

13.显示自己的水平与众不同是父亲另四次方外的爱好之一。以前当工人的时候，下了班拉小提琴。后来自学成才，成为文革后最早的一批大专生。进入了40岁的时候，考出高级项目经理证书。（那个时候不叫一级建造师）。进入50岁的时候玩QQ，电子邮箱，然后QQ表情存得比我还多。后来黄金岛风靡，在网上玩南昌麻将和四团成为了他的电脑的主要任务。话虽如此，新的笔记本还必须按照能做3dmax渲染的标准配，尽管这个他已经在6年前就不需要亲力亲为了。

14.显示自己审美与众不同是父亲另五次方外地爱好之一。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买衣服一定要买年轻人的款式。我都不去逛欢腾的时候，父亲却饶有兴致地去挑休闲装。当然，以母亲的抗议作罢，她说便宜货和打折货是我的购物标准，他的标准是至少能进大商场的品牌。买车亦然，50岁开始开车，居然选来选去选了本田思域这个适合年轻男女的运动型轿车。

15.继续车的话题，他第二辆中意的车是大众CC，四座无框轿跑。又是年轻人的车。我曾经开玩笑说，你给我买套房，我就给你买这辆车。不过，这事看来都得自己办了。

16.曾经一度，胖子和瘦子是我和父亲之间互相的称呼。当然，这个只能存在一定的历史时期。比如03~05年的时候，我一度胖到被人称为一团肉滚过来了。于是这个互相的称呼就从此作罢。

17.步入中年之后，发福的父亲显得有些富态。于是父亲便自认为自己很帅起来。到底谁更帅，这个问题我和父亲自然是达不成一致的。

18.年轻的时候父亲得过一次乙肝，虽然经过治疗几乎没有什么症状了，但却埋下了隐患。去年1月发现了早期肝癌。

19.经过一次成功的手术，父亲简直怀疑自己完全好了。又开始玩命的工作了。但是好景不长，在10年下半年发现了骨转移的迹象。骨头开始酸痛。在骨癌没有严重恶化的时候，他还是坚持要上班。至少每周去两次。因为他觉得如果不去上班，他白拿公司开的工资不好意思。

20.母亲曾经说过，要是父亲治不好了，母亲就陪他一起走。父亲说，别疯了，还有孙子要带。其实，我知道如果没有孙子降生的话。说不定母亲真的会这么做。

21.今年5月份之前，父亲始终觉得自己毫无问题，每次去肿瘤医院，他总是看起来最健康的那个。去看中医，不认识的人总是怀疑脸色泛黄且消瘦的母亲是患者，父亲是患者家属。哪怕是去做放疗，也是自己开车去医院。5月份之后，父亲提出来说不去上班了。我知道，他是真的不能坚持了。

22.父亲后来腿脚越来越痛，胃口越来越差，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身体状况不佳了。这个时候他开始每天逼自己吃饭吃中药。

23.当腿脚的疼痛已经无法忍受的时候，他选择了去中医院治疗。这是他最后的抗争。

24.医生一直惊诧于父亲的状况，按照检查报告显示的黄疸指数，父亲早就应该昏迷不醒了。但是实际上，父亲除了脸色蜡黄，说话中气还是很足，完全没有昏迷的迹象。医生说，这说明父亲的意志力非常坚强，求生欲惊人。

25.直到生命的最后一个星期之前。父亲都不愿意住院。每天吊水之后都要母亲推轮椅回家住。

26.父亲从来都不喜欢打搅别人。当亲戚朋友电话询问病情的时候，他总是说，没事，我好得很。当有人提出来医院探望的时候，他总是说他没住院，在家里或者串门去了。

27.在生命的最后三个月之内，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胃口越来越差，肚子越来越大。这显然是肝腹水和癌症扩散到胃的体现，加上骨转移。生命最后的日子就是煎熬。

28.生命的最后时刻，寻常的止痛剂已经失效。吗啡要注射加口服才略微有一点作用。最后的三日，他疼得右手臂完全不能动。即便如此，他还是从来不说丧气话，也不叫疼。只是实在忍不过了说那么一句，我×，这TM的怎么这么疼，这怎么得了。好像这疼痛不是在他身上一样。

29.到了最后一刻。父亲都没有做出交代后事的举动，即使是疼得呲牙咧嘴，他基本上也只说两种话，一种是开玩笑，一种是安慰母亲。当然，我相信父亲不需要交代什么遗言，我会按照他平时想的和交代的做下去。除了没活够时间，父亲也没有啥别的遗憾。

30.10月3日夜里10点零八分，父亲终于抵挡不住，向一口痰低头了。身体机能已被病魔耗尽。他再也没有力气把一口痰咽下去或者吐出来。我眼睁睁目睹了父亲从喘气到瞳孔放大的整个过程。然后，三天没睡觉的父亲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睡觉了。而且，再也不用一个佝偻着的姿势。可以堂堂正正的躺平了休息。

31.父亲这一辈子都是为别人活着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说任何丧气话，我知道他是怕母亲接受不了。他和母亲和我们之间心照不宣得不提任何病情和不良的后果，直到生命的尽头。终于，我们也都能真正体会，在某些情况下，死真的不是坏事。在9月上旬的时候，我和父亲打气，说我要连续两个礼拜考试，没法回家。于是父亲就真的坚持到了十一假期才走。而且，这个日子，按照算法，头七是周日。每个七我都能赶回来。当然，我还希望父亲坚持，我和他说他媳妇7号考驾照。可惜，这个事情没法让他找到支撑的动力。

32.理性到冷血，一直是我们家族男性的传统优点。祖父一直能装成没事的人一样去开导别人。父亲能在剧痛中不吭一声，就为了不让母亲难受。父亲还侧面和母亲说，人如果重病了去抢救室没意义的，徒增病人的痛苦，他说如果他要抢救的时候就算了，让我妈别做傻事去坚持。而我呢，好像最狠的一次是头撞破了缝针时候一声未吭，怕让治疗室之外的母亲担心。但是，我能否做到父亲那样的境界，至少现在我是做不到的。我想来当年阑尾炎发作的时候，我叫疼叫了一晚上，那个时候我也22岁了。

33.父亲是一个非常爱显摆的人。所以，明天是父亲的最后一场秀，绝对不能砸锅。母亲按照他的风格，买了一套新西装而不是寿衣。吹吹打打的东西也没要，根据我父亲的说法，那玩意没档次。其实我也同意，招来的那些吹吹打打的山寨乐队，五音都不全。要是我死了，被他们一帮人吹拉弹唱《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死了都得气活过来。作为父亲的最重要产品的我，明天也有任务就是宣读追悼会的家属答谢词。秉承父亲当年取名取生僻字的精神，我写了一篇文绉绉的答谢词，保证当场懂我说什么的人不足四成。这才符合父亲的风格，这才是父亲教出来的一脉相承的儿子。

34.从此之后，我不可避免的会经常想起父亲。如果我工作不顺的时候，我会想了父亲不在身边教不了我了。当我工作很顺利的时候，我会想，我没法向父亲嗦泡了。一叹啊。

35.守灵已经半夜，写了这么篇东西祭奠一下父亲吧。父亲走的时候，我感觉他就像是睡着了。可惜，作为一个理性到冷血的人，我知道，父亲是永远离开我了。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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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祖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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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1-10-5 03:58 资料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已阅。

老实兄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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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哪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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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1-10-5 04:03 资料主页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理性到冷血~~
我想那是很多男人的本色吧
只不过是你敢说出来
而绝大部分人不行~~

为LZ的老爸说一声
好走
留下来的人
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