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贼水浒, 长篇连载,写众好汉在阴间的故事,有三国的风采
性别:未知-离线 诗词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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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06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本文是诗词天下无双在天涯长期连载的文章,最近又有出书的打算。不能白看人家的文章,替人宣传一下也是好的。


贼水浒
  引首
  词曰:醉歌帝阙下,且畅酣,万古情。岂逐臭黄尘,问灸朱门,鹜立青城? 君不见,王谢居,但斜阳废池草青青。痴意惟有紫燕,年年来吊飘零。男儿莫将奇节弃,白首为功名。要把杯临江,举盏喝月,豪兴纵横。更抽笔,淋漓龙墨,驱遣风雨雷霆声。一洗万里江山,人间安愁蚊蝇! 《木兰花慢》
  
  诗曰:地决杀机龙蛇乱,遂起英雄草泽间。
  义聚梁山百八数,气雄《水浒》万古寒。
  未衅奸首真遗恨,长迷招安徒翼残。
  鸠酒余毒黄尘血,倩谁新篇作话传?
  
  话说宋时梁山泊好汉费了多少周折,做了多少事业,方聚得一百零八人,上应天罡地煞星象,下树杏黄“替天行道”大旗,除奸惩恶,杀尽贪滥官吏,赈济贫苦小民,岂不是番英雄事业?更两败童贯,三败高俅,杀得宋官家君臣梦里也怕,此时席卷而起,便是黄巢事业也不输他,只恨那呼保义及时雨宋公明鸡肠鼠志,只是一心招安,双手把梁山晁天王开创的基业送与赵官家,赵官家却之不过,只好收了,却使个借刀杀人的毒计,叫梁山众人外征辽国,内平三寇,自己兄弟折其大半。那时宋公明得胜还朝,满以为从此稳享荣华富贵,封妻荫子,自得朝廷报答。朝廷果委他楚州安抚使、兵马正总管的官职,总道是君恩雨露、泽惠功臣。谁知到位不足半年,朝廷差使赐他金壶御酒,轻轻的将他一条性命送入黄泉,正是:
  文种重位属镂死,范蠡轻权扁舟生
  这宋公明尚是对赵官家忠心不尽,恐他身死之后李逵造反,坏了他自家名声,便将李逵叫来一同药死,又托梦要梁山泊军师智多星吴用和小李广花荣一起来自家坟前悬树吊死,算得上是对赵官家鞠躬尽瘁,忠贞之至了。那时节四条魂灵飘飘荡荡,先先后后奔夜台来,可怜:
  英雄到头同一梦,名标青史亦冥归
  却说宋江一灵不泯,在黄泉路上禹禹独行,不由得感慨愤怒,虽是自觉的一生做了若大事业,执掌十万兵权,领袖百八英杰,更替朝廷销了多少烽烟,出了多少气力,到头来却也只如韩信十大功劳,脱不了未央宫里弓弦药酒,只得了三杯鸠酒穿心裂肚,痛断肝肠,岂不冤枉?更不知朝廷身后给自己抚恤个荣典也无,心中恰是一头事起去,一头事又来,却又不由得念道:“我生时身前后万马千军,任我指挥呼喝,何等威风!想不到死后却如此凄凉,竟无一人相伴,叫人才识得这黄泉滋味了。那黑厮虽是饮得药酒多我数倍,只是这药却是性慢,黑厮更是粗蠢,知道他晚我几日才死?要是他一同死了,有他一双板斧如此勇猛,我这孤单单的在黄泉道上便不害怕,现如今前后皆无个鬼行,便是问路也无处问,只有这阴风惨惨,黑雾漫漫,恣不叫人心惊肉跳?闻道这阴间恶物最多,若是平地里钻出一个来时,却怎生是好?“正是在这阴风惨雾中行一步怕一步,只没个躲处,正惶恐间,只听得一声叫,就阴雾间钻出无数鬼来,个个穷形恶状,形相恶毒,怎生见得:
  折肢的擎着血手,没头的捧着头颅,开胸的要献肚肠,裂背的欲索肝胆,无眼的偏能认人,断喉的恰能歌笑,一般的中枪带箭,没分得餐刀喂剑,恰是沙场横死鬼,来寻阵上相亡人。
  宋江只叫的声苦,怎生行动,早被众鬼一冲,裹在里面,不能脱身。那些鬼挨挨挤挤,将宋江围定,都叫嚷道:“对头来也,对头来也!”宋江更是心慌,忙求告道:“诸位可怜俺宋公明一生忠义,上不曾负天地朝廷,下不负爹娘兄弟,于众兄弟身上义气更没负了半点儿,今被奸贼以毒酒害死,初来黄泉,无怨无仇,怎生与诸位做了对头?却是饶俺宋江一饶!”那些鬼听了都齐声哗笑,声如山崩地裂,只听得几人道:“宋江黑厮,你也道无怨无仇,没有对头,怎生我们在阳间与你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你却怎得引兵来将我们来生生害了,不得半点血肉在身上?今日狭路相逢,怎饶的你过,定要将你撕做粉碎方休!”宋江叫声苦,却不见得发声的鬼魂,不知何人与己这般仇恨?正没摸头脑处,群鬼波开浪裂,早分开两厢,现出三具森森白骨来,只见白骨上各有赵官家的瘦金体字,却是自己平日捧读恩诏时见惯的,正是写着“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此三人生前都兴兵造反,背反朝廷,夺了朝廷多少州县的,后来被自家梁山兄弟一一破灭擒获,献与朝廷,吃了千刀万剐,想不到今日却在这黄泉路上撞着,恰不是苦也?不由得忙自叫道:“诸位英雄豪杰,俺宋江好生敬仰,只奈朝廷所命,不得退步,是以兵事相见,虽将诸位送到京师,处分皆是朝廷所定,须与俺宋江无干,诸位不可错认了对头!”
  那三具白骨咬牙道:‘黑心宋三,谁曾错认了你?这里千魂万鬼,俱是为你梁山众贼所害的三家兵卒军将,苦苦在这阴间等你,只想食你之肉,喝你之血,早已是三千丈怒火撑裂了眸子,今日天意可怜,将你交来手上,岂再是你巧言可欺?少废话,便受死罢!“只听得众鬼哗然怒叫,各自向前,围困宋江,正是:
  为求封侯屠血海,今日相逢不可饶。
  宋江正慌神间,忽然众鬼一阵大乱,纷纷走避,却见一条黑大汉挥着两把板斧,撞进围中,喝道:’哪个敢伤俺宋江哥哥的,先吃铁牛一斧!”宋江急看去,不是那梁山上最能杀人放火的黑旋风更是哪个,忙尽力高叫道:”铁牛兄弟,宋江在这里,可救你哥哥一救!”只听得那黑大汉大声咆哮,板斧挥处,飞起阵阵血雨,刹那时冲到宋江身旁,叫道:”哥哥走的黄泉路急,却叫俺铁牛寻的好苦!不是俺心急追来时,哥哥却不险被这些贼杀才害了?且随俺铁牛杀出去!”只听那三具白骨大声呼喝,众鬼魂复又围聚,各执枪刀,尽力杀来,复又将二人攒在中心.李逵虽是勇猛, 将三家阴魂军兵砍翻无数,争奈众寡不敌,况又舍身护着宋江 ,不多时已是浑身浴血,看看情势危殆,宋江长叹道:”罢,罢!当年我一力撺掇众兄弟们受了朝廷招安,只为一个好结果,不想反累的众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又结下黄泉路上这般对头,都是俺宋江一人之错!铁牛兄弟,你休顾俺,自己杀将出去罢!”李逵大叫道:”哥哥如何说这样讲话!俺铁牛生死都随着哥哥,便是死,也须要俺铁牛杀得快活!”当下如疯虎般,挥起板斧,只是排头砍去,众鬼兵哪里遮当的住?宋江跟在后面,不多时竟自将重围透开,宋江身上早也受了四五处伤,惊恐之间那里觉得?只是拔步向荒凉处便走,李逵执着双斧,跟在后面,众鬼虽是吃他杀的怕了,却只是思想着报仇,呐喊随后追来.
  宋江放开脚步,如丧家之犬,没命价的只是攒奔,七转八绕,奔走的有一个时辰,却喜得喊声渐远,宋江欢喜道:“李逵兄弟,这回又多亏你相救,却不是天开眼也,教你这时候来救我!“李逵道:“这些贼厮鸟俺阳世里不知杀了多少,如今便是阴间,也轮不到他来欺负铁牛,这趟倒作成了铁牛的买卖!”宋江道:‘铁牛,却是哥哥教你吃了那药酒,折杀了你许多阳寿,你如何这般一点不恨哥哥?“李逵道:“哥哥自江州城里便一力带契俺,教俺到梁山泊上大碗酒大块肉的快活,平日里俺做错了事,哥哥虽是个骂,与对别的兄弟并不相同,比真个兄弟还要好,铁牛再粗莽,也自心里感得。便是俺误会哥哥掳了那鸟太公的女儿,,扯了哥哥大旗,要下手杀哥哥,哥哥也饶过了铁牛,全不和俺铁牛计较,俺铁牛这一腔子热血,不送与哥哥还要与哪个?别说只是与铁牛药酒吃,便是把来磨成了灰,铁牛兀自要跟着哥哥!”宋江闻得,禁不住眼中滴泪,道:“兄弟所言,怎不愧杀哥哥也?只是俺寻思过了,俺被奸贼所害,你必定起兵报仇,要多杀百姓,你性子粗莽,却那里得成事?不几日必定败了,只怕吃人拿了受辱,是以恨心赚你吃了那药酒,和哥哥地下做一处也!”李逵笑道:“俺心里只怨的哥哥半分。”宋江道:‘怎的是半分?“李逵道:’哥哥那药酒教铁牛吃的太少,不然俺一死便可赶的上哥哥,这番死的却慢了,却叫俺铁牛好寻哥哥也!故怨的哥哥三分。但哥哥叫铁牛跟着同来,俺心里欢喜,便怨得哥哥只有二分了,这番吃俺杀的痛快,过得老大的瘾,怨哥哥便只有一分了。‘宋江道:‘兄弟那半分呢?”李逵笑道:“想俺做了那润州统制,整日里没个兄弟说话,便是打那些军卒,也是死样活气的,却不是闷出个鸟来?今趟跟了哥哥来,有说有笑的,省了做那劳什子官,俺心里快活,因此又少怨的哥哥半分!’宋江失笑道:‘兄弟只合在梁山过也,原做不得官的,便是哥哥我穿了那官袍,戴了幩头,整日也只觉的闷杀,全不及在梁山上自在,何况是你这等只愿杀人的魔君!”李逵笑道:“哥终自悟也,这回若是会了众兄弟,哥哥便夺了阎罗王的位,千万不要在阴曹地府受那招安也!“宋江笑道:‘兄弟只是粗疏,全不知来这阴曹地府要任得阎罗王发落,你我二人却那里能和他争执?‘李逵睁了铜铃大眼,挥了手中板斧道:“这阎罗王强杀也只和那赵官家相似,只仗着些鬼卒唬人,待会见了他若不让位与哥哥时,便要他吃俺两斧!”宋江笑道:‘兄弟只认得这手里板斧,不知那阎罗王分做十殿,掌管幽冥十八层地狱,主阴阳万物生生投化,最有权柄不过,你虽是勇猛,终也当不得他手上鬼卒众多,依我之见,只要他不苛待我等兄弟,便顺着他些也罢!“李逵还待说时,却听得喊声大作,原来二人只顾说,脚下却慢了,被后面众鬼卒赶近。二人寻路急走时,转出一团浓雾,早听得水声响亮,眼前却茫茫横着一条大江,水烟弥漫,不见边际,水色却尽泛着暗红,江上连一只飞鸟,一棵芦苇也无,正是;
  一水隔开阴阳界,万古从此度孽魂。
  宋江跌脚道:“恰不是苦也?才抛的追兵,却又被这江拦住前路,似此怎生是好?”李逵道:“哥哥莫慌,待俺插了板斧,下水驮了哥哥过去。”宋江道:‘兄弟你须不是张顺兄弟伏在水里七日七夜的本事,似这等大江,却怎生负的人过去?这事须不是说耍处。“李逵也知自家水性平常,不然也不曾在那浔阳江上吃张顺老大个亏,听的宋江说出,便发狠道:“既过不得江,待那些厮鸟赶来,便教他吃俺板斧,一千个来时,只是一千个死!”宋江忽得拍手道:“好了,那不是有只船来!“果见上流箭也似放下一只船来,忙叫道:“船家,船家,快将船来载俺们过去,多多与你银两!”那船上却如不闻见似的,早飘将过去了,宋江目瞪口呆,李逵道:“那厮敢是个聋子,这老大叫声也听不见,若来岸上来碰着,定教他吃俺一顿脖子拳去!”两人正没奈何间,却见三家鬼兵渐渐赶近,只有百十步远近,李逵虎吼一声,提了板斧便待去砍,却被宋江扯住,叫道:‘好也,那船回来也!“果见那船弯将回来,船上钻出一鬼,叫道:“岸上那两个孤魂,你可是新死的不得无常接引么,却一径走到这里这荒野去处?”宋江那答他话,只叫道:“你快撑船来渡俺们,多多与你银两!”那鬼听得,一点船篙,将船直靠近岸来,隔得丈余却不再近前,只是叫道:“渡便渡你们,银两却不可少了我的。”宋江道:“应你应你!随你相要所少,决不少你!”那鬼大喜,方近岸来,宋江和李逵便跳在船上,只对答间,那伙鬼卒早赶近来,早有两个跳上,举刀便来杀宋江,李逵大怒,一斧一个,连头都砍成两半,落下水去,那撑船的鬼早惊的呆了,宋江叫道:“那船家快快撑船!“那鬼方将手中篙将力一撑,小舟离岸数丈,飘飘荡荡,早随水直荡向江心里去了。岸上三家鬼卒大声叫骂,又将弓箭射来,却都落在水里。
  宋江欢喜道:“却是好也,终脱了那些厮们的毒手,却是天不绝宋江,教这大哥撑这只船来,得救了性命。”那撑船的鬼听的宋江这名字,面色忽变了变,低了头只是想,却忽笑道:“你这两个新死鬼,却怎惹的那些猛鬼?却又能逃到这岸边,却是什么来历?”宋江未说时,李逵早道:“说便惊杀你!俺哥哥粱山泊上都头领呼保义及时雨宋公明便是,手下有万千个好汉,此番特来这阴曹地府夺第一把交椅!”那鬼笑道:“你这厮敢是阳世里发疯不够,却又来这里风!这阴间须不是阳世,由的人反,自古只有一个阎罗王最大,你既来了阴间,却怎能脱的他手?这里牛头马面抬起脚也比你高些。哪里容得你来说这狠话!”
  李逵发恼,早把板斧掣在手里,便待劈面砍去,宋江早和身挡住,叫道:“黑厮休得乱做!”那鬼惊得呆了,撇了篙便往江里跳,宋江急叫时,那鬼已跳下水去了,再不露一个`头。当下船只在江里乱飘,宋江道:“你这黑厮弄地好事!把他惊得走了,却怎生够度的对岸?”李逵道:“那厮倒把话来伤人,我只吓他一吓,谁想他便撇了我们?罢罢!待俺使这船渡哥哥过去!”宋江道:‘你莫只是说嘴,且把橹来看看!“李逵便来摇这橹,伊伊呀呀,眼见得这船便如扭麻花也似,只在江心里乱转,却那里近得对岸?李逵先只怕宋江发恼,这回自家嘴里却先自喃喃骂起来。宋江见他惶恐,又不好再将言语来说他。
  正没奈何间,忽的水花响处,那鬼自江心里冒出头来,离船倒有三丈远处,宋江喜道:‘船家快来,我们都是好人,不要误会!“那鬼道:‘你叫那黑大汉不要伤我!“宋江道:”他最听我话,你上船来度我们过去,我一力维护你平安,若负了这话时,教我永世不得超生!“那鬼方泅近船来,又不敢上船。李逵道:“你这厮好没胆,吓一吓也担不得,我绝不伤你罢了!”那鬼方扎手舞脚,再爬上船来,接了李逵手里的橹去摇。
  宋江道:“船家,这是甚么江?却和阳世的水色好生诧异?”那鬼道:“你新死的自然不知,阳世四渎,江河淮济,这阴间也有四条大河,分做东南西北,环了幽冥八千里地界,最是浩大不过,西边的唤作无定水,那水有三百里宽,又生的异,任你芦花鹅毛,绝浮不得上面,因此难度。南边的唤作阴阳界,也有三百里宽,流的水却比铁汁也热,随你金子身躯也化在里面,因此难度。北面的唤作鬼门江,也有三百里宽,流的水却比寒冰还冷,却是流着的,随你神仙佛鬼,不得能渡。只有这条河叫做忘川,方是阳世里人死时来的路径,千魂万鬼都从了接引的无常,从那奈何桥上过去,重新投胎轮回。此河水也没别的异处,只是新鬼喝的一口便把前生事都忘了,因此唤做忘川,又叫做没奈何水,那孟婆便每日里差小鬼来此取水,去那桥边迷了死人生魂。你两个不如如何失了无常接应,却走到这里,若不度到对岸,只好似那些追你们的,在这荒野里游荡,做个再不见天日的幽魂罢了。”
  宋江听了,惊疑不定,道:“我死时并不见那无常来接引,只是一口气走到这里,若你不说时,怎知得这事?既是这水如此怪异,只容人从奈何桥上过时,那阎罗王怎许得人在这江上行船,坏了他律条规矩?”那鬼嘻嘻笑道:“是天尚有个洞哩,随你人间阴间,又有那条律法不容人做的手脚,赚些生发?这阴曹地府有多少判官鬼卒,不得效用差使,整日只是穷的口水溜溜,自然想些进财的门路。我有个做判官的舅舅,便指点我这条门路,又与了我这船,凡是那阳世里有甚恩仇未报,或是甚情孽纠缠,要下辈子相见,都不要饮那口孟婆汤的,便可来江上寻我,将他们载将过去,对岸僻静处放下,每个要一千贯足钱,与我舅舅五五分成,他这条财路最是稳便不过,正是:
  “休道阴间正善恶,亦有船儿度人来
  近几日却无买卖,因此我撑船出来寻,却正遇着你们俩个,更救了你们性命,须得加倍,待会儿四千贯足钱,不要少了我的。”宋江道:‘我既然答应,却焉有反悔之理?“侧首看李逵时,却咬着牙只把大斧在手中摩弄,那鬼也看见了,却只不做声。
  那鬼伊伊呀呀,摇了整一日,兀自看不见对岸,宋江和李逵却饥渴的很了,宋江便道:‘船家,你这船上可有酒食,可卖与我们,一发算钱还你!“那鬼道:’有便有,却是我自家留着吃的,与了你们,只怕我饿肚子哩。”李逵听的有酒食,肚里早按捺不住,跳起来道:“兀那厮你若不取酒肉与老爷时,便叫你粉碎!”那鬼颤抖抖的道:“这位宋官人,你这伴当好凶,酒食便与你们,却不要叫他来伤损我,你方才须有誓言在的。”宋江大怒,便骂李逵,李逵方呐呐的坐了,骨朵个嘴。那鬼停了橹,俯身掀起块船板,取了一小青花瓮酒,和一对熟鸡,又一大块熟牛肉上来。
  李逵大喜,便抢过一只鸡来,撕下一条腿与宋江,自己却把那鸡指顾间便吃尽了,又去取另一只鸡,却把那鬼看呆了,宋江也自饥渴的很,也就着手吃那酒肉,无一时,二人把鸡并肉吃的干干净净,李逵更是将酒也吃的干净了,那鬼呆在一边,只是光着眼看。
  李逵吃得醉了,便道:“宋江哥哥,这番倒吃的痛快,倒和我在那李鬼家里吃的差不多哩!”宋江也有七分酒意了,便道:‘你这厮只是个说口,那次说回家接老娘,却惹出事来,说杀了个冒名的假货,却怎生在他家吃的好?“李逵笑道:“兀那厮李鬼吃了我饶了,却反想着害我,要下蒙汗药害我,被我一斧杀了,那时肚子饿,一锅白饭却没有下菜,被我烧了他腿一块块割来吃,却是个饱哩!这鬼我瞧面目倒有几分象他,只今日不要再来伤犯老爷,老爷便饶他的腿。”宋江方待再开口时,忽听得一个声音道:“你这黑旋风泼杀才不知害了多少人,今日却也井掉到桶里,却看是要饶谁?”宋江急看时,却见那鬼挺身站在船头,手里早执了明晃晃一把快刀,看着二人,只是冷笑。
  宋江知道不好,欲待招呼李逵上前并他时,却见李逵手颤脚颤,口中流涎,扑的倒了,自己手脚却也麻木了,全做不得主,不由得叫苦。正是:
  才向孤舟逃死难,又来江上逢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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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叫的声苦,见那鬼提刀来杀,忙道:”好汉,我与你有何冤仇,要这般害我?’那鬼咬牙道:”你梁山贼人不知害了多少人,便我也是被你们这伙贼活活害死,今日相逢,定要将来千刀万剐!”宋江道:’好汉,冤有头,债有主,杀人也要杀的明白,你不可错认了人.”那鬼道:”你要明白不是?好,我便说与你听,免你死了也是糊涂,我且问你,你梁山上有个浪里白条张顺的不是?”宋江道:’正是我浔阳江上结识的兄弟,为人最有义气,却有何冤仇与你解拆不开?”那鬼咬牙切齿道:”我阳世里本在扬子江上做些稳善的道路,劫几分财帛使用,最是快活不过.谁知那年张顺这厮来江南寻那安道全,却寻我的船过江,被我劫了,,却被他巧言骗过,将来活撺在江里,谁想这厮手脚灵便,水性又高,却水里逃的性命,却先来城里杀了我的相好,又和那王定六狗贼妆扮了,寻我摆渡,却将我四马攒蹄捆了,丢在江里活活淹死,最是死的苦痛,我便今做了鬼心里也是恼恨,只是不能够报仇,今天幸见教你们这两个男女落在我手里,却不是天教我报仇作甚?今日须吃我一千刀!”宋江听他明白说来,心里只叫的苦,果是自家攻打大名府时,背疮举发,看看将死,故叫张顺去江南取了神医安道全来救了性命.于江上有此一段冤仇,张顺曾相说过的,记他说杀的这人叫什么截江鬼张旺,想不到今日反在这阴间自家撞着,岂不是冤孽?只得勉力道:’好汉,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张顺兄弟虽不合害你性命,也是你害他在先,况他征方腊早死在杭州涌波门外,想来这冤仇也自解了,你今日害我,岂不是徒造些杀孽?”那鬼果是截江鬼张旺,却那里多听宋江分辨,咬牙道:’任你说的舌灿莲花,也少不得俺一刀!天下都说孝义宋公明,被你这厮不知骗了多少人今日先剜出你的心来,看看有几个黑心窟窿?”当下取了粗索,将宋江和李逵二人一式四马攒蹄捆了,却又船板上取出一分酒肉来吃,先前的却都下了药,将来赚客人的.看看吃的七分, 面皮上红热,便道:“你梁山上取活人心做解酒汤,你两个贼厮鸟也不知吃了多少人的心肝,今日须做成老爷,取心肝出来吃个快活,却也死的不冤。“宋江嘴里只是叫苦,却只挣扎不得,看李逵只是昏迷不醒,正是无可奈何,看他来身前,将袖里取出明晃晃一把解手刀来,扯开胸前衣服,将来心上比比,又馔口酒喷在自己胸前,道:“须是将血冷了,不然取出心来时,便脆了不好吃。”说完时,将刀便来胸上剜。宋江不由得叹道:“可惜我做了半世强人,枉积了几百万财帛,今番来阴世里却不得享用!”张旺耳边听得,手自住了一住,把刀顶住宋江心头道:“兀你这厮,却有多少财帛,快取出来献与老爷,就教你囫囵死!”宋江道:‘我有几百万财帛,存在这阴间一个所在,你若饶了我们二人性命,尽数把来与你!“那张旺听得如此数目,心里火炭也似热,却忽变了面皮道:”你二人只有这两个光身子,那里来这许多财帛,敢情只是扯谎来骗老爷,须饶你不得!“宋江道:’好汉你有所不知,我在阳世里吃朝廷用毒酒害了,却是慢性,几日方死,因怕这阴世里无钱使用,过的狼狈,又无有老小,因此将梁山泊上分的金银并朝廷赏赐有百十万贯,命小军尽数买了冥钞焚化了,闻说这阳间一贯足可解的阴间十贯,因此倒存了千百万金银在阴间,我身为梁山都头领,却哪里肯扯谎骗你?你若肯饶我们性命时,尽数把来与你。“那张旺听了意动,便道:“你须先和我说寄存的所在,我便信你。”宋江道:“那人是阎君面前崔判官,我兄弟神行太保戴宗舍身在泰安岳庙里做打供太保,和他过的最好,因此便托寄在他那里。”张旺道:‘既如此,他怎肯把千百万金银来白白与我?“宋江道:“你饶了我们性命,寻纸笔来我却写封书信与他,只推说我要把来使用,他自然与你。你自取去使用罢了,只要饶我们两个性命,并不可伤损我们。”张旺笑道:‘想我在这江上撑船受尽苦楚,许多时没有客人,到手几贯又被舅舅分了一半去,似此几时才能发迹?却想不到天送这老大富贵来与我?却不是前辈子修下的?既如此,我和你家去取纸笔。“当下撇了宋江,自去摇橹,一身兴头直似在天上走,那船摇的飞快,正是:
  有钱自使鬼推磨,今看江上摇船疾
  那船又摇了一日,看看到得对岸,张旺摇船却只往僻静处去,有七八里水路,前面一片黄泥滩涂,生着些半死不活的芦苇,岸上两间小小草屋,胡乱围着些篱芭,张旺把船靠岸,系了船,道:‘好也,却是到家也,却叫这黑旋风留这边,我自与你家中寻纸笔。“李逵兀自未醒,宋江无奈,由他解了脚上索子,手上却不解,两步捱做三步,上岸往张旺家来。
  张旺进门,便自唤道:“婆婆,饭做了不曾?“只听得一个人恶声道:‘你这几日又去哪里停尸?这米缸早三日不见一粒米,家里并不见老鼠叫,老身也只是饿着,却有饭与你这赶尸的吃?要吃饭且拿银子来!”张旺赔笑道:“婆婆莫恼,今日却撞着两头好行货,眼见得是天大的富贵,自然有金子与婆婆买衣服钗环。“那婆婆啐了一口,道:“你这厮只是来说嘴骗人,几年来不知骗了老身多少?那里信你鬼话?老身替人熨洗衣服的几分银子也吃你骗了去赌钱吃酒,今日决不信你!”张旺道:“那婆婆前日也这般说,害我饿了半日,如何你却偷偷有小菜下饭?好也,快取饭来充饥垫肚。”那婆子道:“墙上挂着黄泥,地上埋着石子,你自取了煮,只要不嫌搁牙!却莫向老身缠讨!”宋江听他两个合口,心里却道:‘这婆子声音好熟,却是哪里听过的?“一时却又想不起。
  张旺道;“婆婆不要说闹,这番决然保你富贵,这行货我已带了来,少便要赶去城里取金子也!“那婆子道:“这次不是说嘴,饭便与你吃,衣服钗环却不要少了我的。”说着挑了帘子出来,却与宋江对面撞着,叫道:“杀人贼,你如何在这里?”正是:
  一腔无明从头起,今番又遇对头人
宋江眼见得分明,却是郓城县做烟花事业的阎婆,当初不合讨了她女儿阎婆惜做小,为这婆娘婆惜不良,借了招文袋中梁山书信勒掯自己不过,因此杀了逃去在江湖上,一番事业从此而起.做的泼天价英雄文章.只是那时这阎婆要为女儿报仇,,向郓城县出首自己,若不是卖糟腌的唐牛儿赶得拆开时,几乎着了这老咬虫的手,却只苦了唐牛儿替自己顶缸。,后来闻说这阎婆病死,自己心上也淡了,那想得今日这阴世里碰上,却又这般境况,却不是苦也?只是做声不得。那婆子直直瞅着宋江脸上,忽得笑道:‘好个奢遮的押司,手里勾了千万魂灵,却哪在乎杀了一个泼烟花?只可怜我那伶俐的女儿啊?自小教一知万,说唱的诸般耍令,心头肉也似,谁想要这个无良的天杀害了也?你这狼心狗肺的,今日须还我女儿来!“张了手便来宋江脸上挖眼,宋江双手给索子背后缚了,药性弄的身子又慢,闪躲稍差时,脸上早带出几道血痕来,心下却恼,脚下一勾,那婆子扑得倒了,要待抢身起来再奔宋江时,那张旺早横身在里面拦住,板住婆子的手,叫道:“好也,婆婆莫将他伤损了,不得这套富贵,须不是说处。”
  那婆子吃他拦住,够不着宋江,变了面皮,发作道:“你这天杀的囚徒,水里死的鬼,他须不是你亲爷,为了几分铜钱你便这般出力护他!可见想死的不冤!全不想着你饿倒在我门边,老身周济的你活命,今日却来这般伤犯老身,岂不是虱子可怜养头上——只损他娘的血!你也须吃他梁山上人害来!”张旺给她骂的做声不得,只得道:“婆婆家的姐姐自然是他害了,原合得将他千刀万剐,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此畔一齐阴间里做鬼来?依我说,若是有了成千上万的金银,天天有大酒大肉吃,过快活日子,便是亲爹娘仇都不妨放下,何况只是婆婆自家的女儿?为这几百万家私,婆婆还是放开些罢!“那婆子恶声道:‘放你娘的屁?你倒是为几分银子将亲爹娘都把来卖了,我只要他把女儿婆惜还来!你却让是不让?”疯虎也似来奔宋江,张旺只恐她损了宋江,不得那几百万富贵,须不是说处,当下只是横着身子在里面挡,却吃那婆子一掌打在脸上,直跌出四五步去,只见那满天星斗来眼前转,不由得心头一把无名火起,恰一把泼风也似快砍柴斧在手边,当下跳起来,一斧去那婆子脑门上砍个正着,但见:
  斧到处头分两个,手落时红光崩现,,七魂三魄,更那个森罗殿上堪诉?四荒八野,任不到枉死城中叫苦..遍地只流红与白,起因只凭金与银。莫道娇女旧仇报,又向强徒新恨添.
  张旺一时怒起,杀了这婆子。心下纵有一丝两丝悔意,也即片刻无踪,你道这张旺如何能下得这般手?原来张旺当初来这江上时,最是困乏,却是这婆子周济他茶饭,又让他住在自己家里,为有此恩,因此那婆子不拿正眼看他,非好即骂,又多向他要银子,因此这张旺心上早恨,却没奈何忍着,今日却一并里发作,更兼强人心性,所以一斧劈了这婆子。饶是宋江见惯杀人,似这等变出意外,却也不住心里乒乒乱跳,说不得言语。
  张旺骂道:‘老咬虫,你也平日里言语来伤损老爷,却也有今日!“骂了两声,却把那尸首撺在屋前江里,连人头都丢进去,又拿水来冲了地,方去屋里自寻了饭来吃。吃饱了寻出几张马粪纸,胡乱灶上刮了些锅灰,便逼宋江来写那书信,先把索子缚了宋江双脚,方解了宋江手上索子,自却手里拿了那柄快斧在手边,宋江早有计较在心里,也不来挣扎,自便写了信,。张旺字却不认得,道:“你莫在信里弄什么来算计老爷,且先读一遍来与老爷听。”宋江笑道:’你如何只是这般多疑?我宋江岂会骗你?也罢,读一遍你来听听!“便读道:‘崔兄州平台次:
  隈自宋江,久疏清音,想望风采,当以胜昔。今归黄泉,为路途遥远,感染重疾,不得与兄相见,致有一钱在囊之羞,今特求客张大持书,向兄支取钱一千万贯正,书到即付,万望勿却!愚弟宋江拜首。“
  张旺听了,不胜之喜,便将宋江双手依旧捆缚了,道:“若是取得钱财时,才回来放你!”又道:‘如何去寻得那崔判官?“宋江道:“他只在阎罗王驾前掌管文案,颇有权力,你左右只向城里寻他去,自打听的着。“张旺道:‘说的也是。”便折了书信放在怀里,换了八搭麻鞋,依旧把宋江四马攒蹄捆了,丢在柴堆里,方从外面栓牢了柴门,方兴冲冲的取路向酆都城中来。
  于路走了半日,却到得那酆都城门外,眼见得什么模样,正见:
  把门的牛头马面,凛凛猛烈,掌管的山精木怪,停停凶顽。城环千里,尽是白骨攒就,楼起万丈,自用头颅垒成。黑惨惨阴风乱滚,中有迷魂哭号,昏邓邓恶霾四弥,内藏妖狐乱走。说不尽刀山挂尽不义骨,看不够油锅炸尽无情人,此是阴阳第一界,就中造化阎罗都。
  张旺见了这等情势,由是心大胆恶,也自畏惧,畏畏缩缩,照例纳了常例,进的城来,便打问崔判官家住处,问了多时,方有一个老鬼指点他道:‘他自在奈何巷里住,那大树下边绿纱窗户的楼,便是他老小住处,却是早间骑了马去衙里办事,发落生魂,你若有书下时,自去寻他,门边鬼卒便不拿你。“当下依言向崔判官家来。门前鬼卒喝问,张旺道:‘我是崔判官的相识差来,有封要紧书信要与判官爷爷看,万望通个方便。“那鬼卒听了,倒也不敢怠慢,取了书信,先进去禀知,却叫张旺在门外等。
  张旺在门外有大半个时辰,正自老大不耐烦,却又不敢乱走,便想那有钱后的将来快乐,将这城中的诸多粉头尽数叫来陪自己吃酒,正神魂飘荡间,那鬼卒出来,指定张旺,喝道:‘拿了!“张旺惊吓间,阶前七八个鬼卒早驱翻在地下,好似饥鹰拿紫燕,挨挨挤挤,拥进府去,正是:
  铜山万丈高一梦,眼见杀身片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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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08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众鬼卒当下把张旺驱到一座厅前,叫起威杀来,那时一个官员早出的堂来,升厅坐了,眼光扫处,早看见张旺伏在地下,筛糠也似,微微笑时,道:“支起油锅来,先将这厮炸上一炸,再取他害人骗财的实供!”众鬼卒应声待下手时,张旺早魂灵儿飞去天外,虽并不知这官员如何识破了自家行藏,却怎敢去那油锅里走上一遭,忙伏地叩首道:“愿实招!实招!求爷爷宽待些!宽待些!”旁边鬼卒早喝道:“这是阎君面前掌案判官崔府君,休得乱叫!”崔府君道:“既这厮知机。免他这趟苦楚,且与本官从实招来!”张旺全不知那由头,只得将自己如何江上行劫,遇了宋江李逵,迷倒二人,要宋江写信前来取财之事原本说了,哪里敢有半点遗漏?崔府君听完冷笑道:“那宋公明上应天象,乃是罡星之首,你这草根游魂岂能知他心机?他生平仗义疏财,与本府君是道义之交,岂会把本府君托为守财之奴?只有你这等贪心迷了七窍的猪狗之徒,才会信他说话,前来取死!却是他的高明处。且将这厮锁在那廊铜柱子上,燃了红炭,烙他一烙!待本府迎了宋公明来,再发落于他。”张旺叫得声苦时,早被众鬼卒横拖竖拉,去那廊上自受那炮烙之苦。有诗为证:
  强梁江上多害命,从来手下无魂生。今日炮烙见心臭,却是梅伯羞相逢。
  却说宋江自糊弄得张旺去城里找崔府君讨钱,心下虽有五分笃定,却也有五分焦虑,不知张枉此去如何,若是事情不好被他脱身回来,终免不得被他害了。正不安间,忽门外雷也似一声响,那两扇破板门齐刷刷的倒了,一人直奔将进来,持了双斧,喝道:“直娘贼,还我宋江哥哥来!”宋江喜道:“黑厮,快来救我则个!”李逵大喜,道:“早是老天保佑,哥哥不曾被那贼害了!”忙过来将宋江身上绳索一条条都割断了,扶了宋江起来,方发狠道:“那贼厮鸟哪里去了?若撞上时,须砍来做三五百段方休!“宋江道:“那厮使蒙汗药药翻了我们,要害我们性命,你猜他是谁?……”因将前事简口角说了,又道:‘这厮若不着手,必定回来,我们只在这里等他便了,你却怎得挣扎了起来?“李逵咬牙道:“合着吃了他些酒肉,却被他迷倒了,铁牛何曾吃这老大亏!却是这迷药好生有气力,虽被江风吹着,铁牛方才才醒得,那厮虽捆了俺手脚,却忘了拿俺板斧,被俺就板斧上将绳子割断了,因看见两行脚印往这边屋来,却认得有哥哥的,因此奔来看。”宋江道:“既是这般,且依旧将门依旧样掩好了,待那厮回来,教他吃一惊!”
  俩个便依旧立起门来,却坐在屋里等,看看三更时,又没有动静,李逵只是说狠话,宋江道:“这贼今日定不得回来,铁牛你若是倦了便睡一睡。”李逵道:“还是哥哥先睡,铁牛的斧头若今日发不得利市时,便石头坠着眼皮也睡不得!”宋江正待说时,忽道:‘好也,却是有马蹄声来也。“又张了张道:“却只有一人骑马近来,若是崔府君时,他必定有随从,敢情是崔府君吃他骗了?既如此,铁牛你躲在门后,待进来便掩住他,不要吃他走了。“李逵欢喜道:‘合是这厮该死!若揪住时便一斧剁下头来!”便提了大斧躲在门后,只等那人入来便下手,宋江却先寻下一条哨棒,自倚了坐在椅子上。
  只听得来人在屋外下了马,却将马栓了,方伸手来推门,不防门是虚立着的,用的力差了,连门直跌进来,叫道:‘啊也!“李逵早老大不耐,和身揪住,举斧便砍时,宋江却听的声音不对,早过来攀住手,叫道:‘慢些下手!”取了火来那人脸上照时,吃了一惊,道:“你莫不是崔兄,却如何来到这里?”那人吃这一跌一惊,半天方回过神来,直光光看着宋江,道:“正是小可,仁兄敢是宋公明?险唬杀我也,这黑大汉却是哪个,好生猛恶!”宋江早喝退了李逵,道:‘险些误伤了崔兄,惭愧!只当是那张旺回来,因要拿他,却不想是崔兄,却是天幸不曾叫他下手!这个是梁山泊上一般结义的兄弟李逵,杀人最多,几番得他救了性命。崔兄怎独个来这里?“崔府君笑道:’久慕大名,只是阴阳路隔,不得相见面,只是渴想的苦。今日见那张旺持了兄长手书前来讨钱,却被我识破了,略施手段便教那厮招了,却教人炮烙了那厮。因此飞马前来拜见兄长,既见了,却天幸宋兄平安,请宋兄受俺一拜!”便拜将下去,宋江急搀时,已是拜完起来,宋江见他意重,心里也喜,俩人各携了手,椅上坐了,倾诉心事。宋江在灯下看那崔府君时,却是好表人物:
  白净面皮,五柳长髯,昂藏藏七尺之表,阔达达一腹之机,两个眸子星流电走,叫多少强魂丧胆,一张能口杀伐决断,使无数恶魄惊心。最是阴间第一吏,阴府掌案崔州平。
  当下崔州平道:“本欲请宋兄入我府里去,好生管待兄长,不敢有分毫怠慢。只是有一点要和宋兄说知,前几日地藏王菩萨传下旨意,说与十殿阎君,道是近日有无数罡星入阴曹地府,其势凶险,恐有克犯杀荡,因此要各处整顿阴兵,好生提备。因此十殿阎君大惊,传了我去,要点看新流入阴曹各处鬼魂名簿,被我呈上,却无甚异处,只有兄长梁山一伙,上应天象,该着罡星感应,因此诸处无常接应不得,都不入我名簿,因此十殿阎君没个理会处。只有小可一个明白,却只敢藏这纳闷在心里,不敢与人说知,却幸今日接着仁兄,故不敢引兄入城里我府中去处,还望宋兄宽恕。”
宋江听罢,叹息道:“我等梁山弟兄向来只是以忠义为心,替天行道,上锄奸邪豪强,下抚穷苦小民,因此阳世里容不得,多被奸贼陷害,迫得做出事来,搅闹了不知多少生灵,不想今番来这阴世里也不能相容,岂不是命苦?崔兄既得阎君信用,望在驾前为我等梁山弟兄折辩周全则个,宋江众人感激不尽!”说完离座便拜下去,唬得崔州平跳将起来,忙也拜在地下,道:‘兄长在阳世里多所照拂小弟庙宇,使有血食之恩,无以为报,今日里既有用着处,敢不尽力?拼此性命,当与哥哥在阎君前说个明白,“列位看官,宋江与崔州平阴阳分隔,却怎得有恩在他身上?原来,宋江征方腊时,曾在乌龙岭上大战,当日许愿,得了胜为死亡兄弟报得仇时,遍修岭上神庙,崔判官也有庙在岭上,却早倾毁了,后来宋江平得方腊,念起旧愿,使人持了三万贯钱,将岭上一应原有庙宇,都修复一新,崔判官的也在其内,因此上感恩,托梦去谢宋江。宋江醒来,又使人将了一万贯将崔判官庙加倍修缮,金妆彩画,香火大盛,祭拜之人四季不绝,因此崔判官极是感恩,宋江未死前已托戴宗几番致意于他,因此上阴阳订交,恰不是个异数?有诗为证:
  忠直能以忠直通,岂因阴阳便不同?叹息今世太凉薄,衔环结草无此风。
  二人正拜间,忽听得一人呵呵大笑,却是李逵所发。宋江恼道:‘黑厮这般无礼,还不过来见过崔府君,谢过刚才无礼?“李逵笑道:“谁耐烦你们这般?铁牛只知道求人不如求己,若是那鸟阎君敢难为我们弟兄时,拿大板斧将来剁做十来段,夺了鸟位,岂不痛快!哥哥只是要招安,阳世里招安便招了,却落得甚么结果?这会兀自不悟,却拿铁牛说嘴。”宋江气得说不出话,知他卤莽,说得又直,却哪里来与他分辩?又恐崔州平听见了不好。却听得崔州平道:“李大哥果是个直性人,果是那些肮脏气小弟也受不得,只是在那地位上没奈何伏小,只好强忍,宋兄不必怪他,小弟也只喜他性直,敢说敢做。“宋江方放下心来。
  当下崔州平又道:‘此地兄长须安身不得,城里面眼杂,也去不得。路上小弟早替兄长想来,有个去处。离城西七十里处,有个安平庄,有几百间房屋,多有田地,却是兄弟的产业,凡是来投托兄弟的,都教安在那里,因此上有数百人伴,只是缺人管领,十分作耗,却是小弟事忙,几番欲整顿不得,今想来莫若兄长先落足在那里,一来权且影住身子,可以慢慢寻访其他梁山豪杰,聚的齐了,再做定止。二里可帮小弟料理些庶务,省的小弟为难。‘宋江听他说得明白,心上欢喜,道:“那自多叨扰崔兄,初来阴世,得此一枝之栖,其愿足矣!“崔州平笑道:“兄长是豪杰之士,做的是掀江倒海事业,这等去处只好容得兄长暂息,待得风腾北溟,怕兄长又不化作鲲鹏也!”宋江笑道:“崔兄亦非等闲,胸襟如此秀丽,此宋江早相遥慕之因,今日得见尊颜,实是大幸,改日有所微成,皆崔兄所赐也。”崔州平道:‘既兄长愿意那里屈身时,事不宜迟,小弟这便相引前去。“]
  当下三人取路往安平庄上来,临去前,李逵早寻了火种,泼刺刺的向草房上点起十来个火头,借了火势,片刻间将两间草屋化做白地,且喜这去处实在荒僻,并无人注意得。三人行出数里,却有崔州平先跟来的人,牵了马匹等着,于是三人上马,不消些时候,天大明时分,早到得安平庄上,早有管事的接着,迎进庄去,宋江留神看那庄上时,不由得好生欢喜:‘这庄上风景倒和我宋家庄不相差哪里。“原来阴间八千里地界,除了酆都城中外,其他处却和阳世多半仿佛,一般的城中有三坊六市,耍乐游闹买卖去处,一般城外庄上也多的是桑田美竹,鸡鸣犬吠,不比阳世差些毫儿,这安平庄上经得崔州平几番经营,也早成了规模,怎生见得好处:
  门前清溪,郭后青山。门前清溪,三五百株接天绿柳排定,郭后青山,一二十里锦绣叠嶂围成。四下里牛羊满地走,靠河边鸡鸭逐对游,出出入入,无非是耕田做活人,转转攒攒,尽是使女儿童辈。正是晨来炊烟袅榆柳,晚来稻香醉归客。
  三人到得厅上坐定,崔州平叫几个管事的人,先来参见了宋江,道:‘这位是木员外,是我至爱好友,此后来这庄上居住,诸事尽数听其处置发落,你们须当我一般敬重,倘敢欺心轻慢,不用说这阴间法度,便是家法也饶不得!“诸人一应声喏。又引宋江看了仓库居处,交割了钥匙薄籍。厅上早开出好一桌宴席来,排不尽果品按酒,上不完流水菜蔬,又有几个歌舞的,出来按板佐酒,展放歌喉。崔州平与两个道些豪杰的事物,大笑不绝,劝陪了半日,方道:‘兄长便从此在此定居,只当和自己家一般的才好。我不合掌了这文案,须得发放诸事,不敢耽搁,便回城里去,但烦有闲里时,定来陪兄长说话。”宋江谢了,和李逵出庄送崔州平到五里之外,犹是殷勤之意不尽,看他上马远远去了,两个方回来,自此便在庄上住下。
  话说崔州平取路往城里来,路上心道:‘这宋家兄长果是意气过人,结交的他,却也不枉了我豪杰心胸,屈了这般久,倒头一回这般爽快,全不似往日的憋屈。却是一番幸事也!’一路只是想念宋江不尽,到的自家府门前下马,上得厅来,发付诸事之间,忽想起一事,心道:‘这人不除必留得后患,先找个因由结果了这厮再说。“便叫手下鬼吏去取那人出来,不多时,那鬼吏奔上厅来道:’判官爷爷,只不好也,吃那厮走了!“崔州平不由得脸上变色,正是:
  欲待辣手放出去,谁知平地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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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08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崔州平怒道:“命你们好生看守,等本官回来发落,怎生吃他走了,莫非你等卖放不成?”那鬼吏唬得跪下,战兢兢禀道:“小的也多知法度,安敢行此欺心之事?昨日奉爷爷命,将那厮用铁索牢牢捆缚,绑在铜柱上受那炮烙之刑,多派鬼卒看守,实不曾轻慢,只是今日去提时索子丢了一地,人已走了,夜里当值的吏目和鬼卒也都不见,敢情是这些吏目鬼卒私放了那厮,小的不曾监察,死罪死罪!“崔州平怒道:‘昨夜当值的吏目和鬼卒是谁?敢如此大胆,纵放罪囚?,速速查他们出身来!”那鬼吏战兢兢禀道:“那吏目姓黄,双名文炳,前世是宋朝无为军地界的通判,后来被贼所杀。阴魂来我阴间,因使的好刀笔文案,被拨来这里做个钞写的吏目,因他小心苛细,诸事都做的,所以又委他值夜,向无过错,不想做出这等事来!那两个鬼卒一个叫董超,一个叫薛霸,俱是阳世里宋朝北京大名府的公人,因陷害人,被梁山泊的浪子燕青射杀,为是熟悉公门事务,所以拨两个来做个鬼卒,却一般为这等不公不法的事!” 崔州平听得这般说,心里雪亮,盖这三个都是梁山泊仇人,命都曾折在粱山好汉手里,和张旺俱是一般,不想逢着他们看守张旺,如何不生发出这事来?心里只是叫苦,此时却说不得,只得道:“且发海捕公文,遍处张贴,四下里多派快手,定要将这三个贼子连凶犯一齐捕将回来!”鬼吏忙应了,自去出文书,发放人手。崔州平心里一团忧闷,闷闷的退了堂不题。
  过了数日,却是一点消息也无,崔州平正猜想间,忽传阎君宣召。崔州平忙换了公服,往阎罗驾前来。入得宫殿,见今日当殿的却是秦广王,忙依礼拜了。只听秦广王道:“前日里命你呈缴案卷,查看罡星侵界之事,无有回音,到今日已有多日,却是如何结果?” 崔州平一惊,只得禀道:“普天下诸界人民、禽兽、鱼虫数年新亡化,例该阴世轮回者,俱有诸路无常接引,造册发放,无有遗漏,查内并无罡星转化之人。启禀大王得知,想那罡星既是上天星宿,纵然转世,例该回转天庭,定其阳世所行功罪,依天律条赏罚,或果正天位,或贬谪有差,与我阴曹无涉,如何这番反说罡星侵我界分?想来必是错了。”秦广王道:”想这罡星计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本是周天神将,职位高尊,却是为当日那猴子齐天大圣搅闹了蟠桃大会,盗御酒仙丹,造下无穷罪恶,使普天宇不得清平,玉皇昊天上帝震怒,命周天神将合力拿捕,这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却怨日久不得升迁,不肯向前出力。待锁拿了那猴子后,值日使者向玉皇昊天上帝奏与此事,玉皇昊天上帝大怒,命将这百八天将贬下凡尘,镇压于江西龙虎山万丈地穴,教其受苦,三千年不见天日,却命张真人看守,不想仁宗年间,朝廷差一员太尉洪信至龙虎山上宣张真人祷攘瘟疫,那洪信好奇要看妖魔,依仗权势,喝令宫主开了地穴,却将此一百零八个魔君并地穴一应妖魔尽数放了,遂使妖兵魔将投生人间,搅闹乾坤,这一百零八个魔君因其气感应,虽自散布四方,却得生出种种事端,将其纠合于梁山泊上,复合其数,罡气所侵,眼见得无人抵敌,便能倾了宋家社稷,教普天下人受尽刀兵之苦,却是九天玄女娘娘怜念天下苍生,以大法力化了为头的天罡星宋公明心中魔性,教他怜念庶民,莫造战祸,信那招安的好处,不然以那当今宋家徽宗天子昏庸腐败,信用蔡京童贯高俅等六奸,荼苦天下生民,眼见得亡国之祸不远,如非宋公明应了九天玄女娘娘,一力要招安时,这等朝廷如何能收伏得这些天罡地煞,混世豪杰?只是此等君臣全不以安抚英雄为念,使借刀杀人的毒计使得梁山全伙去与江南方腊厮拼,各人死亡大半,却是一口怨气难消,幽魂若投我阴间来时,如不及时分头捕捉镇压,只恐做乱不小,扰动阴间千万生魂,所以命你辑拿查看,休得轻纵,你却如何这般慢怠,至今并无消息?“崔州平听秦广王说出真相,心中暗暗叫苦,只得道:“判官也曾尽力查看案卷,只是并未见有名册中有一人拘到,因此无有消息,既是大王忧心这般紧急时,判官当再竭力去查,务要尽数拿得,以纡大王之忧!” 秦广王听得,忽变了面皮,震怒道:“你这厮还敢虚言搪塞,支吾本王?左右且与我拿了!”不容得崔州平抗拒,左右早走过许多牛头马面,值殿鬼卒,将崔州平拿翻缚起,崔州平大叫道:‘我得何罪!“秦广王怒道:“你暗地交接梁山贼寇,收受贼子一千万贯巨贿,却替贼人巧言隐瞒,图暗地里造反,却不是千刀万剐的罪过?这会兀自强辨,!” 崔州平心胆欲裂,叫道:“有何证据,莫要凭空冤枉好人!” 秦广王冷笑道:’便叫你看个证见,免的你这厮强嘴!“喝一声时,早有几个鬼上得殿来,崔州平转头看时,目瞪口呆,做声不得。却是谁何?原来在自家管下的黄文炳、董超、薛霸和前日逃去的张旺,几人跪在侧旁,昂昂得意。只听秦广王道:“前日里这几人早来举发与你,告你诸般泼天罪过,人证在此,你更有何说?” 崔州平道:“这张旺驾船在忘川江上杀掠过魂,罪恶滔天,前日拿得,本要依律治罪,却被这几个贼子卖放,实是罪无可恕,若是来告判官时,眼见得是挟嫌诬告,求大王明鉴!” 秦广王喝道:‘你这厮兀自强口!既不服时,再教你见个人证!“便教“把那梁山泼贼带上来!“左右一声应,早将一个血淋淋躯体拖上殿来,只是昏迷不起,秦广王喝道:‘这个便是梁山上的神行太保戴宗,前日在岳庙里坐化,生魂却一径奔来酆都城寻你,却是你遭了举报,本王怕你受屈,却伏人在你府前查看,因此将其拿了审问,饶是口硬,几番刑用过,也自尽招了与你交通不法诸般情事,枉是本王信你,与你这等重职,你却狼子野心,与这些贼寇坐探,一心一意要谋阴间天下,岂不是合诛九族?却更有何话说?”此时再饶得崔州平机变多智,又怎再有口分辩得?只是一声声心里叫苦。秦广王道:‘此时你的老小都拿下了,家私也都抄检了,你可好好供出梁山贼首宋江的下落。免的教你受苦!“崔州平强定了心神,道:“大王圣明智慧,岂不知阳世里官逼民反之说?宋江全伙该入得我阴间发落,却是初来我阴间一无过犯,焉可无辜缉捕杀拿?岂不闻得‘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此等上应天象,多有英勇激烈之辈,若无辜再相逼时,恐再复有大泽之举,梁山之为,那时大王恐悔之晚矣!求大王莫听宵小奸邪之言,纳此剖心之语!“秦广王怒道:‘你这厮交结大盗,相谋叛逆,十恶不赦,铁证如山,掩饰不得,却此时又使此巧语来恐吓!大奸似忠,正是尔心!本王且再问你,那梁山贼首宋江的下落,你招是不招?” 崔州平闻言大笑道:“岂有卖友崔州平?大王既不纳忠言,便请用诸般刑罚,看崔某有供也否?” 秦广王怒道:“这厮正是胆包裹了身躯,正合得沟通强贼造反!阴间职掌赏罚普天下善恶,多少凶恶盖世之徒,都魂飞魄散,岂你这厮便得例外?值日判官,且将这厮用起刑来,十八层地狱,教历经一遍,看他还强口也无!”旁边鬼卒早拖了崔州平下去,只听得崔州平大笑之声不绝,正是:
  自古烈士铮铮骨,泰山压顶不可屈。
第二日秦广王升殿,只听得值案判官前来奏道:“昨日奉旨,教将逆贼崔州平用刑,今十八层地狱酷烈均已教经遍,死去有十余次,惟是此贼心如铁石,虽死而复生,至今并无一字实供,只是谩骂不止,眼见再用刑时,其魂必散,无可下手,特来请旨发落。“秦广王怒道:‘这贼子如此泼顽!既是他不招时,可将其家小押在其前一一用刑,教其伤心悲哀,瞧他还硬否?“判官领命而去,隔日又来回复道:‘已将其家小如旨施行,教一般受十八层地狱酷烈,多有抵受不住散魂绝息者,哀号之痛,惨不可闻。惟是崔州平依然强横,竟不发一声,此贼心不知为何物做的!残忍如此!”秦广王听的大怒,将桌案推倒,道:“本王主宰幽冥数千万载,何曾见过如此一个泼徒?尔等自去下手,不拘如何,定要将实供取来!”那判官唬得魂飞魄散,喏喏告退。秦广王犹自愤怒不息,在殿上大声咆哮,声如雷霆,眼中火光冒出有二尺远近,值殿的众鬼卒个个丧胆,,皆如穿鳃鱼虾,更有一个敢出得半点声息。
  正这时,却有一个鬼上得殿来,跪禀道:‘大王不必烦恼,那宋江的踪迹,小的已探得也!“秦广王闻言大喜看时,却是那前日来出首崔州平的黄文炳,为其有功,自己又喜他能言晓事,因此留他在殿前趋候听使,便道:’你如何知那宋江踪迹?快快说来,本王定将你赏赏。” 黄文炳大喜叩首,道:“小的阳世间遭宋江李逵一伙梁山泼贼生割而死,此仇椎心刺血,永不可忘,因此定要与其做个对头,却是前时小人在崔州平案下时,知道他在城西七十里处安置下一处田庄,多有被他包庇的不法奸魂被他藏在庄上,以为爪牙,听其指使,因此小的晓得他一定是把宋江李逵两个藏在那田庄上了,只要拿得宋江,蛇无头不行,别的梁山泼贼自然做不得乱,无有用处。” 秦广王大喜道:“本王只道案前一般多的是酒囊饭袋,却想不到你却如此明白,本王驾前正是用人之时,便委你做掌案判官,替那逆贼崔州平。”黄文炳喜气洋洋,忙自叩谢了。只听秦广王又道:‘你可知会殿前兵马司,选一员滞殿将军,一千精卒,密密掩到那庄上,将一干梁山强徒尽数拿来,不可走了一个,另带董超、薛霸和张旺三个做眼,本王自会记下你们的功劳。’黄文炳听得,却另有计较,因如此这般说了一番,秦广王大喜,道:‘不愧本王抬举的你,果个足智多谋,便依你之言,你可自下去安排,只是务要小心,不要走了风声。“
  话说宋江和李逵在庄上住了十余日,因崔州平先自吩咐,庄上管事的十分小心伺候,过得倒也快活,只是许多日子不得崔州平消息,宋江只是纳闷,这日闲来无事,因与李逵带了两个伴当,去庄前的绿柳湾前饮酒,赏看风物,。伴当铺了坐席,陈列下许多时鲜果品,菱角雪藕,鲜鱼熟肉,并那自已庄上酿下的十分足色好酒,伺候二人坐了,宋江见那一株株参天大柳树各有十来丈高,垂下无数枝条,倒影在那清波里,风吹过那柳枝摇摆,便如无数舞儿摇动腰支,荡过那粼粼清波去了,煞是可爱,因此心情大舒,因道:“世人皆恶死而乐生,听见一个死字,何等恐惧,齐景公牛山滴泪不消说得,便是汉武帝平了四夷,幸了李夫人,何等功业享受,也只怕死,寻了栾大一干方士,念念要得长生,入那白云之乡,结果只如秦始皇”赢政梓棺费鲍鱼“,为千古所笑,还不是看不破这生死?今我兄弟们虽然魂归地府,弃了阳世,却也有崔判官看待,过此逍遥日子,赏玩这等美景,却不比阳世里还强,免的受那些奸臣的气?可见得生前有生前的好处,死后却也有死后的自在,但得看破了,死又何足惧也?”说罢大笑,只是叫大杯来吃酒,李逵早吃得醉了,笑道:“那些鸟人只是打叠什么荣华富贵,整日里只是个算计,懊的口水溜溜的,到头来也终须个死,便皇帝老儿受用一生,也要那些后宫娘娘们勄恼,不小心便拿老大擀面杖子赶打出来,须也惶恐,却那里及的上我们自在?依我说,哥哥也不要去见什么阎王求他招安,在此快活,整日大酒大肉,有小厮伺候也罢!”宋江听得大笑,道:‘黑厮只是个说嘴!但有此等日子,却理阎王作甚?想我在郓城县做押司,虽是弄得些微权,结交得江湖豪杰,其实那些县官上司的气受不得,每日里只是发闷,后来为救晁盖哥哥一干人,杀人做出事来,逃去那江湖上,每日里担惊受怕,便上了梁山为一寨之主,却也事忙,不得一点空闲在身上,受了朝廷招安,又提调十万兵马征讨四方强寇,更是繁重,哪有一天清平日子?反是死了来此阴间,消受此等清福,岂不知今日之乐?还想什么招安?这些日子只是放不下先来的众兄弟,不知能逢着也无?倒好生惦记。“李逵道:’我也只想着与他们热闹,只是却那里去寻?若是他们吃了孟婆那碗汤,忘了梁山上情义时,铁牛便脑揪了他们一个个来见哥哥。“宋江正欲说话时,忽得一个伴当道:‘庄上有人来了,说城里崔老爷有书信来与木大官人。”
  宋江一喜道L“我也只等他消息。”便起身与李逵往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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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09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到的庄上,见一个瘦子擎了书,在那里东张西望,宋江道:“那位差人,你可是送书来与我的?”那鬼忙行礼道:“小的是崔判官差来,要寄书与木大官人的.”宋江道:“我便是木大官人,你且将书来与我,去那厢里坐着吃茶。”那鬼将眼张了宋江,看的仔细,方将书来献纳了,随道:“与大官人贺喜,便请接了信城里去,闻道有天大的好事哩,”宋江道:“颇劳用心,且请过去吃茶。”自家却拆信,把来读时,只见信上写道:
  “尊兄宋公明足下:
  弟自返城,竭力向帝君前为兄解说,秦广王素礼贤下士,实有孟尝之风,闻兄如此豪杰,即生大用之意,昔傅说在野,武丁有飞熊之梦,伊尹负鼎,商汤得盐梅之辅。今兄虽居藁莱,亦先贤之流亚也,岂无进身之意哉?愿闻信即移玉步,速来城中见驾,王必以大位相处,与弟共立于青云之上,决阴冥之大纲,岂不快哉?当与兄把杯贺此喜也。
   弟崔州平手书。“
  宋江把信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肚里好些疑惑,却难以委决,便唤过那下书的鬼来,问道:“城中离此不远,崔家贤弟却何以不来,要你来下书与我?这书又不是他自家手笔?”那鬼闻言一惊,过会方道:“便是崔判官前日惊了马,伤了臂膀,举动不得,因此命掌案上孔目写了书信,命小的擎来。”宋江道:‘敢问高姓,却与崔家贤弟位下做何差使。“那鬼道:‘小人董霸,是崔判官身边人,颇见些心腹。” 宋江道:“崔家娘子曾患有头风,贤弟要我为他买些合用的药材,这几日可又发了?”那鬼董霸道:“便是听的娘子声唤,房里又有要香,敢是为操心老爷,因此又举发了。” 宋江点头道:“既如此,你且歇下,待我回书与崔家贤弟。” 董霸道:‘便是来时崔判官曾吩咐小人,请大官人即时进城面见阎君,有大大委用的事。命小人和大官人一起去,路上好生服侍。“宋江道:‘便是我生性疏懒,做不得官,负了阎君与崔家贤弟一番美意,因此要你捎了回书去。‘那鬼登时呆了,过半晌才道:“大官人如此做,岂不是违了阎君旨意,又叫我家老爷回不得话,便是小的,也难当那罪责,求大官人周全则个!”宋江微笑道:‘不妨,我自与崔家贤弟至爱交好,他见了我书,自有说处,并不会怪责于你。“董霸道:“若是阎君发起火来时,好生难当,便是崔判官也难当那雷霆之怒,还请大官人三思!”宋江微笑道:“严子陵有据腹之为,陶弘景谢山中之书,都不见得阳世里人君罪他,况阎君有四海之度量,岂为一野人罪崔家贤弟?我自在书里回复他。”那鬼董霸还待说时,旁边早恼了李逵,过来揪住,道:“你这厮只是聒噪,倒坏老爷们酒兴!去便去,不去便吃老爷拳脚!休说是那鸟阎皇那什么臭位来骗人,便是来请我哥哥做玉皇大帝时,我哥哥若不愿时,也自不去!”发拳便欲打时,宋江早喝住道:“黑厮休得无礼!他是崔家贤弟的心腹人,伤了他时,于崔家贤弟脸上不好看。” 李逵方放脱了。那鬼惊的三魂里走了两魂,再不敢做声,宋江却取了纸笔,写了书信,又封了二两银子,将银子并书一并与了董霸,道:“劳乏于你,可寄这封信与崔家贤弟,银子自赏你,” 董霸不敢多说,自骨都个嘴,接了书和银子,悻悻去了。
  宋江待他出门,却传过庄里一个管事的来,叫做草上飞马六,——原是梁山上军士,跟了时迁在中军队里刺探军情,走报消息的,身子极是轻捷,却因征方腊时阵亡,崔州平爱他本事,引他来庄上管事,并不教他饮那孟婆汤,因此宋江和李逵来庄上,却认得是旧主,因与二人暗地里认了,宋江也喜,以为心腹,又重重赏他,得他死心相从。这番却要用他,因道:‘我瞧此人不尴尬,你可暗地里跟了他到城下,一路瞧他举止言语,不必进城,却速速连夜回来报我,“马六领了命自去。
  李逵道:“哥哥既不要做那龌龊官儿最好,却何必打理这等厮鸟?还不如将了精神去吃酒。”
  宋江笑道:‘黑厮你这般粗疏,可见得到处吃亏!我瞧此人是个奸细,却是来赚我们的。“李逵怒道:“我瞧这贼厮鸟也不地道,却想不到这般可恶!铁牛这就赶去,定要提了他的头回来。”宋江笑道:“正要他去城里报信,且放他去,要马六看他举止。” “李逵道:“哥哥说话只似信他,却如何瞧科了他?‘宋江道:“我与崔兄弟来回的书信,从来宋崔二字都少一笔,这封信里却没有,这是我三分疑他了,只当是崔家兄弟一时忘了,又知他是个极精细人,不会如此。因此将言语来问他。这厮却惊,只将言语来搪塞,因此有六分疑他了。我又问他崔家娘子头风举发也无,只是将言语来诈他,他却忙不迭的来认,倒叫我瞧科了他十分,知他必是城里奸人写了假书来赚哄我们,崔家兄弟只怕已遭了阎君毒手也。” 李逵怒道:‘那哥哥还放他走路?若哥哥刚才说知时,铁牛便砍他做三百块!“宋江道:”那对头的计十分狠毒,只要骗了城里去害我们。若立时杀了这厮,只怕那对头惊觉了,倒先害了崔家兄弟性命。因此先叫马六跟去打探,你我兄弟自在这庄上准备。这对头既赚不得我们,必定一两日夜里引了大队军马来庄上捉我们。待布置了,教这些阴兵见我们梁山上的手段!“李逵喜道:”好也!铁牛的板斧却已多时不曾发得利市。待他来时,定要杀个痛快!“宋江笑道:“晁天王劫那生辰纲时,黄安那厮引了许多人来石碣村上捉人,被吴加亮略施小计,十多个好汉陷了他五百余军马.今日虽只你我两个梁山兄弟,这庄上却有数百精壮庄丁,尽可厮杀,却又胜石碣村当时的形势,待我施舍些手段,教他们为我们所用,布置起来,教那些阴兵来得回不得!”,李逵大喜,自听宋江吩咐,依计行事。
到得一更时分,马六先赶将回来,走的口内气喘,报宋江道:“祸事不好了也,却有军马奔庄上来也!“宋江道:“且不要慌,却有多少军马来?”马六道:“我暗地跟了那厮,约有三十余里,那厮却闪入一座大林子里去,我远远瞄着,见林子里埋伏军马,因此不敢近前,只没半个时辰,这林子里的军马便奔来打庄上,小人伏暗里数,却有一千来军马,当先的却是来下书那厮,因此不敢耽搁,一路里抄小路来报知,想军马次第便来庄上。”宋江笑道:“这厮们算计倒狠,若是骗了去时就城里下手,骗不得便先伏下军马,若不是自己精细时,却不着了他的手!只是‘算人一万,只怕万一’,也教这些厮们吃一惊!过时你自随着我罢了,过时再赏你的功劳。“马六却不知庄上这一时早有了布置,听得宋江说知,方自心安,自随宋江,和一般人都去暗里伏了不提。
  却是不过半个时辰,庄前庄后一起火起,各有二三百个火把,照的通天价明,两路军马发声喊,前后一起打进庄来,正是酆都城里遣来的一千军马,选一员首将高雄,并秦广王遣来的三个做眼拿人的董超、薛霸和张旺杀来庄上拿人。却是黄文炳先定下的计,教董超先持了假书来庄上,骗宋江去城里擒拿,若是骗不得时,先伏此一枝军马在路上,随即杀来庄上,把众人都打在网里,原是计算的周全,只不想却吃宋江识破了,这些人却如何得知,只依了计画分两路杀入庄里来。
  却是众军马杀将进来,却只不见个人影,高雄精细的人,便叫顿下军马,分军做小队去暗地里寻,却是后军发一声喊,庄外暗地里二三十把强弓劲弩泼水也射将来,早将塞住的军马射倒一片,这里急叫盾刀手去冲突时,却一声响亮,百十阴兵齐齐踏上芦席,都跌进陷井里去,陷井里都是削尖的木棒,一排排立着,却哪有一个活命?高雄大惊,待分军两厢里绕去杀时,两边阴兵又发起喊来,却是房上遍丢下火把地炮,飞射开来,烧的众阴兵走投没路,向庄外又冲突不得,那边只是泼雨也似弓箭,况又阻着陷阱。高雄无奈,只教都退进庄里去整顿守着,待天明再做计较。待退将入来,早折了二百来阴兵,和自庄后来的董超、薛霸和张旺一路恰都撞着,却也一般境遇,只庄后靠的是河,那伏着的弓弩都在河里船上,岸上去赶杀的阴兵都跌进水里,被鱼网裹缠住,那水里却伏下许多水鬼,口里早衔了短刀,此时拔了只是排头价戳杀,又没一个活命,又有一个黑大汉浑身剥的赤条条的,手执了两把车轮来似板斧,火光里只是赶着砍杀,早杀翻有三四十个,薛霸手里执了杆棒,教阴兵去围裹时,被他赶上,一斧将脑袋砍开,众阴兵因此发一声喊,都奔进庄来,且喜那黑大汉却不曾来追杀,却和庄前里自家人撞着。高雄听得董超说完,做声不得,正相对了叫苦时,只听得阴兵来报,庄里屋上都堆积着柴草,又闻见有火油味道,高雄醒悟,大叫不好,急叫向庄外舍命冲突时,却那来的及退步?四面八方早有火箭射进庄来,一时庄上火起,四面八方都变做祝融世界,怎见得这番好火:
  万丈金蛇,脱了华光掌握;千条火龙,挣断龙宫铁索,便泼塌塌烧倒了昆炎冈,蓝田玉须化灰烬,哐啷啷冲决了老君炉,天宫阙都做焦国。说什么廊折房倒树成炬,只听那惊声惨呼鬼哀歌,虽不似那三月未尽阿房火,却苦杀这阴兵此番难闪躲。
  一时火起,将这一千军马连高雄董超等尽数烧杀在庄里,却是宋江定下的计策,先把庄上应有财帛分一半与众庄客,只言道城里阴兵杀来拿人,拿去须没一个活命。众庄客都是崔州平招来暗伏下的强梁之徒,生平只恨得官府,此时闻得阴兵杀来,顿时大哗,尽感愤怒,又得了这许多财物,况喜宋江这些日来作事宽洪有恩,都心里感激,拥戴宋江,愿效死力。宋江大喜,便叫将其余细软财物和一众老弱妇女都移到后山上去,却选了三百精壮庄丁,教各自布置,前后都暗伏下三十张强弓劲弩,设下机关陷阱,庄里却遍堆了柴草,暗倾下火油,又教李逵和马六两路带人赶杀,正是:
  安排窝弓候猛虎,备下香饵钓金鳌
  一番将高雄、董超、薛霸并一千军马都烧杀在里面,自家却并不伤损得一个,却不是宋江的手段?这个却唤做“驱狼入阱“,是宋江梁山上多经战阵,日夕与智多星吴用讲习孙吴兵书、太公阴符揣摩的胸襟心计,此时虽是牛刀小试,却喜得了全胜,正是:
  无端逼得英雄反,初来阴间第一功。
  
  话说秦广王差了高雄等去后,只以为必得结果,不复在意,第二天又升殿,却听值殿官报道:“差往城外的人回来了。“心中喜悦,忙叫传入,上得殿来时,秦广王目瞪口呆,却只是水漉漉的张旺和几个七死八活的阴兵跪在下面,不由得急问时,才知如此如此,贼人狡计,陷了高雄、董超、薛霸并一千军马,就只张旺聪明,先见情势不好,跳进水里泅渡的上岸,逃了性命回来报知。秦广王怒发如雷,教将这几个带下去斩首,张旺一连声的叫苦时,旁边早转出一员判官来劝说,却是秦广王新委信用的黄文炳,秦广王怒道:‘正是你使的好计策,却陷了这一千军马,今又来阻孤意,分明是回护包庇同党,待孤将你一起斩首!”便待喝叫下手时,黄文炳面不改色,笑道:“恭喜大王!恭喜大王!“秦广王怔住,随即怒道:‘本王却有何喜可恭?“黄文炳道:“眼见得宋江这回全伙潜来阴间,又勾结了这叛贼崔州平,足见所谋之大,意在谋取阴间天下,贼人既蓄意已久,其反愈慢,其祸愈大。却被大王神目如电,洞烛其奸,先拿下了贼人内应,去了心腹之患,再略施手段,逼得贼人所藏的全伙尽数出现,提前造反,为我阴间消了弥天大祸,却不正见得大王高明?所以文炳敢为大王贺也。” 秦广王听的回意做喜,道:“如今贼人既反,当如何处置?” 黄文炳道:“贼人虽是小胜我军,却自将多年经营的窝巢烧了,却是得不偿失,也见出贼人有将走之兆,此番必定向远处深山大泽潜伏,招纳叛众,却是其势可忧,依文炳之见,当速发大军,前去追剿,务要杀绝种类,不可使其养成气候,为我后患。”秦广王大喜道:‘还是你见事明白,真个足智多谋也!“便要召殿前司来出军。黄文炳又道:’还请大王饶了张旺等人,若是此番将这几人杀了,只怕后有小挫,无人再敢回来报信,却是与我无利。” 秦广王思量道:‘罢!罢!也便依你,只是败兵例须处置,不可轻纵。“黄文炳道:’可每人责打二十棍,照例贯耳插箭游营,便可正我军法了,再教发到前敌效死,若再不奋勇向前,一并问罪:” 秦广王大喜,便要依此施行,又宣殿前司教选取骁将四员,精兵一万,即日杀去安平庄上,务必要剿灭宋江全伙,不留种类。殿前司自依旨去选将出军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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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10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宋江和李逵大破阴兵,并收得不少军器,众人心中都喜,只有宋江脸上却有忧色,李逵道:”哥哥今日得了全胜,如何反这般不快活?”宋江道:“今虽得胜仗,却没了安身之处,况阴兵损了一千,只是区区小挫,阎君必另发大军前来,如此却是投哪里去的好?“李逵道:“这些阴兵如此脓包,有何惧哉?便有几万来时,铁牛这一双板斧也自保的住哥哥。” 宋江道:“兴军者不可徒恃勇力,必慎于周察大势,况如今我们没了去处,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我们当初做的偌大事业,赖的是以梁山为基业,官军来征剿时,先自失其地利,如今却无此去处,我是以心中纳闷。”李逵听了做声不得。马六忽道:“都头领不必忧心,小人却知东南有个去处,离此七百里远近,有座隐龙山,山势回环,有百里方圆,极是险要,尽可囤的十来万人马,且周围却有千百里水面,是忘川江于此浸成的一个大泊,形势比梁山却不差与那里。”宋江大喜道:“却不想有如此好去处,却不是天佑宋江?却不知你如何晓得有此等所在?”马六道:“崔判官知小人善走,多曾差去四方下书,因此多识得这阴界地理。昔曾经过那方,为和梁山气势相似,多有感叹,所以记得亲切。”宋江道:“既如此,便快收拾了都去,”当下将人分做三队,李逵领先,马六合后,宋江自督护了老弱妇孺在中,合数有七八百之众,,却教凡是粗重的都撇了,离了安平庄上,走小路往隐龙山来。却另教数十名轻捷的,各自骑了善马,往东南西北各大路去,隔十数里便放把烟火,教追兵迷惑。
  于路行了三日,并无追兵赶来,原来殿前司发来一万军马,四个首将,到得庄上寻不见众人。都往烟火处四下里分路赶去,追的七颠八倒,踪迹都寻不得,只得回城去了,因此宋江等一路平安,这日看看天色将晚,暮色一步步深将上来,众人于路却赶到一座大林子里,宋江见林子古藤蟠枝,怪树嵯峨,心下耸然,便传令道:“这林子眼见得诡异,必多有毒虫妖物强徒出没,眼见宿不得,且前后各队催趱紧行,务必行出林子去歇。”李逵接得传令,呵呵笑道:‘哥哥恣也小心,便有大虫长蛇来时,俺却怕个鸟?正嘴里没滋味,若出的来时,且今晚拿它烧烤!“当先拽了脚步便行,却早有些小卒赶在头里,忽得发起喊来,李逵笑道:‘是那话儿来也!”拔了双斧赶去,见数十个小卒跌跌撞撞的奔回,惊的面无人色,叫道:“铁牛头领,前面有大蛇拦路也!“李逵笑道:“你们这些杀才只这般没用,一条草绳,怕它作甚?”仗了胆气,迎面撞去,早起一阵狂风,吹的周围树只是摇动,又是漫漫一片黑雾,透骨只是森森寒气,李逵也觉难当,便立住了脚,将板斧执在手里。风过处,早见一条水桶也粗来黑章白花大蛇从雾里腾踊出来,怎见得那物的恶处:
  遍体铁鳞打就,浑身银叶嵌明,巨口利牙使人惊,一吞便欲清城,红信伸缩无定,恰似丈二长缨,行动处倒山倾树,趱滚处寸草不生,当年吓杀李寄女,今来此林又逞凶。
  见李逵立着,先自盘缩住了,将头立起来,倒和李逵一般高低,只是吐着信子,李逵心上焦躁,喝一声,那蛇腾的扑过来,张大口向李逵便吞,李逵腾的向后一跳,倒有二丈远近,那蛇便落空,信子离李逵脸上只有二三尺远,李逵落定时,那蛇早又将身子扫过来,便如风也价快,李逵托的向上一跳,只听得喀察察响,原来身后六七株碗口粗般树齐齐折了,李逵又一闪,却和那蛇换个过,那蛇身子恰收回来一卷,却又落个空,就地下滚出二尺深浅个坑,只是奈何不着李逵。李逵喝一声,提起斧却去那蛇头上砍个正着,却一滑,不得深入,原来那蛇积了千百年鳞甲,身上青苔滚的却厚,这一斧只教那蛇受个伤,饶是如此,那蛇也当不得,就地上一绞一滚,腾起一片埃尘,笼有十丈方圆,李逵防看不见受了害,托的一声跳在一块大石上,定晴待看时,忽觉脚上一紧,却是那蛇将长尾卷来,早将李逵下半身缠住,李逵心下慌,举斧待去砍时,那蛇烌得收紧来,早将李逵的右臂裹住,说十迟那时快,那蛇张开大口,向李逵咽喉处便咬,李逵左手却在外面,急挥将回来,恰那蛇目处去砍个着,正是红光崩现,那蛇虽然狠恶,却怎吃的李逵此斧?将身子一甩,将李逵跌出有五七丈远近,其行如风,早撞入林中去了。
  李逵跌的七荤八素,爬将起来,只觉身子酥软,斧头几乎提不得,心中也自骇然,便这时,只听得一派声唤,却是宋江领了三五十个悍勇的小卒赶来,走的口中气喘,见了李逵,大喜道:‘且喜兄弟不曾受害,却是唬杀我也。“李逵道:“铁牛胆大,却也不曾见过这等恶物,真个凶也!。”马六道:“闻道阴间出此恶物,唤做巴蛇,能吞百兽,最是凶恶无比,其胆能解百毒疗诸般恶症,只是于数极少,想不到这林子中倒有。”李逵道:“既是有此好处,待铁牛赶去杀了,为哥哥取了胆来。”宋江道:’兄弟使不得!“李逵那里听得,早赶了那蛇去,宋江只是顿足,又担心李逵,只得领众人随后赶来。
  
  李逵赶有六七里路,早见那蛇伏痛,做一堆儿蟠在一座山岗前,见了李逵,正是分外眼红,
  踊身扑来,李逵却乖,将身只一转,那蛇腾的向大树上却撞着,原来那蛇新损了一目,行动便不利落,却把个头恰搭在李逵面前,李逵手却是快,提起一双板斧就那蛇头上砍,如发擂也相似,那蛇急待挣扎,早着了二三十斧,把头剁做肉酱也似。只余得一个七八丈长身子在地上扑,毕竟是蛇无头不行,过的许久,终也没了动静,李逵却如一个血人相似,眼前却光亮了,原来却是月上来,把光照着,李逵哈哈大笑道:‘这回却是好也!从来梁山上只说打虎武松,把俺黑旋风却压住了,这回俺却杀得这么个老大恶物,且扯了回去给他们看!“把板斧倒插在腰里,把手便来拖那蛇身子,却是都软了,只拖不动,便道:’俺自回去,却招呼小厮们明日来。‘正待走时,隔山涧忽的一声啸,却是钻出两只猛虎来,李逵吃惊道:‘啊也!这回休了!’正是:
  任是摇天揭地勇,争奈身疲力困时。
李逵拔步便走,只听一声虎啸,那两只猛虎蹿过涧来,却追着李逵来,原来李逵身上都是血,那虎喜的最是血气,因此不舍。李逵身子软了,争斗不得,当下拔步只是走,正慌忙间,只觉脚下一空,直堕下去,摔的一天星斗,挣扎起来时,见身子却在一个大坑里,旁边却插了削尖的木棒,原是猎人陷兽的深阱,不想把李逵陷在里面,且幸喜不曾伤得,扒起来时,见陷阱的壁都是向内削出来的,况又四五丈深,没一点搭手处。正待将斧头来砍搭手处时,却听得一声啸,那上面却早现出两双碧幽幽的灯来,却是猛虎扒着坑壁,把头直探下来,李逵心慌,叫苦道:“贼老天,却是那个挖的这阱,却不是要坑杀铁牛也?”正没奈何,直听那虎又一声啸,便欲要扑下来,李逵直了身子,拍着双斧道:‘你来!畜生,你来!“那虎又啸了一声,却是熬不得这饥渴,又闻了李逵身上血气,一阵风起处,那虎直扑下来,李逵将身子一缩时,那虎叫的一声,却是正撞在那棒上,将前心穿个透,竟自死了。李逵心上喜,却是上面兀自还有一只,呜呜的只是叫,却不敢再下来,李逵又上去不得。
  正自没奈何间,忽听得一声弓响,那虎中了箭,在上面只是滚,倒将土尘石子落了李逵一头。那虎中的却是药箭,劲力透来,那虎熬不得,过了阵便自没了声息。李逵却不知端得,做声不得,只听两个人奔将来,只听一人道:“这回调的药力倒足,这畜生受不得,上次的乌骨蛇藤不到年岁,药性便差了。“另一人道:‘我看的是两只,那只定是赶山猪,扑下坑里了,倒省了药箭,只是拖上来倒用力。”李逵听的声音熟悉,却想不起来,便喊道:‘上面的,却是救俺一救,扯俺上去。“那两人吃的一惊,一人道:“兀那汉子,你却不是山精么?怎却落在坑里?”李逵道:’我自过路,被猛虎赶来这里,却落进来。“那人道:‘你却是豹子胆裹了身,黑夜里如何敢独自在林中走?”李逵听他只是说话,却不将绳子来扯,心下焦燥起来,叫道:“你这子好不晓事,只将言语来问俺怎地?俺须不是歹人,若不杀得那大蛇没了力时,却怕这两头鸟虎?惹的老爷焦燥时,出去拳头敲碎了你!”那人讶道:‘你杀了那巴蛇?这畜生却是林中一霸,吞得虎豹狮象,势大难近,便是俺兄弟俩时,也只可躲着他则个,你却一个人杀了它,不信!不信!“李逵焦燥道:“你若是不信时,将来接了俺出去,俺自去引你看,只将言语来磨什么?你这鸟这般不晓事!”那上面的汉子忽的笑起来,道:“可知那巴蛇吃你杀了,黑旋风哥哥,你脾气兀自未改哩!‘李逵吃惊,道:“你`两个却是谁?“只听那两人笑道:”可记得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珍?我们自听得你声音,只是与哥哥小耍,绳子这便垂下来也!“
  李逵大喜,接着山藤,解珍解宝却将李逵扯将上来。到得上面,三个都是不胜之喜,扑的倒地都拜了,相诉别来之事。解珍道:‘俺们兄弟摔死在那乌龙岭上,一魂不散,却是无常不敢接应,任俺们走到这里,依然在这阴世做猎户为生,霸了这座大林子,倒也快活,只是近日不知那里来这巴蛇,却是百般除他不得,好生纳闷,今夜里又出来看它的蛇路,安排地刀窝弓,想不到却遇到哥哥,容我们在这阴间再会,却不是上天垂恩也!“李逵笑道:‘你们过的倒清闲,却不知俺和宋哥哥又反了阴间!教那阎罗王吃老大亏,眼下要去那隐龙山上再做大王,路上遇着这巴蛇行凶拦路,却是被俺赶着杀了,又钻出这两只畜生,却使得没了力气,被它们一径赶到这里。“解珍解宝喜道:“宋江哥哥也来了?你快领我们去拜见。”三个一路说着,却寻回头路来。
  走出数里,早见得火光明亮,五七十人拥簇着宋江,三人飞奔去相见,解珍解宝先拜倒在地下,宋江惊喜,忙也拜,道:“果是上苍眷顾宋江,教我还能见着二位兄弟!“眼中泪早滴下来,解珍解宝早听得李逵在路上说起,自家丧命在乌龙岭上,宋江舍命去夺自家尸体,心里感激,此时见宋江落泪,都落泪道:‘俺们兄弟只是想念哥哥,这回见得哥哥,决不再分开也!誓与哥哥同生共死!”宋江道:“这番又与阴间做了对头,正要倚仗两个兄弟!两个兄弟便可收拾,与我一起投隐龙山去,不知两位兄弟却得着别个兄弟的消息也无?“解珍道:‘哥哥要再上那隐龙山聚义么?我兄弟打猎却也去那儿寻觅,知那儿真是好个所在,形势不比梁山差些儿。只是有一事须禀报哥哥,现那山上却有一伙强人聚集,有七八百小搂罗,据了险要,不许别个上山,我兄弟为不愿多惹事,却多时未去了。至于别的哥子兄弟的消息,却听不到:”宋江道:‘我见过这阴曹的崔判官,他道我们兄弟是天上的罡星下界,为带着罡气,所以阴间无常收不得我们,所以别的兄弟必都四分五落在别处,且取下隐龙山来,再四处寻觅,只是如今阴间却无端要拿我们,只说我们要造反。岂不可笑?为此我和铁牛灭了那厮们来安平庄上拿我们的阴兵,却商量去这隐龙山上落足,做个持久之计,不想倒另先有此强人驻扎,倒别要费手脚。却不知是不是我们的兄弟在那里,如是时,倒免了厮杀。“解珍道:’便听说那厮自称什么”圣手秀士“,心里极是狭窄,容不得人,生生将一座大山霸了去,不许周围人打猎捕鱼,夺了无数人的衣食,真是教人耐不得。“宋江道:‘既如此,便不是自家兄弟,却到了那里,再定下行止,文有文取,武也武取,好歹要取这山来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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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11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当下宋江等命小卒去抬扛了猛虎巴蛇,回转将来.将虎洗剥了,生起火来,兄弟几人围坐了欢呼饮酒,算是来阴间的第一次兄弟小聚会,李逵自取解手刀,将虎肉割来灸烤了,与众人下酒,宋江命小卒们自去扛另一头虎去吃.却说起杀了巴蛇,众人都与-李逵把杯作贺, 李逵大乐,饮的大醉,宋江道:”古传后羿上射十日而下除猛兽,而华夏万民得安.这巴蛇便是后羿诛的猛兽之一了,传说这巴蛇力能吞象,吐象骨而成巴丘.实是猛恶无比,想不到今日铁牛能杀此恶物,其勇不在后羿之下,端的是为我梁山兄弟增色也.”马六早将蛇腹破开,取出胆来,众人看时,金光灿然,有人首大小,各自称奇.宋江便教收起,备日后使用。次日天明起来,各人整顿了,仍分三队取路向隐龙山来,却教马六引十个轻捷善走的先去隐龙山打探,但凡有消息便报将来。
  
  
  
  于路又行了七八日上,早见那隐龙山在目前,却是怎生气象:
  
  
  
  立十万围雄峰森严,绕一千里洪波浩荡,重峦处,只见云迷三日还,叠潮处,惟有声接渤溟长,遍峰壑嵯峨奇林石,老龙闷来啸风雨。尽洲岸萧瑟满芦寥,过鸿独过背寒阳。更生青茅攒刀枪,如八公山上百万阵,还耸怪石畏虎豹,似昆阳城外三千将,正是绿林豪杰生聚地,更宜梁山好汉写新章。
  
  
  
  宋江见了这等形势,心下不胜之喜,道:‘此等形势还胜我梁山多矣,如梁山相论,虽有宛子城天险,周围围着八百里水泊,终是死地,不得大周旋。若高逑童贯将十万兵马来征剿时,但使知些兵法,将湖边要害屯扎住,不许粒米入湖,却不厮杀,不出半年,我们兄弟皆束手受缚了。所以说梁山泊是死地,但看此地时,千峰万嶂,尽可屯军,下面大湖宽广远过梁山水泊,况两头又通着大江,如此形势,便是起一百万军来困不得,岂不是天生与我们的福地,是我们阴间的大基业?“便教军马去山前屯住,待马六来回报。
  
  
  
  晚间,马六来报,道:“小人去山上探听的明白,山上今聚集有一千余军马,据住此间,但欲入山去时,已有寨栅在彼,却是两峰夹峙,各有千百丈高,势如刀削,攀爬不得,却有一段七八里峡道,入去时,只容得十人并行,上面若将灰瓶炮石打将下来,一万人抵不得一个。因此形势险要,他今紧要处立起关栅,又两峰上各立有小寨,若是硬攻时,却无法可想。”宋江听道,呆了一呆,却道:“是什么人据住此间,如可以投托时,拼将金银来买告他,再别作计较。“马六道:‘闻是数年前,一个落第举子引百十人来占住此间,后来渐聚了这许多军马,闻道这厮自称什么”圣手秀士“,心胸且是狭窄,自己并不懂的枪棒,只好将大话来唬人,小意思来买人,凡十分有本事的都不容在山上,因此无有声势,只是这山须吃他先据了,自也难容我们。”宋江听了,忧闷不乐,李逵道:‘哥哥心里烦恼什么?待与铁牛三二百个孩儿,明日冲上山去,一斧砍了那厮鸟,却夺转位来教哥哥坐。“宋江恼道:“你这厮只是鲁莽,如打的,自然点你做先锋,却是打不得,你这厮只是来夸口。”骂的李逵火冒三丈,道:“哥哥须不见俺厮杀,却空口白牙来说这话!”宋江道:‘你自有本事,取了这寨来,我便服你!“李逵愤道:”哥哥拿话不是来堵铁牛?呕的俺心疼?既如此,待俺作出事来你瞧瞧!“竟出帐去了,宋江自气的脸青唇白,做声不得,解珍解宝忙来相劝,又要去打抹李逵回来,宋江恼道:“这厮今日只来和俺合口,却不是怪?他要去便去,休得拦他!” 解珍解宝见宋江气十分大了,便不敢去,只得罢了。
  
  
  
  到得次日早上,宋江再教叫几人来商议时,却报李逵昨夜一个独自取了板斧,气愤愤自去了,并不知去了那里,小卒知他暴躁,又不敢问。宋江听了,呆了半晌,忽得眼中滴下泪来道:“是我昨晚上言语伤了他,他恼不得,自去投别处去了;“解珍解宝忙劝道:”铁牛哥哥对哥哥最忠心不过,定不会去别处,以前也曾几次私自下山,却都回山来,这次自也如此,出去游荡数日,念起哥哥恩情,自会回来,哥哥却不必忧心。“方将宋江劝住,宋江便教马七四处到带人去寻,如见他时,便说我挂念得他紧,要他回来。马六领命自去。
  
  
  
  宋江道:‘眼下粮草只支得七八日,如不尽快取下这寨子来时,却是危急,须是筹画个法子方好,“解珍道:“哥哥先前说有文取武取,依小弟意思,可先写封书信,备些礼物与他,就说求投大寨入伙,如他肯安着我们,教我们上山时,自再做计较。如不肯,这里也整顿攻山器械,选下那惯攀山会走的军士,我兄弟两个自领了去取此山来与哥哥。”宋江道:‘正宜如此,“便自写一封书,尽好语说了无数,方道来慕名远投的根底,选一个能言善语的军士,教持了书,并携了一大盘金珠宝贝,去上山献书,这边只要解珍解宝去准备。
  
  
  
  
  
  却是过不得半日,那军士哭着回来,却是已没了两个耳朵,又教打的路走不得,宋江等大惊,急相问时,那军士哭告道:“却是小人上得山去,将书并金银献上,过了许久,那大王方教人带进小人去,却坐着四个头领。当中那厮大刺刺的坐了,道:‘你便是那贼宋江遣来下书的么?‘小人听他口齿不好,只得没奈何应了。那厮忽的变了面皮,恶狠狠地道;‘我知晁盖宋江这些贼都是言清行浊、笑里藏刀,惯谋人基业的贼!晁盖阳世里便谋了我辛苦创下的基业,老天报应不爽,他便吃宋江排挤谋害了,今这蠈宋江又来使此奸计,岂不是可笑?这次我须将这贼千刀万剐方休!’说罢便命将小人推出去杀头。旁边几个却苦劝,那厮恼道:‘你们几个原来也是跟随我的,却反投顺了那些奸贼,本也该死,今来阴世,我宽宏大量,许你们再来这山上做个头领,今这贼宋江一来,你们又起了反叛的心!“那几个都不敢再说话。只有一个道:’哥哥何必疑我们?想我摸着天杜千与哥哥一同曾创下梁山基业来,却被那些厮来强夺了,教我们来坐了末位,那个不气愤,只为势力不如,因此吃他羞辱。今又来跟随哥哥,得当青眼相待,自当生死以报,岂复有他意?当与哥哥同心抵敌这伙贼人,保这基业。哥哥不可将言语来冷了兄弟们的心。”那厮方回颜作喜,道:‘既是你们兄弟和我同心时,自是最好,却又何阻我杀这贼?’那杜千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况哥哥杀了他,无人再传话与宋江那厮,教死其心,反为不好。‘那厮道:’你却也说的有理,便饶了这厮活口,只是须得教他纳下表记。‘便教左右拿住小人,生生割了两个耳朵,又教大棍教小人赶打出来,如此无礼,求与小人做主!” 宋江等听得,一齐恼破胸膛。宋江便先叫那小卒自下去好生养伤,方道:’这厮如此言语行事,自是晁天王初上梁山时火并的白衣秀士王伦那贼!想不到这番却又来这里遇着!只是想不到摸着天杜千兄弟却在他山上,那两个不知是谁?算来也总是一般兄弟了,只是吃那厮威逼住了,只怕接应不得我们,且教人马尽数都起,先去攻他关栅,定要将这厮拿住,千刀万剐!“便教军马尽数都起,只教老弱妇女看守寨栅。教解珍为先锋,解宝为合后,自为中军,大刀阔斧,杀奔关上而来。
  
  
  
  立十万围雄峰森严,绕一千里洪波浩荡,重峦处,只见云迷三日还,叠潮处,惟有声接渤溟长,遍峰壑嵯峨奇林石,老龙闷来啸风雨。尽洲岸萧瑟满芦寥,过鸿独过背寒阳。更生青茅攒刀枪,如八公山上百万阵,还耸怪石畏虎豹,似昆阳城外三千将,正是绿林豪杰生聚地,更宜梁山好汉写新章。
  
  
  
  宋江见了这等形势,心下不胜之喜,道:‘此等形势还胜我梁山多矣,如梁山相论,虽有宛子城天险,周围围着八百里水泊,终是死地,不得大周旋。若高逑童贯将十万兵马来征剿时,但使知些兵法,将湖边要害屯扎住,不许粒米入湖,却不厮杀,不出半年,我们兄弟皆束手受缚了。所以说梁山泊是死地,但看此地时,千峰万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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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催攒军马杀到关前,只听上面早擂起鼓,涌出无数小搂罗来,人马但凡近前,便将灰瓶炮石打将下来,更兼弩箭雨发,那里能靠的近前去,当先的早打倒二十来个,宋江见不是头,忙将军马退后,却与解珍解宝看关前形势,见那关都是光荡荡大石砌就, 光荡荡的无可攀爬,两边都是高山,千百丈刀削出来的峭壁,上边也早扎了寨栅,隐隐的旗号在那云里飘动,关上却是刀枪布满,剑戟如雪,端的守的严密无比.宋江等见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皱眉,解珍道:’似此等雄关,便是三五万人马,器械充足,攻开时,也非一时半月之功,眼下只有七八架仓促扎就的梯子,这几百人便都拼尽了,也不济事,哥哥只可收军回去,再做计较.”宋江虽自恼恨,却也知攻不得关,便传下令去教收军。却是回马待走时,早听得关上发起喊来,众搂罗早拥出一人来,背后打出旗帜,却是一个斗大的“王“字裹在白光里,正是那白衣秀士王伦,自来阴间复又纠合人众,占据了这隐龙山,因自家思想”白衣“二字不吉利,教晁盖火并了,便将字号改做”圣手秀士“,此时又见宋江一伙梁山上人来打他寨子,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喝骂道:‘你们这等腌瓒草寇怎敢来夺吾大寨,教你们倾刻个个都死!”宋江见了也都怒,正待回骂时,只听得王伦喝令,一声梆子响处,两侧峭壁上各涌出数百小搂罗来,将无数大石头推将下来,这山道本窄,躲避不得,顿时宋江军马惊喊之声大作,被石头砸的没个躲处,一个个鼠突狼奔,死伤无数,宋江惊得目瞪口呆,却得解珍解宝拥护了,先抢进处山壁凹处,避得大石,却听得外面军卒哭喊之声阵阵传来,不由得滴泪道:“罢罢,是我陷了这几百人与众兄弟,王伦这厮心下算计却狠,毁书伤使,分明为激我来打关,却安排下这等毒计,为我见识不明,却中了他计!便是我死不打紧时,争奈这几百人跟随于我,今于此陷了,教我心下怎安?” 解珍解宝解劝道:‘哥哥不可如此,且等他将石头推尽了,我们拥护了哥哥冲出去,却收拾兵马再来报仇。“]宋江正待说时,只听得外面又发起喊来,却是再无大石推下,宋江等大喜,忙自冲将出来,却见关上小搂罗奔走不迭,正是大乱。
  却是王伦见宋江中了自己的计策,眼下得顷刻间必定尽数被大石砸死,却解了自己心下的一桩大恨,自家喜悦,呵呵大笑,正笑间,忽听得两侧峭壁的小搂罗发起喊来,却不再将大石推下,不由得大惊,忙教人去问时,却见一条大汉手里提着刀,朝自己奔来,急看时,见那大汉双拳骨脸,三叉黄须,脸上都是杀气,不由得叫声“啊也“,怒道:“朱贵你好生贼胆,敢再来叛我!”那汉子却正是梁山上旧日好汉旱地忽律朱贵,旧也曾跟随王伦,因此来阴间被杜千说合,又来此做个头领,今日却提刀来杀王伦。听得王伦骂,叫道:‘宋公明天生仁义,如骨肉般的待兄弟,哪象你这等做事吝薄,只要害人的贼?如何将我与杜千宋万几个平白无故都监下了?如不是被人救了,岂不是吃你害了?你这贼,且今日吃老爷一刀!“王伦喝令手下上前时,见朱贵来的头势凶猛,都躲避开去,便有几个心腹的上前,也吃朱贵一刀一个剁下关去,看看赶到王伦身前,王伦见不是头,抽身便走,口里叫道:’哪个今日救得我时,便教他坐山寨第二把交椅!”却抢过一条黑大汉来,叫道:‘我来救你!“
  走到王伦身前,手起一斧,去王伦胸上砍个着,正是红光崩现,眼见得王伦呜呼哀哉,心肝肠肺都流出来。
  这黑大汉正是李逵,却是那日负气,自取了板斧,心道:‘待我上山去,将这些鸟男女一斧一个都砍了,教他们都匾匾的伏我,“因此一径里走进山里去,却是不识得路途,转来转去都迷在山里,走到半夜,又饥又渴,却听得流水声,奔将过去,见月华下一弯流水,如银子也似,不由得喜,忙伏下身尽力喝了几口,便觉如一条冰线通下腹去,心下方畅快时,腹中又叫起来,却是饥火耐不得,不由得道:“老天爷娘的,这时却那儿弄吃的,早知营里拿些酒肉也好,”正没奈何间,却见水上银光跳跃,却是几尾大腹阔口的尺来长青鳞跳将上来,映着月华,在那里玩耍。李逵见了却喜,道:‘正好捉了来烧着吃。“因脱了衣服,除了鞋子,和板斧都放在一起,却赤条条的跳进去捉鱼,李逵原在浔阳江上住过数年,却也识得些水性,只是这鱼却滑溜,好容易捞得一尾时,依旧被它溜脱了,急的李逵口里喃喃只是个骂,叫的声音却大了些,好容易捉的一尾小的,心里欢喜,却奔岸上来.要取斧头来破腹取肠时.到的边上,心里一惊,却是自家衣服和板斧都没了,正一呆间,一张老大鱼网当头撒来,早将李逵打在网里,急待挣扎时,旁边早涌出十来个小搂罗来,一齐下手,横拖竖拽,早将李逵扳翻,连鱼网一索子捆了,抬扛了,连拿了李逵的衣服板斧,却投路往自家寨中来。
  李逵没奈何,由他们扛着走,过得几个山弯,早见个小小寨子,有一二十间房舍。众嘍罗将李逵抬将入去,叫道:‘可报知头领,巡山的拿将一个奸细来也。“过不多时,早转出一个汉子来,喝道:’奸细却在哪里?”李逵听的声音熟,睁了眼睛看时,心下大喜,叫道:‘朱家哥哥,可来救铁牛一救!“那人吃惊,奔将过来,道:‘如何你走到这里?’忙教小嘍罗将索子解了,松脱鱼网,放了李逵出来,又教将衣服和板斧将来还李逵,李逵穿了衣服,也不顾得扎起头发来,先将那汉子抱住,叫道:‘朱家哥哥,想杀铁牛也!’那汉子心下也自喜。看官你道这汉子是哪个?正是梁山上旧日好汉旱地忽律朱贵。在梁山泊边开酒店,专一探听消息,迎来各处好汉,却是李逵在梁山上多去他酒店里吃酒,因此和他过得最好,因此今日见了这般喜。朱贵自拖了李逵手,入房里去,便叫摆酒,和李逵述这诸般事,李逵早饿的急了,话闲不住说,先去风卷残云般扫荡酒肉,吃得有二十分饱,方才和朱贵说话,朱贵自知他脾性,看着他吃,只是笑。朱贵闻得宋江来取这寨子时,心下也喜,道:‘我来这里,王伦却只叫我巡山,领此一百人,这厮一般地刻薄寡义,妒贤嫉能,能做的甚事?既是宋公明来时,取了这寨子最好,只是我两般随他,却不忍得自己下手。‘李逵道:’我自结果这鸟,你只领我去罢了。“朱贵道:‘不可莽撞,这厮聚得一千余人,多有心腹,况杜千宋万一般得在这山上,又不知他们意思,待我和他们联络了,却透消息与宋公明,教他引人入来取了寨子,方是万全。”正说时,天却亮了。有小嘍罗来报,说王伦来叫去商议。朱贵便叫李逵在这里,道:‘这里人都是我心腹,你自在这里不妨,我自去和杜千宋万他们透消息,晚些回来却见你。“因此李逵呆在寨子里,却十分不闷,只是看着板斧发呆。
  到得中午,却是跟朱贵去的两个小嘍罗气喘喘的奔回来,叫道:‘不好了,头领被监下了也。“李逵大惊急问时,才知朱贵被王伦喝令教连杜千宋万一并监下了。原来王伦却心中有算计,疑这几个,自己寻思:“曹孟德有言语道,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我负天下人,因此他一生不曾着了人手,却是我好面子,不曾狠心,便吃林冲晁盖害了,这回又辛苦弄的这番事业,决不能再着了别人的手!”因此发付得那下书的去了,却变了面皮,喝教将杜千宋万朱贵都拿了,监将起来,待退了宋江时,却别做来计较,自家却赶去关前布置,要害了宋江军马。跟朱贵去的两个小嘍罗却见了事,奔回来说知。
  李逵听得虎吼一声,提了板斧就走,却叫两个小嘍罗引路,那一百小嘍罗素日却得朱贵待得亲厚,听得也忿,也随着杀来。到得大寨,却是王伦将人都带去关上,只留下几个把门的,怎当得李逵勇猛,一斧一个都尽数杀了。小偻罗却早打开锁,放了那几个出来。杜千宋万心下一齐都怒,因此商议了,杜千宋万原被王伦派去把守峭壁那两个小寨,便赶了去收束小嘍罗,教不要再推下石头,李逵朱贵却奔来杀王伦,堪笑王伦阳世阴间做了两回强人,一般的妒贤嫉能,心中狭隘,都丧了基业,身遭横死,只空费此一场辛苦,岂不可笑?有诗为证: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她人做嫁衣裳。王伦妒贤空辛苦,却送基业与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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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1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当下王伦身死,朱贵早赶过来,一刀割下头来,叫道:“王伦无德无义,不配为本寨之主,所以把来除了!你们都快来投顺,大家欢喜,否则以此为例。“关上小嘍罗都惊得呆了,却是王伦待人无恩,此时又已身死,那个肯再为他出头,都将来随顺了。李逵朱贵大喜,便叫大开关门,放下吊桥,迎接宋江等入来。宋江众人得了李逵奔来报知,一齐大喜,便收拾死伤军马,都入关来,朱贵杜千宋万早在关上迎候,宋江自上前一一握手抚慰,相述想念之意,众人心下都喜。当下喝令将王伦尸首抬去关外埋了,教随自家来的军马中伤者医治,死者掩埋,且去安顿。这边却大吹大擂,一行人都上大寨里聚义厅中坐定,一共是七位头领,当中自是宋江坐了,左一带李逵解珍解宝,右一带杜千宋万朱贵。宋江发话道:“自遭了阴阳之变,兄弟们各都分散了,且喜阴间并不能收得我们,依旧众兄弟渐渐团聚了,且有此隐龙山为根据,看看自可复得梁山基业,却要靠众兄弟们协力扶助,将分散的众人一一寻访回来,将这山寨建的有金汤之固,免得再受阴间的气恼。今阴间无故要拿我们,逼我们来做个对头,自不会长久容我们在此,必要发大军来围剿,那时还要靠众兄弟并力向前,杀的他神惊鬼怕!“众人都一齐下拜道:‘敢不听哥哥之命,舍命向前!”宋江大喜,便要斟上酒来,喝的大醉而散。
  第二日起来,却与众人检点山寨人马钱粮,却是山寨原聚集有一千二三百小嘍罗,随宋江来的安平庄上有七八百人,去了妇女老弱并昨日的死伤,尚有四百来人,合有一千六百来军马,粮草也足的数月之用。宋江大喜,便教取出库中的金银财帛,将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嘍罗都赏赐了,又去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连吃了几日宴席。宋江又召集众兄弟到聚义厅上坐定,一般说规划职司,却依然按粱山旧制规模,将聚义厅改作忠义堂,两边立起耳房,分设抄手文书,把来总计山寨钱粮出入,考功责罚,这个却是眼下宋江自管。依然择极险要处立起三关,第一关命杜迁守把,并总领那两个小寨,第二关命宋万守把,第三关却是李逵守把。各关上都修理寨栅,打点刀枪衣甲,预备迎敌阴间军马厮杀,命解珍解宝引三百人后山下寨,除巡山之责外,却只砍伐树木,盖造房屋,为将来预留下发展地步。却叫朱贵为主,马六为副,引二十来个火家,去山前大道处立起酒店,专一探听消息,迎来送往各处好汉,并打听旧时众兄弟消息,一般的设立水亭号箭,正是一番崭新气象,将山寨布置的十分齐整,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上下各自欢喜,比那王伦时胜过多少去来。有诗为证:
  徒守旧宇做苟存,万钧寸蜗力堪任?且看新主新布置,便使鲲鹏起乾坤。
  却是此后七八日,各人自去忙碌,毕竟多少事务待人去做,这等规模新创,非同小可。却是一日山下朱贵使人来报道:“此去一百八十里,是酆都城治下罗海州,新来一个城隍张蒙方,听得我们这里强人聚集,因这里是他治理地方,便要起军来剿,眼下收拾的有三千军马,并百十只大小船只,看看日下便杀来。”宋江便叫聚会众头领来忠义堂上商议,把此事说于几个知了。李逵便道:“哥哥却惊什么,待他们来时,铁牛领小嘍罗杀出去,一顿板斧便都了帐!”宋江笑道:‘兄弟自是勇猛,只是我山寨草创,若与他对面硬撼时,损折必多,反是不好,这是其一,二则山寨人马日多,钱粮却少,他既来时,须要漂漂亮亮的杀他一场,不片甲不留,也要叫他折其大半,从此正眼不敢窥我山寨,“众人道:’哥哥既如此说,必有布置在心上了,便请哥哥号令,我等一力向前!”宋江道:“我自已问的周详了,那罗海州中钱粮广有,打的下来足支持的山寨三五年用度。张蒙方那厮若起军来时,城中必然空虚,我意便可乘机取城,这里自布置好了,待他来时,却歼灭他军马,教那些厮们纳些败缺。只是须得一个兄弟先去城中做内应,到时接应自家军马,夺这城子。”李逵便道:‘我自与你去!“宋江笑道:“却是这番大厮杀要用你,你好倒会偷闲取巧!我意下早有人了,便是解珍兄弟去。”解珍道:’便听哥哥吩咐!‘宋江道:“过三日却是月尽夜,你自去城里藏下,待二更时城外必然火起,我和解宝各引三百军抢城,你可杀翻守门的,放起火来,接应大队人马入去。便是你的功劳。“解珍领了命自去准备,这厢里宋江却各布置李逵杜迁宋万朱贵,教各依计行事。
  却说解珍领了宋江言语,自去准备,依然猎户打扮,挎口腰刀,背了钢叉,叉上却挑了许多山鸡野兔,诸般野味,身上藏了放火的药头,取路却往罗海州城里来。他自走惯山的人,第二日下午便到了城外,却见城外多了许多新坟,一团团老鸹在那里打架,争那新死鬼的肚肠吃,解珍看的如此,心下惊异,见一个老者过来,便问道:‘老丈,我几日不来,怎的这城变的如此凄惨,这般冷落?‘那老者瞅他面善,方带他去个僻静去处,道:“后生,你如何还来这里?“解珍道:’我自是隐龙山上猎户,来此卖野味寻用度的。”那老者吃了一惊,道:“你那里添了一伙强盗,你如何还住的?”解珍道:‘便是那大王十分好,却不来扰我们,又不教我们纳钱粮。“那老者听了呆了一呆,方道:‘如今这世道稀奇,官府原来是贼,贼却不来伤害人。“解珍道:‘丈人如此话怎讲?” 那老者道:’如今城里来了一个新城隍,比旧去的官将这城里外住户更十分残害,出入城的常例足足加了三倍,又是城里凡是一应买卖、房屋、牛马、树木、鸡鸭,但有之物,一应要捐要税,但缴不得的,便拿去下在监里,戴了大枷做苦工,说是抵税,不知害死了多少。这几日要说要起军去打隐龙山上的大王,将住户十分勒掯,要什么助军钱,逼的住户卖儿典女,犹自凑不足哩!我便在城外住了几十年,今也住不得,要一切都撇了,自去逃条活命。便是后生,我瞧你面目也善,和你说一声,今城中说要拿奸细,凡是隐龙山那边来的,都拿住做奸细杀了,你若要活命,莫再向那边迈半步,自回去也罢。“解珍听了,深深一礼道:‘多谢丈人指点,只是我母亲患心疼,要去城去寻药汤与她,只得往城里去。”那老者吃了一惊,道:“你好好一个后生,怎地如此愚迷,吃他害了须不是说处。” 解珍道:’我只不说是隐龙山来的罢了。,这两只山鸡送与公公,休嫌轻微。“那老者呆了道:‘怎好生受你东西?‘解珍道:“丈人有指点救命之恩,这两只山鸡,只是小人的一点微心,何足挂齿?‘那老者欢喜,便拿了,又道:“罢,我却有女儿在城里,出入的自多,门上的都识得,我自送你入去,你只须替我纳出入城的常例。”解振又拜谢了,道:“常例自是小人纳,却不晓丈人与我的称呼。”那老者道:’我姑娘年纪倒大起你,只说你是我姑娘的兄弟罢了。“
那老者引了解珍,来城门前依旧纳了常例,正待入城时,把门的一员官却喝住:,道:“这汉子却面生,却是什么人,遮莫是奸细不成?“解珍便吃一惊,那老者急向前道:“这是我姑娘的兄弟,为他母亲心疼,特来城里替她赎些汤药的。”那员官道:“你这老儿常自出入,我难道不识得?老狗却来多口!只要那汉子答。”解珍道:“小的原在万丈林里打猎,却不常来城里,此番端的是母亲心疼病举发,整夜声唤,看看待死,方来城里寻医赎药,求大哥怜老人则个!”那员官光着眼只看他,却道:“你叉上挑的是什么?”解珍却精细,晓得他意思,便道:“是些野味,将来城里卖,若是大哥要尝些,便不妨将了去,”那员官与把门的几个都笑起来,道:“这厮倒乖觉!既如此,你把那山鸡却留下,剩下的自将了去城里卖。”解珍道:“深谢大哥,容当后报。”自解了山鸡,那员官早接了去,方放解珍与那老者入城里来。
  两个一径走到僻静去处,那老者道:‘看是甚么?这厮们便如此害人,我须今日领了女儿出去,再不受这些禽兽们的气!“解珍道:“多感老丈,却是这等地方端的居不得,却是今日出城最好。俺也要去赎药与母亲医治,便与老丈别过了。”那老者向解珍讨了出城的常例,自去了。解珍见他走远,自家却挑了野味,在城里走,胡乱将来卖了,寻觅下官府、军营并牢狱的去处,都暗做下记号,看看天色暗下来,自去一处药王庙歇,那庙祝却不知去了那里,却喜无人聒噪。
  第二日中午,解珍来街上闲走,就吃些酒食,却见街上冷清,大半店铺都不开门,不由得心里暗叹,便寻一家小酒肆坐了,要两角酒并些案饭,自坐了吃,却听临座说道:‘早间张城隍自领大队军马去隐龙山征剿强人,我兄弟也被征了去,却不知此去如何?“另一个道;“这厮只合欺压良善,却怎奈何得那些强人,怕是去得回不得,你兄弟若乖觉,早些扯撒了倒好。”先前的道:‘你自禁声些!若是吃那些快手暗听了去时,自坑陷了你一家,连我也须吃挂落。“那一个道:“眼见得一城都七颠八倒,离死不远,我却怕个鸟?若是强人来时,我自应他,只要除了这些滥污禽兽!”先前的见他醉了,口里只是骂,却慌了,忙会了钞,扯了那人自去。
  解珍听了却笑,胡乱吃了酒食,丢些碎银子在桌上,又起身来街上闲走。却听那边闹,却见两个公差从条小巷里奔出来,面目都是肿的,接着又一个奔出来,却跌一交,后面一个长大汉子追着了,踏上一步,拽起拳头只是打,打得那公差杀猪也似叫,那汉子喝道:“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偏有你们这些贼来害人!要什么助军钱,拿不出时便要强奸人家妻子,既要老子撞着了,便将这般禽兽来结果了!”围着的只是来看,并无个劝的,却自有叫好的。那汉子打发了性,将那公差扯起,去那路边石上只一磕,那公差怎样?未见手足扯动,先自脑浆迸裂,做些白的红的都流出来。围着看的发声喊,怕将来连累,都四散了。那汉子啐一口,还待去赶那两个公差去打时,却有一个来扯住,早奔进那小巷里去。
  两个七拐八绕,眼见得离街远了,方自停下步来,那个扯的却埋怨那汉子道:“你还是这般脾气,又这般做出来,如今打死了公差,这城里必要来搜捕我们,这阴间却如何再有梁山给我们投奔?”那汉子忿忿的道:‘这等禽兽,如何教人忍得?杨雄哥哥,偏你能看的下去?若不把来打死时,岂不要气破了俺胸膛?“那个扯的道:“石秀兄弟,我自也看不得,只是杀人须杀彻,救人须到底,今我们杀了那公差,那人家须受官家愍恼,岂不是更害了他们?须想个法子才好。”石秀道:‘眼见这些小爪牙杀了百个也不解气,直今夜去杀了张蒙方那滥污禽兽,教这些贼都吃一惊!“杨雄便道:‘只是吃张蒙方今早引军去了,军营里却不好下手,便杀了也难脱身。” 石秀道:’他也须有妻小,便今夜都来杀了,倒教那禽兽痛断心肺。“两个便自在那里商量如何下手。忽得一人在背后道:“好啊,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你两个却在这里商量如何灭人满门,我自已出首了!”
  这两个便惊,石秀早拔出刀来,待去剁时,解珍早笑着转出来,叫道:“杨雄哥哥,石秀兄弟,却是打抱不平的好哩!”这两个看见,自是不胜之喜,都道:‘你如何在这里?却是唬杀我们也!“解珍却笑,因把逢了宋江李逵,去取了隐龙山作基业,今要来打城做内应诸般事都说了,这两个越听越喜,道:“便是我们折在昱岭关,为无常收我们不得,便一径走在这里,且做屠宰生意,为张蒙方这禽兽来了每日搅扰,因此收了幌子不做,今日烦恼间出来喝酒,却余上这桩事耐不得,因此上挺身出来。既是宋江哥哥重新聚义时,自也再随他做一起!”解珍道:‘却是明夜宋江哥哥便来打城,我们且做接应,放火的药头我放在那庙里了,我们今夜便在那庙中歇,只等明夜放火大闹罢了。“三人自一径来到那庙里时,解珍去那神像庙后取那药头出来与二人看时,早吃一惊,那药头竟自无影无踪,作声不得,杨雄石秀却笑,解珍心慌道:”既是药头吃人拿了去,却也不打紧,只怕走了风声误了哥哥大事,你两个却如何只是个笑?“石秀笑道:“解珍哥哥你莫心慌,我们自知何人拿了去,你道这里主人是谁?” 解珍道:‘这里眼见得是荒了的药王庙,并无庙祝,却是何人,莫要急杀俺也!“石秀笑道:“哥哥莫急,我们自唤他出来,便是那梁山上第一惯做贼的时迁兄弟是也!” 解珍听了正喜,柱上早溜下一个鲜眼黑瘦汉子来,叫道:“好啊,你们却卖我,好没兄弟情义!” 解珍道:“时迁兄弟,你好手段也!”时迁笑道:“昨日我去出打些夜食,今日回来,却见庙里许多事物都动了,因疑心便寻出这药头来,只是没猜疑处,却想不到哥哥是来放火也,却不是断俺的衣食道路?” 解珍笑道:“原自忘了你是梁山上第一惯放火的,只是这番没寻你处,宋公明自差我来,却是这回任你点火也!”时迁道:“我方去张蒙方那里弄的好大一串珠子,只愁没还他人情处,既如此,送他一把火罢了!“几人都笑,时迁道:“俺自来这阴间,却自东西游荡,却喜月前撞着这两个屠户,俺却耐不得那血腥气,只是做这本行,却也自在,只在这城里闲耍,闲来却去扰他们杯酒喝。却是方才在庙后烧的一只鸡,并一葫芦酒在此,既解大哥来此,正好请哥哥!”解珍道:“只须你不是去偷的张蒙方的报晓鸡罢了,他却来向你要一百两银子时,你却没讨处。”几人大笑,席地坐了,撕那鸡吃并饮酒,因又商量放火事宜。
  时迁道:“放火的事自是我做,张蒙方家里一把火,城楼上也放一把,军营里马场草料堆上也与他一把,这三把火都是我的。” 杨雄道:‘我自与石秀兄弟杀倒把门军士,去接应宋公明哥哥军马入来。“解珍道:“事情便你们都抢去了,我却如何见功?我自思量起来,张蒙方这厮害的人却多,都下在牢里,我到时自去杀了看守,放出这些受冤屈的,教他们各处呐喊,这些人必来出死力。”几个道:[“便是如此最好。”因此计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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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宋江自解珍去后,隔一日自与解珍领六百军马,却抄小路往罗海州去.关上自有杜迁宋万等守把,多备擂木滚石,提调小嘍罗日夜分班提备,把守的铁桶相似,各人自按宋江交待的计策预备行事。却是过得两日张蒙方催攒军马杀到,安下寨子,却教军马来打关,关上只把弩箭雨点般射下去,又将擂木滚石滚下,那些阴兵攻了半日,折有三四百,却怎上得关来?看看天色将晚,张蒙方没奈何收住兵马,自回寨去。第二日,一面教军马来前面打关,却另教一员首将引五百阴兵坐船从水路去,抄出隐龙山寨之后,教放起号炮,两下进兵,夹攻贼人。
  那员首将引了军马,将拘刷来的船只大小总有五六十只,也有撑的,也有摇的,却从水路上来,看看有一二十里水路,前面却是一条狭港,两边芦洲限住,望不尽的尽是青苇子荡,首将要干功劳,只教将船只进去,次地到的中间,忽的一声忽哨,苇子荡中忽的突出五条小船来,那船上早自堆了芦苇干柴,又浇了油,火烧的毕剥响,却只向船队里冲将来,这些阴兵早慌了,便将弓箭来射,又使枪来戳,却是船上并无一个人,怎济得事?这港又狭,并没回避处,这五六十只船都屯塞在一起,却怎生避让?恰又是顺风,早有一半船都刮刮杂杂的烧起来,这些阴兵只叫的苦,待往前夺路时,冲到港口处,又只叫得声苦,却是早有一条大粗索横着,那船只都拦住了,待有不怕死的阴兵上前去砍索时,一棒锣响,两边青苇子荡中早钻出五六十只小船,将弩箭、灰瓶、炮子雨点般打射来,把阴兵都打下水里去,并无半个逃得性命。首将只叫的苦,自家船上早也烧起来,没奈何跳下一只小船里去,就火船夹缝里摇着走,看看还剩的十三四只船,百十个军卒,要尽力去挣扎活命,却是行不远时,青苇子荡中号炮又响,早有无数小船从芦荡里冲出,围裹将来,那首将待挣扎时,早被个大汉跳上船来,一枪搠下水里去,就取了首级,那大汉喝道:‘降者免死!“众阴兵那里还敢厮杀,尽数被把来活捉了,先前跳下水里的阴兵一半被箭射死,一半被早伏下的水里的小喽罗杀了,并无一个逃了回去。那大汉却是朱贵,早伏兵于此,只有三百人,却是尽挑选的水势精熟的小喽罗,又预先伏下阵势,因此上赢得轻易。
  那张蒙方却只教军马虚打关,排布在关前,只待那水路上军马绕出后方,放起号炮来时,这边再乘乱取关,关上杜迁宋万也只等水路消息,却是两下各自虚声呐喊,相持了一日,张蒙方只等不得号炮响,心上惊疑不定,看看天又晚了,只得将军马收回寨去,却是自家里心里纳闷。看看一更时分,忽然伏路的小军来报拿了一个奸细,心下大喜,忙教推了来拷问,小军把那汉子拥来,那汉子不慌不忙,立而不跪。张蒙方大怒,道:‘你今来作细作被拿了,是千刀万剐的罪过,兀自对本官如此无礼,与我推出去细细的割这厮!“那汉子被小军推出去,却是笑声不绝,叫道:“我家头领自识错了人,差我好心来献关,反遭这般下场,罢了,罢了!” ,张蒙方惊疑,便叫再推回来问,那汉子扭着脸却不做声,张蒙方便叫人与他松了绑缚,道:“那好汉,若是你果来献关时,我自错怪了你,你可把事情说来,若是取得关来,灭得这伙强人时,我自重重赏你。”那汉子闻的有赏,方躬身唱个大诺,道:小人羊五,却是这山上杜千头领部下心腹人,杜千头领原与王头领过得好,却被朱贵那厮害了,勾结宋江夺了山寨,杜千头领没奈何,只得随顺了。却是宋江那厮自得了山寨后,只是饮酒淫戏,十分横暴,整日将山上旧人把来耻辱,因此杜千头领十分怀恨,只是要杀了宋江这伙贼人,只是孤掌难鸣,没下手处,宋江那厮又有李逵保护,不离左右,李逵这贼有万夫不当之勇,因此上不敢下手。今日幸得大人领军至此,我家头领十分喜悦,特差大人前来表投顺之意,将此关今夜来献与大人。“张蒙方听的大喜,却自喝道:“你分明来诈欺我,既是本官领军已来了这多时,如何不即时来献了,却此时来?”那汉子呵呵冷笑道:“大人如何这般多心!这两日白日里宋江那厮自在关上守,我家头领如何能行得此事?便是大人也自做不得。” 张蒙方道:“那你又此时来?“那汉子道:‘便是今日大人差军水路里去打山寨,却尽数覆灭了,一个也不得回去,宋江大喜,叫了许多贼大寨里饮酒淫戏,与众贼贺喜,却教我家头领看守关栅,因此有此空闲,把来献关,若明日时,又有别的贼在关上,却再献不得。” 张蒙方听得水路里军覆灭了,此时方知端地,只是暗地里叫苦,却喜贼人内哄,有此机会,不由得大喜,道:‘既是你们知机,来弃暗投明,待取得山寨,擒得众贼时,我自重重赏你们,也与你们官来做。“那汉子大喜,忙将来拜谢了,张蒙方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自点起军马,你可密地引我去。” 那汉子道:“杜千头领早已安排妥当,专候大人,大人即可前去。“
  张蒙方自点起一千五百精兵,教其余的六七百人守住寨栅,人衔枚,马勒口,暗暗往关上来,却见关上黑沉沉的,只有一盏红灯在风里摇,那汉子羊五道:“大人可将三盏红灯点起,杜千头领自会开关,放大军入关里去。“张蒙方大喜,便教将三盏红灯点起,果然过不多时候,那吊桥放下来,那关门也自吱呀呀的开启来,张蒙方大喜,便叫军马大刀阔斧杀入里去,不要放过一个贼人。那军马都奔进关里,却是苦也,前面早挖下深壕陷阱,黑地里众人看不见,层层叠叠的都陷进去,便惊觉了,后面人马走发了拥将来,也赶将陷阱里去。待张蒙方省得收勒时,早有当先的两员首将并七八百军马陷进去,张蒙方叫得苦时,关上早丢下火炮来,地下干柴又着起来,烧的众军马没个躲处,两边又突出两队精兵,大刀阔斧的赶杀这败残军马。张蒙方却省得,回马便走,早有一个黑大汉精赤着上身,抡两把板斧,火光影中滚将来,却得张蒙方身后那员首将来挡住,李逵忿怒,将斧来隔来长枪,早抢到那首将马前,一斧将马脚砍断,那首将从马上颠下来,被李逵一斧将头砍做两个。张蒙方却自奔走,只听得身后一片哭喊声滚来,却是关里小喽罗只把长枪乱戳,尽把军马戳死在陷阱里。
  
  张蒙方身边剩不得三五十人,奔走回寨,却是未到得寨边,寨里又一片杀声滚起来,却有数百小喽罗在寨里赶杀,早夺了寨子,张蒙方苦也叫不得,回马只是落荒而走,连寨里赶出来的总不过百十个败残兵卒,随在马后,逃得性命回罗海州城去了。却是梁山好汉大胜,水上自是朱贵的功劳,此后却是差马六来诈降,引张蒙方入关里去,此后关内关外一齐赶杀,关内是杜迁宋万的功劳,关外是李逵的功劳,朱贵自引水上得胜的小喽罗却水路上来同时劫了寨子,尽夺了一应军资钱粮,因是两日夜间,以不到一千小喽罗,倾了张蒙方三千军马,自家死伤的只有几十个,却不是一场完胜?这个定计,却是宋江的功劳。
却说解珍等自在罗海州城中准备,这夜却见一钩眉月升将起来,清光淡淡,照进城里来,解珍等见得月上,各自悄悄离了药王庙,自去行事。时迁带了药头,自先来张蒙方家里伏着,寻个僻静处,托的跳进去,那边早有犬儿奔过来,时迁早预备下了,且把肉丢过去,那畜生馋嘴,便吞了,却是时迁这肉里早放了药物,这畜生却怎知道?走得几步,麻倒在地上,口里流涎,再叫不得,时迁却将绳子绕来颈上一勒,这畜生便自了帐。时迁自把这畜生拖墙角黑影里藏了,方呲着脚步,就黑影里溜往后宅来,却是这两日来惯了的,自识得门户去处,一径走到张蒙方房里,就使小刀开了隔扇,将身子溜进去,又将隔扇虚掩了,却钻牙床底去,将手去牙床腿上一摸,早寻到那消息,转上几转,却去墙上一推,那一小块墙却是活的,早旋过去了,现出个黑洞来,时迁自钻进去,眼前却尽是黄白之气,却是张蒙方搜刮来的财物都藏在这里。时迁自把袋子来装满,却拖了袋子,就原路退出来,把墙来掩了,又旋上消息,方自床下钻出来时,只听得门户响,却是两个女使开了门,捧着灯进来,时迁躲不及,把袋子忙撇床下,将身子做一堆向黑影处伏了,心里只是跳。却是那两个女使将灯来照一圈,先去那边照时,时迁自床下抽了袋子,将身子靠了柱子,盘上梁去了。两个女使方将灯照过来,不见异状,两个走了一圈,却不出去,将身去那边椅子上坐了,且咕咕哝哝的,尽把没要紧的话来说。时迁心里却是个恼,心道:“只为自家手痒,要取这些财物,却不想困在这里,若把大事来耽误了,却怎生好?“见那两个女使话只没说完处,心里只是躁,却不敢弄出声音来,却见那灯明晃晃的照着底下,又不敢下来。过了不知多久,只听那打更的过来,却是一更三点了,时迁正惶恐间,忽的一阵风吹进,却把那灯扑了一下,时迁却喜,却昏暗里把两腿挟了梁,却把身子倒吊下来,取只管子向嘴边,向那灯尽力一吹,却把灯扑灭了,那两个女使惶恐,嘴里只是怪风,忙拿了灯,一齐出去寻火。时迁却自梁上就柱子溜下来,轻轻款了脚步,就跟在后面出去,那女使回头来关门时,时迁早钻进黑影里去了。
  时迁喘一口气,却把袋子藏了,却返身去厨下,且喜无人,就炉膛里借出火来,去那柴堆上点着,随手把油瓶儿也倾倒,那火腾腾的着起来。时迁取块带火干柴,就出去宅里点出四五处火头来,方回去背了袋子,依旧翻出墙去了。奔得不远,早听见锣响,回头看时,宅里红光早腾上天去了,四下里都闹动,当当的打得锣响,早有地方督促了民夫,军营里首将叫起留守军汉,带了水桶钩子,前来扑救,却是愿出力的少,尽自大呼小叫,却见得那火扑不下。正没奈何间,却是军营里草料堆上一把火又起,众人心里都惊,正待分人去救时,却是城门楼上一把火又着起来,照的满城里明亮,接着满城里嚷动,都道强人已破了城,有千万人马打入里来,正是哭喊声、奔走声、房子崩塌声响成一片,正如开锅相似。
  正乱间,杨雄石秀早杀倒守门的军兵,大开城门,放宋江军马入里来。宋江却迎着两个,不胜之喜,说了数语,因见城里火起,忙教军马一厢占住各处城门,大小衙门,一厢却拨人去救火,安抚百姓。城里住的早被张蒙方剥害,怒气冲天,闻得军马入城,便多有出来助战的,因此城里虽有千余军马,却自扰乱,各自逃生,不到天明,宋江军马早将罗海州城占住。
  宋江却去州衙里传下号令,先收了府库钱粮,教军士救灭了火,各将钱米去救济过火之家,并满城百姓。又立起准告牌,许百姓来伸冤诉屈,百姓嚷动,各来告诉,宋江抚慰了看时,都是告张蒙方与众胥吏滥污害民的,何止有千百来条,因此心下也怒,便叫将百姓告诉的许多胥吏与张蒙方一家老小,都去市上斩首。因此百姓相感,多有投军的,宋江自把强壮者补入,约得一千余人,心下大喜,便教将府库钱粮金帛,并张蒙方许多家私,尽数收拾起五六百车,却离了州城,还隐龙山去,百姓感激,尽持酒食,相送于路,宋江又教将钱粮来俵散。百姓不舍,尽送出十里之外。
  
  却说张蒙方领百十个败残军卒,回罗海州城里来,到得半路之上,却接着城中逃出的官吏,告说州城陷没之事。张蒙方闻得丧了一家老小,放声大哭,几番死去活来,深恨宋江这伙强人入骨,自家寻思了无奈,又不敢再回罗海州城,只得去属下县里将败残军卒歇住,一面写告急请军文书,教八百里加紧发往酆都城里去,申奏阎君,请速发大军扑灭强人,安静地方。一面却行文去属下各县,教各起悍勇民夫,征集粮草,守御本境,预备大军来时,一体收捕强人。
  
  话说那一员差官将文书送到酆都城里,正好阎君升殿,掌案判官见此军情,大惊,忙自带了案卷,上来奏与秦广王,秦广王听了大怒,声如雷霆,一殿尽皆失色,独有黄文炳近前奏道:“眼见得是宋江这伙贼全员造反,以他一州之力,自然收捕不得,可速发大军,以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全伙剿灭,免被贼人四出搅扰,倘成燎原,只怕为祸不小。“秦广王准奏,就叫殿前司选精兵一万,并五员上将,前去收捕隐龙山宋江贼人,务要杀绝种类,不留子遗。殿前司奉命,自选拔得五员猛将,再上来启奏阎君,却是那五员?
  甘茂,卓敬,天子山,马劲,罗士奇,
  俱各有万夫不当之勇,仗本身武艺,多与阴曹出力,因此有名。秦广王听是此五人,也道:‘须是此五个,方可收伏得这伙泼天贼寇。“因此教上殿来各自抚慰,赏赐花红缎匹,又令有司劳军毕,因差五将领一万精兵,大刀阔斧,杀往隐龙山来。却教地方有司整顿军马民夫粮草,协力收捕,将功赎罪。看官,本是阴曹法度最严,张蒙方折了许多军马,失了本身职守去处,却如何无事?却是张蒙方的妹子年前入宫,与秦广王为妃,极得宠爱,为此干系,因此秦广王委张蒙方做了一州之主,这回张蒙方虽自失利,秦广王却发作不得,黄文炳却知此关系,因此上前以巧言解说,将张蒙方的罪责悄悄滑了过去,不去罪他。这却是黄文炳的聪明处,天下事,从来是这般的,因此上黄文炳最得秦广王爱用,有诗为证:
  楚国谗人费无忌,阴曹今见黄文炳。
  一自昏君逢奸佞,便见当朝纲纪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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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15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宋江领了军马,班师还山,一路秋毫无犯,并一路见穷苦百姓,都与钱米赈济,因此欢声载道,百姓都不相避,各持酒食劳军,宋江大喜,与众兄弟道:“我们初来此地,不免搅扰百姓,我时常担心,今得百姓拥戴,大事有望矣!“石秀道:‘我们在梁山上,兄长也自约束军卒,不教侵害百姓,原已极好,只是后来受了招安,便没结果。今来阴冥,大哥更是处处收揽民心,兄弟们瞧着倒也欢喜,只是心中愚蒙,却不解得哥哥用意,还求哥哥解说。”宋江道:“石秀兄弟,你和众兄弟都为这招安事上怨我,是也不是?“石秀道:“兄弟如何敢怨艾哥哥?只是如不受招安时,众兄弟们在梁山上何等快活自在,须不用去讨方腊,十者去七,哥哥也不用吃权奸荼毒,用鸠酒生生害了,因此众兄弟们知招安都没好结果,今见得阴间阳世一般君昏臣奸,苛害百姓,因此石秀心上恼,相随哥哥再做番事业,只是怕等事业做大了,大哥再要主张招安时,又不免空辛苦,只得先将话先说开来,若是哥哥要自家做得事业,与阴间做个对头时,石秀自跟随哥哥,水来水里去,火来火里去,这腔子热血都是哥哥的,若是兄长还是主张招安时,只怕依然没好结果,兄弟们再为昏君奸臣去拼性命,却为得何来?因此石秀这两日心里疑闷,也听说欲求终者必先慎其始,今日并不敢隐瞒哥哥,若是到头终要招安时,石秀却不再跟随哥哥上隐龙山去,只得就此别过了。”宋江听着,面皮变了数次,最后忽的流泪长叹道:“石秀兄弟你好生忠直!我自见你这两日闷闷地,却是为了此事!当初自是宋江一力主张招安,谁想落得如此结果?众兄弟的心等冷了,宋江的心如何不冷?既石秀兄弟你这般说时,宋江今日与你折箭为誓,若这回宋江再主张招安时,教宋江死于乱箭之下,世世不得转生!”便从腰中箭壶中取出一支雕翎箭来,一折两段。石秀眼中早自滴下泪来,早下马跪在地下,道:“哥哥且原谅得石秀粗莽,石秀今日也自立誓与兄长,愿生生世世愿跟随兄长,任凭哥哥驱遣,万死不辞!”身后杨雄解珍解宝时迁也一般跪了,一般的说,宋江忙下马扶起几个,流泪道:“我梁山兄弟昔曾登五台而发愿,愿生生世世相聚一起,再不分离,精诚鉴于上苍,故教我等兄弟再着阴冥里相聚,宋江既是众兄弟之首,自等竭力将众兄弟再聚拢来,同当福祸,共创事业,誓不负众兄弟之心!”石秀又自拜谢刚才言语无礼之罪。宋江道:“贤弟何必如此,岂不闻直臣在堂,国之福也?诤子在庐,其家也幸?有你此等忠心直性的兄弟,实是我宋江与梁山事业之福,自当永记兄弟之言于心,永不敢忘也!“石秀只是流泪,再说不出话来,宋江又将好言来抚慰,方自休了。
  且说于路非只一日,宋江等催攒军马,早到山寨,如何去时两日,回来的路途却慢了?原来宋江去时轻兵奔袭,故只用得两日,回来却添了许多金帛粮米,五七百车仗,因此路途上自慢了。山上众人听得时迁报知,心下喜悦,都先下山来相迎,宋江与几人相见时,却不胜之喜,几不敢信,你道如何?来相迎的除了李逵杜迁宋万朱贵几个人,内中却多了二人,却是梁山上执掌军机的第一足智多谋的军师智多星吴用,与小李广花荣。几个相见,执手欷嘘,如在梦寐,各言昔时死别之痛,追随之诚,流泪不已。李逵却不耐烦,呵呵大笑道:“今日见了便见了,欢喜不够,你们几个却只把手来哭,却不似些婆娘?那如俺黑旋风,阴间阳世只是随着哥哥,见了面自欢喜,且大碗来喝酒,你们却只是哭算来怎地?“宋江笑道:‘你这厮只是好口,有几个兄弟似你这般粗鲁,不晓得些人情?今日见了,心里却喜,那来时间来与你合口?”李逵哈哈大笑,宋江却一手执了吴用,一手执了花荣,教回山寨去大开宴席,今宵定要个个大醉,以贺兄弟重逢之乐,一面细问两个别来之事。
  吴用道:“自我与花荣兄弟于哥哥暮前树上自尽而死,却一地奔来阴冥寻找兄长踪迹。却是一地打听不着,因此直走到酆都城里去寻崔判官,不想他却被秦广王捉了,连家小都捉了去受苦,说是结交兄长,图谋造反,早晚必是死罪。秦广王又多差了快手四处拿拘我们梁山兄弟,我们两个便险些打在网里,却亏得花兄弟弓箭,当头的连连射倒一二十个,那厮们吃惊,不敢追来,因此脱了毒手。一路却听得哥哥在安平庄上大破阴兵,又再并了王伦,占得隐龙山做基业,因此心下喜,一地里赶来,却喜终见得兄长。”宋江道:‘我也为崔判官担忧,先前已差人去酆都城打探,以备援救,只是未得确实消息,却喜贤弟得此确讯,既如此,明日便差个兄弟多带金帛去酆都城里使用,买上告下,定要救得崔判官性命。“吴用道:“好教哥哥得知,秦广王还不止拿了他一个,还自捉了我们一个梁山兄弟也!”宋江惊道:‘却是哪个?““吴用道:“是戴宗兄弟,不知底细去寻崔判官,却被早伏下的快手捉了,闻得秦广王用毒刑逼拷,极受折磨。” 宋江惊怒,道:“这秦广王如此逼迫我们,要与我们做个对头,岂不该死?若将来拿住时,将来千刀万剐!”吴用道:’还好教哥哥得知,朱贵兄弟已探得,酆都城已发一万军马,五员上将领军,前来征剿我们,十日内军马必到。“宋江道:‘既是他发大军来时,我这里不过三千人马,多是乌合之众,未曾操练敬熟,却是可忧。”吴用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今哥哥得了这隐龙山为基业,又有了这许多兄弟,他兵马来时倒也不必惧他,小弟已筹划一条计策在此,好歹破灭了他,只是须得即日差人去酆都城里打点,免得教戴宗兄弟与崔判官受苦。“宋江道:‘却是差何人去?” 吴用道:’便可差时迁去,他自精细,又会得高来高去,正合此事。“宋江道:”既如此,明日便差他去。“于是商议已定,第二日一面差时迁去去酆都城里打点,随身多带金银,使上买下,先定要保住戴宗与崔州平的性命,一面各人准备,预备拒敌阴间兵马。
却说阴冥发下一万精兵,差五员上将领军,取路杀奔隐龙山来,这五员上将都是极骁勇之辈,前番阴间与南蛮鬼王交兵,这五个都多建功勋,杀将陷阵,战退南蛮鬼军,因此上秦广王选此五个来征剿宋江这一伙.就中第一个甘茂,却是七国争雄时的秦人,曾为秦之大将,胸藏良谋,胸有神机,曾几番伐赵魏等国,取城杀将无数,做到左丞相之位,为奸臣所妒,劝秦王逐之六国, 没其家财田产,甘茂愤怒,发病呕血而死,一魂不泯,来阴间已有一千余年,为其性耿直,不善佞幸,故此淹沉,始终只为偏俾,不得重用。虽自前番南蛮鬼王取了阴曹八州之地,甘茂奋勇当先,交军时连斩南蛮鬼将,算来赏功时当受元帅之职,为无钱买用,故依旧只做个值殿将军的虚职,甘茂每每扼腕痛恨,却也无可奈何,想不到这番点军出征,第一个却是点他,自以为必得执掌军权,谁知秦广王却命卓敬掌军,只命其为副将暨先锋之职,因此甘茂怏怏,长叹而出,没奈何第二天军前听用,布领先锋二千军马,取路杀往隐龙山来,怎见得军容严整:
  震天颦鼓,尽骇山川之虎豹;映日旌旗,早迷鬼神之耳目,将士英勇,拔山开道浑闲事,统军雄烈,喝水断桥自有余。一拨精兵发酆都,来收降龙伏虎人。
  于路非止一日,早到隐龙山下。山上却早预备,吴用道:‘此是阴间精兵,须先以力取,惊其心胆,挫其锐气,然后就中用计,可以全胜。“宋江道:“只是眼前快厮杀的兄弟不多,若吃他着了先手时,倒教那厮们耻笑。‘话音未了,李逵早叫道:“哥哥如何只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有铁牛在此,却怕何来?便拨与铁牛五百个孩儿,好歹下山将他们首级一个个砍了来。” 宋江笑道:“若是乱军厮杀,兄弟无人可敌,自当用你先锋,只是眼前阵上一刀一枪的勾当,你却吃亏,因此先不要你在前。军师心中必早有人选,便请调拨。”吴用便道:“当下众兄弟的武艺,我自思量过了,可叫石秀兄弟打头阵,花荣兄弟打二阵,杨雄兄弟打第三阵,各引三百军马,三队人马各如车轮相似,队队首尾相接。我自与公明哥哥,李逵兄弟引五百人马押后,却教解珍解宝各引三百步军,分左右两路伏了,埋伏救应。依然要杜迁宋万守关三关,朱贵提备水路:”当下调拨已定,各队人马依次下山,向平川之地列成阵势,早望见甘茂军马,吴用道:“敌军远来疲惫,便可要我军冲突前去,乱其阵势,只是小惊他。”便催促三队依次上前,渐渐逼将上来。甘茂却深晓兵法,早自防得,先教牌刀手立起阵脚,两侧却伏下强弓劲弩,因此冲阵军马不得近前,吴用急叫三队军马回转时,早自伤了不少军马。宋江道:“这厮倒是强对,也罢,且与他立阵厮杀,待军前取他首级。”教军马退下一二里,却自擂鼓索战。甘茂心中本自郁郁,闻得敌人鼓声,冷笑道:‘这厮们自来求死!“便叫副将去立下寨栅,却自家出到阵前,来迎敌梁山好汉。
  对阵三通画鼓,甘茂出到阵前,怎见得甘茂英雄:
  戴一顶青缨龙吞珠烂银盔,披一副红锦嵌连环熟钢甲,穿一领闹麒麟金线织就素白袍,着一双登山倒云海龙靴,弯一张朱雀描画泥金弓,悬一壶狼牙雕翎凿子箭,仗一支朱缨出白点钢枪,骑一匹跳涧度水赤兔马。
  宋江和吴用各看见甘茂威仪,心中惊讶。前军却发起喊来,石秀早出到阵前,挺枪当先,喝道:“那个多了驴头的敢来惊俺寨子,可先与老爷纳下驴头来!“甘茂却怒,道:‘贼人无礼!“挺枪便出,径来抢石秀,石秀心下也怒,来战甘茂,两个就战尘里滚,两个斗到三十余合,石秀却慢了,将枪只办的招架隔拦。花荣却早看见了,心下却喝采,叫道:“石家兄弟少歇,待俺来战这厮!”挺枪却直取甘茂,甘茂道:“你便两个来,将军也不怕你!”将一柄枪圈住了石秀,哪里肯舍,花荣马到,与石秀双战甘茂,并二十合,甘茂心中喝采道:“这伙贼人果是强的,后来的这厮又胜先前这贼。”仗胸中忿怒,将一身武艺施展了,饶是花荣与石秀两个,寻不得甘茂一点破绽,两个心中都喝彩,“想不到阴间中竟有如此人物!”再斗十来合,甘茂精神倍张,看的两边军士眼都呆了,杨雄恐输了两个,挺一条枪也上来夹攻,将甘茂攒在核心,甘茂喝道:“这般逆贼,有何可惧?都一发上来!”将一柄枪使的风雨也似,独力并这三个。又斗五十合,甘茂终是一个,时间久了,怎当得这梁山这三个大虫并力杀来?看看却困乏了,这三个并力,要取眼下功劳,却忽得宋江阵中鸣金,三人心下都怪,却不敢违令,各卖个破绽,拨马都回,甘茂力已倦了,况更心下也惊疑,亦不来赶,收军自回阵中去了。
  花荣几个回来,却是宋江爱惜甘茂武艺,看看势头不好,恐三个将甘茂坏了,因此鸣金,说起来,三个与甘茂战的一日,却也惺惺相惜,也罢了,便只收军回去,却是甘茂回去,自家心里只是纳闷,又不得和别人说,因此一夜只是自家来心里打叠。却是第二天第二队军马到了,领军的却是天子山,甘茂迎入寨内,将昨日战况说了,天子山要干功劳,逞自家本事,道:‘眼见得昨日他三个并不得甘将军你一个,便是力穷,此等草寇,何足惧哉?待俺今日将他们一个个活捉了解酆都城去。甘将军,你昨日杀了一日,劳乏了,且与俺掠阵。“甘茂心里又不欢喜,却知这几个与自己一般的值殿将军都是自大惯了的,便道:“贼人中也有猛勇之辈,天将军也自小心。” 天子山哈哈大笑,哪里放在心上,便教拔军都起,杀往山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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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15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今天先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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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枢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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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33 资料 主页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欢迎楼主,正好可以和八爪子的<贼三国>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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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5:39 资料 主页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QUOTE:
原帖由诗词天下无双于2005-12-26, 15:06:09发表
本文是诗词天下无双在天涯长期连载的文章,最近又有出书的打算。不能白看人家的文章,替人宣传一下也是好的。

这么说楼主不是作者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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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郡公川峡西路经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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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6:12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楼主,我看了几帖,怎么两帖之间的文字总是少了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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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个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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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6:19 资料 主页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楼主不是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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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7:24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是的,只是借用作者的id,贼水浒有个群6466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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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7:29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话说梁山好汉回山,众人俱赞甘茂好武艺,吴用道:“观此人却是一股愤忿之气,不知何来,但其武艺果不在我梁山五虎大将之下,昔日三英战吕布,传为天下佳谈,今日他独自并花荣等三个兄弟,虽比不得温侯,却也是个猛将。今哥哥重振大业,正要广收人才,若能收得此人,正是臂助。“宋江道:“可惜他是阴间大将,怎肯归顺我们?” 吴用笑道:“梁山多少兄弟,不曾是宋官家的大将,却都跟随了哥哥?只缘哥哥爱贤如命,虚己下人,于这兄弟上情分最厚,所以都情愿为哥哥效死,最后聚得百八兄弟。今虽来阴间,情理一般,吴用看此人也是个有血性的,必然在阴间不得意,待小可略施小计,哥哥到时再以大义感召,必然叫他归服哥哥,为我梁山大业出力。“宋江大喜,道:“全凭军师策划。”吴用便把来布置了,众人一一按计行事。
  此日却听得山下要阵,宋江便依然带众兄弟下山,将军马如昨日般排定。依然石秀花荣杨雄三队在前,后面宋江自领中军大队,解珍解宝引步军左右暗伏了,排布的十分整密。却见对阵上出阵的却不是甘茂,当先的却是个丈来高大汉,面目狰狞,骑一匹黄膘马,横一柄宣花大斧,大骂道:“梁山腌瓒草寇,快快出来送死!”背后却打一面认军旗,道是“值殿大将军天子山”,众人看了,一齐都怒。宋江阵上依然是石秀当先出马,喝道:“哪个倒路尸敢来伤犯老爷们,教你顷刻就死!” 天子山大怒,骤马来取石秀,斗有二十五六合,石秀却力怯,拨马就走。原来天子山力大,使的是五十七斤宣花大斧,只将斧横劈竖砍来,因此石秀招架不得。天子山却随后赶将来,花荣挺枪拦住,天子山叫摇:“来了的便不要走,若走了的须不是吃娘奶的!”花荣笑道:‘正要与你见个真章!“两个忿怒,却将枪斧来绞缠,直斗到四十合上,怎见得这番好杀:
  两马盘旋,如蛟龙搅翻了东海水,四臂纵横,如猛虎争霸在昆仑岳,那个斧恨不得劈开地府门,这个枪只要搠翻天边阙。一斧斧带风挟霜,便九万里北风结了冥海,一枪枪映日带明,正四极中慧星寒了皓月,正似巨灵战哪吒,不输华光并天王。
  原来花荣见他力大,心里知觉,只是使卸缠挑抹的一套枪法,只放他斧影在漏里闪,却不与他来硬架,因此并得到四十合上,那天子山大怒,将斧风雨般使发了,口中牙咬的只是响,恨不得将花荣生吃了。两边众人看得都呆了,这边甘茂心道:“原来他好枪法,昨日三个并我一个,他倒未使尽力气。”那边众人心道:‘这厮倒好斧,况又力大,倒胜得我们索超兄弟。“正是两家心里思索。花荣又斗了几合,叫道:“好凶!”回马便走,天子山斗得兴发,哪里肯舍,骤马赶来。花荣却听得马蹄响,去了事环上带住枪,取出弓箭去,喝声,“着!”弓弦声响,天子山早倒撞下马,原来被花荣一箭射中额上,闪躲不及。这边甘茂大惊,急骤马来抢时,怎当得宋江阵上人多,石秀杨雄两骑马齐出,接着厮杀,这边小喽罗早抢出来,先下手抢了那匹好马,连天子山都拿了去。甘茂大怒,将枪风雨般搠去,只盼伤得一个,拿来赎过,那边宋江早见了,发出号令,教解珍解宝就引伏路军抄他阵后,这边李逵早引大小头目喽罗,一发杀将过来,这边输了军将,正是挫动锐气,怎当得三面赶杀?一时大败,甘茂一柄枪拼死断后,看看到寨边,解珍珍宝两柄钢叉早撞将来,后面石秀花荣杨雄一发赶上,李逵两柄板斧又横地里卷来,看看将甘茂攒在核心,甘茂待死战时,早听得宋江阵上又复鸣金,将军马都收回去了。甘茂呆了半晌,自回寨去,整点军马时,被梁山好汉杀翻俘去的五百余人,况又折了天子山,甘茂懊闷不已,只得紧守寨栅,不再出战。
  
  这边宋江大胜,正是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回得山寨,小喽罗将天子山抬来,原来花蓉一箭射中,却是天子山生得骨硬,不曾透得额头,却也伤重难起,宋江看了,便教寨中医生来拔了箭,将好药来调治他,又拨小喽罗去好生服侍,惟是要紧看视,不可使走了。这边却整治酒席,与花荣庆贺不提。
  
  却说又过一日,阴军大队早到了,掌军的却是卓敬,并马劲,罗士奇两个猛将,甘茂无奈,只得到中军见过,将两次交锋,输了天子山一干军情说了,卓敬大怒,道:“题你做个先锋,是抬举于你!正应早早扑灭贼寇,免得本帅烦忧。想不到你这等懦夫,却畏刀避箭,不肯向前,以至损军折将,挫动锐气,却尚有面目来见本帅?左右与我推去斩了报来!“左右听得主将发怒,不敢怠慢,早将甘茂绑起推出帐去。马劲,罗士奇两个大惊,急忙与一应将佐上来告说求情,跪了半日,卓敬方叫将甘茂推回帐来,解了绑缚,甘茂没奈何,只得上前跪谢不杀之恩,卓敬冷笑道:”看在众人面上,饶你残生。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与你二十军棍,以为畏死慢军者鉴!“便教又将甘茂拖出,打将二十军棍,方拖回帐来,卓敬又喝道:“限你三日之内,将山寨打破,将宋江以下大小贼目一并杀擒,若违了期限时,一并军法处置!” 甘茂大惊,忙复禀说敌人兵强将勇,况又有山寨天险,攻打难进。马劲,罗士奇两个也来求告,卓敬冷笑道:“既如此,天子山军马拨与你,再教马劲助你,我知寨中草寇不过二千,这般精兵已三倍与敌,若是打不得寨子时,便提头来见本帅!”却叫罗士奇去后军接应押运粮草。甘茂无奈,长叹而出,心中道:“当年卓敬比箭输了与我,后来在南蛮阵上,他又奸杀了军中罗蛮鬼女,是我告了他,累他吃了军棍,因此这厮如此来记恨我。今日一有权柄在手,便这般来摆布羞辱我,我直如此命苦!罢!罢!大丈夫自当马场裹尸,明日便在阵上拼一个死也罢,焉能死于小人之手?” 马劲,罗士奇两个来相解劝,只说卓敬不平。甘茂只是摇头,却不言语,马劲,罗士奇两个叹息自去。甘茂一夜未睡,次日却点起自家与天子山一应兵马,马劲也引军来会了,却来攻打山寨。
却是那关上早摆布得铁桶相似,军马上前,弩箭、灰瓶、炮子、滚石便雨点般打来,况关前早掘下三重深壕,不能够得到关墙边。甘茂催促军士去填壕时,早又踏进陷阱,百十个军士都陷进去,无一个活命,其余军士发声喊,流水价退走不迭,便催促的紧时,也自战战兢兢,进三步退两步,眼见得半天挨不到壕边,马劲大怒,将挨后的军卒连斩几个,方将军气重又振作起来。甘茂便调五百弓弩手,都教穿了绵甲,去壕前与关上对射,前面却教一队军士用敌牌防护了。却又教两千士卒各持了锨楸土筐,去填那深壕,却是关上都有敌楼筢片团网防护,又居高临下,便对射时大占便宜,关下的应弦而倒,关下也放箭去射时,却多少箭不着一个,眼见得弓箭手阵里渐渐稀疏了,填壕的更是死伤枕籍,却是大半日第一重壕犹未填满,马劲急得眼中出火,自己拿鞭不住的去打那军士,喝教向前,却那里济事?却是甘茂道:“兄弟何以如此?徒自多伤了士卒,寒了士卒之心,为将者当其身在前,当其艰危,为士卒之先,岂可避刀畏箭,落人耻笑?”便下马,脱了战袍,亲自裹土去填那深壕,一时士卒士气大振,都舍命向前,到得天晚,竟将第一重城壕填了。却是苦战了一天,士力都已困倦,甘茂便与马劲商议,教收军回去,检点死伤时,已自折了八百余,两人相对叹息,甘茂日间也中了两箭,且喜甲厚,伤得不甚重,马劲便道:“眼见得还有两重深壕,便拼两日再填尽了,却怎还奈何得他高关重墙?便送了这几千精兵也不济事,又无飞楼撞车,怎攻得开这关?不如且向统军前去告说,求拨军马并攻城器械,再来打这寨子。”甘茂道:“卓统军必定不肯拨发,若要去求时,徒然没意思。” 马劲道:“元戎者掌三军之司命,他既掌了军符,好歹平这梁山贼寇的职责在身,命我等来攻关,岂能坐视不理?若不去时我自去催他。“言罢自去了,却是过了多时,气的面皮紫涨涨的回来,甘茂问时,马劲气愤愤地说了。却是他在营帐外求见,过了多时,不叫传进,只听得帐中有女子歌笑之声。他疑了问帐边军卒时,却道是本州城隍张蒙方来营中劳军,带了两个女子,此时正在和统军做乐饮酒,自无余暇见他。因此上马劲气愤愤地回来,甘茂听了只是长叹,马劲道:‘似这等滥污禽兽,偏生来掌管我们,真恨不得一刀将来杀了。“甘茂道:‘眼下只是该他管,却没奈何。” 马劲道:“他只是会向阎君前取媚献小意儿,年节下都有稀罕物事进奉,又常拿钱去买了阎君左右亲信,因此得阎君看顾,那里有什么本事?却如今压在我们上面,拿威权来压人,如此败坏军事!眼见得他是要谋害兄长,处处刁难,我们如此本事,却受此气,不得自由,反不如那些强人大碗酒大块肉的自在,依我说,便杀了这滥污禽兽,去和山上强人做一处也罢,我们如此本事,他们必然另眼看待我们。”原来马劲和甘茂过得最好,所以敢如此说。甘茂脸上变了颜色,道:“兄弟禁声!我们虽是不得重用,到底是将军,如何去落草做强人,把自己都辱没了?自当明日奋力向前,把强人都剿灭了,回酆都城去,去告病推卸了本身职司,自在饮酒快乐,却不可有此叛逆的念头。“马劲叹口气,道:“我如何说得不是气话?只是如今这阴间诸般颠倒。贿赂公行,无钱不能进步,得手的便去盘剥虐害小民,再据敛了来买官升官,眼见得都是些害民的豺狼,便我们值殿时也羞和这些禽兽同位。却又要受着这些禽兽的气,因此上心里只是焦躁。”甘茂道:“便明日去阵上拼命也罢!只是我思想如此攻关,只枉然多伤士卒,须另想个计策。前两日我把着寨时,却暗地里打发小卒去查探山中别的道路,好奇袭这些强人,只是如今并没有来回报的,因此心上纳闷,只是无可奈何。” 马劲道:“便打水路上去如何?这隐龙山三面环着大水,千百里水面,若以精兵乘了小船趁夜色去,强人必然料想不到。” 甘茂道:“这计策果然十分好,只是小船一时难以拘刷,水路上也无向导。” 马劲道:“便扎几十条木筏,一千精兵去,乘夜里杀将起来,这边夹攻,必然破得强人。若无向导时,只看着山影划过去罢了。“甘茂道:”说得也是,今日形势如此,只好行此险着,我自引军去,兄弟可这边预备,若见火起,便来打关,灭此贼寇。“马劲道:“还是我打水路。” 甘茂道:“我是先锋,自合是我去,况兄弟不识水性,又不精细,不如我去得稳当。兄弟可明日虚去打关,教贼人疲累,我自引一千精兵造战笩,明日夜里去下手,当得全胜,”因此两人计议定了。
  
  却是第二日,马劲自引军去打关,只是虚张声势,不似昨日的凶猛。宋江疑心,便与吴用商议,吴用笑道:“眼见得这是障眼法,夜里他必来使计策,这甘茂智勇兼备,先是守寨不出,却差小军来打探山中道路,却早被我伏下机关人手,因此都吃拿了,不曾回去得一个,他陆上无计可施,必然水路上弄手脚。” 宋江道:‘他新来此地,并无船只,如何能从水路来?’吴用笑道:“我早命解珍解宝去探,那甘茂却引人在寨边林深处砍伐树木,想是要造筏子,今夜必定来,我们今夜且安排厮杀,就水路上教他吃一惊,就拿了甘茂,哥哥施加恩义,叫他投顺。” 宋江大喜,便问其计,吴用道:‘只须如此如此。“宋江便教众兄弟都来,各加吩咐,依计行事。
却说甘茂督促军卒,就一日间于水近处砍伐木植,造起三十只筏子,入黑时却教早选就的一千精兵饱餐战饭,尽数轻衣利刃,将筏子推入水去,就水里上去,撑起筏子却向隐龙山后来.就中划了两个多更次,看那轮明月渐渐落向隐龙山后去了,黑矗矗的山影直似千万伏兽,都投入湖里来。甘茂见那山寨的灯影就几点萧疏,风里明灭不定,传来的刁斗声也都乱了。心里暗暗欢喜,:‘贼人守了两日关,都困倦了,正是天意合教俺成功。“便教军士悄悄向灯影处划去,只向黑暗处扎住筏子,就扑上岸去,攻打贼人寨子,却是将近得岸边,有一箭之地时,军士一片苦声叫起来,却是如何?下面不知什么都屯塞住了,筏子再向前不得,后面的筏子却赶撞上来,自相撞击,便把前面的筏子都撞翻了,军士大多落水。甘茂心慌,便叫会水的军士下水去摸,却是下面早尽钉了暗桩,层层叠叠,因此将木筏都陷住了。甘茂连声叫苦,知是又中了贼人计策,待急叫军士将木筏撑转时,忽地一声炮响,岸上水上忽地有千百个火球亮起,就飞将过来,都落在木筏上,将木筏腾腾的烧起来,接着黑影里一片唿哨,不知有几千百只小船就黑影处钻出来,上面又不知多少小喽罗,尽持着笔管枪、柳叶刀,个个轻捷如飞,四下里围裹来,却先将弩箭雨点般射将来,甘茂这边军士却都未着甲,怎当得这般弩箭,一半都射倒在水里,其余得当不得,便都跳下水里寻活命,却早又发起喊来,原来水里有不知伏下多少水鬼,此时只是排头价戳人,早见得鲜血一股股冒上来,有几个往岸上抢时,早有一队小喽罗在那里伏着,灯火影里跟一个黑大汉一发杀将来,那黑大汉咬着牙,只是赶着砍人,抗拒的都杀翻了,知机的跪地求饶,都教裹了活捉了去,眼见得这一千军马星离雨散,所余无几。甘茂见此情状,五内如焚,叫道:‘是吾见事不明,料敌不智,葬了这一千军马,吾之罪也!”就腰里拔出长剑,往颈上就抹,说是迟,那时快,旁边水里早钻出个大汉来,手里拿着挠钩,一挠钩将甘茂搭住,就手里夺了剑去,甘茂急待挣扎时,水里又钻出几个小喽罗来,七手八脚,早将甘茂放翻,就绑缚了,那大汉见拿了甘茂,大喜,喝道:“降者免死!”剩下的军卒哪里还有斗志?闻声都各自降伏了,那大汉就教小喽罗撑过一只快船来,先将甘茂送上岸去,却教其余的小头目督了小喽罗,收点降兵,打理夺获的衣甲兵器,眼见得又是全胜。这个正是吴用的计策,料到甘茂从水路上夜袭,又少向导,便故意靠岸处悬起几盏灯来,引甘茂军马来,岸边早钉下暗桩,教朱贵引一队在水里预备,杨雄、石秀各领一队乘了小船都伏在暗影里,岸上却是李逵带一队赶杀,摆布得铁桶般密,甘茂被卓敬勒逼的无法,只得行险求幸,正堕进吴用计里,因此上全军覆灭,自己又不娴水性,空一身武艺无可施展,亦被朱贵拿了。
  朱贵将甘茂送来岸上,眼见得灯火明亮,一队小喽罗早拥簇着宋江吴用过来, 小喽罗将甘茂拥到面前,宋江见了,忙喝道:”怎地如此冒犯将军?”便急叫解了绑缚,将来一包锦衣绣袄换了湿衣, 甘茂本自分必死,见此相待,大出意外,便道:’败军之将,惟愿求死,就请施刑,不必相戏!”宋江大笑,就叫抬过轿子来,送将军去山寨叙话,前后一部鼓乐,二三十个红灯笼相照,就送甘茂上山寨来.却是忠义堂中早安排酒席,十分齐整,宋江等数个头领都已坐定,把来殷勤劝酒,夸说甘茂武艺。甘茂如在梦中一般,做声不得,又见此盛礼,不能相却,只得饮过数杯,道:“头领盛情,俺自领了,只是在下本奉王命,前来征讨,今智穷力竭,兵败被擒,情愿就头领手里受死,不必如此相待!”宋江笑道:‘将军如此英雄,名闻寰海,宋江和众兄弟俱各钦敬,只为奸人逼迫,故此取此山暂逼,却不曾虐害人民,今得与将军相遇,实有不胜之喜,焉有相害之意?“甘茂阵上先自两次得宋江鸣金,不曾逼迫,心中本已相感,听了宋江此语,再无言,只得道:“既如此,甚感将军厚意,只是在下身为将领,自当忠于职守,不敢背叛,如头领相劝落草时,却是不敢从命!”宋江笑道:“山寨狭小,如何敢强逼将军?且请安歇,明日一早送将军下山,如何?” 甘茂大出意外,却暗自惭愧不已。宋江大笑,却叫众兄弟都把来劝酒,甘茂只得一一饮了,席中梁山各人都说起胸中事务,都是豪杰意气之事,却把甘茂听得呆了,不住把来点头,因此酒入愁怀,不觉喝得大醉。
  次日起来,宋江又叫杀牛宰马,大排宴席来相待,甘茂称谢不已,席中却又说起求放下山,宋江笑道:“昨日应了将军,如何敢违?便请将军吃酒,做个送路宴席,自会送将军回营去。” 甘茂没奈何,只得又吃三五杯酒,复又说起下山之意。旁边早恼了一人,却是黑旋风李逵,高叫道:‘你这汉子好不爽快!便留在俺寨中跟随哥哥,做个头领也罢,大碗酒大块肉的岂不快活?只要回去受那大头巾的腌瓒气,真个做奴才惯了!“甘茂听得脸色大变,宋江早把来喝住,叫道:‘黑厮只是这般无礼,如何敢来这般伤犯将军?且闭住了嘴。”李逵道:‘犹自这将军一身武艺,却也未必强得过林冲哥哥,董平兄弟,便是花荣哥哥也不输于他,他们都如铁牛般一般为哥哥执鞭随蹬,忠心不二,偏他强杀俺们,倒会如此装大!“宋江急来喝住,就与甘茂斟酒陪话,甘茂却早听得泪如雨下,就跪下道:“头领如此胸怀意气,世间罕有,于甘某身上如此用情,甘某心非铁石,焉能无感?本应为帐下小卒效死,不敢有二。争奈甘茂心怀一个忠字,于这名上看得最重,所以不敢投辱山寨,头领若肯放下山,教回去申了三军之法,号令辕门,此甘某之愿,如不能时,情愿就此请死。只愿来辈跟随头领,生死必从!” 宋江急来扶起,道:‘将军烈士之心,宋江与众兄弟都自识得,所以惺惺相惜,看重将军,既是将军心不自安时,可即时送将军下山。“便教取一匹好马来送将军下山,甘茂泪如雨下,端端正正拜了宋江四拜,方上马下山而去。还未到关前,忽听得背后有呼唤之声,甘茂回头看时,却是宋江领众兄弟复来相送,道:“甘兄意气激烈,宋江等好生不舍,因此再送将军一程。”便叫取过酒食来,再与甘茂把杯。甘茂复又洒下泪来,尽力干了三大杯酒,方自怅怅上马而去.
  众人见宋江如此管待甘茂,都好生不解,却当着甘茂面说不得。见甘茂出关,方自相问。宋江道:‘此人血性无疑,只是生性高傲,不做负人之事。自不会甘心负了叛名,因此我和吴用兄弟商议了,只将礼来管待,便送他去下山,却不勒逼他落草,他心里必然来感激我们。却是昨夜我们把投降的小卒都问过了,知道此番掌军的卓敬那厮最是妒贤嫉能,况又与甘茂有仇,这番甘茂折了许多人马,自己也被活捉上山,卓敬如何肯饶得他过?必然把他将来斩首,我们可就中用计,一举覆灭了阴间这一万精兵。“众人都惊道:“甘茂此去必然吃害了,岂不是负了哥哥这一番心意?”宋江笑而不言,吴用道:“甘茂忠勇爱下,最得士心,卓敬要来杀他时,军心必变,自有他亲近的将士救他,所以我和哥哥肯放他下山去,知他生命无忧之故也。他军中反起来时,我等就引军去,自不必费张弓只箭之劳,只要帮甘茂镇住大局,便收得他几员猛将,数千精兵,可壮大我山寨也!”众人俱都心悦诚服,道:“吴用哥哥果有神鬼不测之机也!”吴用道:“似此小计,何足为奇,不过是攻心之计罢了!兄弟们可听分付,就引军去,莫迟了时候。”众人各自领命,去依计行事。
  
  且说甘茂独自一个,回自家军营来。马劲听得有惊又喜,忙迎他入帐里来。甘茂并无隐瞒,就把昨夜如何失利被捉,宋江等如何管待,都说了。马劲叹道:“既是他那里如此相爱我们,哥哥何不就归顺了,小弟自也领了这人马去和哥哥做一处,寻份快活。‘甘茂叹道:“大丈夫生于世上,如日月经天,不可亏负于心。我也自感激他们意气,只是不能为此负心之事,因此还是回来,就投卓敬那里去!” 马劲惊道:“哥哥此番折了许多人马,自己也被活捉上山,卓敬那厮这回如何放的你过,必定将你斩首,如何能去得?不若小弟收拾人马,就这里和哥哥一起投山上去。” 甘茂叹道:“兄弟如何能为此不忠之事?须怕自己声名坏了,不得结果!“马劲道:“哥哥只是如此愚迷!岂不闻见机而作?似此阴世颠倒世界,岂值得我兄弟为此出力?便是投了强人也罢!哥哥劝我,反见得是你顷刻没好结果!” 甘茂叹道:“我自求仁得仁,兄弟要铁心投强人时,我也不来阻你,我自去卓敬那里请罪,伏了军法。” 马劲把来苦劝,甘茂只是不听,自换了一身罪衣,投卓敬中军去了。马劲呆了半晌,却叫聚合营军士来商议大事。
  
  却说甘茂来到中军大帐,卓敬却早听说昨夜前军败兵之事,因此只是冷笑,听得甘茂独自一个来帐外跪着候见,冷笑道:‘这厮自来讨死!“便传令升帐,教将甘茂绑缚了带进来。卓敬冷笑道:“甘将军,本帅命你攻打山寨,今日已是第三日,你可是已打破山寨,尽数擒杀了众贼,此特来向本帅报功的?本帅自当在阎君面前好好保举于你,酬你的大功。”甘茂跪禀道:‘便是末将无能,折了人马。此番特来求死,以申明三军之法。“卓敬冷笑道:“原来你如此深明大义?倒是失敬,只是你被贼人活捉了去,却如何得回来?”甘茂道:‘便是末将一心求死,所以得放下山。“卓敬冷笑道:“你却将这话来欺哄谁?分明是你投降了强人,此番来替强人做细作卧底,却将此言语来支吾!你便想要骗个好名声,本帅岂会如你之愿!便教你死个明白!”便叫将甘茂推去斩首,发下判名来却是“斩投敌卖军,为敌军做细作一名叛将甘茂。‘甘茂仰天长叹,要来争辩时,早被嘴里塞了麻胡桃,被拖去辕门外,刽子手抱了大刀,只等午时三刻来把刀开斩。
  甘茂跪着,心里却是愤怒不已。听得三声炮响,刽子手便把刀抡起来,却是将落未落时,早听得一声大喝:‘何人敢伤我哥哥!“声如霹雳相似,就冲来一刀将刽子手砍翻,地下救起甘茂,将刀来把绳索尽条条割断了。却是马劲领了数百军兵,冲入营来,救了甘茂。甘茂惊道:‘兄弟,你这番做的祸事不小!却是何苦来!” 马劲道:“哥哥只是愚迷,所以得此下场,不是兄弟救你时,头已落了地也!此番前军将士合营已反,都归顺了山上宋公明头领。我便是他遣来先教救哥哥的。“甘茂听了无言。马劲早大呼道:‘卓敬这厮不仁不义,陷害前敌将士,又克扣军粮,公然在军中与女子淫戏,实是该死之极!各位将士们,都随我去杀此贼!”一言既出,满营都鼎沸起来,却是卓敬掌军后,肆意克扣军粮,将士每日的供给只有一半份量,因此满营士卒尽皆愤怒,此时马劲一呼,正是万人相和,各营汹汹,都执起兵刃,随马劲奔来杀卓敬。卓敬闻得军乱,头势不好,正待奔走时,却是哪里来得及?被马劲当胸一刀砍着,倒下地去,众军卒刀枪乱下,眼见得卓敬顷刻之间身为肉泥,堪笑卓敬平日只将钱来买上官,得了高位只是克扣军士,又妒贤嫉能,陷害将士,今日激起军变,落此下场,岂不可笑?正是:
  虎皮羊质贪心辈,终有碎尸断魂时。
  卓敬一时身死,营中大乱,甘茂马劲两个安抚,又去叫后军罗士奇来商议。罗士奇来到,本与二人交好,又闻卓敬已死,也无异议。三个正商议如何收拾军马上山去投宋江时,忽然军中一阵大乱,大哥大惊,急出来看,正是:
  方才翻海倒江罢,争奈风波又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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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7:5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原来却是卓敬自有随身亲信将士,被马劲一时发难,杀了卓敬,本已不忿,又闻得三个商议要投强人,便自鼓噪起来,一营乱兵无主,又都附合了,反来杀甘茂等三个.此时甘茂几个军马大半都不在近前,只有随马劲来的二百余士卒,因此被围困至急.马劲大怒,便欲冲阵搏杀,却是这些叛军都用强弓劲弩,远远射来,箭如雨下,哪里冲的过去?身边精兵反多死伤。甘茂道:“乱兵无主,随势而趋,此时不可硬敌,且杀将出去,引得本部军马来平此乱。“几个欲待突围时,忽得叛军中又发起喊来,甘茂几个惊异,急看时。早见前后营门处各杀进一队军马,前门却是一个黑大汉当先,正是李逵,两柄板斧杀的乱兵头颅乱滚,后面又是解珍解宝两个大虫,挺着钢叉,一冲一撞,引七八百悍勇小喽罗杀入寨里来。后寨却是花荣杨雄石秀,带领小喽罗冲入里来,乱兵本自乌合,怎当此两路军马/?不时死伤数百,其余的都把来投降了,局势大定。甘茂几个大喜,忙过去相见,花荣笑道:“三位义气,正合我辈中人,今宋江吴用哥哥怕寨中局势不稳,故命我等兄弟分两路来接应,且喜诸位无事,宋江吴用两位哥哥随后便到。”三个方自称谢时,却见旗帜入寨里来,当先两骑马正是梁山泊掌兵都头领宋江与军师吴用,引一队轻骑到来,甘茂急引马劲罗士奇两个上前拜见了,道:“为自家愚迷,负了头领好意,险些被奸人所陷,今自当跟随头领,为山寨一小卒,出力向前,誓死不辞!”宋江道:‘为担心将军安危,所以请众兄弟们来接应相助,今见将军平安,宋江等于心大慰。“马劲罗士奇两个也上前拜见,宋江见两个威风凛凛,都是勇猛之将,心中大喜,各以好言抚慰,两个见宋江处事待人谦和,然气度不凡,各各喜悦,效死之心更坚。
  当下宋江等收点一众归降军马,传下号令,教愿上山寨者各自厚赏,不愿者发与路费,各自回乡。此令一`出,三军各自喜悦,愿去的不过千余,其余六千余军马,并许多兵甲粮米军资,尽归山寨,宋江大喜,连开数日宴席庆贺,一来庆此大胜,二来庆这几个头领上山。其时天子山伤势小愈,宋江便教甘茂三个相劝,那天子山是个粗莽之辈,心下也感宋江恩德,便也归顺了,做个头领。宋江与吴用商议了,便叫梁山众兄弟去忠义堂左边坐,甘茂等四个去右边坐,日后计点功劳高下,出力多少,再定座次。就重新安排职司,教甘茂马劲罗士奇天子山四个引三千军马,去山前立起三个大寨,一来守把险要,二来伺候山寨各处征进。依然叫杜千守头关,宋万守二关,三关却换杨雄石秀守把。宋江自与吴用居于忠义堂,总掌山寨军机事务,花荣李逵各居两厢,就守护中军。后山依然解珍解宝,依然要朱贵去山前开起酒店,打探各处事项并迎来送往各处好汉,时迁自去酆都城营救戴宗崔州平未回,因此各个头领俱守自身职司,同心共建山寨不提。
  
  
  却说卓敬身死,甘茂四个都投了山寨,一万精兵就此全灭,这事项张蒙方不日探得,心中大惊,更畏惧梁山宋江这伙强人,便教急修下文书,报往酆都城来。说卓敬军马覆灭,甘茂几个背反之事,敦请早早再发大兵,剿灭强人,拯救地方。那信差报到酆都城中,有司大惊,急上殿来报知秦广王。秦广王怒发如狂,便教聚文武百官商议,征发大军剿灭梁山贼寇,正商议未了,却是一个急报又到,南蛮鬼王聚合三十万军马,又犯南部诸界,已陷了南部八州,杀死阴间生民十余万口,眼下分路侵扰正急。秦广王大惊,复教众文武商议,都道梁山贼寇不过芥癣之疾,南蛮鬼王却是心腹强敌,须先发大军抵御鬼王军马,至于宋江等辈不过负隅山海,并无大志,可拨一员良将,数千军马守护罗海州界,待战退南蛮鬼军,那时抽回军马,再一举剿灭贼寇。秦广王听得有理,便教如议施行,征大军二十万抵御南蛮鬼王,却教就酆都城选五千军,一员良将会同地方有司去保守罗海州界,抵御贼寇。众官各去急急调发兵马粮草不提。却是黄文炳这几日本在家中患病,听得此事大惊,急急抱病上殿来求见,与秦广王道:“梁山贼寇此番一举覆我一万精兵,已足见其力。如再耽搁,被贼寇养成气势,必有滔天大祸,依臣下之见,可就发大军将贼寇一举扑灭,再抵御南蛮鬼军不提。”秦广王不满,道:“南疆事已紧急,如再耽搁,南蛮鬼军席卷而来,恐酆都城亦不能保守,如何能再有片刻耽搁?事当分轻重缓急,本王知你与梁山贼寇前生有深仇大恨,但为尔者既以执掌重任,焉可因私害公,误了军国大计?此次暂且恕你,下次定然不饶。”袍袖一拂,入内去了。黄文炳怔怔呆立半晌,仰天长叹而出,道:“今日不灭贼寇,恐日后有噬脐之悔也!天乎,天乎,你不欲灭梁山贼寇乎?”回至家中,病势日以沉重。
却说宋江等在山寨,忽一日朱贵报将来, 酆都城拨来一员将,并五千军马已到罗海州城,与张蒙方协力守御城池.宋江聚众人商议道:“眼见得他奈何我们不得,所以添兵把守,量他一时半晌不敢再来,且不去管他。只是时迁已去了酆都城许多日子,却一点消息也无,令人好生焦躁,不知营救得戴宗兄弟与崔判官也无?须是再差个兄弟去酆都城一趟,并要取消息来回报。”石秀道:“小弟初来阴间时,曾到过酆都城,此番愿去打探消息,替哥哥分忧。”宋江大喜,就叫收拾一笼金珠宝贝,付与石秀。次日石秀起来,做个远行客人打扮,跨口腰刀,就把金珠都藏在身上,手里执把朴刀,辞了宋江并众头领,下山往酆都城来。
  于路行了一日,看看天晚,石秀待寻家客栈去安歇时,背后忽得有人叫道:“石家哥哥,等我一等。” 石秀抹头看时,却是黑旋风李逵,吃了一惊,道:“你如何赶来?可有宋哥哥将令?”李逵道:“便无宋哥哥将令,是我在山上闷出鸟来,许多日子没有厮杀。因想你上酆都城去,须得有人相帮,是以特赶来和你做伴。“石秀道:“既无宋哥哥将令,如何使得?你还是快回山去,莫被哥哥寻起来不好。” 李逵道:“便是我下山早叫小喽罗过一日后告诉宋哥哥,此时他多半知道了。我且和你上酆都城去。”石秀道:“我这次去寻时迁,就营救戴宗哥哥,不用厮杀。你去了却无用处。”李逵听了焦躁,道:“梁山上我自多遭下山和燕小乙哥一起,却不见他如你这般来推托我!你既不要我去时,我自上酆都城去,一斧一个将那些阎王鬼卒都杀了,却自快活!”提了双斧便欲自去。石秀见他如此,一来怕坏了兄弟情分,二来怕他莽撞,做出事来吃亏,只得道:“既如此,你且和我一道去,只是路上不可多吃酒,又不可使性子多管闲事,坏了哥哥大事。”李逵听了方喜,却道:“你却和军师哥哥一般,争不成又要俺来扮哑道童?只怕俺来惹事!且自依你些罢了。”石秀见他允了,没奈何只得带他去,当晚且一处歇了。次日又行,石秀身边有的是金银,一路自与李逵买酒肉吃,只是怕他醉了惹事,只吃个三五分便罢。
  这日来到酆都城,石秀自纳了两人的常例,和李逵进城。却见街坊行客寥落,并无初次来的繁华气象,问起时却是南蛮鬼王兴兵,道路商旅不通,兼新征收军赋极重,因此商旅极少,故是这般冷落。石秀点点头,自去和李逵寻家旅店住下,要两间上房时,那老板定要三两银子一天,打火又另算,说官家要的税太厉害,不如此便住不得人,开不得门。石秀自丢了二十两银子在柜上。安顿下了行李,却和李逵来街上闲走,就找时迁做下的暗记,却是寻了半日,并无一点影响,只得回下处去歇。
  次日起来,两个吃罢早饭,又走来街 上寻,繁华去处都走遍了,两个只空着眼,寻不到一点踪迹。李逵焦躁了,便骂。石秀也不耐烦,心上忽猛省道:‘时迁是个日走百家,夜串千户的积年,如何能来这等去处出没? 他一惯在荒庙里去歇,只可寻这等去处去找他。“便叫了李逵,就打听这城中的庙宇去处,又走了十来家寺庙,却只不见时迁的暗记,石秀心里慌起来,心里道:“莫非时迁做贼失了风?怎地这般踪迹全无?如是时,却不是苦也?“正慌张时,却听得前面街上一派细乐,却仿佛有人家娶亲般的热闹,石秀好奇,心想:“如何这般时候,却有人敢兀自娶亲?终不成有泼天势要?”便和李逵去看。李逵更是个喜热闹的,转过街角,见一队人披红挂绿,将一部细乐在那里吹吹打打,簇拥在一户人家门首,一个新郎官骑在马上,只是影绰绰的看不清面目,许多闲汉在那里挤簇着,不住的要喜钱,说淡话耍乐子。
  两个立住了脚看时,却是也怪,那家人家死也不肯开门,任那细乐在哪里吹打,只是不放人入里去,那新郎官恼了,叫道:“如何只将我新娘子藏在家里?终不成要再谋我银两?将女儿多卖些价?若是误了我吉时,不能够冲喜时,便要你家粉碎!都变做白地!”却是闲汉们都发起哄来,有的便飞瓦去打那人家。却是一个婆子声音隔门叫道:“朗朗乾坤,昭昭白日,酆都城地藏王菩萨脚下,如何容得你这般强夺人家女儿?你自是个浪荡的没头神,却去拜那个黄剥皮做个干爷,为他病重,眼见得棺材不远,却弄这心思,说与他冲喜,反来抢夺我家女儿,前日抢进家来丢五十两银子,两匹绸子,说是定钱,却一哄走了。今日便来抢人,却不是禽兽行径?天底下如何能安着你这样的?”那新郎官喝道:‘老咬虫只是说嘴!却那里时间来与你合口?已是有媒有定。怎容得你叫屈?小的们,却进去将新娘子迎出来。莫误了洞房花烛的好时候!“那几个闲汉发一声喊,便去撞门,发一声喊,早将门撞下半边来,一齐拥入里去,只听得屋里哭喊之声大作,早将一个女孩子扯将出来,喜娘胡乱将红头巾来蒙了,便要拥入轿子里去。一个婆子哭着追出来,却给那些闲汉扯住了,不能够去救女儿。
  便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大喝,早有个黑大汉从人群里冲出来,就奔到新郎官马前,伸手便扯下来,拳头脚尖一齐上,打得这新郎官遍体上皆着,只空着一个舌尖儿。那些闲汉都惊呆了,有几个手脚稍活的抢来救时,被那黑大汉一拳一脚,早打翻了两个,第三个就扭住胸,倒扯起来,直丢到屋顶上去,又跌下来,摔的三丝气里没了两气,众闲汉发声喊,都走了。这黑大汉却地上扯起那新郎官来,口鼻里出血,新衣服都扯做粉碎,早是心惊,叫道:“好汉,好汉,可饶我性命!“那黑大汉叫道:‘你这泼娘贼,这般欺侮孤母寡女人家!却是倚谁的势要?那个黄剥皮却是什么东西?要你这厮去冲丧?”那新郎官道:‘他自是我爷,便是秦广王驾前掌案判官黄文炳大人,最有权要,你若敢再伤犯我时,定有你罪过。“那大汉冷笑道:“却要你放这些骚辣屁来惊老爷!我当是那个阎君玉帝龙王的太岁,原来只是这厮!老爷生在江湖上,聚义在梁山上,强似他的不知杀了多少,便是他也生灸烧了来吃。不想今世里又撞着!且杀了你这泼皮,老爷自去寻那禽兽来杀了!”那新郎官听得不好,待要叫起来时,早被那黑大汉扯开胸前衣服,就自家腰间取出一把明晃晃刀来,去心窝里只一剜一搅,那新郎官七窍里都溅出血来。
 旁边看的见那大汉行凶,骇的都走了。那大汉气愤愤的还待寻人来厮打时,早被扯住,只听得一个汉子叫道:“这般白日行凶,岂有此理?且随我去打这场官司!”那大汉一惊,回过头来,作声不得,早被那两个扯入小巷里,走的只是飞快,直奔到一处极僻静的荒园里,方自住下脚步,这两个纳头就拜道:“刘唐哥哥,别来可好?”那大汉忙也拜下去,喜道:‘你们两个险些唬杀我也!却如何来到这里?’三个都是问,都不答,不由得都大笑,看官你道是谁?那个仗义的大汉却是赤发鬼刘唐,最是性烈,因此来打这个不平,这两个扯他的却自是石秀李逵,三个都是不胜之喜,石秀道:‘我们事且慢说,刘唐大哥,你如何来到这酆都城?‘刘唐道:“我自在杭州吃铁闸害了,却怪,无常只是不收我,因此只是在这阴间里游荡,东也不着,西也不着,只是没落脚处,前几日遇上没面目焦挺,便奔这酆都城来,只是和那些闲汉们赌博,因这几日输得赤条条的,没奈何只得胡乱来街上闲走,却遇上这伙厮鸟。“石秀道:“焦挺哥哥呢?“刘唐道:“他自剥了身上衣服去当,只要翻本,恐也是赤条条的了,你们两个却又如何撞在一起?”石秀和李逵都笑,石秀因把宋公明重新聚合兄弟在隐龙山,要与阴间做个对头的事都说了,道:“我们两个来救戴宗哥哥,因先要寻时迁,满城里走,不想撞着哥哥。“李逵道:’我也待出来打这伙厮鸟,却是石秀哥哥扯住了,因此不能够下手,石秀哥哥你平常也快性,爱打不平,今日如何却扯我?”石秀道:’便是怕为耽误戴宗哥哥的性命,那崔州平也是义气上人,须得救他,若为这一场不平送了两个的性命时,须不是说处,你若要除这贼厮鸟,夜间寻去悄悄杀了,便罢,这时却须得忍住,却不想刘唐大哥挺身杀了这厮,必然此时满城里嚷动了,四处里快手出来拿人,我们且还是避一避的好.”刘唐道:”也罢,我和焦挺住在那边华光菩萨庙里,那里最是荒凉,整日也没个影来,你们便,就一同那里去住,却寻着了时迁,大家就看了牢狱出入,下手救戴宗哥哥出来.”石秀道:’也好,我们只有些不要紧的随身行李在下处,这会儿快手必然去那里搅闹查问,打着了便不好,大家都去那边,且商议了行事.”几个走一段路,刘唐道:’石秀兄弟,你身边有多的银子,可将些出来,买些酒肉,今晚大家过口.”石秀笑道:”来时宋哥哥与了许多金珠,我都缠在身上不曾动用,哥哥要买酒肉时,大家同去.’’却看不远处一家小小酒店,刘唐道:’便是这家也罢!”几个进去时,只听得店里有人嚷动,道:’却是怪也!我这店里酒肉这几日总是短少,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贼偷了去?”旁边一个道:”敢情是猫来拖了去,鹞鹰叼了去,店家不要来骂人.”那店家道:’猫狗须不解得偷酒喝,便是杏花春这几日也少了半瓮,因此心上纳闷.”旁边那个道:”便是贼来偷去时,你须少了银子.”店主道:’便是怪也,银子并不短少,反是前夜柜上多了一锭大银子.”那个笑道:‘敢是神明吃了你的酒肉,所以赐银子与你,你须猪羊三牲今晚来祭供。“店主道:”若是神明,便拼得一个猪头也罢,却不知是哪路神明,不好祭赛。“那个道:’闻是南天门上值日神将时迁爷爷这几日下凡,是他吃了你的酒肉也未可知,你牌位上便写时迁爷爷之位罢了。“店主道:‘倒是好,你既说得清楚,我便夜里供这位时迁爷爷罢了。“
  几个在外面听得时迁和店主捣鬼,都笑,李逵便嚷道:“时迁爷爷来也,大家都来迎驾!“就闯进去。那店主和时迁都吃一惊,李逵叫道:‘店主你好小气,神明来临,你却只是一个猪头来供,时迁爷爷吃不饱怒起来时,教你全家都死!“那店主看他凶猛,心下早信了八分,忙跪下道:“不知时迁爷爷驾临,真是该死!爷爷要吃什么,尽管说来,便去备办!”李逵道:‘便是一猪一羊也罢,都要煮得稀烂,又要两瓮十分有气力的好酒,若吃的好时,便赐福于你!“那店主叩头道:“一定一定!神明爷爷,慢坐慢坐!”李逵愈发装起疯来,嘴里只是胡说,唬得那店主心惊胆战,时迁看了只是笑。李逵却瞧见了,叫道:‘那汉子只笑什么?却不过来拜见神将老爷,教你倾刻就死!“时迁道:“你若是神明时,可先将银子来赐,我便信你。”李逵道:‘本神将有八万四千天兵随身,那里弄不得些金银?伴当的,可放十两银子在外面台阶上,就赐与这两个鸟人。“那个店主大喜,奔将出去,回来却捧了十两银子,跪下道:‘多谢时迁爷爷,又赐于小的这大银子。”时迁便吃一惊,李逵道:“店家,便是猪羊煮得太慢,便是熟肉不拘牛羊,将来三四十斤也罢,又要两瓮好酒。”那店家道:’有!有!“便将了酒肉出来,李逵道:“便是这鸟人与我拿了酒肉,老爷自带你回天上去享福。”那店主听得呆了,跪下道:“小的愿替老爷拿酒肉,并不敢要这银子了,只求带小的去。‘李逵道:‘你生得命薄,无有福缘,要去天上时,除非杀得人,放得火,又能吃三五十斤好酒,三千年都不醒。”那店主呆了,时迁只是笑,李逵道:’那鸟汉子快拿了酒肉,老爷就送你天上去。“时迁便把肉拿了,李逵喝道:‘起!”时迁一踩脚,早闪不见,把店主看得呆了,叫道:“真是神明!神明!”李逵早一手提了一瓮酒,就闪出门去,店主回过身来,又不见李逵,呆了半晌,叫道:“可惜我命薄,不得神明度引!老天何其不公也!“此后一连数日闷闷不提。
李逵提了酒出来,刘唐石秀两个接着便走,一路里只是笑,转过一条小巷,当面一棵好大黄桷树,时迁就树上溜下来,笑道:”李大哥惯断人衣食道路,此番我的香火受不成了.”李逵道:‘我特得来成全你,哄弄得他匾匾的伏,早晚要塑像供你哩。“时迁笑道:“然则他的真容不知塑的是谁?我却没李大哥这么威猛,眼见得香火只是你受,我担个空名儿罢了。”众人都笑起来,石秀道:“眼见得世间多少担虚名儿的,历来商周乃至本朝太祖,打的都是为民伐罪旗号,到头来江山到手,这一般小民依旧为牛为马,不都是担个虚名儿?你时大哥好歹有两拄青烟可受,别人却都是倒贴的。”时迁笑道:“既是不吃亏,也罢!只是这店主好哄,却和后世的那些小民差不多哩!略张些势他便信了,可见的愚笨。”刘唐道:‘不如此如何吃你们诈得许多酒肉?只是石大郎霉气,要替黑旋风圆谎,便得将大银子出来。“众人一路说笑,刘唐引路早到自家下处的破庙,却好焦挺将两贯钱回来,正要去赌,见得众人大喜,都厮见过了,众人都席地而坐,且欢呼饮酒。
  饮到中间,石秀便问时迁打探得戴宗并崔州平等事项,时迁道:‘我自来这酆都城许久,却是诸般事项都打听得明白了,戴宗哥哥并崔州平都被下在死牢里,说是造反的梁山贼寇,秦广王心上极恨,因此教每日用惨刑拷打,都受尽了苦楚,又看守的极是严密,稍面生的便到不了牢里。因此起初难以探视,我几次潜入进去,都险些给发觉吃拿了,因此到不得近前。后来将金帛暗地里使用,重重的买牢内上下诸色人等,方得前日带进去看了两个一面。却是戴宗哥哥昏迷着,遍体已是稀烂,将声来唤时,只是微微呼吸,并不能应,崔州平也是一般,若不急救得出来时,眼见得性命旦夕之间。却是我孤掌难鸣,只得又将一大包财帛与他狱中牢子分散,却是说得好了,若不得着上面来督促时,不再与他们用刑,又将好药来与他们两个调治,务要先保住两个的性命。我又许下了那些狱卒一千两金子,却是宋江哥哥教将来的金珠都使用得完了,正要寻思今夜去那家权贵大户去重重盗一笔时,却不想在酒店里遇见几位哥哥。“石秀道:“金子自有,却是宋公明哥哥教我带来,只是有道是“欲壑难填”,公人们见了金银,如苍蝇见血,如何能有厌足?便有金山银山,时间久了,也当不得他勒掯,这是其一。再者秦广王深恨我们梁山兄弟入骨,如要来拿戴宗哥哥两个来斩首号令时,却如何处置?就我们几个力量,却劫不得法场。这是其二。就须想个法儿,便这几日迅雷不及掩耳,劫了牢狱,救得两个出来,便上隐龙山去,秦广王手再长时,也没再使力处。“时迁道:“却是牢狱有三层高墙,便是鸟也难飞进去,里面机关既多,又有一二千凶狼似虎的狱卒巡更守号,凭我们几个,纵进去,却如何能救得这两个出来?再者,那禁狱又紧挨着军营,有十万兵马驻扎,如闻得狱中乱,必然发兵过来,却是当不得这许多兵马。若救不得他们时,你我几个连他们两个性命都休。”石秀听了,再做不得言语,众人也都没主张处,只得闷闷饮酒。李逵饮得半醉,发狠道:“待俺去将那秦广王和黄文炳两个厮鸟杀了,省得他们如此害人!若遇着时,须砍来做三百块!”石秀自心里又思量了,道:“李大哥不可来莽撞,既都没主张处时,时迁大哥可先将了这一千两金子去与那狱卒,就买住了,先要保住戴宗哥哥性命。我们几个可就先分散了,每日出去寻机会,或是寻禁狱的缺失,若是老天可怜得见时,必有办法。”众人都没得说,都饮酒醉了,时迁自取了金子,去狱中打点。
  却是又过得两日,几个每夜在庙中相会了,都没办法,急得刘唐李逵只是三神暴跳,只要去劫狱,被石秀时迁死劝住了。这日石秀李逵去禁狱前小巷里窥看查探,见禁狱四周把守的铁桶相似,并无一点疏漏处,两个心里只是闷,李逵几次要提了大斧要杀入去时,都给石秀拦住,石秀道:“李大哥,我知你和戴宗哥哥好,只是此去决没机会,你我便走了,若是惊得秦广王,下手将戴宗哥哥害了,须是你将他害的。”因此将李逵说住,抱了头只是发恨。石秀道:‘李逵哥哥,眼见得无法可想,这几日来却听得酆都城里有座好酒楼,叫什么万金楼,设得极齐楚的阁儿,诸般好齐整器具,调得好汁水,有诸色好酒,我且和你去吃会酒,就散散这胸中闷气。“李逵道:‘俺自不耐烦吃那些小菜,只要大块的牛肉羊肉也罢!”石秀道:“便是多与你要些酒肉,只要去看看那地方,吃几回酒。”两个便穿街过巷,一路寻问万金楼的去处,到得万金楼面前,怎见得是处好齐整酒楼:
  楼分五层,栋画九楹。楼分五层,笼千里万里之彩霞;栋画九楹,招四向八方之瑞气。把杯小坐,西山晴雪来眼底里;依栏一笑,东洋紫云随风散去。出出入入,皆是公子王孙客,依依偎偎,尽是娇娥宝妆女。就中声名腾四海,囊无万金莫进来。
  石秀看得喝彩不迭,就和李逵入里来。
两个入得酒楼,待上楼时,早被个伙计拦住,道:”那两位,本楼只是各衙门官员、王孙公子、富商大贾的耍乐去处,若是只吃两杯水酒时,那边尽有许多好酒肆,好酒水好菜,不需许多文钱,两位且自那边去!“李逵发怒,眼瞪得铜铃大,便待来揪住打,石秀却早冷笑道:“你怎知我没有大家私?这双狗眼好会小瞧人!我且问你,便他们来吃一日酒,便费的多少银两?偏生我们就不能够?”那伙计撇嘴道:“你这两个泥腿子倒来寻大哄!这里须不是车马店,有你们这等几文闲钱的寻趁?这楼里上等酒席便是三十六两银子,还不算要姑娘的打赏花头,若说城里第一大户范大官人的排场,一日花酒十两金子也不够哩,便是五两银子,也是打赏我的零头。”石秀冷笑一声,劈面把一块金子丢过,道:“我也不叫姑娘粉头,只是要和兄弟安安静静的吃酒,这是二十两金子,你且给我挑最高的轩敞阁子,将好酒席开一桌来,其余的便都赏你。“那伙计一下呆了,那正在看伙计算帐的掌柜却忙出来。脸上早堆起二十分笑,道:‘原来是两位大官人驾到。小处蓬芘生辉,却是几时修来的福分?幸甚!幸甚!就请大官人去“天福第一号”,那是弊楼最好的去处,正好空着,平常便是提前三日订,也不敢答应哩!“一面便骂那伙计:‘瞎了狗眼的驴王八,如何敢这等轻慢大贵客,看驴毛都拔净你的!还不引大官人上去!”那伙计给骂的慌了,慌忙便引两个上楼,到那最齐楚的阁子里,请二人坐了,一面招呼两个使女安派下许多果品按酒,细巧茶点,一面放出无数的奉承话来,趋奉两个。石秀冷笑道:“我们兄弟两个只要清静说话,赏玩风景则个,你这厮们莫再来聒噪!且将那有气力的最上色好酒抬一瓮来放在这里,并不要你们来旋,另拣花膏也似好肥牛肉煮二十斤来,切做两大盆子,别的随意安排几样菜蔬,你便滚的远些,我们若是有用你处,自来唤你。”那伙计答应不绝,又问道:“大爷们可要大家来陪酒?这楼上的姑娘们个个天仙也来似容貌,唱得诸般时新曲子,省得诸般耍笑,弄得几十样好弦索,贵客若肯给她们福气时,小的便捧牙牌过来。” 石秀冷笑道:“你这厮们只没生耳朵!先说俺兄弟们只爱清静,并不喜聒噪,要什么王八粉头?你只管酒肉上来,别的莫要多口,休要讨老爷们来打!”唬得那伙计一连声的应,忙自出去安排,却暗地里骂道:“这两个乡下肉头老儿,却把俺万金楼当作什么?要清静怎不在你那狗窝里听风听雨,却来这里耍横摆阔,不看你囊里那金子时,那里得老爷来伺候你们?野地里贼猪狗射出来的!”自个儿胸里十分发闷。
  石秀李逵那里去管他?两个自坐了吃酒,一人吃得五七碗时,都有几分醉意,却听得隔壁哽哽咽咽地哭起来,却是女子声音,李逵心里焦躁,一脚便把桌子踢翻了。那伙计听得,忙过来叉着手道:“贵客们还要什么,尽管来吩咐。若是酒菜不合口时,重来做过,只是请莫伤损家伙,主人须责备小的。”石秀冷笑道:‘你耳朵里真塞了毛?先前便说过我们只爱清静,你如何教女娘们在隔壁哭,搅俺兄弟们的酒兴?“那伙计听了慌,道:“待小地看看去。“一厢自到隔壁里,却叫起来道:“你这贼妮子,不去陪大人们吃酒,却来这里哭丧,搅闹贵客的酒兴,看晚上和妈妈说了,连皮都揭下来你的!“那女子只是哭,伙计恼了便去打,越发闹个没休。石秀道:“可是怪,待我看看去!”起身到隔壁里,见那伙计正打那女子,那女孩子只不过十五六年纪,抱了头抽抽搭搭的只是哭,任他打骂,石秀见了,心中早忍不住,喝道:“伙计,你只管打她怎地?“那伙计赔笑道:“这贼妮子是前日刚送入楼里来的,是以少了管教,不懂得规矩,方才西门大人要她去陪酒,谁知一会这妮子便逃走了,七八个寻不见,谁知却躲在这里,哭起来惊了贵客,却不是该打杀?”又将脚去踢,石秀哪里忍得住,当胸一推,那伙计早踉跄过一边,连花梨木盆架也撞倒了,喝道:“你也须是父母生养,这般打一个女孩子怎地?”那伙计见石秀凶,又知他有钱,忍气道:“你是客人,自去吃酒罢了,如何护这贼妮子,你须不是这楼里人,又不是她亲眷。”石秀却吃他使话逼住了,便待发作了,心里却怕闹起来误了大事,一转念头,却冷笑道:“我便要她去陪我酒时,却怎地?“那伙计呆了一呆,道:“你先前并不要伺候。”石秀冷笑道:“老爷们先前不要了,此时却来要,却怎得?老爷们的二十两金子并不是土瓦块,谁敢不与老爷们方便,便这里打起来!你吃了老爷们十两金子,便这般来伤犯老爷?好个眼色!“那伙计得了他这许多金子,哪里敢来惹他?只得囁嚅着道:“只是西门大人要定了她,现坐在那里等他去陪,如何敢要她再来这边陪酒?’石秀道:“你自要别的姑娘去陪他罢了,便说寻不得怎地?终不成他烧了你楼?若只要合口时,我自去寻你掌柜,说你只来抠老爷,本要以后每日来照顾,却因你这厮强口,再不来这楼上吃酒!”那伙计听他这般说,明知是强诈他,却哪里再敢来顶撞,只得道:“小的自去和西门大人说,只要他要别的姑娘罢了,还请大官人多担待小的,不要和主家说这般话!“石秀道:“如此最好,这小娘子,你且随我去那屋里。”那女孩子见石秀这般一力为她出头,如何不依他话?便跟他到那边阁子里。那伙计忍气吞声,自去那西门大人那里赔付小心不提。
  石秀引那女孩子到阁子里,便要那女孩子坐,那女孩子跪下道:“多谢恩人仗义相救,却如何不要小女子服侍?况恩公前如何有奴家坐处?”石秀道:“一般是父母生养,如何眼看得你被人欺?叫你坐便坐了,俺们兄弟都是快性的人,并不要人来扭捏,你可只坐了说话。“那那孩子方自深深地万福了,起来去一侧厢里坐了。石秀就看那女孩子时,生得如何?却见:
  桃腮带晕,星眸含泪。两眉春山盈盈淡,一片愁态深深长。纤腰袅娜,似风里杨柳难自主;素袖湿透,如雨中芙蓉早着伤。正是瑶娥伤心态,还羞灵芸半面妆。
  容颜着实美丽,却依稀有几分熟悉,却只想不起,便道:“小娘子,你是那里人氏?却如何甘愿来这火坑里,难道没个父母兄弟做主?“那女孩子听得,泪早如珍珠般落下来,说不出话来,过了一时,方自含泪说道:“奴家方灵娥,世代在这酆都城住,父亲在军中做个都将,原也一家和美,十分快乐。不想前年出军抵御南蛮鬼王,父亲阵上折了,不曾存得尸骨。只得和母亲在城中替大家门户做些针线过活。不想十余日前,母亲害病,奴家到药铺赎药,却被街上的黄五郎看见,因涎着脸上来调戏,是奴家挣扎脱了回家。谁知他十分无良,因先前拜一个叫黄文炳的判官做干爷,一应闲汉都奉承他,唤他做黄大官人,在街上十分作恶。过了两日,却领一伙闲汉闯入奴家家里来,丢下五十两银子,两匹绸子,说是定钱,却一哄走了。奴家心慌,待和母亲出去避时,又没个亲眷,是以走不得。又过两日,却又领了闲汉喜娘,抬了轿子来家里抢奴家。将门推倒,一伙闲汉将奴家拖上轿去,将母亲打伤,那厮十分得意。谁知触怒了一位壮士,出来挺身将这厮杀了,却是奴家吓晕了,醒来见母亲没了气息,已是连伤带气而死,奴家哭的无法,却得邻家帮助,将母亲来葬了。因此只想寻个死处,不想三日前又被官府抓去,说是杀黄五郎的有人认得,是梁山泊上好汉,既为奴家出头,必有干系,要着落在奴家身上寻出凶身,因此当场判了,将奴家没入官中,第二如却发卖了,却是这万金龙楼的东家出五百两银子,买了奴家来,逼奴家与客人陪酒,如不肯时,便日夜折磨。今日那典禁狱的西门大人来见了奴家,便要唤去陪酒,将来十分调戏,因此受辱不过,逃来这里藏着,因念起自家事来悲哭,却不想扰了恩公们吃酒。”这女孩子一边说,一边哭,说到末里,已是哭倒了一个,却气倒了两个。
李逵怒道:“这西门禽兽在哪里?待俺去一顿板斧剁碎了他!”大踏步的便待往外走,石秀忙挺身拦在头里,低声道:“李家哥哥莫要莽撞,要救戴家哥哥,眼下却是机会了,要杀这滥污禽兽,却不在这一时半刻。”李逵听他如此说,方自强忍住了,嚷道:“真真教人忍不得,若不是为救戴宗哥哥时,决不留他半刻在世上!”石秀听他一腔子直说出来,心里叫苦,急出门一张时,近处幸无别的客人,那伙计和这边的使女怕这两个性子不好,又不叫来使唤,所以都乐得去别处偷些自在。石秀张得无人,方放下心来,回阁子来时见那方灵娥骇得花容失色,却显是已瞧科了,心下略一沉吟,已有计较,便低声道:“方家小姐,有道是俏不厮瞒,你是极聪明知觉的人,我们今也不来瞒你,只我兄弟两个,便是阳世里梁山好汉。为今来阴世里无端嫉妒陷害我们,所以十数个兄弟同上隐龙山造反,与秦广王官家重做了对头,现聚了上万军马。只我便是拼命三郎石秀,他是黑旋风李逵,奉宋公明哥哥将令,特来救一个戴宗哥哥,为一点爱抱不平,所以出头救了小姐。今与小姐说知,并无一点隐瞒,若是小姐要出首时,小人只怨自己错生得一双眼睛,认错了人,并不敢坏小姐性命。”那方灵娥听他这般坦白,三分惊,七分喜,听他后面几句时,却又气恨,流泪道:“恩公如此说,教奴家置身何地?罢!罢!便是死了,教恩公放心!”却一头便撞向桌角去,石秀大惊,幸得身子近前,忙一把拦腰抱住,叫道:“小姐何以如此?小人是个愚蠢的人,不识小姐如此烈性,实是该死无地,小姐原谅则个,则个!”方灵娥心中气苦,又流下泪来,只是身子这般给个男子抱住,却也觉羞,道:“你且放开了我!”石秀忽然解得,脸早红了,忙脱手退开,呐呐的再说不出话来,方灵娥更是觉羞,一时都不来说话。
  却是李逵心下不耐,道:“石家哥哥,你如何把嘴来做了闷葫芦?那西门禽兽若走了时,只怕没寻他处!”石秀一语惊醒,心里道:“救戴宗哥哥,是何等大事?我如何为一个女子把心迷了?须不是好汉子做的事。”正待开言时,方灵娥早起来,盈盈拜倒,低声道:“两个好汉既是来救兄弟,必是与那西门大人有甚干系,若用得着奴家时,却不敢推付。”石秀一惊,心里道:“这女孩子如此聪明!更难得这般意气,却不把我男子都比下去了?”便道:“难得小姐仗义,俺若再说甚么巧言时,反见得虚诈,便可把事都说与小姐,只前日杀了黄五郎的出头好汉,也是俺梁山一般弟兄赤发鬼刘唐。这个戴宗哥哥,和另一个崔州平判官都被秦广王下在禁狱里,看看折磨几日便死,因此俺们兄弟心下焦急,只为那禁狱把守得铁桶般密,无可下手处,空把肠子煎熬断了,今忽得有这个贼子在这里,心下生了一个计较,却须得小姐之力,只是没奈何须要小姐耻辱,因此上心里难为,今得小姐如此,俺自替梁山兄弟全伙谢过小姐。”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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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7:56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便自跪将下去,倒金山,折玉柱,端端正正,向方灵娥拜了四拜。正是:
  男子膝下有黄金,只为意气拜佳人。羞杀西厢张家郎,曾为求色跪红裙。
  方灵娥道:“恩公休得如此,既是有相用处时,拼此性命,当为恩公完成心愿。”石秀道:“并不敢要小姐如何,便是这里有一包药物,要小姐去陪那西门大人饮酒,得空就下到酒壶里,诳得那禽兽喝了,就迷倒了他,俺兄弟们自过来,有用他处。”方灵娥道:“此等事,何劳恩公重托?奴家这就去,可请恩公在此相待,便听好音。“石秀又谢了,方灵娥自接了药物去了。
  石秀和李逵就坐了等,过些时候,李逵忽得笑起来,石秀道:‘李大哥,你发笑怎地?”李逵道:“便是笑你。”石秀疑惑道:“如何你却来笑我?”李逵道:“笑你头上红鸾星动哩,我说你如何只要来这万金楼吃酒,却为要来撞这头好姻缘。难得这般齐整的小娘子,人又快性,和你却恰是一对。”石秀道:“我心里只想着救戴宗哥哥,如何有这等心?你莫要来说笑。”李逵道:“我自粗莽,也心中瞧科了,不见那小娘子临去时瞧你那一眼,你又半天坐这里长吁气短叹气,可见得是想那小娘子,恨不得放她在心里。”石秀听他嘴直,都说破了,偏又恼不得,只得苦笑道:“人家自是好人家女儿,如何能瞧得我这般江湖上杀人的粗汉?便是将来娶了,也误了人家一生,我便不敢做出来。”李逵呵呵笑道:“既是如此时,最好,我们若是被个婆娘管起来,如何还有个自在?便是你娶了浑家,我来寻你喝酒时,心里须也惶恐。不见征田虎时张清娶了那琼大小姐时,再不和咱们做一道,只想着那妇人,念的兄弟们便轻了。便是王英得了一丈青女儿家,也只颠颠地随在后面,全无个
  汉子样,我便懒得待见他。”石秀叹道:“我和你救了戴宗哥哥时,都只回隐龙山去,如何敢误了人家清白女儿?只索性吃一辈子酒罢了。”例逵呵呵大笑,却听得帘子响,却是有人挑了帘子入里来。
石秀两个看时,,正是方灵娥,道:“两位恩公,那西门大人口角流涎,已伏在桌上了,奴家恐误了两位恩公事,所以一径过来报知。“石秀道:‘如此最好,只是那厮可有从人跟着?”方灵娥道:“便是有三个跟着的,在隔壁阁子里,奴家命使女给他们送过酒肉去,只说是大人赏赐的,都欢喜吃的口滑,也都迷倒了。”石秀两个大喜,跟着方灵娥一径到那边阁子里,见个官员伏在桌上,昏迷不醒。石秀便点了点头,却扯了李逵,到隔壁阁子里,见两三个狱卒打扮的,都东倒西歪在那里,昏迷不省,石秀就解下身上紫罗鸾带,去一个颈上一绕一勒,片刻便自了帐,如法将另两个也勒死了,却将三个身上衣服尽数剥了,教李逵选身材相近的换上,自己也换了,将自己的应有事物都塞在怀里,却将三个死尸都塞在桌下。留下一身瘦小的衣服在那里,与李逵返身到那阁子里,与方灵娥道:“今日小姐助了我们,只是若事发了,必然连累小姐,如今没奈何,若小姐肯时,且请与我们一起上隐龙山去,那里多有上山人的家眷在那里,宋公明哥哥治理山寨更是森严,必然不辱没了小姐。在那山上权住几时,避过风头,那时小姐有去处投奔时,石秀再送小姐去那里结果,不知小姐意下如何?“方灵娥听他如此说,却垂下泪来,道:”如今奴家并无个亲眷,既是恩公愿意替奴家作主时,便任凭恩公罢了。“石秀道:‘既小姐允了,日后好歹自然都在石秀身上,不敢教小姐有半点闪失,且请小姐去那阁子里换了狱卒衣服,再做计较。“方灵娥拜了两拜,却又流下泪来。自去那边换衣,就撤下簪环,洗了脸上残妆泪痕,正换衣间,一个使女却捧了茶壶挑帘进来,见她如此,吃了一惊,正待张口叫时。是石秀听得脚步响,早奔过来,就掩住那使女口,已拖入那边阁子里去了,方灵娥急换好衣服过来,却不见那使女处——却是石秀手毒,就一般勒死了,将尸首塞入桌下去了,见方灵娥过来,已是装扮的整齐,便自和李逵一边一个架起那西门大人,只做西门大人吃醉了,要回家去,叫方灵娥抱了三个的衣服,却将帽子压到眉间,四个挨挨挤挤的下楼来。却喜下楼时一般撞见一伙吃醉酒的,就混杂在那十来个客人间。却是天色早暗下来,杂乱间,那些老板伙计那里来分辨,石秀胡乱丢块银子在柜下,便一哄出楼去了。
  石秀两个架了那西门大人走不多远,便转入小巷里去,石秀自去觅辆车儿,却取一块金子与那车夫,就买了车子。自己赶了来,教几个都上车去,便一径将车子赶到几个安着的荒庙处,和李逵自架了那西门大人,方灵娥跟着,几个都入庙里来。刘唐时迁焦挺几个都在,见几个这般模样,都呆住了,石秀便挑紧要处来说了,接着便道:“天幸教我们撞上这头行货,这厮既典着狱时,便可胁迫这厮带我们入里面去,只推做秦广王要提戴宗哥哥和崔州平去拷问,有极要紧的事,便把戴宗哥哥两个带出来,外边安排下车辆,就一起出城上隐龙山去,教这些滥污贼子们吃上一惊。!“几个道:“这个计策果十分好,却如何安排?”石秀道:‘我自盘算在肚里了,焦挺可带了方家小姐就赶一辆车,在东门边,却教方家小姐看守车辆,你自去城门边伏了,若是我们赶来时,就杀散把门的,夺下东门,一发冲出城去。李逵哥哥和时迁兄弟可在禁狱门外接应,若是我们出来便罢,若是吃发觉了,李大哥便来杀人夺门,时迁就可纵起火来,放他数十处火头,教这些厮们心惊胆战,寻救不得。我自和刘唐哥哥胁迫了西门这厮,入里面去救人,身上都带了暗器。“几个道:“便是如此最好,就依此行事。”因此计议定了。
  
  却是天色将到黄昏时候,正是城里近来日征发的紧,因此上早早家家关门闭户,正见出那冷清来,怎见得:
  几点疏星,碧惨惨天幕初挂;千片暮鸦,噪纷纷城头乱落。千街万巷,早绝少出出入入; 四邻八舍,更无有交交接接。香积寺钟声,惟令愁客添愁绪,十字街灯火,漫是浪子寻乐家。呜呜画角忽吹残,一轮寒月出海门。
  焦挺自带了方灵娥,赶了车儿去近东门僻静出处伏下。李逵和时迁两个,各带了器械药头,就去那禁狱门边等候,都不去提他。且只说石秀和刘唐两个就等各人起身去了,就取井水来浇在那西门大人脸上,那西门大人就迷糊中醒来时,未开口时,刘唐早把一把冷飕飕快刀去他脸上撇两撇,就按在喉咙处,冷笑道:‘滥污禽兽,你要死还是要活?“那西门大人一惊,要待来挣扎时,手脚兀自麻木着,只得道:‘好汉,我自然要活,你可是索要金银,我自写了信付你家里去讨,任要多少,只求好汉饶我性命。”刘唐冷笑道:“休拿金银来说事,老爷们都不稀罕,只特地向你讨要两个人。”那西门大人道:“好汉,你要讨谁?我家里自有几房老小,随你讨要,饶我性命时,都送与你。“刘唐道:“谁要你的老小?老爷说与你听,便只要你狱中锁着的戴宗和崔州平两个,你把来将与我们时,就饶你残生性命!“那西门大人叫起苦来,道:‘这两个都是秦广王钦命要看守的要紧犯人,有几千个虎狼看守,如何能提到你面前?你便杀我十遍,也不能够!”石秀早接口冷笑道:“便是他们出不来时,你难道便进不去?时间无多,老爷们也不与你罗嗦。只要你带我们入禁狱去,说是秦广王因梁山紧急军情,须提这两个去问,就把这两个交我们带出来时,便饶你性命!不然便把你千刀万剐!不留你一点血肉在身上!“便抽刀去他心窝里比量,那西门大人叫苦道:‘这两个都是天字第一号的要犯,我若与你们赚开狱门时,须也是死罪,还连累了我老小,两相都是一死,这事如何行得?”石秀冷笑道:“你这厮只是推托!便是你领我们入去时,你只说我们逼你的罢了,只落个失察的罪名,最多丢了鸟位,强如眼前受千刀万剐!你若是允了,我另与你一千两金子安家,强起你做这鸟官!’那西门大人道:“若是如此说时,我终脱不得干系,如何行得?你既说是秦广王钦命来提这两个要犯时,何不去弄张诏命,便是大王驾前的亲信之辈捉一个来也好,我便有话说,把事都推在他身上。不然便是你们两个面生,我须也带不进你们去。”石秀冷笑道:‘你便会盘算,倒做得好官,便是依你也罢!我且问你,眼前秦广王最爱的亲信是哪一个?老爷们顷刻间便捉他来!“西门大人道:‘最得宠的便是黄文炳,他自倾了崔州平,秦广王把崔家的宅子都赏了他,他在驾前说一不二,甚受信用,别的官儿都及他不上。”刘唐冷笑道:“原来便是这猪狗,这番一发和他算帐,石秀兄弟,你可看着这贼子,我这便去捉他来。,我自在这酆都城许久,却识得他家门户。”石秀道:“若是硬做时,须得耽搁功夫,你和我这般如此如此,各自分头去做。”刘唐笑道:’便是如此最好。“这两个自分头去干事.却说石秀自缚了这西门大人双手,押他到禁狱外一箭之地的僻静处,会着时迁李逵,三个等候,却是过不得半个更次,一辆车儿赶过来,赶车的却是刘唐,石秀大喜,上前接着,道:”可拿了黄文炳那厮?”刘唐大笑,就车上提下一个官员来,,道:”这个便是黄大人,险些吃他叫破,真个好生奸滑!”众人看时,见黄文炳如何模样?但见:
  面如黄纸,便是佛面上刮金再难妆就,体似枯柴,纵再蚊身上熬油难阻消瘦.一双三角眼,犹有千百条恶蟒之深毒;两片鹭鸶唇,还思七万种颠倒之说辞。正是世间第一刻薄辈,专害良善黄蜂刺。
  石秀大喜,就和刘唐一起拖黄文炳入黑影地里来,却问道:“如何险些吃他知觉?”刘唐笑道:“我自假扮了差人,却到他居处去敲门,只作秦广王有急事要宣召他,他家里的人都习惯了的,便引我去见,这厮躺在床上,已是病得三丝两气,听的秦广王来召他,却不知哪里来了精神,就穿衣下床招呼要去见驾,却是兀自精细,叫我去问,我胡乱答他,吃这厮省觉了,便待叫起来。我拔刀把他跟前人都砍翻了,就把他逼住,这厮倒乖觉,便不叫了,我自逼了他,和门上人只说入宫见驾,有紧要机密事,不带随从,便出门一径赶来这里。”石秀喜道:“捉得此贼,却是天佑我等兄弟成功也!事不宜迟,眼下便去!”就用麻胡桃塞了黄文炳的嘴,一径带他到那西门大人前,石秀冷笑道:“今已捉了与你垫背的来,你可便引我们入来去,若再推托时,便这里剐了你!”那西门大人和黄文炳两个对面,都是面如土色,那西门大人如何敢再倔强?便道:“我自引你们入里去,只是再不许伤我性命。“石秀道:‘老爷们一句顶一万句,若救了人时,大家各自走路,却来伤你这鸟干甚?”那西门大人方把心放肚里,道:“既如此,我引你们去罢了。“
  石秀大喜,却教李逵依然外边接应,时迁赶车,自己和刘唐两个押着着西门大人和黄文炳上了车,便往禁狱里来,到得近前,早有把门的大声喝问,那西门大人稍踌躇时,石秀早将顶在他后心的匕首紧了一紧,刀入肉里有二分深浅,那西门大人又痛又惊,只得强叫道:‘是本官奉了秦广王殿下圣谕,来和掌案判官黄大人来提要犯去宫里去,快快开门!“那把门的听的是本官,如何敢不依?又自见车上坐的却是黄大人,哪里来疑心?便把门开了,放车子入里去。
  如此连过三道大门,早到那一座大牢前,几个都下车来,石秀就帮住西门大人,刘唐就监定黄文炳,看似随从一边,实则就贴身押住,各将一把明晃晃刀子顶在后心里,因此上不敢叫,时迁就随在后边,几个入牢里来,那些大小牢子见是本官,只当是下来巡视,个个趋前不迭,早将门开了,将火把来照,引几个入里去。西门大人吃石秀勒逼不过,只得开口道:“我奉秦广王圣谕,因有梁山贼人火急军情事,要提贼犯戴宗和崔州平二人去宫里拷问,可速将这两名贼犯提出,教黄大人带去。“那把头的牢子踌躇道:“大人,这个须与规矩不合,若是提人出去时,须有钦印勘合交接照验,这等紧要钦犯,如何敢坏规矩?”西门大人怒道:“你如何聋了?此是火急军情,所以本官奉大王紧要口谕,就陪传口谕的黄大人一道来提这两个要犯,你若再耽搁时,这等抗旨的罪责都在你身上!”那牢子听得本官发怒,又有抗旨的罪名,魂飞魄散,急道:“大人莫怒,小的这便就去提这两个贼犯出来。“一声喝令,那些小牢子个个奔走不迭,早将戴宗和崔州平两个拖来,石秀和刘唐看戴宗时,心中伤痛愤恨,见戴宗两眼紧闭,俯伏地下,浑身皮绽骨露,鲜血凝结,显是不知受尽多少苦处,再看崔州平时,亦是一般模样,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暗里勒逼西门大人和黄文炳,就教那些小牢子抬了这两个,一起出牢里来,叫一辆囚车,将两个装了,却教八个小牢子随车跟着监押,只要遮众牢子的眼目,不教犯一点疑心。这个都是石秀暗里勒逼西门大人,教发下号令,那西门大人只要保命,不敢不从。那黄文炳亦吃刘唐押定了,心里只是叫得一万个苦,只是不敢叫出来,况且嘴里又塞了麻胡桃。因此虽是这禁狱铁桶一般紧密,这几个好汉只看作无物,就里救出自家兄弟来。
  当下几个又上了车,时迁赶了车当先,那囚车跟在后面,却是行出二里来路,看看离禁狱已远,时迁就停下车,叫起苦来,后面押囚车的小牢子不知怎么回事,早有四个过来问,时迁跌脚道:“却是苦也!这车子陷下这泥坑里去,再也上不来,你几个可过来帮我推车子,大人自会赏你们。”那几个小牢子慒慒懂懂,听得有赏,心里欢喜,便抢着低头去推车子,时迁却闪在后面,就拔出一把刀来,一刀一个赶上剁个着,这几个小牢子猝不及防,都吃杀翻在那里。
  后面的那几个小牢子听得叫声,正诧异时,黑影地里早撞出个黑大汉来,手轮两把板斧,就把两个先砍翻在地下,脑袋都砍开来。那两个小牢子惊得胆裂,叫都叫不得,腿就钉在那里,走也走不得。李逵赶上,顺手砍来,就把这两个都杀翻了。就将囚车劈开,抱了戴宗出来,看了戴宗模样,连声来叫,戴宗只是昏迷不醒,那里来应?李逵就要来哭,却是时迁早赶过来,劝住了李逵,就把崔州平也救出来,早抱到那边车上去。几个好汉俱都大喜,就护了这两个,押着黄文炳两个,赶了车子,奔东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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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7:57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是将近东门时,后边远远发起喊来,一队军马赶来,叫道:”不要走了劫牢反狱的贼!”火把灯球,照的半座城如白地相似,时迁叫道:‘阿也,吃发觉了!”石秀叫道:“拼一千个死,也要杀出去!”几人拥着车子,飞奔向城门边来,就见火光影里,焦挺与把门的军卒厮杀,地下早杀翻十七八个,焦挺浑身浴血,只是咬牙苦斗。后面赶来的军马却更近了,石秀叫道:“李逵刘唐哥哥,你们去帮助焦挺,我去挡着这后面赶来的,时迁可看住车子,便是死也须将戴宗哥哥救出去!“就拈条朴刀,杀入一二千军马队里去。前面来的却都是马军,全装带甲,见石秀独自一个杀来,放箭已是不及,待将长枪来戳时,石秀早撞入队里来,挺着朴刀只是矮身砍削马蹄,只听得战马哀嘶不绝,早有十数骑马军倒下地来,后面的都塞住了,就向前不得,一时大乱,石秀挺着朴刀火辣辣的乱砍,一时挣扎起来的和冲前来的都吃杀翻在那里,因此军马一时不得向前。这边李逵挥动板斧,刘唐仗着朴刀,就杀入把门的军卒队里,一冲一撞,就杀翻十几个在地下,那些军卒本已吃焦挺杀的心惊,如何再当的住这两个大虫?一时赶散,把门的偏将就叫唤时,早被李逵舍命抢到怀里,一板斧砍翻,余下军卒发声喊,都四散逃了。几个大喜,就抢到门边,合力将门开了,时迁正赶车子奔将来,却是身上带血,几个惊问,时迁道:”那个什么西门大人乘乱抢了把刀,一刀偷搠入我背脊里,亏我身手灵便,翻下车去,不曾伤得要害,待与这厮放对时,这厮就黑影地里逃了,临去时却一刀搠入那黄文炳心窝里,将那厮杀了,割了他的头去了。“刘唐怒道:“这厮如此阴毒!”随就道:“焦挺兄弟,你也带伤,就护着时迁先走,我自和李逵杀回去接应石秀兄弟!“李逵拍着板斧,只叫道:“走!走!‘就一径奔入城里去了,刘唐随后赶去。这边焦挺就护着时迁和车子出城,身上已带了四五处伤,却是兀自不觉得。
  这边两个杀来接应石秀时,早见火光影里无数军马涌到,重重围裹将来,李逵大声咆哮,就赤剥了上身,挥动两把板斧杀入里去,板斧到处,血雨横飞,刘唐挺着朴刀随后赶杀,两个一前一后,就万马千军中冲出一条血肉胡同来,围裹来的军卒虽多,怎当的住两个猛恶?反自退后冲动了自家军马,早被两个透过十余丈,,就赶到石秀处,见石秀已成血人,瞪着眼就一地尸堆里厮杀,两个叫他,只是不应,刘唐伸手去扯他时,反被他一刀砍来,亏得刘唐敏捷,就刀影里躲过,却惊出一身汗,心里方知,石秀已是杀的迷了,忙就矮身抱住,叫道:‘兄弟是我!“拖了手便走,石秀似醒非醒,任他扯着走,手里却兀自舞刀狂杀。两个冲到城门边,忽的斜刺里冲出一队军马,那员当先首将见两个猛恶,心中大怒,一声喝令,早有一队军卒将弓箭雨点射将来,两个猝不及防,眼见得性命危急,忽得旁边扑出一个,就挡在石秀身前,却是方灵娥,躲在城门近处,却见两个危急,就挺身出来——救了两个性命,自己却中了数十箭,就此香消玉損,石秀看得明白,顿如被天雷相劈,到此时纵身有一千张口,口有一千张舌头,怎叫得出一声?已是五脏如裂。那首将看此情景大怒,又待喝令再放箭时,刘唐大吼一声,早冲倒近前,一刀搠下马来,赶上前喀察喀察只是乱剁,就把这首将戳做肉泥,旁边军卒待来救护时,就被刘唐手起处,早杀倒十余个,就转到石秀身前,见石秀跪在方灵娥身前,只是哭叫不出,如呆了相似,便叫道:“兄弟护了这好女子先走,我与你断后!”石秀迷迷糊糊抱起尸首便走,并不避刀箭,刘唐就一口朴刀前遮后挡,拼命护住两个,怎挡得千百军卒团团围裹来?如潮水相似,刹那时两个各带重伤,眼见得性命倾刻,刘唐杀得脱力,就尸首上一绊,跌倒在地,一员首将见此大喜,拍马向前,挺枪便刺。
  便是这时,只听得弓弦一响,这首将眼里中箭,倒撞下马,却早有一员大将白马银枪,引一队铁骑自城外冲入里来,就杀散围裹二人的军马,救了二人性命。刘唐看时,却是自家梁山上兄弟小李广花荣,心中大喜,花荣却顾不得过来厮见,就叫手下军马救两个上马,叫道:‘李逵哥哥呢?“刘唐道:”只怕是他杀人杀疯了,就陷在里面!“花荣道:“你们先走,我自杀入里去救!”一语未了,那边阴军阵中如波开浪裂,早有一个黑大汉浑身浴血,手执两把板斧,就千万军马中杀出,飞奔过来,正是黑旋风李逵,花荣大喜,急向前接应了,回身便走,那边军马发声喊,就赶将来,花荣大怒,就按下枪,取出弓箭,弓弦响处,当先数员军将接连落马,那边军马都吃一惊,退走不迭,有的便取弓箭来还射时,花荣早领军马杀出城外去了。
  花荣赶将过来,见几个好汉都上了马,就叫急走。城里军马大怒,就有一二千骑马军赶将出来,当先两员首将,一个是黑面神韩寿,一个是赛雄信高子阳,两个俱有万夫不当之勇,仗生平胆气,又欺花荣军马少,故一径里赶来。花荣招呼军马急走,就投那边大林子去,两个要干功,急急赶来,却是到得林子近前,只听一声大喝“甘茂在此!”就林中冲出一员大将,高子阳吃惊,措手不及,被甘茂一枪戳下马去。韩寿大怒,回马来杀甘茂时,早被花荣一箭射死,那些军马大惊,早被花荣和甘茂两头赶杀,折了无数,大败而走。
  花荣甘茂却不追杀,收住军马便走,一径走到五十里外,见再无追兵,方歇下军马,看几个情状,五个各自带伤,就唤随军医生来包扎了,只是石秀昏迷不醒,众人都自焦急,见石秀兀自抱着方灵娥的尸身,并不松手,众人听刘唐说起方灵娥舍命相救之事,无不垂泪,各自心下钦敬,花荣叹道:‘想不到阴间还有这等好女子,不输我梁山兄弟,比红拂还要远过,可敬可敬!“刘唐时迁问起军马如何那时赶来,救得众人性命,花荣道:“宋公明哥哥见李逵私自下山,料他必追着石秀兄弟来了酆都城,吴用军师料二人做一起,恐要劫牢反狱,相救戴宗哥哥,作出天大祸事来。因此命我和甘将军带五百轻骑,就赶来酆都城外接应。我二人将军马藏在离城二十里外的林子中,每日差精细小卒打探城中情势,却是今夜见城中火起,料到两个大胆做出事来,因此急急来救应。教甘将军引一半军马城外埋伏,我自引军杀入来,天幸到得及时,救得诸位兄弟性命。”几个方知端地,各自称谢了。花荣道:“眼下须得即时回隐龙山去,一为我们军马不多,酆都城里虽然吃了这个大亏,但若发大军赶来时,却是难以抵挡,二来戴宗哥哥两个并石秀兄弟,俱有性命之忧,须得寻好医生去调治,搭救性命。须得即时上路。”几个都知身在险地,便都督促军马,一径投隐龙山来。
却说酆都城里闹动一夜,如天崩地裂相似,天明方自平定,有司点检兵卒损伤,各自大惊,就报上秦广王来,计城内被杀军马五百有余,城外折损马军二百余,中伤者不计其数,又被梁山贼寇劫去了禁狱牢内戴宗并崔州平两个要紧犯人,杀死在职文武官员掌案判官黄文炳、正将军韩寿高子阳等六员。秦广王听得,雷霆大怒,就教将昨夜城内文武巡城职守官员并看守禁狱官吏,共三十余员,一并斩首,又喝叫将在狱中的崔州平老小,一并押往市曹斩首,将首级都去四门号令。有司查得典禁狱一员官西门庆,故勾结梁山贼寇入狱劫走要犯,现潜逃不知去向,复申奏秦广王,秦广王大怒,就叫普管下八千里幽冥地界,七百余州县发下海捕文书,画影图形,捉拿这叛贼,又叫有司抄检其家,男的尽行弃市,女子并财物抄没入官。方聚集众官,就商议征讨梁山贼寇,多官奏道:“梁山贼寇罪恶滔天,如不速速剿灭,深恐日后难制,奈当今为抵御南蛮鬼军,征兵前后二十余万,诸处军马调发将尽,粮秣支付更是艰难,今若再发大军征讨,诚恐国力难支。”秦广王大怒,痛责诸官道:“尔等进奏,无一实效可行之策,专以空言敷衍应付,玩国事为儿戏,真不知彼等何等心肠?岂欺本王无三尺霜雪之法哉?尔等宜速筹善策,明白回奏,如不然各自拿问,决不轻饶!”各官惶恐,复下去商议多时,就回奏道:“贼寇盘踞隐龙山,属北部罗海州该管,可命该州与临近四州并力剿捕,就每州内十丁抽三,各起军一万,合计五万军马,并力剿捕强人,”秦广王准奏,就发诏书与北部五州,教各起军马,合力收捕梁山贼寇。
  
  却说花荣等好汉引军马回隐龙山来,这日正过一座高山之前,怎见得那山险峻:
  
  险石槎砑,就触翻羲和六龙金根车;怪木横空,常攀断嫦娥七彩海霞裙。毒蟒垂崖,五百里飞鸟常无寻处;恶龙伏涧,三千丈清风皆化瘴气。满山豺狼队队走,遍岭狐狸对对行。正是强人藏身处,不见樵子共诗客。
  
  众好汉都自心惊,花荣道:“自催趱军马,速速过去,若遇强人拦路,此地不好厮杀。“却是正待行时,山头上早一梆锣响,就撞出五七百小喽罗来,都执着刀枪,齐喝道:‘留下十万两黄金买路钱来!”却是甘茂当先,喝道:“此是天下义军,救民水火,今日暂过,鼠辈如何敢阻挡道路?“只听呵呵大笑,就小喽罗里撞出两个头领来,怎见得上首的模样:
  骨脸蛇形号豪英,当年绿林曾擅名。从来买卖无本钱,打劫天下入囊中。
  骑一匹青鬃马,横一条笔管枪,昂昂雄健。
  下首那个又如何模样?也有诗为证:
  阔面雄声似霸王,行如虎豹下山岗,漫道腹空无手段,也曾满山食猪羊。
  骑一匹紫骝马,仗一条绿沉枪,狞状狼形。
  这两个一齐出马,叫道:‘便你是地藏王从此地过,也须留下买路钱来,何况是你们这些贼男女?“甘茂心里烦躁,叫道:“鼠辈无礼!”挺枪便取这两个。只听得鸾铃响,下首那汉子挺枪来迎,却是斗不过五合,这头领本事不加,买个破绽,拨马跑回本阵,甘茂赶去,那枪尖只在他后心弄影,如灵猫戏鼠。上首那头领见了怒,叫道:“如何敢来赶俺兄弟!“纵马来接着厮杀,甘茂冷笑道:‘看你强得几何?”就舍了那个,纵马相迎,斗的十合以上,这头领如何敌得住甘茂,眼见得只思量走路,却被甘茂一柄枪绞住了,如何脱身?那先退回的头领见势不妙,就鼓噪起来,跑回来夹攻,甘茂冷笑,叫声着:“着!“先将那上首头领一枪杆扫下马来,正待挺枪去刺时,早一人叫道:“甘将军,枪下留人!”纵马过来,就架住甘茂的枪,却是小李广花荣。
  甘茂吃惊,花荣笑道:‘这两个正是俺梁山自家兄弟,先前你斗的是小霸王周通,后面的是打虎将李忠,却是我来的晚,不然省了一场厮杀。“那两个也都笑起来,道:“花将军,如何是你?却是大王冲了龙王庙也!这好汉是谁?端地好枪法!”正是李忠和周通两个,李忠就地上扎手舞脚,爬将起来,上得马去,这时刘唐李逵焦挺时迁几个俱到,众人一见大喜,李忠和周通就分开小喽罗,请众人上山说话。
  到得聚义厅中,诸人坐定,花荣就把甘茂与两个引见了,俱都大笑,李忠叫小喽罗开上宴席来,这几个就问李忠周通两个如何于此山来落草?李忠道:”此山叫做黑岳山,原是几个不成器小厮在此驻扎,胡乱种些荒地,就道上偶然劫些单身客商,是我和周通兄弟会着,看得此山好,就引人来夺了这个所在,现在聚集的有七八百小喽罗,山寨倒也兴旺.”花荣道:”现在宋公明哥哥在隐龙山重招梁山兄弟聚义,团聚得现已有十几个兄弟在彼,且有上万军马,连败阴间大军,正是兴盛,两位今日正好遇着,便弃了此处,共去隐龙山相聚大义如何?” 李忠和周通听了面面相觑, 周通便道:”梁山上虽曾聚义,但既来了阴间,各人都分散了,何必还要强拢起来?我们就此处歇马,为一寨之主,甚是快乐,这隐龙山便是愿意的自去,我们两个兄弟于此处自好.”他此言一出,花荣刘唐等人都惊,只听得一声怒喝,李逵就座位上跳起来,一脚踢翻了桌子,轮板斧就奔周通,众人大惊,花荣刘唐忙上前拦住,就抱住李逵,那里肯放他下手,周通惶恐,李忠也忙来解劝,李逵怒道:“这梁山自家兄弟凡听见宋哥哥召唤,无不拼了这腔子热血,欢喜的要命,偏是你们两个如此妆大,这般没义气!你却去是不去?若说不去时,就今日杀了你们这两个没义气的贼!”李忠赤红了脸,嘴上呐呐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李逵大怒,就疯虎也般挣扎,待与这两个来放对,花荣见势不好,就死命和刘唐时迁几个扯他下山去,一面与这两个发话道:“虽是李逵鲁莽,到底他是看得梁山大义上情分上重,你们两个也是旧日梁山上兄弟,如何把这情分上来看薄了?我们就引李逵下山去,在山下扎下寨子,明日两位若是愿上隐龙山同去聚义时,便可收拾人马粮草,来山下汇合,我们自专等两位兄长。”李忠只是来喏喏,就把几个送到山寨入口处,看着下山去了,却自回来与周通两个商议。
  周通道:“李忠哥哥,想你我两个当初在桃花山上何等自在?从不要看谁的脸色,后来不合盗了呼延灼的赤免马,被他引军攻打,那时只要救兵,却被宋公明引大队军马来破了青州,就把我们裹挟上梁山去,那时侯没奈何随顺了,于他大寨中你我两个只得个马步小头领来做,并不比那些朝廷官员、大庄户上山来个个都做上首交椅,临敌当前时却是驱使我们上阵厮杀,中刀着枪,那些上首的却有多少向前的?便是招安时,宋公明和卢员外都做大官,我们只支些金银花头来使用,却都征方腊时拼了性命,更有什么义气可相念的?今好容易来此重做一寨之主,自由自在,何必再要受那些虚着的大义愚弄,再去受别人的号令指使,将自家身子都卖与别人?“李忠听得句句都打入心里,却犹豫道:“总是当初相聚了一场,发下誓言,同生共死,今若是背弃了,不顾义气,须吃江湖上好汉们耻笑。“周通冷笑道:‘哥哥只是痴迷!如说意气时,须不过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都发誓是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却是关云长死在麦城,那见刘玄德知道了消息就自刎,把来应了誓言?依旧只做他的皇帝,后人又有几个说他?依旧说他们义气。这几个都如此,偏我们梁山上的誓言做真?这是从虚的上说了,要说实在的时,便我们抢夺得来金银时,你我各自一分,再分些与小喽罗也就够了,若是再去拼并大伙时,须分做百十份,还要先取一半来入库,你我兄弟能得着多少?更有些什么好处?哥哥千万莫再来愚迷!”李忠听了,长叹道:“果然是兄弟说得在理,只是昔也做一场兄弟,今把来撕破了面目,终是不好。“周通冷笑道:“哥哥终是抹不开情面!却不见今日的李逵,口口声声只要杀我们兄弟?他偏能做出来?他只是宋公明的心腹,这时先自仗着势力来欺负我们,若是上了那边山时,更拿那只眼看待我们?少不得欺压我们,这是一了;再说就明日我们委曲求全,把人马去就他们时,就今日的事他们回去也必与宋公明说,宋公明如何能喜我们?必也来薄待我们。这却是二了。哥哥平日也聪明,如何今日却主张不得?”李忠听得就难说一句话,最后方道:“‘真个是宁为鸡头,莫为牛后,’兄弟说得我去隐龙山的心都凉了,只是花荣却发下话来,要我们明日去回话,却如何是好?若不应他时,他必要起军马来与我们厮并。“周通道:‘此事容易,就叫孩儿们多准备滚木擂石,紧守寨子,他若是敢来攻寨子时,是他先坏了义气,就与他厮杀,此处地形如此险要,就十万人一百年也未必打得上来,他只有三五百过路军马,却怕他怎地?”李忠听得大喜,就教小喽罗们紧拴了寨门,把炮箭都搬上去,伺候厮杀,山下但来人打话时,都不要理他。自与周通两个饮酒做乐不提。
  
  却说花荣等拖了李逵下来,去将军马数里之外自扎下营盘,几个心里都怒,除了花荣甘茂,一齐都骂,李逵怒道:“他两个如此没义气,如何你们只来拦我,不教我把他们杀了?此时却骂个甚鸟?”花荣道:“若教你下手时,不更坏了兄弟义气?宁许他们两个不仁,却不能我们不义,再来做计较。我已发下话来,要他们明日回复,且看明日他两个如何行事,若真是冷了兄弟们心时,再来做计较。”众人听得无话,都散了自去将息,却是第二天起来,等了半日,只不见人见,叫小卒去山上问时,并不见答复,但近了,就将炮石先虚打下来,小卒无奈,只得回报,这几个好汉听了,腾无明火有三千丈高,都要摩拳擦掌,杀上山去,取这两个的性命,正是:
  粱山义气如金玉,今日反见无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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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7:59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花荣急向前拦住,就道:”如要去厮杀时,必有损伤,便杀了这两个,也须吃外人耻笑。“这几个都怒道:“这两个贼如此没义气,不顾当日誓言,今日如何能放得他们过?”花荣道:“是他们自做出事来,须也有报应处,我们梁山自家兄弟自窝里反时,枉与天下闲汉做笑柄,怪我们兄弟不义气。再说,这等事,也须得宋江哥哥主张,你我如何能拿主意?”几个听得说出宋江来,方气愤愤得不做声了,李逵犹自道:“容他们活过了今日时,铁牛兀地不要气杀?你们若都不去时,我便自去,将这两个贼砍来做八百块!“花荣喝道:‘你如何只是这般杀性?当初为那外人冒名掳掠刘太公女儿,你误听了,险些便害了宋江哥哥性命!今日便他们情分薄些,须也曾做过一场兄弟,他便舒了脖子由你砍时,你便下得去手?教这许多兄弟从此受天下耻笑?这等事须由宋江哥哥主张,你如何有这能力?”说得李逵作声不得。花荣道:‘此事只可回去与宋江哥哥说知,便是起军来征讨这两个时,也是他主张。要是今日翻脸,一来我寡敌众,二来我客他主,三来我军中现昏迷着戴宗哥哥三个,须得急寻好医生调治,如何可以耽搁?你几个就顾着自己胸中气顺,不顾他们性命?“看见这几个都默默无语,花荣便教:“收拾起军!且赶回隐龙山去,禀报哥哥得知。”便催动军马起行,一路投隐龙山来。
  这日到得山下,宋江和吴用两个听说,早迎下山来,先来看戴宗三个。戴宗和崔州平沿路
  得医生调治,又不再受酷刑折磨,两个伤势已略有起色,见了宋江大喜,说得几语,三个各自流泪,吴用便叫先送两个上山去静养,不可使心神动荡了,倒教伤势难好。再来看石秀时,依旧昏迷难醒,并听不得一声唤,其时花荣早教小卒将方灵娥尸身另收拾过了,却将棺木带回隐龙山来安葬,因把前事与宋江吴用说知,宋江深深叹息,道:“石秀兄弟是个极重情义的人,眼见得这方灵娥也是个好女子,却为他拼了性命,他心里如何不哀痛?石秀兄弟这病一多半倒是因此而来了。“花荣道:“正是,那医生说,石秀兄弟苦战脱力,血不归心之时,再经此事,便成急怒迷魂之症,是以昏迷难醒,若再拖久了,只怕不好。”宋江愁闷道:“如此怎生是好?眼前并无安道全兄弟那样的良医,如何能救得石秀兄弟?“吴用劝道:“哥哥休要愁闷,想这阴世定也不乏良医,待四下里以重金聘请,定能请的好医生来,眼下且安排好药物与石秀兄弟安神调养,再做主张。”便叫把石秀也送到山上静处去调养。
  花荣便乘便将路遇李忠周通两个之事与宋江吴用说知,宋江听了不语,吴用便道:“众兄弟当初相会梁山,共聚大义,只是为替天行道,锄暴安良,上合天数,下符人心,只因百八人如一心,方成就了我梁山事业,与日月同辉,万古传名,当日曾发下誓言道:‘自今一后,若是各人心存不仁,弃绝大义,万望天地行诛,神人共戮,万世不得人身,亿载永沉末劫,’但愿生生相会,世世相逢,永无断阻,这等誓言今日言犹在耳,如何一来阴世,他两个却都抛在脑后忘了?岂不是太过欺心?用虽不才,愿请一枝人马与几位兄弟相助,即日打破他那寨子,擒拿这两个回来问罪。”宋江又沉默多时方道:“想不到他两个竟不守信誓,这般令人伤情,只是要发兵马前去讨伐时,宋江却实在不忍,想来还是我宋江凉德薄义,不能以义气感化众兄弟们,所以至此,若要自家兄弟兵戎相见,教宋江如何忍心?宋江愿独自一个,就上他山寨去请罪,如得能他两个回心转意,重聚大义时,宋江于死无憾。”旁边众兄弟听见,一齐流泪,就跪下道:“哥哥义气深重,这两个要是知道哥哥如此,定自羞杀了也!”正是:
  莫笑公明效廉颇,从来胸怀胜相如。
  吴用就道:‘哥哥此意此行,胜吴用多矣,此兄长之所以以胸襟广纳四海,领袖群伦也!只是他两个既心生异念,哥哥如独去时,太过冒险,以小弟愚见,可命花荣兄弟等就领三千精兵,打三倍旗帜,就山下不远处扎住,扬兵耀武,再选几个兄弟与哥哥随身防护,万无一失。“众人道:“便是如此最好。“于是计议定了。
  次日便选六个头领随宋江,哪六个?花荣,甘茂,杨雄,解珍,解宝,罗士奇,并三千精兵,一同随宋江往黑岳山去。其余头领都随吴用保守山寨,另分派小喽罗下山广寻名医,与石秀戴宗等医治不提。
话说宋江军马到黑岳山下,早有巡山的小喽罗飞报与李忠周通知道,两个大惊,急上高处来看时,就见山下旌旗招展,兵马雄壮,就要害处布下大寨,远近裹起无数杀气,怎见得宋江军马威风:
  绣旗迷日月,飞龙飞虎飞豹八方紧布;鼓角惊鬼神,画角铜鼓飞炮四时动响。点钢枪、芦叶枪、绿沉枪,遍野寒光迸人眼;青龙刀、偃月刀、雁翎刀,满寨凛雪摄人魄。蛮牌当路,后有强弓密密伏,大戟把门,旁有劲弩层层列。虎将守帐,好斗能战万人敌,猛士从军,敢冲善斗无抵挡,正是大军屯云雪,一座兵山间将海。
  李忠周通两个看了,魂飞魄散,就互相埋怨,李忠道:“周通兄弟,便当日随顺他,上隐龙山也罢,还全了兄弟情面,却是你主张不去,今日恼了他们,起这等大队军马来,却如何抵挡?”周通道:“哥哥呀,你莫紧只是说我,当日你也不是三心二意,只想着做大王的快乐?今日却只说起我来。”李忠道:“兄弟且莫说嘴,且说如何抵挡他军马?“周通道:“哥哥,我只心慌,如何敢下山与他厮杀?哥哥武艺好,就下山与他见一阵也罢。“李忠道:“我腿上老伤寒近来举发,上马不得,遮莫还是兄弟你去。”周通道:‘既是我们两个都去不得时,只好坚守,他若来讨骂时,不要理他。若来攻山时,便叫小喽罗只是将炮箭打下去,这山险峻,他也难攻上来。“李忠道:“便是如此也好。”便吩咐下来,只教坚守,不要出战。又叫开宴席来与周通两个在寨中吃酒,却是两个都坏着鬼胎,都吃不多。
  正饮之间,忽听得山下大响,就万千军马齐声叫喝,如山呼海啸一般,两个惊得都跳起来,就听小喽罗来报道:“山下来了四个,已到寨前,说是宋大头领要他们来下书的。“李忠道:‘兄弟,你说如何?”周通道:“好歹他们是过一场兄弟的,却还来先礼后兵,便见见他们也罢!”李忠道:“书里必是来招我们投降,却如何答他?“周通道:“若是好言语来招我们时,只好从他,好歹再做他个地煞星之位,若是来恐吓我们。没有一点面目,只可和他厮拼,不可受辱。”李忠道:‘便是如此也罢,当初伤了面皮,弄到今日,若要再伏他时,却不是‘不好马前作揖,却去马后磕头’?罢罢罢!便随他也罢!“便叫将下书的带进来。小喽罗领命,将那几个带进来,李忠和周通见了。目瞪口呆,就作声不得,原来,入里来的那个是谁?正是梁山泊都头领呼保义宋公明,后面就是杨雄,解珍、解宝拥簇着,几个入里来。
  宋江见这两个呆成这般,就微笑道:“两位兄弟别来无恙,却是教俺宋江好生渴想也!今听闻两个兄弟在此暂时歇马,好生喜欢,就赶来见两位兄弟一见,今日相见,却不是我们兄弟三生缘份也!”这两个如梦初醒,急急向前跪下,欲说话时,却是自家心中惶恐惭愧,如何能发得一点言语?只是将头来磕,宋江就上前扶起两个来,用好言语抚慰,这两个心方有一分定了。忙叫撤了残席,就火急摆上一桌齐整酒席来,请宋江坐了首位,杨雄,解珍、解宝两厢坐了,自己两个下首相陪。劝了两三次酒,宋江道:‘两位兄弟在此做的好生事业,足见其手段气魄,却是与俺梁山兄弟们增光也!“这两个如何说的出话来,就对视了,齐齐伏到地上,磕头请罪不迭,宋江忙跪下也拜,就道:“两位兄弟何必如此?昔日之事,我已知闻,绝无一分责怪两位兄弟处,只是恨我宋江德行凉薄,不能将大义布诚于众兄弟,岂不是心中有愧?此来特请两位兄弟见谅则个!‘说着就滴下泪来,那两个见宋江如此,心中感愧到了十二分,就磕头道:“哥哥胸有四海之量,惟我们前日里猪油蒙了自家心窍,不曾早上隐龙山去追随哥哥,劳动哥哥亲来,今愿弃了此处,就收拾人马,随哥哥上隐龙山去,以后誓死出力向前!”宋江大喜,就地上扶起两个来,教取大杯来,与两个饮酒,杨雄几个也喜,宋江就叫杨雄下山,取上花荣几个来,都厮见了,兄弟们大会饮酒,当晚诸人就大醉方散。
  此日起来,李忠周通就请宋江等赏玩山景,就山南亭子上摆布酒席,请几个兄弟并甘茂两个吃酒,宋江等坐了,见远处那一座大山脉青魃魃的,就迷云乱雾中突出来,高接青天,下面两条大河如明带般飘动,就夹着山汇成一条,直流到远方那大湖里去,合着那无数田庄人家,密林美竹,景色绝佳,都含笑赏玩,周通就指点道:“那边闻叫逐天山,多有奇禽怪兽、仙花异木在那里,只是山势险峻,又有那两条大河阻挡,无人可以渡得过去,是以山上景象却谁都不知,近却听说山上来了个高人隐居,医术神妙,有起死者肉白骨之手段,若高兴下山时常与山民疗治绝症,多曾救人性命,因此小喽罗们传说,呼为神医,故此小弟知道。”宋江大喜,道:“石秀兄弟昏迷多日,是以我每日忧心,却苦无良医可求,今得此消息,岂不是天佑我们兄弟?哪个兄弟肯出力向前,就去请了神医来,相救三个兄弟?”杨雄早挺身道:“小弟愿去!‘宋江大喜,花荣忽道:”闻周通兄弟说那山上多有奇禽怪兽,此去必然险恶,小弟不才,愿就随杨雄兄弟同走一遭,就互相照应,取这位神医来。“宋江大喜,就叫取两个大盏子来,斟满酒,就敬这两个,花荣杨雄都饮了,就即席辞了众兄弟,从-李忠寨上选两个熟悉道路的小喽罗做伴当,带了应用物事,起程上逐天山去,这边李忠周通两个自收拾军马钱粮,放火烧了山上寨栅,就随宋江大队上隐龙山去不提。
 且说花荣杨雄两个带了伴当,取路往逐天山来,一路上自见了些琪花异草,青鹿白兔,却是无心赏玩,放开脚步只是走,就山中转了三日,早见得那大河横在面前,将来路拦住,那水面有数百丈远近,更兼迅激无比,就如大白龙般从山峡里直奔出来,卷起的旋涡个个有车轮大小,哗哗的水声直数十里外也听得见。两个前后张了,远近并无一条船只,都不禁犯愁,杨雄道:“这等大水,船儿也没一只,却如何过去?想来若是生得双翼,可以飞得过去。”花荣道;“若是有李俊张顺他们那好水性时,自可以游得过去,便是阮家兄弟也能够,你我只好在这里瞪眼,不若向上游走,若是有狭窄处或能撞条船儿,就与他些银两,摆渡我们过去。”杨雄道:‘你我水性都不好,若是再撞着截江 鬼张旺那样的,不是说处。“花荣道:“我们自当心便了,准备下器械,也不吃他酒食,谅他没奈何咱们处。”杨雄道:“说得也是。”几个就起路往上游来。
  却是走过两程,前面山凹里就冒起浓烟来,那两个伴当欢喜道:“好也,想是前面有人家,可就那里讨些饭吃。”杨雄道:“我们走得都累了,你们可去一个那里讨饭,一个就江 里取些好水来。”这两个伴当分头自去,花荣杨雄自拣了大石头,就树上倚了朴刀,解了遮阳笠子,坐凉地里歇,过写时候,那取水的伴当回来,却只不见那取食物的回来,那伴当道:“怪也,他平日也伶俐,今日却如何这般迟钝,我自去催他。”便一径里赶着去了,却是过多时,又不回来,这两个都怪。杨雄道:“花将军,你在这里看着包裹,我自去寻这两个没腿脚的。”花荣道:“刚才那阵烟起的甚是蹊跷,这两个做事平时也是伶俐的,如何都不回来?定有
  原因,你我两个都去,手里都要紧着器械。“杨雄道:“正应如此。”两个戴上遮阳笠子,紧了麻鞋,背了包裹,拿了朴刀,就寻那炊烟起处来,却是走过四五里路远近,就见前面一个小小庵子,前面一带都是齐人高的长草,中间一条小路,两个就小路往庵里来,却是行不得三五十步,杨雄脚下一绊,却是有东西碍着,就草里摸索出来看时,却是一个骷髅头,白渗渗的看着吓人,杨雄就叫声晦气,把骷髅丢了,花荣却不做声,只把朴刀紧在手里。又行不多步,却是有东西把杨雄的衣服扯住,杨雄就回身来挣脱时,又唬一跳,却是只半截的死人手夹在那枯树桩上,早都干枯了,花荣听得声唤,就转回来看。杨雄唬的没了胆子,低声叫花荣道:“花家兄弟,你看这东西,多半是有个吃人的妖魔在这里了。若是再走去,撞见他如何是好?‘花荣道:“杨家哥哥,你也是做过行 刑刽子的,如何这胆气都没了?若是不去寻那两个伴当时,终不成任他们被害了?若是有妖魔时,只好努力向前,就与这一方生灵除此大害。”杨雄听得,便咬牙道:“罢罢,若是遇上它,就拼命向前戳翻了它也罢!”两个就鼓起胆勇,穿出长草,往庵里来,却见庵门上尘土积着,却还有两个新手印在那里。花荣道:“多半是我们伴当的,推门往庵里去了,就里面去寻他们。”正待去推门时,就听见有人桀桀的笑,两个急转身时,就听见振翅之声,却是一只老枭拍着翅膀从身后的大柏树上飞起来,投那边的乱林里去了,杨雄就吐口唾沫在地下,叫声吉利,却看花荣已推门入里去了,杨雄就随后跟入里来。
  两个进来,看这小庵时,却吃一惊,却是怎地?两个都以为里面荒凉,必是个虎狼出入的去处,谁知却好等整齐,怎生见得:
  一道石径,两边雨花半是苔,三座佛阁,中有观音并如来。诸天环绕,庄严灵山听法样,金刚威貌,神通俨然能伏怪,尚见香烟长袅袅,还听钟磐按时鸣。
  两个就惊疑不定,就进佛堂里来,一个老和尚面黄肌瘦,就佛前长明灯前正诵经,见两个来时,忙起立,打个问讯道:“两位檀越何来?”花荣道:“师父住持,我们自是过路客人,方才有两个伴当入庵里来,不见回转,因此寻来相问。”那老和尚有气无力道:“老衲在此坐禅,并不见有外人入里来。想是贵檀越的伴当走别处去了,也未可知。”杨雄暴燥,就道:“门上现新有手印在,眼见得是推门入里来,你这老秃驴如何出口诈谎?却将我们伴当怎么样了?“那老和尚吃惊,道:“檀越何以如此?出家人如何能说谎?却不是亵渎我佛?善哉!善哉!”杨雄暴躁,举朴刀就砍那老和尚,叫道:“大胆妖 魔,如何还敢蒙骗老爷?吃老爷一刀!“那老和尚战兢兢倒在地上,跌的头上出血,花荣急向前挡住道:“杨家哥哥,不可莽撞,误伤了好人。”扶起那老和尚道:“既是师父说未见,也许是我们伴当怕打扰,自寻别处去了也未可知,惊了师父,深自为歉。”就摸些碎银子做香火钱。那老和尚大喜,见两个待行,就道:“小庵僻处,极少过往,两位既来,实是光辉山门,且请入内吃盏香茶再去。“两个要行,这老和尚只是不放,杨雄也觉口渴,就道:“花将军,我们就吃他盏茶也好,再去寻那两个伴当,想他们定是投别处去了。”花荣笑了一笑,便道也好。两个就随老和尚入里面来,见得里面佛堂甚是齐整,那老和尚自寻些茶叶,将开水烧滚了,沏出茶来,奉与两个,这两个闻得香,杨雄便待去吃,忽听得前面殿上有人叫道:“师父住持,远方客人寻个投宿,多奉香火钱。“老和尚大喜,和两个说声失陪,就迎出去,花荣就劈手夺下杨雄茶来,泼在僻静地处,杨雄大惊,见花荣指着地下,早一片苍蝇飞起来,就一片血从泥地里泛起来。杨雄惊怒,挺朴刀就待去杀那老和尚,花荣扯住,道:“刚才那声音好熟,不知是我们梁山那个兄弟,且等他入里来看,不可莽撞。‘杨雄方忍住气,见老和尚引个客商入里来,那客商怎生模样,有诗为证:
  白面明目能神算,长身健足惯远行。从来能学范蠡样,取尽江湖有利名。
  就背个包袱,夹把雨伞,跨口腰刀入里来。花荣和杨雄便出去,那客商见了吃惊,急扑的就拜,叫道:“两位兄弟,你们如何在这里?“正是:
  梁山豪杰百八数,且喜今日又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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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0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原来这客商却是神算子蒋敬,向来精通书算,积千累万,纤毫不差,前征方腊后不愿为官,自回乡经商,不知如何却隔世与花荣两个在此相逢,两个行礼罢了,便问,蒋敬道:“为天时不正,降下瘟疫来,两湖江西不知人死了多少,我贩布走到南康地方,也着上了疫症,百般调治不得,就绝了阳世气息,一地里走来这阴间。为要谋生,就又做这客商道路,倒也有几分生发。因听说这逐天山上广有珍奇药材,因此过来收买,不想在此碰上两位兄弟。“花荣两个方知端地,却见那老和尚听的呆了,不知端地,只是光着眼看三个,花荣便道:“师父住持,我们兄弟走路都饥了,你可将二三升米来做饭,今晚就都歇在你这里,柴米明日一发算钱还你,有甚好下饭的都将来,都多与你银子。”那老和尚道:“柴米有不多,只是出家人不用荤腥,厨里便有些蔬菜,你若用时自去打伙做饭,油盐自有。“花荣叫声打扰,自使眼色,打抹两个一起来到香积厨里,看有一座不整不齐灶,几根东丢西放柴,又有一个破瓮,却是些蛾子都覆在里面,惊了都腾腾飞起来,剩些霉烂完的米在那里。厨里到处结着蜘蛛网,落了一层厚灰。花荣看了,点点头,却不去打伙做饭。只听蒋敬道:“两位兄弟,你们不在那精舍香茶坐地,如何来这边?若是你们肚饥时,我自有些干粮在这里。”花荣却不接话,却前后都张了,方入内来笑道:“蒋家哥哥,你也是惯走路的人,却觉得这寺里如何?”蒋敬道:“我自在山下遇见老大一只猛虎,衔着半个人身子在那里啃,幸得我眼快,就树密处隐了身子,见那虎啃完了人,摇一摇就变做个粗莽汉子,摇摇荡荡的下山喝水去了。我便得了空,一径地里走到这里,慌忙进来投宿,心到现在却还是慌地。若说这寺,原不觉得,兄弟一提,倒觉得有十分阴森。”花荣道:“原来却是些虎精!蒋敬哥哥眼明,可见那吃人的虎变了形身上穿了什么衣服?”蒋敬道:“便是隔得远,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却见他身上衣服宽大,似件大大的百衲衣那样。”花荣道:“比这和尚身上穿的袈裟如何?”蒋敬惊道:“便正是袈裟了。难道,难道,这寺里的和尚都是虎变的?那老和尚看起来却不像。”花荣道:“我们原只有九分疑心,哥哥这一说,倒定住了十二分。哥哥,你可知那虎吃的是谁?便该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伴当。我们两个伴当因看见炊烟来这边买米,都不见回转,我们才寻到这里,却见了些异状。”因把入寺所见都说了,又道:“眼看这厨房里这般模样,不知有几十年没有打伙做饭了,那老僧却吃什么?眼见得这寺里都是虎精,以吃人为生了,却假化了和尚在此骗人入寺里来,就不知如何害来吃了。他前面打扫的倒干净,骗的人,这里他从不来用,就露了马脚。”蒋敬心惊道:“似此如何是好?这等深山去处,我们只有三个,谁知他有多少精怪?”花荣笑道:“任他有多少,这回也吃我们先识破了,就先下手为强,对付了这老贼再说。刚才这老贼见我们手里都紧着器械,因此不敢下手,我却见他眼里时透出凶恶气息来。你入里来,他又碍着我们,更不敢下手,自饥渴的厉害。我们便做个圈套。就对付了这老贼。“蒋敬杨雄两个都喜,道:“该如何下手?”花荣道:“只须如此如此。”几个便分头去布置。
  却说那老僧在房里坐地,杨雄便撞进去道:“啊也!我们有个同伴去打水,却为捞桶子,掉进里面去了。师父可救一救!”那老僧惊道:“竟有这般?“心里却暗喜,就随杨雄一径奔到后园,见蒋敬在井边连声叫苦,就道:“师父可来打救打救。”那老僧便到井边,双手按住井台向下去看,说时迟,那时快,杨雄和蒋敬就一个抱起老僧腿,一个掀定他胯,发一声喊,就把那老僧倒撺入井里去。花荣就墙后闪出来,手里按定弓箭,三个方大喜时,就听井里咆哮起来,声如闷雷。三个来井口看井里时,就见水里一只猛虎半沉半浮,半个身子扒着井壁,在那里挣扎。只是井壁上都是青苔泥,溜溜的滑,只是扒不上来,急得只是张着血盆大的口,在那里吼。见这三个露头来看,那虎心中忿怒,尽生平力,向上一蹿,却是离井口有四尺来远,方掉下去,倒激起水花,溅得这三个一头一脸。三个吃惊,却是蒋敬眼尖,见不远处一长条大阶石在那里,便扯两个一把,指了那石。三个会意, 就过去抬起那石来,总有七百来斤,抬到那井口边,发声喊,把那大石丢将下去,只见那虎一声大吼,就没了声息。三个再低头看井里时,见那虎给石砸得头破额裂,死在水里,就半沉半浮在井里,血只是冒上来,把井里染得一片血红,倒和阎王殿前的血池相似。
  三个大喜,就拿了器械,翻身细细来搜这寺,搜到后边,就见地下死着两个,正是随花荣杨雄的两个伴当,只是一个给啃的手足残缺,一个就缺了半边身子。三个心中都惨然,再去搜时,就见后面一张大床上放着十三四个包裹,打开看时见里面都是男女衣服,花荣道:‘眼见都是这些虎精害了吃了的,这许多衣服,总该吃了一二百个,直是万死犹轻!“又见一个包裹里都是金银,有千百两在那里,蒋敬就打扎起来,背在肩上。花荣和杨过就去灶下扎起十数个火把,将火石火刀来打着了火,前后放起火来,一连放了十余把,怎见得这回好火:
  祝融施威,三千丈明火烧没了灵山境,炎帝弄强,一万条火龙弄白地普陀阁。金刚有力,化泥身如何展神武;韦陀妆金,成焦炭怎生伏毒魔。四海龙神,倾海水不及施救,三界揭谛,移泰山如何扑灭?一片火海摧殿宇,营巢鸟鼠都难躲。
  三个就出寺来,放开脚步只是走,日头却早落在西山背后。三个走有一个更次,回头看时,见那边红光犹自闪耀,却是火势犹自未灭。花荣便道:“这虎精在此不知什么时候吃了寺中和尚,却化样来吃人,这把火方除了他们巢穴,只是他们必定还有同党,这等暗夜却须要小心了。”话未落时,就听得后面呼啸之声大作,隐隐杂着虎啸之声。蒋敬惊道:“苦也,是它们追来了,却如何是好?”花荣道:“都不要慌,若只是走,只怕走不脱。且都盘大树上去,这虎便施不得厉害,我们自想法子来对付。”三个寻棵大树,就扳枝攀藤,互相接应着,攀将上去,眼见得到七八丈高处,方盘定了,就看那下面。只听歌的唱的,舞的跳的,却不知有几百个过去,三个细看时,见有僧人,有道士,有女子,有老翁,有小童,有壮汉,形相不一,蒋敬唬得身子都软了,见花荣在近前,就附耳道:“兄弟,竟有这许多虎精,如何是好?”花荣低声道:“不要慌!这些只是被虎吃了的,就化作伥鬼,在虎前为虎清道,所谓‘为虎作伥”是也,再多也不须怕他。“就听那些伥在下面围着树跳跳舞舞,都叫道:“这些天杀的,害了我家禅师,等我家将军来报仇也!”花荣只是冷笑,就把弓箭摘下来,紧在手里。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风响,花荣三个都觉透骨的冷,一万个汗毛孔都耸起来,那树叶就从身边落下去,狂风过去,就林里窜出一只极大的吊睛白额大虫来,吼了一声,震得那半个山冈都动。那虎就立定了身子,回头只是瞧着这树上的三个咆哮,杨雄蒋敬两个吓的身子都酥软了,只是死命抱住那树。只见那虎又啸一声,就腾起身子扑上来。却幸得三个坐得高,隔了丈来远,这虎身子就落将下去,只是够不着。那虎愈怒,只是在下面咆哮。把前爪在地下刨出大泥坑来。花荣冷笑,就两腿夹定了树枝,把半个身子从枝叶里探出去,伸手去招,逗那猛虎。那虎大吼一声,就尽生平力腾在半空里,朝花荣扑到。花荣就看得亲切,尽力将那张好弓拉满了,搭上两只箭,叫声“着!”正是弓发霹雳,箭去流星,连珠二箭,就那虎两个眼睛穿进去,直透入虎脑子里。那虎吼一声,就直挺挺跌下去,身子在地下只是滚,将地下旋出无数个坑来,过得一时,方没了气息。杨雄蒋敬两个都看在眼里,大喜,就待溜下树来时,却被花荣扯住,指着下面教两个看。只见那些伥鬼都四下围拢来,在那虎尸旁痛哭,叫道:‘害我禅师,又杀我将军,宁有此理哉!“吵吵嚷嚷要为这大虫报仇。花荣冷笑,就高声喝道:“尔等葬身虎腹,被他吃了,又供他驱使。不思报仇,好不自羞!今这两个妖魔都被我们兄弟除了,你们有知觉的就到酆都城去,找那阎罗王寻个挂号,另求转世为人,不然再在这里鬼叫时,老爷们烦了,就教你们连鬼也做不成,打发你们地狱世界里去!”却是此语一出,那些伥随之默然,过一会,只听得就中一个道:“多谢英雄除了这两个恶魔,我们被他吃了,本性都迷了,再不知自家事情,却是这回都明白了,多谢英雄!”群怅就朝树上拜这三个,又朝那虎跳脚痛骂一阵,方自向黑暗中散尽了。三个赶得这半夜,却也都筋疲力尽,又怕下地来再有变故,就树上胡乱睡了一夜,天明方下得地来,看地下的死虎竟比一般大虫大了一倍有余,杨雄蒋敬两个各自骇然,都夸赞花荣箭术胆气,道:“莫说是李广,便是养由基也比不得兄弟!”花荣自逊谢了。
三个就山里走,行到个三岔路口,花荣道:“蒋敬哥哥,你投那边去?我们只要去寻访那神医,救石秀兄弟,却不知你意下如何?”蒋敬道:“兄弟们性命要紧,我如何还图这几分利?就弃了这买卖,引两位兄弟上逐天山上去。我却是才从那山上下来,倒知那神医去处,这神医好生古怪脾气,等闲人不知他,用金银去买他时,只是翻脸,赶逐人出去。只是无事时,却自去与山民穷家去医治,并不要一文钱,只是要救人性命,倒好似药师王菩萨转世。”花荣杨雄两个惊道:“亏得哥哥说起,我们也原只打算送他金子,请他去医治石秀兄弟则个,若是那般做时,岂不误了石秀兄弟性命?却不知蒋家哥哥怎地识得他?‘蒋敬道:“我在山上收买草药时,却被路旁毒蛇咬了脚,看看待死,却是得他腥救,逃得性命。在他草庐中住了几日,因此知他脾气,若这回去时,只可将好言语述说我们兄弟义气来感他,却不可说金银钱财去诱他,反落地不好。”花荣道:“便是如此行最好,只是不`知哥哥如何能过前面这河,昨日我们两个倒犯难。“蒋敬笑道:“这河上若无我们梁山兄弟时,原是难渡,却是此时我们梁山兄弟来了阴间,都分布各处,这河上却此时也有我们自家兄弟把渡,何必为难?” 花荣杨雄两个大喜,就问时,蒋敬笑道:“便是船火儿张横和浪里白条张顺兄弟,他们自逞仗水性,在河上弄条船儿,往来接应客人,着实弄得钱财。” 花荣道:“闻说张顺兄弟早做了杭州涌波门外土地,封做将军,他如何却来了这里?”蒋敬笑道:“便是当地城隍勒掯他不过,娶第六房小妾时要什么喜钱好看钱,张顺兄弟不肯,被城隍恼了,造个罪名派鬼卒去拿他,被张顺兄弟杀了鬼卒,一径走到这河上,却和他哥子相逢,就在河上摆渡过日,霸了这河,不比他兄弟在浔阳江上差些。”花荣笑道:“如何这阳世阴间,这做官做吏的只这般要钱,全不体恤下属百姓则个,都似害了钱痨?原听说这阴间最是公平廉明,不曾有丝毫徇私枉法,却也如何做了这般?又逼得宋公明哥哥造起反来,倒又渐渐把兄弟们这般聚拢来。”蒋敬笑道:“佛家说四大皆空,无欲无求,如何唐三藏和尚九死一生到得西天求真经时,佛祖还要勒掯他,说空了手后代子孙必然没使用?可见鬼神万物自古以来都是一般,这阴间偏能例外?不过是妆了高高的骗人的幌子罢了。我前年在九江听个老和尚说法,说一千年后方是末世,人心大坏,当官的个个都是虎狼,敲骨吸髓,荼毒百姓没个死处,更坏了百十倍,普天下没个王法。更有一般妖魔鬼怪出世,鼓惑人弃绝父母亲族,互相残害,只要信那些妖魔鬼怪,任它们驱使,人若生在那时,方是大烦恼世界。算起来此时的世道已是好的哩!”花荣叹道:“此世阳世阴间老百姓已是苦到极处,若要再坏百十倍时,却如何活法?罢罢罢,只没个想处,且救我们自家兄弟。蒋家哥哥,你可引路领我们去见张横张顺兄弟,就那里过河,上逐天山去。”蒋敬道:“只可如此,就那老和尚说,那时转世的虎豹豺狼,都是几千年里人杀绝的,怨气冲天,就那一世里出来转世做官吏,荼毒残害百姓。我们刚才杀了两个虎精,只怕他那世里也要转世去哩。因此我想的这话,就说与两个兄弟知道。做个笑话说又如何?只是我们自家兄弟性命要紧。”这几个一路说一路走,看看又行到河边,就顺着河走,行出三四十里地,早看见那河就绕一个大弯,水势却缓了,聚成个大湾荡子, 如一方十来里大的明镜相似,一片粼粼清波只是在风里漾,那湾荡子尽头,却是一二千株大柳树,遮天隐日,把十来间茅草屋包在里面,门前却是一片平坦坦的白沙,屋前水桥上,就系着三两只小船,几片破鱼网在地下晒着。三个看了都喝彩,杨雄笑道:“他两个倒会享福,寻得这般去处,做得这河主人,享福比谁差些?我和石秀兄弟一般来这阴间,只会杀猪,起个五更,还要弄一手血腥,何等辛苦!”那两个都笑,一径走到不远处,却听得许多声音在那里吵,有二三十人相似,有待厮打光景,蒋敬道:“却是奇怪!凭他们两个水性武艺,却是谁敢来撩拨他们,敢来堵门吵闹?”三个足下都紧,就转过一道沙堤,从些芦苇荡里胡乱踏条道过去,走到屋不远处,就见二三十条大汉,就簇在那里,手里都拿了飞鱼钩、柳叶枪、留客住,有几个捉风使脚的,当头乱叫,却隔得屋远远的,没一个敢近前去。三个便先立住脚,却看那边,也有七八个鱼丁,手里把着些竹篙、鱼钩,只是人少,似也没有主张的,就那里抵着,只不叫他们屋前去,只是势单力薄,看看形势危急,这三个正待向前时,只听得那边雷一般声喝,就树荫中大步奔出个汉子来,上身赤着,手里拿个破棋子背心,走的热汗都流下来,喝道:“贼厮鸟们怎再敢来触恼老爷!”后面又有两三个闲汉跟着。那七八个鱼丁都喜,叫道:“好也,主人家回来也!“一起上前拥着,就到那些捣子前立住,这三个见那汉子怎生模样:
  黄髯赤发,能行陆上真五道;长身健躯,惯横水中做恶霸。黑臂肉突,水中分波擒蛟龙;怪睛眸凸,江里伏底寻精怪。曾在小孤山下住,当年九派有声名,绰号船火儿,人道是张横。
  对面那些汉子见他来了,就都噪喊起来,张横喝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如何敢来到这里吵闹?上次还留你们性命,这次老爷须都当狗般打杀了,落个清净!“那伙汉子中早抢出两三个来,叫道:‘你们这两个狗男女,如何平白来都强占了这湾子,不许我们打鱼,坏了我们衣食道路?上次被你们占强,这次须再与你们决个死活!”张横呵呵大笑,叫道:“姓乌的,上次你们兄弟三个水里并不得我兄弟一个,片刻几乎都淹杀了,是我兄弟手里饶了你们性命,如三条死鱼般拖了去,如何还敢这回大虫嘴里寻食拔毛?好没个羞耻!”只听得那三个大汉脸上一般火辣辣地,就有个道:“狗脸姓张的,你须不是你兄弟,可敢与老爷放对么?”张横呵呵大笑道:‘“有何不敢?你须这回没多上两条臂膀,就水里陆上,你没寻个走处?走了的不是男女!“那大汉虎吼一声,挺把尖刀,径直奔来并张横。
张横退开两步,那大汉就赶来,将刀去心窝里就搠,被张顺就肋窝里闪个过,伸手去腕上一扭一拨,那把刀就直落下去.探手挽住了那汉子的头发,就按翻在地,一只脚踏住了,抽拳头照背上便打,如发擂相似,打得那汉子杀猪般喊.那乌家两个见自家兄弟吃亏,大怒就赶过来,一个拿着飞鱼钩,一个挺条铁尖竹篙,奔上来拼命。张横见他两个来得凶,便撇了这汉子,先来照应这两个。一个先将铁竹篙扫过来,张横托的跳个过,就转到背后,一脚先踢翻了。另个汉子见两个弟兄都吃了亏,心里便慌,欲走未走时,张横却先赶上,这汉子就拿飞鱼钩来搠时,面门上早被张横一拳捣个着,那汉子捂了脸叫痛时,被张横一脚去腰上踢着,沙滩上滚上几滚,挣扎不起。旁边的二三十个汉子见张横指顾间打翻这三条大汉,都惊呆了,只有后边的那些鱼丁轰天价的叫彩。花荣三个也看的真切,杨雄便道:“这张火儿倒做怪,我只当他好水性,原来却也使得好拳。”蒋敬笑道:“我和他隔得近,倒知他底细。他每日在浔阳江上使船劫人,有了钱便去吃酒赌钱打架。每每和揭阳镇上穆家兄弟两个比拳放对,就练得一身泼皮打架本事。这三个厮鸟手脚又松,因此吃他逞强。若是比起自家武松燕青兄弟,他如何敢在陆上行走?便是焦挺,也是受过多少有名的点拨,打架厮扑的积年,也轻易赢他。”那两个都笑,花荣道;“不怕强,只怕呛,李逵也是惯厮打的,当年在浔阳江上也险些吃张顺兄弟淹杀,只是说他就这一般水上使船里算好的了,如何拿他比起那两个来?岂不是‘骆驼赶着水老鸹——不管旱涝?’”三个都笑起来。
  张横打翻了这三个,就大踏步里赶过来,那些汉子发声喊,就待走时,就后面走出个汉子来,叫道:“兀那泼贼,如何敢欺负我三个徒弟?“张横就立住脚,看那汉子时,七尺来壮健身材,两道墨扫眉,一张阔拳口,一身横肉,斜披了褂子,露着黑毛胸膛,手里把着一把大蒲扇,张横喝道:“我道这三个厮鸟如何敢来惊闹老爷?原来有你这驴头给他壮胆,休要放屁,有种的一发上来厮打。“那汉子呵呵笑道:“我把你这不知死活的贼!敢来触犯我!你可知这世界四江八川三十六条大河水上的,听说俺分水兽樊伦的名字,都匾匾的伏,倒是你这不知死活的,敢来和俺叫板!”张横心里忿怒,叫道:“只放些什么屁?有种的便见个真章!”发拳便打入来。那分水兽樊伦呵呵大笑,将双拳使个势子,就来并张横,怎见得这两个厮打:
  这个飞拳拽腿如飞炮,那个进身退后似灵獒。这个青蛇吐信欲捕物,那个白猿摘果待献桃。这个一字平拳杀机藏,那个七星贯势有玄招。这个恨愤愤双风贯耳劲,那个笑何呵退步连环妙。正是,一双黑汉比高下,刹时胜负须有倒。
  这两个厮并有七八个势子,张横使的势子急了,就露出破绽来,被那樊伦瞧个便,喝一声,一腿扫个着,张横跌翻在地上。樊伦心毒,跟上一脚就心窝里飞踢,看看张横避让不得。就这时,忽得一声弓弦响,樊伦吃惊,急一扭头,一只箭就耳根上擦个过。樊伦急退出十数步时,见早有两个汉子赶上来,就护住了张横,都是雄纠纠的。又一个俊秀汉子从树后闪出来,手里提着弓,微微冷笑。樊伦见这几个模样,又惊又怯,叫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有种的过来拳脚见真章!”花荣冷笑道:“要暗算你时,你这厮早不知死了几遭!休要强口,待俺射那水鸟与你看!“见芦荡里两个水老雕赶着个小雁儿出来,有三十来丈远近,就拉开那鹊画弓,搭上雕翎箭,认得真切,一箭放去,那两个水老雕就并着打着旋儿落水里去,却是被这一只箭穿过去的。樊伦见他这等手段,打心里都颤,却要说场面话来交代,强自道:“俺这趟来只要与那张顺比水里手段,闻道他叫浪里白条,水里伏得三昼夜,夸口说天下水性第一,可敢与俺比试么?”杨雄两个早扶起张横来,张横冷笑道:“你若是与我兄弟比水里本事时,不是寿星公吃砒霜——只嫌命长?他只不在这里,你若是要比试时,三日后在那边大瀑布下水潭里决个胜负,我们弟兄在那里专等,不来的只管现在先夹了那屁口!” 樊伦听的脸青,叫道:“好!好!“叫那些闲汉捣子扶了乌家三个,悻倖自去。
  张横哪去管他,就自和这兄弟们欢笑着厮见了,又谢几个救护之恩。让三个屋里坐,叫渔丁们七手八脚排布出一桌酒席来,无非是前村酒店里酿的淡薄白酒,和些自家湖里打的鱼虾,就炒蒸爆烹,弄出十来样来,使张大桌子胡乱摆了,自坐了主位。请这三个大碗饮酒。这三个问张顺时,张横道:“他这几日闷的慌,带一船鱼去城里发卖,要在城里耍乐两日才回来,所以与那贼厮鸟定三日后比试。你三个如何来得这里?我只当再见众兄弟们不着。”花荣便把宋江于隐龙山重新聚义,自家几个要去逐天山寻那神医诸般事项都说了,又问起樊伦为何来厮闹时,张横冷笑道:“这弯泊子本是没主的荒处,是我们兄弟两个走到这里,招些渔丁,搭造房屋鱼船,开辟成这个局面,打得许多大鱼。那乌家三个本是不成器的,在那边湖子里打鱼,却看了我们眼红,聚了许多泼皮来夺,却是那次在水上较量,被张顺弄翻了他三条船,将他几个几乎浸死,方饶了他们。他几个逃了性命,几个月不敢来搅闹。这次却仗着这个姓樊的厮鸟,又起了恶心,等张顺赢了那厮鸟时,定要都打杀了,方消得这次恶气!”三个方知端地,花荣道:“眼见得这阴间也黑的没个日头,你们兄弟便赢了那樊伦,也过不得几天安生日子,何不再随我们上隐龙山去,大伙儿重新团聚,岂不快哉?”张横听了,却呆了一呆,便道:“若这话说与我兄弟时,他与宋公明身上情分重,必定要去。我却心上懒,为何?本来大伙一百零八个兄弟在梁山上做大王,见那些没天良的都把来杀了,大碗吃酒,大块切肉,过得何等快活?宋公明却一力主张招安,弄得这许多兄弟去吃官家那些贼禽兽耻辱,嘴里放不出一个屁来,岂不憋杀?又去江南平什么方腊,弄的众兄弟十死六七,只成全了他和卢员外两个富贵,这招安却是为的什么?似我兄弟,阳世里死在杭州涌波门外,无个全尸,岂不痛杀?今幸得这世里,我们兄弟两个在此自由自在,似神仙般日子,却要再去聚什么义?若聚义了将来再招安时,却又如何说法?想起没个了局,因此我懒得去。”这三个听得面面相觑,花荣便道:“眼见得这次宋公明哥哥再不主张招安,曾与杨雄兄弟前折箭为誓,只要与阴间做个对头,为众兄弟们寻条好路,立起我梁山大业,张大哥却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况是众兄弟曾在梁山社五台山上都发下誓言来,‘但愿生生相会,世世相逢,永无断阻,’张大哥难道忘了?我梁山兄弟若少得一个,那一百余人又如何能快乐?张大哥莫要冷了兄弟们的心!“张横呆了一呆,方道:”既是宋公明不再主张招安时,我便去,若将来还走招安这条路时,我却不依他,只把来散伙!“花荣几个都笑,杨雄道:“便是如此!无论阴间阳世,并不见得一个好人,我们如何再受他气?只要自家做起事业,寻份快活,哪里再去与他做猪狗?眼见得宋公明个哥心自坚了,只把众兄弟们聚集起来,再做份揭天掀地的事业!”因此几个大笑,就喝得大醉,张横叫渔丁,引三个寻地方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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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1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清晨起来,几个胡乱吃些早饭,自去湖边捉把椅子,柳荫里坐着说话.花荣道:“闻道这阴间与南蛮鬼王交兵,征发军马粮草数十万,各处弄得鸡飞狗跳,民间骚然,如何你这里反如此太平,不见得兵火模样?”张横道:‘这里只是个三不管地方,各管治隔的都远,又尽是重重高山大河,毒蛇猛兽出没的去处,那些收税作恶的公差各自要保性命,哪里敢来?因此吃我兄弟们在此快活,便那些厮鸟敢来搅恼时,老爷也把来杀了,沉到河里,哪里能来计较?“花荣笑道:“唐朝人看了老百姓给那些滥污官吏逼的走投无路,痛苦不堪,因此写诗叹说‘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那里知几百年后却在此处有这地方被你们兄弟得了?倒好个桃花源般的去处!若是将来自家梁山兄弟得了天下,我倒要来此去处住下,早晚打渔射猎,过些逍遥快活日子。”几个都笑起来,杨雄道:“花大郎,你倒好算计,到时莫忘了招呼我,我自和石秀兄弟随你来。“蒋敬道:“只是你莫再做杀猪的生意,倒弄的这地方血腥了,不是说处。”杨雄道:“倒是你这奸商身上的铜臭味重些,我闻了便耐不得。”几个互相取笑,张横忽得叫道:“好也!我兄弟回来了!”就跳起来。那几个看时,早见那湖面上一只小船箭也似的来,船上两个水手摇着橹,一条汉子立在那船头上,头上扎着一个穿心红角儿,赤着上半身,就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就口里唱着歌,
  “雪波白浪大江开,万古英雄淘尽来。好汉只在水间住,不与官家做奴才。”
  张横早叫道:“兄弟,你如何不在城里快活?“张顺笑道:“便是到了城门口,吃那些把城的贼硬问我要什么助军钱,三言两语合口时,便变了面皮,要捉我去从军,将这船儿和鱼虾没收了,被我抽出刀来,剁翻了几个。吓的那干贼屁滚尿流的去城里叫喊,我却自和伴当划了船就走,顺流放下来,却赶回来吃酒。“张横呵呵大笑,就道:“也吃你这趟杀的快活,却有自家兄弟在这里,你快过来见。“张顺道:‘又是蒋家哥哥么?他方去了如何又回来?”就一面答应着时,船离岸尚有三五十丈,张顺就跳下水,自水里赴过来,那水浸不到他腰下,瞬间早到岸上,倒比那船儿快得几倍。这几个都道:“不枉亏了叫他浪里白条,那分水兽樊伦枉自胡吹大气,如何有这等好水性,且看到时怎生羞辱这厮。”就都起身去迎他,张顺骤看见这几个,先是呆了不敢信,一会方自过来与几个相拥,大喜见了,这几个也喜。张横就教渔丁再弄桌酒席,兄弟们快活饮酒。席上各人自说起事务,张顺听得宋江重自聚会梁山兄弟,就聚得上万军马,一二十个旧家兄弟时,大喜,就道:“似此说来,我们兄弟自当一发都去,明日我自和哥哥摆船送你们过去,你们寻得那神医回来,我和哥哥就收拾了此间,都起身上那隐龙山去。”花荣等大喜,因又说起昨日那分水兽樊伦一伙来搅恼叫阵一事,张顺听了,只是冷笑,只不言语。花荣便道:“我们三个一发待那日你比试赢了方去,一来可以助阵,二来免得担心。“张横张顺喜道:‘如此更好。“因此上说定了。
  几个就在这庄上住了两日,到得第三日清早,各人都结束了,带了器械。张横和张顺早收拾起两只快船,每船上三五个渔丁打桨弄橹,几个都上船来。花荣杨雄在张顺船上,蒋敬在张横船上,烧末顺溜纸,几个打起唿哨,就叫水手起船,不多时划出那泊子来,早入那大河里面,就见那河水如万马奔腾相似,将一个个浪头滚着打将来,将那船卷的如孤蓬败叶,没个使力处,两侧都是极险的山壁,山石瞿立,阴影里就如无数大鬼张臂捕人,那船眼看着就直撞那壁上,花荣几个都吃惊,心都提到咽喉里去。张横张顺却不慌,手里仗条长篙,但有急险处略撑几撑,那船便如鱼儿摆尾,脱开激流,依然随流向前。花荣等方放下心来,看他两个口里唱着山歌,自自在在的,没大半个时辰,就放出三十来里水程,张横叫道:“好也,前面就是那瀑布,水急的厉害,船儿都下不去,可就此停了船只,大伙走将过去。“那两只船依言都就水势缓处泊住了,几个都跳下船,留几个鱼丁看船,其余的拿了器械,随几个往瀑布边上来,早听得水声响亮,隐隐有闷雷之声,到得近处,那雷声更加响了,震的各人耳鼓里只是跳,几个放眼看去,早见那河水远远流出数十丈去,忽得凭空不见,就激起十来丈高一片蒙蒙白烟来,飞起的水点隔这许远,风一倒卷来,犹自打的人脸上,隐隐生疼,几个看了都吃惊,道:“这等地方如何比得水性?若是下水里时,被激流冲下去,数百尺高处,如何活命?”张横笑道:“若不是这等去处,如何教那厮献丑?我这兄弟不敢说别的,就水里的这些事物从来没第二个比得上,这厮既夸下海口时,就灭那厮一回,教那厮脸面没个搁处。”花荣三个见他自家如此暇定,方放下一半心来,那半颗心兀自是悬着的。
  就见那对岸也有三五十个出来,就几个闲汉打两面歪歪倒倒的旗子,弄几声有力无音的锣鼓,胡乱拥簇着那乌家三个和分水兽樊伦,众人看了都笑,只听得那对岸喊道:“你这伙贼鸟人既有胆子来,可敢有一个过来说如何比试的么?”张横道:‘这些贼厮鸟如何有胆子过来,待我下水过去,先教这些厮鸟吃一惊。“花荣几个都惊,道:“如何使得?岂不是拿命作耍,须使不得。”张顺笑道:“不须吃惊,我兄弟当初来这河上时,来回走了十数遭,这等激流,不知泅渡得多少,都惯了,且叫这些贼男女吃一惊,“几个方依他言语,见张横就脱剥了,赤条条的,只留得一条水绲儿,就自投水里去,水里带出一条线来。几个的心又悬绷着,好似有千万面鼓上上下下的敲响,眼睛就直勾勾着看着水面上,只不见张横露上头来。方自慌间,见对面就冒出一个头来,张横就水里扒出来,走岸上去,那边三五十汉子都吃一惊,那分水兽樊伦也吃惊,肚里寻思道:“这厮倒好水性,只怕不在我之下,他那个兄弟却更是如何了得?“心下先有三分怯了,便叫道:“你这厮倒好泼胆,敢来这边?且说如何来比试?”张横笑道:“我把你这狂妄的禽兽,如何不走,只要硬着脖子待死?这比试简单,且放一样物事从上水处下去,你和我兄弟都上一条船,各自同时下水,先得着那物事的为胜。” 樊伦又吃一惊道:“你如何不是害人?若是这等激流时,冲到瀑布底下,不是说处。“张横道:‘我兄弟不怕?你倒先怕了?好没胆色!罢!你若是不敢比时,自夹了尾巴滚去,莫要再在这里充鸟大。”樊伦见他谈笑自若,心里又怯二分,却不肯认输,道:“便是这样也罢,只是若你放物事时,你须向着你兄弟作弊,我如何不吃亏?须是叫我的徒弟去放。”张横冷笑道:‘这也依你,任你卖千番乖,怎当得老爷一味强?就此说下,我自和兄弟驾条船儿去上水处等你,你也可叫个徒弟跟着来。“樊伦没奈何,强口应了,就看张横又一跃跳下水去,就水面上径自泅回去了,又吃一惊,心里已有七分惧了。
  
樊伦领个徒弟,就来上游,走出三四十丈,就见条小船箭也似的过来,船上两个好汉,正是张横张顺两个,吹着唿哨,见这两个在岸边探头探脑,就将船撑近来,离着一丈远近,樊伦就结束了,托地向船上就跳,却是张横欲耍他,见他跳来,将竹篙往岸边石上一点,那船就移出三丈远近去,樊伦猝不及防,就堕进水里去,急展手脚从水里冒出头来时,张横又将船撑近来,叫道:‘啊也,刚才水急了当不得,你莫怪莫怪!“樊伦心里恼怒,却也说出不得,就忍着气扒上船来,张横方过去接了他那个乌家徒弟,就将竹篙一撑,小船早离暗边,就到中流水心处,张横喝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两方争强,拼命赌赛,任凭死伤,不恨不怪!”就将纸烧化了,把米撒进水里去,方将身上那破棋子布背心脱下来,就道:“你两个谁先将这棋布背心回来,就算胜者,赢的就霸了这河水面,输的从此不许在这河上行走。如有违者,神明共诛!”见两个都无异议,就将那背心与了樊伦徒弟,樊伦徒弟见师父眼色,将背心略一团,往师父近处河面上便抛,樊伦倒翻个筋斗,就翻下水面去,将身子略摆一摆,早到那布团近前,伸手便去抓,却听得水花响,那布团早被人伸手抓了去,急看时,却是张顺,樊伦就吃一惊,喝道:‘不是我,便是你!“双手略晃一晃,就取出明晃晃一对分水峨眉刺来,往张顺肋下就扎。张顺略略冷笑,就沉将水底里去,却见樊伦紧紧追来,心道:“这厮夸口,却也有些本事。就耍耍他,教他吃些苦头。”就只在水底下走,樊伦在水下却也开的眼,有三尺远近,只是追来,连刺得几刺,都吃张顺闪过了,心里忿闷时,忽得身子一震,就不知那里水流来,将樊伦卷将进去,樊伦急挣扎时,哪里得脱?原来水下却有暗流,樊伦不知,卷将进去,怎脱这番劫难?那暗流最急,早将樊伦带出二三十丈远近,樊伦心慌,就竭力挣扎时,脱不出去,连吃了几口水。眼前一亮时,樊伦方得露出头来,却又魂飞魄散,如何?早被暗流卷到瀑布边上,就直冲下去,眼见得这回比试如何结果?正是:
  两雄水中各逞才,不曾翻江亦倒海。飞流直下三千尺,却送水兽下崖来。
  张顺却在边上,心里暗笑,原来张顺在这水里却走过十数遭,知这暗流,因此只是引樊伦追来,不费半点手脚,轻轻松松便赢了这赌赛,就水中冒出头来时,只听得两边岸上惊呼喝采之声不绝。张顺就踩着水直到张横船上,见樊伦那个徒弟只是惊得发抖,喝道:“说好只是比试水性,你这鸟师父如何暗藏凶器害人?我连命都取了他的,再教你这些厮鸟个个都死!”那徒弟只是下拜,张横就将船直赴到那伙闲汉前,叫道:“那水兽已做了水鬼,你们这伙男女若再来搅闹时,就把来例样!“那些男女就都跪下去,插葱般拜,樊伦那两个徒弟就叩头道:“是我们师父有眼无珠,冒犯虎威,罪合万死!只是求好汉念一点情份,搭救我师父一救,感恩不尽!”张横喝道:“他自该死!却救什么?说好生死各安天命,须无反悔!”那些捣子苦苦叩头哀求,张横见他们如此,心中道:“如说不救时,须被他们说我们兄弟心肠冷,好没齿牙!罢!罢!“便与张顺道:“兄弟你说如何?”张顺道:“这个当得什么?我自下去救他来!“张横道:“这等大瀑布,怎生下去得?不要勉强!”张顺道:“我自小心罢了。”就上岸去,早到瀑布边上,相了一相,就踊身一跳,跳进那瀑布里去,两俺众汉子都不由得失声惊呼,正是:
  青山万古白练飞,今日英雄始界破。
  那瀑布总有四十来丈高,众人就扒着山石向下看时,只不见张顺露出头来,张横也自看,心里更比别人添一千倍焦急,看了多时,只是不见张顺半点踪影,心里烦恼,叫道:“苦也,这回我兄弟休了!”捶着胸只是叫苦,梁山几个好汉也惊疑,急过来劝,那里劝得住张横泪流,却是花荣叫道:“好也!张顺兄弟出水面来也!”众好汉大喜,一齐来看时,就见那碧波潭中,张顺翻浪伏波,早出水面来,手里却还挟着一个,不是樊伦是谁?众好汉大喜,就绕路下潭子边去接应,总有一个时辰,方觅路到得潭边,看时,见樊伦伏在一块大山石上,两眼翻白,挣扎不起,却是被瀑布冲下来,当不得那大力,昏了直沉到那潭底去,被张顺潜水寻着,救将出来,又替他逼出腹中积水,逃得性命。那些闲汉大喜,一齐跪拜张顺不迭,张顺笑道:“这个当得什么?你们带了他自去,以后莫要再来讨是非!”那乌家三个答应不迭,见樊伦兀自挣扎不起,说不得话,便抬了他,狼狈自去。
  花荣大喜,各夸张顺水性,各人就复觅路回上崖来,就教水手撑了船,自回那泊子里来。就摆布一桌齐整酒席,与张顺贺喜,席间杨雄道:“昔日里只是说张顺兄弟的水里功夫了得,究竟不得其实,今日一比,方见着真正,那樊伦的水性也算得是好的了,却怎及得张顺兄弟十一?不愧叫做浪里白条也!”蒋敬道:“当初张顺兄弟水中伏铁牛,方是一场好斗,今日这厮死样活气,没一丝气概,便是溺死了也罢!“众人都大笑,就说当日情景,张顺道:”李逵兄弟真是快性,我倒想念他,甚时上得隐龙山去,倒要和他醉上一场。那日他只是要寻鲜鱼,欺负渔家,坏了众鱼牙子的衣食饭碗,因此上和他小耍一场。“花荣道:“眼见得这回张顺兄弟大胜,为我梁山兄弟增光添采,各人心里都喜悦。只是我们几个却还要上逐天山上去请那神医则个,不可再有耽搁。你们兄弟可就收拾东西,待我们请的神医来,一同上隐龙山去。”张横张顺自应了,第二日自摆两只船送花荣三个过河,自家回去收拾东西预备不提。
  却说花荣三个行路,一路只是在那大山里转,见了些狼虫虎豹,长虫毒蛇,心急行路,但不来伤犯时,都不去理它们,因此走得路程急。这日看看又翻过一座山去,蒋敬手搭凉棚,望了一望,叫道:“好也,前里便是那神医住的那大山了,他那山生的奇,上生有千万树异样红花,远望如霞蒸云蔚,极是壮观,但是猛兽毒蛇不敢近那红花,因此那神医住的清闲快乐 ,只有一个童子看家。”花荣两个看时,果见远处一片红云笼了那山,如火烧着相似,各个称奇不已,就催动脚步赶下山来。正行间,花荣忽得大惊,就叫道:“两个兄弟,速速上树,有恶兽来也!”杨雄蒋敬不解,见花荣不解,却那里敢怠慢,就寻株大树,各人扒上去时,早有一阵狂风冲到,吹得飞沙走石,树木断折,几个抱住树,心里只是吃惊,接着便听有大声如闷雷,滚滚而来,正是:
  凶煞远古隐上荒,今日相逢无路藏。
几个急看时,就见千百头狼虫虎豹疾冲过来,势如风雨,蒋敬叫道:‘啊也!“心里吃惊,见那些狼虫虎豹冲到树下,却都止住了,将树团团围住,三个都惊呆了,却见那些狼虫虎豹都坐下,朝着树上哀号不已,状若求人哀悯,三个都惊讶,不知端地。正在此时,只听得一声怒吼,如焦雷相似,震得那山都微微的动,那些狼虫虎豹闻那叫声,都浑身颤抖,俯于地上,再也不敢有半分动弹。三个正惊间,就见一头怪兽过来,高约三丈,通体青色,,面目狰狞,颈子奇长,一跳一跳过来,落地时其动静如雷,看看跳得近了。三个都目瞪口呆,杨雄惊道:“好个怪兽!却是一只腿子的!”花荣猛醒,道:“我解得了,这怪兽名叫夔,乃是远古异兽,极是凶恶,阳世早已绝迹,不想此间都有,却被我们晦气遇上。”蒋敬道:“正是,昔蚩尤作兵伐黄帝。大战于涿鹿之地,蚩尤纵百兽,黄帝患之,乃使神南射大泽之夔龙,取其骨为擂,百兽皆骇,乃胜蚩尤。那夔龙便是这怪兽了,又孔子曰:‘木石之怪夔、罔两,水之怪龙、罔象,’都是一般的怪物。其发声如雷,万兽闻声皆骇,俯于地上,任其所食,最是凶恶不过。”杨雄听的筋骨都软了,道:“这等怪兽,如何教我们遇上?不如快些走,莫教它吃到肚里。”花荣急道:“不可,这时走也走不得,只好静以待变,看他怎地。”说话间,那怪兽早到近前,三个伏在树上,连大气也不敢透,惟恐那怪兽发觉,花荣却把弓箭紧在手里,但却也惧这怪兽,不敢弄出半点动静来。就见那怪兽跳到兽群里,挨个看过去,见一头猛虎肥壮,就叫一声,伸爪去那猛虎头上一拍,那猛虎脑盖碎裂,就流出脑子来,那怪兽俯下头,就将虎脑子吃了,又伸头咬住那死虎喉管,就吸了虎血,却还不饱,又去吃别的兽,不过片刻,已吃了三虎两狮一豹。三个看着,各各心惊,花荣见此情景,心里却恨怒,就悄悄将箭搭于弦上,只是不明那怪兽底细,终不敢射。却是那兽又走到一头花斑豹跟前,伸爪去那花豹头上摩挲,那花豹瑟瑟发抖,只是不敢反抗,正在这时,一头小豹子忽得从它身下钻将出来,原是却与那花豹是母子,那花豹将它伏在身下,只盼不被那怪兽发觉,谁知自身却被怪兽看上。这小豹正是初生不知畏惧,见这怪兽,竟露齿呜呜咆哮,那怪兽大怒,伸爪就来拿它,抓住往山石上就摔,却是那母豹护子,见此如何不急,反立起来扑咬这怪兽,那怪兽更是大怒,伸爪就打,只两下就打得那母豹翻滚不起,又去抓那小豹。正在这时,只听的那怪兽大吼一声,如同炸雷,旋风般反过身来,恶狠狠便看那树上,原来花荣见那母豹母子天性,拼命相护幼崽,动了侠义心肠,就觑那怪兽耳朵处,尽生平力一箭射去,谁知那怪兽体如金石,刀箭不入,饶是花荣神箭,竟伤这怪兽不得,却惹得这怪兽怒发如狂,就寻对头,早看得这三个在树上,就纵身一跳,有六七丈高,反在三个头上,就扑下来。树上最高处却是杨雄,见怪兽扑到,叫声“阿也!”,就跌将下来,那怪兽不知好歹,就以为杨雄是那放箭的对头,见杨雄落地,就跟去扑他,杨雄大惊,顾不得跌的腰背痛疼,就连滚两滚,倒将那怪兽一抓避开。那怪兽大声咆哮,待再追扑杨雄时,花荣早又放连珠二箭,就分射那怪兽的咽喉眼睛,那怪兽闻得弓弦响亮,举爪将射眼的一箭挡了,另一箭却不闪不避,任它射在自家咽喉上,却是不能透入,滴溜溜落向地下去了。花荣大惊,才知这怪兽的厉害处。那怪兽又挨了一箭,却也知是花荣射它,更是大声咆哮,就又腾起来,去抓花荣,花荣不及再放箭,急将那弓丢向那怪兽眼上,就一个筋头,从树上翻下来。那怪兽不防花荣灵便,又落个空,却是凶恶,方落地时就又腾的跳起来,去抓花荣,花荣却给它逼在死地,手上又无器械,看看危急万状,便在这时,只听的那怪兽一声大叫,震的半边天也动了,却从空中直挺挺跌下来,再也不动,竟是死了。却是如何变得这般?原来杨雄见花荣危急,就拈朴刀,舍命来相救,正那怪兽扑将起来,杨雄尽生平力量一刀搠去,恰从那怪兽脚心里透将进去,却恰这脚心处是那怪兽的命门,那一处最是娇嫩不过,伤者立死,却是杨雄误打误撞,这舍命一刀正搠着这畜生的极紧要害处,这怪兽如何不死?就花荣和杨雄两个,仗义出手,杀了这洪荒凶兽,正`是梁山英雄仗义除害处,有诗为证:
  一夔天下足,百兽莫敢当。吼动天外震,凶使万物伤。虎豹食欲尽,狮豺闻早僵。焉知逢英雄,诛却不复狂!
  三个见这怪兽死去,俱各骇然,呆了半日,还不敢信是真的。蒋敬舒手舒脚,从树上爬将下来,看了那怪兽确是死得僵了,方惊道:“这恶煞如此凶恶,连花兄弟神箭也伤它不得,却被杨雄兄弟一刀杀了,真是天数!”杨雄花荣两个各各后怕,浑身都透出冷汗来,都道:“万幸!”花荣道:‘我这箭下不知射过多少凶兽,倒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恶煞!“就谢杨雄救命之恩,杨雄道:“哥哥刚才不也舍命救我来,彼此兄弟之义,如何不敢舍命向前救哥哥?“几个心里都喜,也有诗为证:
  张耳陈余刎颈交,一争权位互杀身。如见粱山英雄意,天下共嗤笑杀人!
  那些猛兽本都伏着发抖,却见三个杀了这夔,俱都大喜,都围过来前足伏下,口中呜呜而叫,谢几个救命之恩,几个心中喜悦,相视而笑,过了好一会,众猛兽方渐渐散了。惟有那母豹衔了小豹,在三个身周围挨挨擦擦,十分亲热,却再也不离开。三个惊异,起身复上路时,那母豹带了小豹,依然跟在后面,过了十数里,犹自不去,三个方醒悟,这母豹为报救命之恩,是以要跟随三个,都面面相觑,蒋敬道:“不到这禽兽如此重情义也,胜于人多矣!古传蛇献隋侯之珠,我曾以为妄传,今日却不得不信了。”花荣道:‘“既然这豹子如此重情,由它跟几日也罢,过几时它饥饿必然自去。”三个便不去管它,由这豹跟在后面,到得傍晚,三个肚中饥困,停下打尖就宿营时,那母豹果不见了,三个也不以为异,谁知过不多时,那母豹拖只龅子,带了小豹又来三个近处咬啃,三个方自骇然,相视而笑,一夜宿了无话。到得天明上路,那母豹依然跟随,三个方信这豹子报恩之意,到得中午,花荣射了一头小鹿,自分半边与这豹母子两个,于是这豹遂跟定了三人。正是:
  莫笑禽兽无言语,从来情意能胜人。试看紧紧相随处,羞杀今人无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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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2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话说三个又行出十余里,早到那红花山峰下,果然景色清幽,与周围山峰都大不相同,怎生见得?但见:
  碧崖滴水,千丈清瀑吟老龙;翠岫出云,百合崒峦迷烟雨。岩前花木,万古长能留春色;洞口藤萝,百世由来带寒烟。仙禽双双,啼出林下相思调,白鹿双双,衔来草中如意花。
  正合幽人隐居处,从来禅客出性家。
  三个各自赏玩不止,更见那千万树红花从山顶上开下来,就占了半个山面,花林绵延,灿若云霞,就如织女巧手千百年方织就的一匹几万方的大红锦匹,又如国手李家兄弟拼了天地颜色抹出的一幅无限大的异样屏风,只是都不及的这花海生动,但风吹来,便似有千万个红衣仙女在枝头上翩翩起舞一般,实是绚美难言,迷的这几个神喧目驰,杨雄良久方叹道:“这神医倒会享福,弄得出这么一大片花儿,却难得他怎么种出来?”蒋敬笑道:“这花海本是天生就的,人如何弄的出来?除非他有菩萨神通。只是这花看起来极美,却当不得有剧毒,若是鸟兽食了它的花叶,不过半刻便死,更兼花树上生有无数尖刺,只教扎着了不过半刻也是死的,因此无有鸟兽敢去近它,由得它活的自在。“杨雄吃惊道:”如此好花。怎得反有剧毒,岂不是反糟践了?“蒋敬笑道:“世间凡是极美的,便往往带着奇毒,便如鹤顶红、孔雀翎、碧蚕卵,都是一般的,只要保得它不受别物侵害即可,却如何管的许多?”花荣道:“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这花虽生具奇毒,难到就没有克它的?”蒋敬笑道:“如何没有?凡是到了结果时,这花树结的都是浆果,便有一种青色异鸟飞来啄食,将果实十吃八九,因此这花树生长的极慢,况别的山峰上水土都不适宜它,也长它不得,因此就单单这峰上长着此花。要是这花如野草般好活时,普天下都是它的了,人兽鸟虫连同别的草木那有活路?”那两个都笑起来,花荣道:“难到那神医偏不怕毒?他倒活的自由自在。”蒋敬道:“他自解得药性,配得药物,因而不怕,我在他那草舍里养得几天毒伤,因此知道。他因这花便如护墙相似,盗贼鸟兽滋扰不得,是以在这里隐居,就只收个小童作伴。”花荣道:‘难道他便没个名字?却是如何模样?“蒋敬道:“他自称云中老人,生的鹤发童颜,真乃隐者修真之流。举止萧散,无一点世俗之气也。却是医术如神,多少医家束手的绝症,都随手而解,不比扁鹊仓公差些仿佛。”杨雄道:“却是比我们安道全兄长如何?哪个医术高些?“蒋敬道:“只怕安家兄长不及也!我曾见他于一个山民治头风病,就令那人饮下一味药汤,便如死去仿佛,后用利斧劈开脑袋,取出风涎,再将那山民头骨合起,施以药物,后两日那山民方醒,头风病却已好了,只须养好开颅之伤即可,看的我目瞪口呆,真当的起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术也!”那两个闻得俱是骇然,叹道:“真真神术也!“花荣道:“如此神医,救石家兄弟只是举手之劳也,我们速上山去,就好言求他,必有结果。“蒋敬道:“两个兄弟且随我来,这红花中却有小道,惟此间山民和他师徒知晓,外人不知。”
  两个大喜,就随他寻到所在,就穿入红花丛里去,次第上山。那豹子见了那红花却畏惧,口中低低咆哮,不敢向前。三个且不去理它,就任它母子在红花外守着。
  三个又爬了半日,早行出红花丛中,就见山上好大一片空地,尽是茵茵绿草,数十株大树掩映之中,却有三五间小小草舍,门前一道清溪潺潺而过,别是一番景致,蒋敬道:‘这便是神医所居只处了。“就引两个过去,却见一个小童在那树下整理药草,见了蒋敬,笑道:“蒋先生,你如何又来?可是又有什么事要求俺师父么?”蒋敬道:“正是,小可有个至爱结义兄弟,却患了一种绝症。昏迷不省,看看性命难保,是以引这两个兄弟不远前里来求告尊师,万望尊师大发慈悲也!”那小童笑道:“却是俺师父不在,早两日下山寻朋友去了,就采几味草药,回来好制麻沸汤,你几个若要等时,便去那边客舍里暂歇不妨,我自多做三份饭与你们下肚。“三个都道:“深感小哥。”称谢不已,那小童就引他们到一间草房里坐地,就捧上茶来,三个谢了,看房中布置时,就是四壁萧然,除了竹床木椅,就几子上铜瓶里插了一枝山花,板壁上悬着幅字,笔意冲闲高淡,有出尘之意,三个就看时,杨雄花荣两个不解,就蒋敬知道是《太玄经》里的一段文字,“苍木维流,厥美可以达于瓜苞。测曰:苍木维流,内恕以量也。”心中敬佩,见这两个问,就与两个解说,那两个依然是似懂非懂,却也懒的再问,那小童献了茶,自叫声失陪,就去整理药草,任三个在屋中闲话。却是到晚那云中老人依然未回,那小童自送过饭来,却是黄黍米煮的稠粥,自家泡的酸山菜,三个胡乱吃了,那小童收了器具自去,这三个在房中歇了一夜。
  却是第二日起来,又等了半日,依然不见那云中老人归来,三个都等得不耐,又没奈何,蒋敬笑道:“这道真应了那贾岛的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诗倒似古人几百年前为我们今日写就的一般。”杨雄道:“既在此山中,好歹等的他回转,
  只是不知他甚时回来,好生令人心焦!又是这饭吃得肚饥,没些酒肉荤腥,昨晚只好用口水去填那饿肠.“蒋敬笑道:‘你自也有些耐性,只是还不及花将军,亏得不是铁牛那黑厮来,此时早焦燥的抽出板斧来,‘去是不去?不去先砍杀你!’又坏了事也!”花荣笑道:“那次他去和戴宗去请公孙胜,是罗真人不准,便夜里上山去杀罗真人,坏了罗真人两个葫芦,亏得真人大度,虽教是教他在蓟州城中受苦数日,终是叫黄巾力士取他回来,饶了他。却自那事后,众家兄弟每做笑谈,只是不敢守着他说,坏了兄弟们情意。”三个正说笑间,忽听得那小童在门外叫道:“好也,师父回来也!“三个大喜,就抢出门来看时,早见个老人自岭下上来,举止萧散,相貌奇古,有云举霞张之表,怎生见得:
  高冠切云,鹤发酡颜,神朗似秋空皓月,眉白如西山横雪。藜杖麻鞋,依稀商山四客,药囊当腰,还似药王神仙。自在山中,常被仙猿献寿桃,萧然泉畔,每命老鹤衔奇草。正是清古高人客,阴间医术第一人。
  三个就迎下岭去,迎着老人便拜,那老人见了却喜,道:“远山索居,却得几位过临,幸何如之,就请屋里说话。“几个随他自到中间屋里来,那小童早献上茶来,就接了师父药囊,自去整理那些药草不提。
 那云中老人道:“三位前日仗义,为此山除去大害,造福此山苍生不浅。”三个怔住,不知他如何得知。那云中老人微笑道:“这夔怪在此山横行已数百年,伤了无数山民性命,造孽极深,只是从来驱除不得。便是老夫日常在山上行走,也自提心吊胆,惟恐为其所害。前日老夫下山,却恰正见得三位与这夔怪恶斗,将其除去,老夫心中敬佩,本欲出来与三位相见,只因逢一山民生有恶疾,须急救他性命,因此上便错过了。今却得三位驾临草舍,老夫心中甚是喜悦。”三个方知端地,蒋敬先将花荣杨雄两个与那老人引见了,便道:“路见不平,除恶去暴,实是我等兄弟本分,哪里及得上神医心念天下苍生,以高术救天下生者性命的无量功德?前时小可亦蒙神医所救,幸得性命,日日常感激在心,只是无可报答。今日引这两个兄弟到此,亦是为拯救一个兄弟的性命,是以再求神医再折三肱之曲,屈步出山救我兄弟性命。”那云中老人沉吟不语,显是心中为难,蒋敬见状,便起身跪将下去,花荣杨雄两个也跪,那云中老人吃惊,忙起身相扶,三个哪里肯起?杨雄道:“若神医不肯时,我兄弟宁愿跪死在这里,决不起来!“云中老人叹道:“三位都是义气深重,想你们的兄弟也必是好人,医者都有割股之心,如能出力,如何不尽心相救?只是三位有所不知,老夫自汉末来此阴世,已有一千余年,以青囊之术行世,救人颇多,感动上天,赐我散仙之位。却是三百余年前,秦广王的太子得一绝症,阴间诸医束手无策,是以秦广王亲求我相救,许我好处无数,我却知他太子作恶多端,曾带军以剿匪为名,杀掠奸淫平民男女十数万口,积头颅为台,号为“骷髅之台”,又好虐杀宫娥,每生啖宫女之肉,害死无数女子,是以心中憎恨,坚不相救。后秦广王太子病重而亡,他深恨于我,寻借口将我下在狱中,意欲将我害死。却是上天诸仙垂怜,奏过玉帝,只教将我流放在此,五百年不得出山,却命山神监押,是以老夫在此采药医人,却不出山一步,恐违天罚是也。此间数百年并无人知,却是相敬三位,故此说明,请三位乞谅则个!“三个听完,都是呆了,杨雄流泪,捶胸大呼道:“如此我石秀兄弟岂不是无救了?老天!,你怎得如此残忍?”撞头于地,就流出血来。那两个也自落泪,却见他势若疯狂,忙上前抱住。云中老人急道:‘三位不可如此,老夫虽不能出山,却自信歧黄之术无出之右,三位可将那兄弟的病状告与老夫,待老夫斟酌试拟一方,就于此处配齐,三位可急速赶回,将药与其服下,当可救他性命。“三个大喜,忙都拜谢不止,云中老人问了石秀病情,道:“此迷情离魂之症也,难怪你军中医者为之束手,当以猛剂去他心头积住之血,再以灵药调补,使他元神归位方可,待老夫与他写方配药。”就入内室,无半个时辰出来,提出三大包草药,并写就一个方子,付与蒋敬道:‘你可将此方付与你军中医者,教他按方如法与病人调治,不出百日,病人可复原如旧也!’三个大喜,就拜谢不止。云中老人道:“你三个于这路上时日耽搁已久,可速回去,恐他病重难治也!”三个听得,哪里再敢怠慢,就告辞下山,云间老人因送他三个,就问宋江军中之事,沉吟多时方道:“如此说来你们梁山兄弟上应天象,乃罡星下凡历劫也。只怕此番来阴间厮杀不小。数百年前老夫曾听神卜管铬说起,数百年后阴间必有异人来,搅动阴间乾坤,天为之赤,地为之裂,海之为沸,翻转十八层地狱,使天人三界不安,再教阴间换一乾坤。老夫听后心中疑惑已久,只是怕泄漏天机,从不敢与人说起,不想这番看来却应在你们身上。真个是天数有定也!“这三个听了都惊异,云中老人又道:“只是你们日后与秦广王对敌时,须防一个人,那人善会瘟疫祈攘之术,能一日驱遣瘟鬼杀人百万,乃瘟鬼之主也。只是此人多年前出游西海,至今未回,只恐到紧急之时,秦广王无奈必定请他出来,却不可不防也。”花荣等心中惊惧,都谨记于心,又自谢云中老人,云中老人微笑,就作歌道:“天动杀机,龙起于陆;地动杀机,虎暴于野。苍苍千年,干戈难绝。幽者虽有言,争知天命难测?不如歌采薇,回入白云歇。”就与几个作别,回山去了。
  三个心中敬佩不已,花荣道:“真高人也!”蒋敬道:“胜于伯夷、叔齐之流多矣!忧世而不愤世,远世而不避世,冲和高明,光风霁月,无人可比也!“杨雄道:“你们说的都对,我却只服他菩萨心肠也!此番救得石秀兄弟,我自甘愿为他粉身碎骨,任他所命。”花荣道:‘他这等世外高人,如何还望人报答?我们且急赶回去,就救石秀兄弟!“三个便放下脚步急走,就下山来,见那豹母子依然守在红花之外,就容它跟随,一行就自赶路,行到那日杀夔之处,见那夔的皮肉早被鸟兽食尽,只留一堆骨头,上面却落些乌鸦啄食。蒋敬就道:‘那日走的急,却忘了此事,这夔骨也是神物,以之击鼓,可骇万兽,为救石秀兄弟心急上山,就忘了取这骨,今日回来不可错过,就带它回隐龙山去,日后当有用这骨头之处。“杨雄笑道:“真不愧你叫神算子,当真一点便宜不折也!”就自过去驱散群乌,见骨骸之中,就有一只巨骨,其粗如人大腿,长有一丈,隐隐透出白光来,与众骨截然有异,便道:“也是个狼肮物事,这等巨槌,却是什么鼓能供它擂?又何人可以使动?却也眼见得是件宝贝,就带回去再说。”就自荷在肩上, 几个说笑,一行赶路不提,
  三个行了数日,已到那大河边,却是花荣早与张横张顺兄弟约好,此时便放起烟花火箭来。过不一个时辰,张横张顺兄弟早带渔丁,就驾两只船来相迎,见面各自大喜,却见三个带着豹子,扛着这巨骨,又自奇怪,三个把山中诸事都说了,听得两个惊叹不已,就教渔丁撑船,一溜放船到那泊子里,此时两个早收拾的停当,凡是不愿跟随的渔丁都与些银两打发了,有四五个愿跟随的,此时便一起启程,放把火把那茅舍烧了,都行路向隐龙山来。一路无非是渴饮昏宿,并无多话,这日行到离隐龙山不远,却早见旌旗招展,刀枪耀日,扎的密麻麻的营盘将隐龙山前困住,正是:
  才离虎豹出没地,又见白骨杀场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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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诗词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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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几个都吃惊,却是早有伏路小军报到寨里去,就有一员偏将领数百军卒杀来。花荣大怒,拈弓搭箭,只一箭就将那偏将射下马来,那些军卒都吃一惊,早被张横张顺杨雄几个并力向前,一阵就杀翻三四十个,带甲马军待向前时,早被花荣连珠箭发,就连射七八个下马,众军卒见不是事,掉头就走,倒将自家人冲倒践踏死了又十数个。杨雄几个追杀,看看离寨子不远,早被花荣蒋敬两个赶上叫住,道:“这败兵回去,必有大队军马出来,我们快走!“一语未了,只听寨中擂起鼓来。几个见不是头势,向密林荒野中就走,一气走出二十余里,那寨中大队军马赶出来,赶将一程,却寻不着,只得自回去了。
  这几个就密林中商议,蒋敬道:“却是你们追杀败兵时,我拿住两个逼问,却是秦广王恼我们梁山兄弟闹了酆都城,心中大怒,就发旨与北部五州,就每州十丁抽三,各起兵一万,来围困隐龙山,剿杀我们梁山兄弟。那些贪官污吏乘机逼取民财,敲诈勒索,十分害民,好容易拘刷起人马。五州会兵,到这隐龙山下已有七八日。两次交锋,被吴用哥哥设计,都杀的大败,因此不敢再向前攻山。只得这般远远扎住,就等待酆都城发来援兵,并力攻山。与我们厮杀的却是司州的军马,前日对阵时两个统领军官都被个姓甘的将军杀了,军马也折了二三成,因此被拨来守护粮道,领军的只是个副将。“这几个方知端地,都赞蒋敬细心。杨雄道:“既是如此,却怎得透过他营盘,回隐龙山去?”蒋敬摇头道:“却是这五州人马把大小道路都堵塞住了,伏下明卡暗桩,并有巡逻人马,提备严密,若要过去时,倒十分为难。“几个听了烦恼,花荣忽道:“他便陆路上堵塞住了,水路上如何提备?我们就砍伐树木,扎两只筏子,从水路上回山去。“几个道:“此计大妙。“张横张顺道:“便水路上有哨船巡逻时,也如何轮得他逞强?且看我们建功。”几个笑道:“正是你们用武之时,如有船时,便可夺他两只船来,连扎筏子的气力都省了。”因此计议定了。
  一行十数个便向南走,走到日落,正到得湖边,只听那鸿雁啊啊的叫,一队队落进那芦苇荡里去,那日落到湖心里,就映得一片血红,又有些白芦花风里吹起来,倒落得各人一头。各人就湖边歇脚,就看那远处时,却有两个小船在那边隐隐约约,就知是把守水路巡哨的阴军。张顺道:“我和哥哥自下水赴过去,就夺那两只船儿过来。“就和张横两个都脱了衣服,只着条水尡儿,口里咬柄尖刀,就下水奔那船游过去。却是不多时,早到得那几只船边,张顺和张横就各奔一条船。张顺到得船边,见船上两个打桨,一个伊伊呀呀摇着橹,还有两个拿着留客住、柳叶枪坐在船里,和那三个没来由的扯淡。张顺却不做声,就底下赴到摇橹的近处,就水里突然冒出来,一刀把那摇橹的剁下水去,那几个吃惊,还未叫出声来,张顺早翻上船去,就一刀一个把那两个使器械的也剁下去,正待杀两个摇桨的时,那两个却知机,就跪下讨饶。张顺便道:“你们若要死活时,就听老爷号令,好好将船送几个老爷上隐龙山去,便饶你们性命。“那两个答应不迭,就道:“老爷是山上的大王爷爷?”张顺哈哈笑道:“上得山上便是,老爷这趟就是来上山,要与那黑心阎君做个对头的!”那两个唬得胆也没了,哪里敢再多口,正待摇船去凑岸时。张顺早见张横独自一个摇着船过来,知这兄长心狠手毒,那船上的必是一个不剩了,只听张横笑道:“兄弟,你倒是乖,留下两个替你省力,我便是手顺,都砍进水里去,这会儿只得自己撑船也!”张顺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谁要你手快?那岸上自有跟我们的渔丁,到岸上自要他替你把桨好了。
  这会儿却没人替你省力。“两个就斗嘴取笑,看看那船早靠到岸边,那几个看见,一齐大喜,就岸上迎将过来。
  几个都下船来坐定,却是杨雄道:“苦也,却是这豹子如何上得船来?“张横道:“便是人坐着也嫌挤,一只畜生,怎管他许多?放它在这里也罢!”杨雄道:“它母子随我们这许多日,并不肯走,如何我们便抛下它们?反见得我们不如它们畜生义气?“张横没了说法,便道:“我们撑船的尽够了,这两个摇船的却碍手脚,便杀了也罢,倒能腾出位子来。”那两个听得,便跪下求饶。张顺道:“我自答应了不伤他们性命,如何能再伤他们?哥哥说的不好。”张横没了主张,道:‘这也不好,那也不义气,我却瞧你们如何摆布?“花荣笑道:“这许多人如何没有主张?便是要这豹子上船来,它自也惊恐,放着这十数人在此,可砍倒树木,扎个小小筏子,系在船后,就要它母子上去,带它过去罢了。”众人依议,就七手八脚砍伐树木,扎起个小小筏子来,就系在船后,那豹子却也通灵,却衔了小豹,窜将筏子上去,安安静静伏在上面,众人都大笑,就笑声里开船,一路划向隐龙山来。
  走两个多时辰水程,看看离隐龙山不远,忽然一声唿哨,就黑影里钻出七八只小船来,将这两只船攒定了,灯笼火把一起亮将起来,只听得一个大汉喝道:“我把你们这些该死的贼!如何敢黑夜来偷袭俺们寨子?要活的就束手就擒,莫要老爷们污手脚!”花荣听的却笑起来,就挺身道:“朱贵哥哥,你好精细也!如何不见得是我们几个?“朱贵认得大喜,就将船靠过来,道:‘是了望的小厮们走报,说有两只船悄悄过来,恐是贼军偷袭,因此我带些孩子们瞧瞧,却不道却是自家兄弟,呀,如何你们也在这船上?”张横张顺和蒋敬大笑,就与朱贵隔船厮见了,各道事务,就一起往岸上来,朱贵早命小喽罗去岸上大寨飞报与宋江等得知,就道花荣等回山和这三个上山之事
  宋江听得大喜,就会了吴用,传令除了前敌守关守寨头领,都来水寨迎这几个自家兄弟上山,当下宋江等赶到水寨,奏起一班细乐来,花荣等几个早迎上来,张横张顺蒋敬三个就拜宋江,宋江眼中早滴下泪来,与几个深述想念之意,那几个也落泪。宋江见这几个劳顿不堪,就教先去山上大寨歇息,第二日再到忠义堂上相会筵席,就与花荣两个接风并庆这三个兄弟重会。三个见宋江接的意重,也自欣喜。宋江就暗教花荣单邀住张顺,去自家房里歇息说话,相说诸事。
  
强灌些米粥进去,勉强挣命,看看已是无法可救,宋江大头领每日朝昏都过来几次看视,深责小人无能,亦是无法可想。”花荣道:‘你这等手段有限,如何救得他性命?好在已求得神医方药,你可按方与我石秀兄弟调治,等治得好时,自重赏于你。“那医士大喜,就讨得药方看了,拍着脑袋道:“真个神医!如此药理,小人闻所未闻也,但也知道全然对路,只是口中不能说出它的好处。依此方调治,石头领决无半点差失,不过数月,决可全愈。”花荣等大喜,那医士喜滋滋的自去按方煎药不提。花荣等就再来看戴宗,就见精神己是健旺了许多,正倚着枕在那里借着朝日读那《黄庭》,见得花荣大喜,只是还起不得身,下不的床,枉自努力只是挣扎不起,花荣两个忙向前扶住了,就问病情饮食。戴宗道:“我自去
  酆都城遭了暗算,多受苦刑,那厮们说我是神行太保,必有妖术,就用一百六十斤的大枷锁住我颈子,又用百般酷刑折磨,无数次死去活来,两腿的骨头吃他用夹棍夹得都碎了,脚上指甲尽数吃他拔了去,又下在水牢里,骨肉腐烂,半身皆被万蛆钻咬,疼痛非人所能经受,日夜只是盼着下刻速死。不想还能蒙众兄弟舍命相救,得到此间,实是非敢所望!如今上得山来已近一月,得宋江哥哥日夜相伴探望,尝药问食,又命医士用万金良药调治,精神已好的多了,只是下半身骨头尽碎,不能举动,想已是废了。想不到我神行太保在阳间日行千里,来此间却做了废人也!‘说着眼里禁不住流下泪来。花荣两个先是听得戴宗受那折磨,都切齿痛恨,花荣咬牙道:“等打破酆都城,拿住那秦广王,必要千刀万剐!”又见戴宗流泪,两个忙殷勤劝慰,花荣道:“哥哥勿要忧心,此间我和杨雄兄弟去逐天山去求告那神医,救石秀兄弟性命,此人真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手段,乃医中圣者也。除了与石秀兄弟求方外,下山之时我就向那神医求告,说与他哥哥与崔州平的伤势,他与了小弟两种丹药,内服外抹,言说不管多重的外伤,不过半年,必定全愈,哥哥可将这丹药来用,想不过半年,必定又能逍遥遨游四海也!”戴宗大喜,花荣就取出丹药,与那在一边服侍戴宗的医者,教他如法与戴宗调治,也一般与崔州平治理,那医士喏喏连声,小心收了。两个正再与戴宗来闲话解闷时,忽听忠义堂上鼓响,两个忙别了戴宗,就奔忠义堂来。
  却到得堂上,见一应头领除了前敌把关诸人外,都到的齐了,忠义堂上早摆下齐整筵席,就与花荣两个和张横张顺蒋敬三个接风。各人把盏敬酒,十分欢喜。却是此时强敌当前,也不敢十分醉。待得用过筵席,宋江就复聚拢众兄弟,商议破敌之策,吴用笑道:“哥哥不必忧心,小弟已思得一计在此,就教这五万军马有来无回,好歹也杀其大半。”众人听的大喜,就听吴用说来,只听吴用道:“此间虽有五州军马,分别是罗海州、司州,无定州,明州,海阳州聚拢来的。却是各州原先操练的精锐敢战军马,多半都抽去抵御那南蛮鬼军。此番发来的都是强征入伍百姓,十丁抽三,并要这些百姓自家准备军械、粮食、马匹,不能如期完备者,举家斩首。更兼那些贪官污吏百般勒索,多有家贫不能完备的,举家上吊的,闻道路上悬于林间的自尽的,累累相望。故这些军士个个怨恨之极,哪有心思来拼命打仗?这数日来每日都有数百军卒偷逃出寨,来投奔我们,小可已命将他们收在后山,别做一营,加以鉴别操练,一家人只是要求我们去打他城子,打救自家亲属,因此十分勇敢请战。古来行军打仗,全靠士气,此间阴间虽征集这五万军马,却是军心大变,又不精锐,乃乌合之众也,何足为惧?我军连新近上山的,不过一万五千,却都是勇敢善战的精兵,都有必死之心,如此以顺击逆,以勇击怯,以死击生,敌虽有百万,可一战而破,何况他只有五万军马?所以说此战必胜也。”众人听吴用说来,尽皆大喜,都欢呼请战,却听吴用又说道:“虽然我军尽起精锐,一战可胜,然我军正面冲杀,纵能杀敌一万,必也自伤八百,损折也重,是以却不正面迎他。今五州人心既离,尽是城中空虚,我意可兵分数路,就乘夜自湖中度过军马去,分路去奇袭他五座州城。就将那近日投来的小军分头带路,另拨一半先潜回自家城里去,联络亲故,到时一齐在城里放火起事,接应军马夜里入城去。如此打下五州,其军必定大乱,必定各自星夜奔回夺城。我这五支军马可就城里都召集从军百姓的父母家属,教在沿途山上呼唤,其军必定各自逃生,就中途散去大半,我这隐龙山再以精兵随后分路追击,可将那五路军马余众尽数覆灭,片马不回也!”众人听的尽数大喜,都道:‘如此再妙不过,吴用哥哥神算也!“吴用道:“此计也不足为奇,乃三国时吕蒙麦城破关羽之计也。教关羽十万精兵星离雨散,兵败身死,今我用来破阴间这五万军马,正合其用。众兄弟可各听吩咐,准备破敌。”众人一齐起立,凛听命令。只听吴用道:“今日是初八,五州路程各自有远近,但十三日夜各路军马当都能尽数到其城下,就三更时见城里火起时奋勇向前夺城,然后依计行事。”就分拨人数军马:取罗海州,解珍,杜迁,一千军马;取司州,解宝,宋万,一千军马;取无定州,李忠,周通,一千军马;取明州,刘唐,焦挺,一千军马;取海阳州,杨雄,朱贵,一千军马;各自到时过湖,分路去打城子,限定十三夜见火打城,不得有误。又拨五路追击军马,花荣,甘茂,天子山,马劲,罗士奇,各领一千精兵,就随后追杀五州军马,务要斩军杀将,使其不留片甲。又拨定张横、张顺兄弟总管水军,除先渡五路打城子军马,就随后去收拾五州军马弃下的寨中的军粮、器械、营帐,车马,尽数搬运上山。自家却和宋江就安排下庆功簿和庆功筵席,预备贺喜,众人大喜,各自去依令准备从事,预备行路厮杀。
  却有两个人发闷,只听得一人声如巨雷,就跳出来道:‘军师哥哥,你如何把铁牛忘了?这等快厮杀不要俺做个先锋,却待何时?要俺憋在家里,岂不是屈杀铁牛也!“吴用微笑看时,却是黑旋风李逵,就道:“你前日不听军令,私走下山,目无哥哥,本应重罚,念你为相救戴宗兄弟出力上,因此饶过。只是须有薄罚,这次厮杀便不用你,日后别有好的时,再用你出力向前。“李逵听得叫起撞天屈来,叫道:“日后谁知哪个猴年马月?岂不是活活憋杀人?俺铁牛只要第一个向前,若不用俺时,就这时提板斧下山杀他千百人,战死方罢!·”众人忙也上来替李逵说情,吴用微笑道:“既你要死命去上阵冲杀时,有个人这次不可使他走了,你可敢就万军中取他首级么?”李逵大喜,拍着胸脯叫道:“敢!敢!”吴用道:“这次他五州会兵,就中最要紧的是这知罗海州张蒙方,总领五路军马,须是杀的他,方是大功告成,只是他身边有酆都城拨来的一员大将,叫赛雄信吴子安,十分骁勇,与甘茂将军等几次交兵,不分胜负,因此若杀张蒙方时,必先杀得此人,方告成功,你既愿去时,可与时迁兄弟引五百精兵,伏在罗海州外二十里地的山上,到时突出`,先杀吴子安,再杀张蒙方,这两颗首级,都着落在你们身上。”李逵大喜,拉着时迁去了。宋江和吴用相视而笑,就商议日后诸事不提。
  
第二日天未晓,花荣先会了杨雄,就到石秀房里来,看看石秀气息越发微弱了,禁不住垂泪,就问那军中医士,那医士道:“已是多日不能言语,三丝两气,不进饮食,只是使牛角强灌些米粥进去,勉强挣命,看看已是无法可救,宋江大头领每日朝昏都过来几次看视,深责小人无能,亦是无法可想。”花荣道:‘你这等手段有限,如何救得他性命?好在已求得神医方药,你可按方与我石秀兄弟调治,等治得好时,自重赏于你。“那医士大喜,就讨得药方看了,拍着脑袋道:“真个神医!如此药理,小人闻所未闻也,但也知道全然对路,只是口中不能说出它的好处。依此方调治,石头领决无半点差失,不过数月,决可全愈。”花荣等大喜,那医士喜滋滋的自去按方煎药不提。花荣等就再来看戴宗,就见精神己是健旺了许多,正倚着枕在那里借着朝日读那《黄庭》,见得花荣大喜,只是还起不得身,下不的床,枉自努力只是挣扎不起,花荣两个忙向前扶住了,就问病情饮食。戴宗道:“我自去
  酆都城遭了暗算,多受苦刑,那厮们说我是神行太保,必有妖术,就用一百六十斤的大枷锁住我颈子,又用百般酷刑折磨,无数次死去活来,两腿的骨头吃他用夹棍夹得都碎了,脚上指甲尽数吃他拔了去,又下在水牢里,骨肉腐烂,半身皆被万蛆钻咬,疼痛非人所能经受,日夜只是盼着下刻速死。不想还能蒙众兄弟舍命相救,得到此间,实是非敢所望!如今上得山来已近一月,得宋江哥哥日夜相伴探望,尝药问食,又命医士用万金良药调治,精神已好的多了,只是下半身骨头尽碎,不能举动,想已是废了。想不到我神行太保在阳间日行千里,来此间却做了废人也!‘说着眼里禁不住流下泪来。花荣两个先是听得戴宗受那折磨,都切齿痛恨,花荣咬牙道:“等打破酆都城,拿住那秦广王,必要千刀万剐!”又见戴宗流泪,两个忙殷勤劝慰,花荣道:“哥哥勿要忧心,此间我和杨雄兄弟去逐天山去求告那神医,救石秀兄弟性命,此人真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手段,乃医中圣者也。除了与石秀兄弟求方外,下山之时我就向那神医求告,说与他哥哥与崔州平的伤势,他与了小弟两种丹药,内服外抹,言说不管多重的外伤,不过半年,必定全愈,哥哥可将这丹药来用,想不过半年,必定又能逍遥遨游四海也!”戴宗大喜,花荣就取出丹药,与那在一边服侍戴宗的医者,教他如法与戴宗调治,也一般与崔州平治理,那医士喏喏连声,小心收了。两个正再与戴宗来闲话解闷时,忽听忠义堂上鼓响,两个忙别了戴宗,就奔忠义堂来。
  却到得堂上,见一应头领除了前敌把关诸人外,都到的齐了,忠义堂上早摆下齐整筵席,就与花荣两个和张横张顺蒋敬三个接风。各人把盏敬酒,十分欢喜。却是此时强敌当前,也不敢十分醉。待得用过筵席,宋江就复聚拢众兄弟,商议破敌之策,吴用笑道:“哥哥不必忧心,小弟已思得一计在此,就教这五万军马有来无回,好歹也杀其大半。”众人听的大喜,就听吴用说来,只听吴用道:“此间虽有五州军马,分别是罗海州、司州,无定州,明州,海阳州聚拢来的。却是各州原先操练的精锐敢战军马,多半都抽去抵御那南蛮鬼军。此番发来的都是强征入伍百姓,十丁抽三,并要这些百姓自家准备军械、粮食、马匹,不能如期完备者,举家斩首。更兼那些贪官污吏百般勒索,多有家贫不能完备的,举家上吊的,闻道路上悬于林间的自尽的,累累相望。故这些军士个个怨恨之极,哪有心思来拼命打仗?这数日来每日都有数百军卒偷逃出寨,来投奔我们,小可已命将他们收在后山,别做一营,加以鉴别操练,一家人只是要求我们去打他城子,打救自家亲属,因此十分勇敢请战。古来行军打仗,全靠士气,此间阴间虽征集这五万军马,却是军心大变,又不精锐,乃乌合之众也,何足为惧?我军连新近上山的,不过一万五千,却都是勇敢善战的精兵,都有必死之心,如此以顺击逆,以勇击怯,以死击生,敌虽有百万,可一战而破,何况他只有五万军马?所以说此战必胜也。”众人听吴用说来,尽皆大喜,都欢呼请战,却听吴用又说道:“虽然我军尽起精锐,一战可胜,然我军正面冲杀,纵能杀敌一万,必也自伤八百,损折也重,是以却不正面迎他。今五州人心既离,尽是城中空虚,我意可兵分数路,就乘夜自湖中度过军马去,分路去奇袭他五座州城。就将那近日投来的小军分头带路,另拨一半先潜回自家城里去,联络亲故,到时一齐在城里放火起事,接应军马夜里入城去。如此打下五州,其军必定大乱,必定各自星夜奔回夺城。我这五支军马可就城里都召集从军百姓的父母家属,教在沿途山上呼唤,其军必定各自逃生,就中途散去大半,我这隐龙山再以精兵随后分路追击,可将那五路军马余众尽数覆灭,片马不回也!”众人听的尽数大喜,都道:‘如此再妙不过,吴用哥哥神算也!“吴用道:“此计也不足为奇,乃三国时吕蒙麦城破关羽之计也。教关羽十万精兵星离雨散,兵败身死,今我用来破阴间这五万军马,正合其用。众兄弟可各听吩咐,准备破敌。”众人一齐起立,凛听命令。只听吴用道:“今日是初八,五州路程各自有远近,但十三日夜各路军马当都能尽数到其城下,就三更时见城里火起时奋勇向前夺城,然后依计行事。”就分拨人数军马:取罗海州,解珍,杜迁,一千军马;取司州,解宝,宋万,一千军马;取无定州,李忠,周通,一千军马;取明州,刘唐,焦挺,一千军马;取海阳州,杨雄,朱贵,一千军马;各自到时过湖,分路去打城子,限定十三夜见火打城,不得有误。又拨五路追击军马,花荣,甘茂,天子山,马劲,罗士奇,各领一千精兵,就随后追杀五州军马,务要斩军杀将,使其不留片甲。又拨定张横、张顺兄弟总管水军,除先渡五路打城子军马,就随后去收拾五州军马弃下的寨中的军粮、器械、营帐,车马,尽数搬运上山。自家却和宋江就安排下庆功簿和庆功筵席,预备贺喜,众人大喜,各自去依令准备从事,预备行路厮杀。
  却有两个人发闷,只听得一人声如巨雷,就跳出来道:‘军师哥哥,你如何把铁牛忘了?这等快厮杀不要俺做个先锋,却待何时?要俺憋在家里,岂不是屈杀铁牛也!“吴用微笑看时,却是黑旋风李逵,就道:“你前日不听军令,私走下山,目无哥哥,本应重罚,念你为相救戴宗兄弟出力上,因此饶过。只是须有薄罚,这次厮杀便不用你,日后别有好的时,再用你出力向前。“李逵听得叫起撞天屈来,叫道:“日后谁知哪个猴年马月?岂不是活活憋杀人?俺铁牛只要第一个向前,若不用俺时,就这时提板斧下山杀他千百人,战死方罢!”众人忙也上来替李逵说情,吴用微笑道:“既你要死命去上阵冲杀时,有个人这次不可使他走了,你可敢就万军中取他首级么?”李逵大喜,拍着胸脯叫道:“敢!敢!”吴用道:“这次他五州会兵,就中最要紧的是这知罗海州张蒙方,总领五路军马,须是杀的他,方是大功告成,只是他身边有酆都城拨来的一员大将,叫赛雄信吴子安,十分骁勇,与甘茂将军等几次交兵,不分胜负,因此若杀张蒙方时,必先杀得此人,方告成功,你既愿去时,可与时迁兄弟引五百精兵,伏在罗海州外二十里地的山上,到时突出`,先杀吴子安,再杀张蒙方,这两颗首级,都着落在你们身上。”李逵大喜,拉着时迁去了。宋江和吴用相视而笑,就商议日后诸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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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4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正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张蒙方自五州会兵,得总领五万大军,心中十分得意,却依样大口小斗,将军士十分克扣,便是他州军官进谏,只是不听,因此军士怨声载道,谁肯出力向前?十数日间与梁山好汉两次交锋,都大败而归,损兵折将,张蒙方心中懊闷,只将自家带来军中的两个歌舞姬教来调丝弄竹,将歌喉佐酒,哪里去抚恤军士?那丝竹之声传将出去,远近军士,无不切齿,正是:
  将军贵重不据鞍, 调丝弄竹来行酒。更阑酒醒山月落,彩缣百段支女乐。谁知营中血战人,无钱得合金疮药!
  却是那酆都城拨来的大将赛雄信吴子安这日夜间出来巡营,闻得丝竹之声,心中也怒,遂来帐中劝谏,张蒙方喝的醉眼蒙胧,见吴子安不传而入,不悦道:“莫非有紧急军情,否则本官并未传你,何以擅自闯入本官帐来?”吴子安冷笑道:“大人受统领重任,不思剿灭贼寇大事,却于屡败之余,今军心不稳,人人惊惧,特来请大人示下。“张蒙方已经醉酒,听的他如此说,心中大怒,道:“本官不过喝两杯酒来解闷,如何慢了军心?你竟敢来伤犯本官面皮,该当何罪?便是有几个倔强的不服时,都斩头来去辕门号令,以一儆百,何惧之有?”就教左右将吴子安乱棍打出帐去,那吴子安心中忿怒,恨恨而出。张蒙方心中也忿,一脚把酒案踢翻,唬得那两个歌女战盏兢兢,面无人色,哪里敢向前劝说?张蒙方余怒未息,便欲召亲信去捉吴子安来斩首,却是他素日亲信的一个清客相公,唤作小张仪陆定的,急向前拦住,道:“大人不可如此,那吴子安十分骁勇,又极得军心,况是与那四州的领军军官十分交好,若今时去捉拿时,若是那厮不服,做出事来,如前番甘茂那些叛将时,大人性命危矣!” 张蒙方听他危言耸听,将身上的酒吓的都自三万六千个汗毛孔走了,便呆住了,好半晌才向他问计,那小张仪陆定颇有几分歪才,况心中凶险,专一妒贤嫉能,是以旁人才以小张仪呼之,他方心中得意,就索性以此为号,此时上前时,却早有成竹在胸,筹划了好几条毒计在心里,见张蒙方如此,便献计道:“大人不必为难,毒蜂入怀,解衣去之,今这厮去时,脸上已有悻悻之色,必有反意,自当早加铲除,昔秦末时楚军屯军于河上,卿子冠军宋义不能早下手杀项羽,致使为其所害,今大人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张蒙方不耐道:“我自有杀这厮的心,你只须说如何下手方稳妥?” 陆定道:“小人已想的计较在此,眼见得吴子安这厮多有勾结,其党甚众,当一举除尽,方免后患。大人可明夜就大帐中排下宴席,就教军将都来赴宴,只说商量破敌之策,却于帐后就伏下刀斧手,待酒过三巡,就掷杯为号,教刀斧手一拥而入,将这些军将就都酒席上拿住斩首,却教大人的亲信分领其军,大事可定也!” 张蒙方踌躇道:“我只想杀吴子安一人,如何反杀这许多军将?若是真的激起军变来,却如何是好?此事做出来须无悔处。“那陆定道:“蛇无头不行,最多只是几个乱兵鼓噪,做不出什么大事,到时候以大人之威镇压,决无疏漏处。”张蒙方又踌躇道:“倘若梁山贼寇乘机来攻,却如何是好?那时却无将可用。”陆定道:“我军几倍于梁山贼寇,梁山贼寇自保不足,却如何敢来攻我?便来时,大人自可高沟深垒,不与他交锋,贼寇怎能奈何得我们?只须将军情拖延的数月,自有千万两金银落入大人囊里,那时只须将金银送去酆都城中使用,再教大人的妹妹于大王驾前说项,升大人于酆都城去,做个大官,此处只教调别人来顶缸,何险之有?” 张蒙方听得大喜,道:‘真不枉你叫做小张仪,真个好计!我自升调的去酆都城去时,决抬举于你,寻一个有油水的好官于你做。“小张仪陆定大喜,就屈膝谢了,两个便密议,将毒计来安排,正是:
  阴曹任官谋不臧,除却冠虎便贪狼。求贪便将军国卖,如此之邦安不亡?
  却是次夜月上时分,张蒙方看陆定把事安排的都停当了,就教传下令去,教众军将文官都来中军帐赴宴,就商议破灭梁山贼寇的大计,众军将文官听得主帅呼唤,如何敢不来,只得都来赴宴,吴子安只得也来,心中却有些惊疑,却见张蒙方笑容可掬,只将大杯就来劝酒,心下稍安,只得将愁肠抛开,没奈何强饮了几杯。张蒙方见这些军将都不提备,心中大喜,只待酒过三巡便来下手。却是看众军将饮酒间,陆定从外面进来,就自点头,知诸事安排都定,大喜,就待去席上拿起酒杯,掷杯为号时,忽听得帐外一阵大乱,心中一惊,就见一员将奔的热汗满面,口中气若牛喘,冲进帐来,叫道:“大人不好,梁山贼寇袭了罗海州城也!” 张蒙方并诸军将一齐大惊,就问端地,那军将道:“十三日夜间,罗海州城中忽然火起,却是奸细放火,打开城门,梁山贼寇伏兵在外,一拥而入,就陷了城池,杀掠官民,抢劫府库钱粮。小人因去城中催粮,幸逃得性命,因此赶回报知。“张蒙方并诸军将听得都惊呆了,就如穿鳃之鱼,截颈之雁,到此怎做得言语?半晌张蒙方方道:‘我等将贼人围困于此,贼人莫非身生双翼,飞过去打了城?”众皆无语,一员将忽道:“贼人有水军,想是乘黑夜将军马暗度过湖,就去偷袭了城。” 张蒙方大怒,就问管领水面上巡哨的首将时,那首将抵赖不得,只得道:“前几日贼人水军夜间攻打水寨,只在寨外呐喊,小将恐中埋伏,不敢出去交战,到得天明前一个时辰,贼人方自退去,想是那夜过的湖去。”张蒙方怒问如何不来回报时,那首将禀道:“本也来帐外求见,只因闻大人饮酒,帐外定不放小人入里来,因此不能报知。“张蒙方怒道:“胡说!分明是你怕死避战,延误军情,却来诬陷本帅,将罪责推在本帅头上,如何不是罪该万死?左右与我斩了报来!”众军将哪个敢来劝,就见那员首将被拖将出去,顷刻将血淋淋一颗首级献上帐来,众军将心中各自怨怒,都不言语。张蒙方又道:“那位将军敢领兵去剿灭梁山贼寇,收复得罗海州城,本官重重有赏!”却是连说三遍,无人言语,张蒙方大怒,忽得一人挺身道:“末将不才,愿领一枝人马,双手将罗海州城取回。” 张蒙方看时,却是吴子安,心中大喜,就教拨五千精兵于吴子安,务要杀败贼人,将城夺将回来。吴子安领令待行时,却是一连串报马入帐来,就分别报梁山贼寇袭了司州,无定州,明州,海阳州,都是一般说话,众军将面面相觑,俱各大惊,顾念家中妻小,商议一遭,便齐上来道:“今贼人袭取州城,军中将士家小都在城中,须得星夜回去相救,请大人允准。”张蒙方目瞪口呆,大怒道:“凡是须得本官做主,你们如何擅做的主张,哪个敢行的,就地斩首!”众军将心中忿怒,都冷笑道:“我们只是奉旨来与你会兵,便轮得到你妆大?今日哪个敢拦阻老子的,就乱刀剁为肉泥!“都气忿忿出帐去了,各自点起应有军马,星夜回去救自家城子,一时军中大乱,张蒙方见反了众军将,一时气倒在椅子上,吴子安心中鄙夷他,哪里去来劝他?却是陆定暗近前来与张蒙方说道:‘今日军中大乱,众将都引兵走了,倘若贼人乘机起大队军马来冲击时,我们这几千军马如何当得住?不如也奔回去,就夺回罗海州城来,再做计较。” 张蒙方哪里再做得主张?就教吴子安起兵回去打罗海州城。吴子安冷笑出帐,忽得见一阵风吹过,就掀起两侧帐幕,露出那些刀斧手来,大惊,就急回自家帐中,教手下去探,方知端地,不由得咬牙切齿,心中道:“我只一心尽忠于国,才忍着受这些贼猪狗的气,这些贼猪狗却欲害我,罢!罢!”就自家心中有计较了。却是也不声张,就点起军马待行,却是张蒙方要安顿歌姬,收拾自家克扣下的诸多金银,忙有两个时辰,兀自收拾未了,吴子安心中冷笑,也不去催他,自冷着面听众军士大骂。又过大半个时辰,张蒙方方收拾车仗完毕,传令教军马起行。吴子安也不去见他,就催军马起行,众军士闻得州城陷了,都顾念老小,要赶回去探视,早已归心似箭,此时听的令下,如何不抢着走?正是军行再无纪律,凡是一应行李辎重都抛了,只是拼命奔走?吴子安也不约束,只是随着行。看看张蒙方车仗行李沉重,哪里跟得上大队?就落在后面。
  行出数十里,就忽两侧山上喊上大作,众军大惊,却是无人马杀来,细听时,都是喊子唤爷之声,都是自家亲人,那些强征来的军士此时那里管的许多?都抛了刀枪,向两侧山上乱跑,要去和自家亲人见面,一时军马大乱,散去者十有八九。张蒙方在后闻得大怒,带百余名亲信赶上来恐吓,众军那里听他?尽散入山林中去了。张蒙方目瞪口呆,见吴子安领数百亲军过来,急道:“似此如何是好?吴将军可努力保我一家老小,若是挣扎的性命,我到酆都城见得大王面时,当重重保举将军,做个大大的官!” 吴子安道:“大人尽可放心,在下必有报答大人处。” 张蒙方大喜,就马上乘谢不已,便教自家车辆先行,要吴子安领兵在后保护。
  看看天明,正行到一处山口处,两侧都是猛恶林子,张蒙方心惊肉跳,就马上许下三千座寺,十万卷经,只求天上神明打救则个,只听得后面喊声大起,一队军马追来,张蒙方大惊,吴子安冷笑道:“大人不必惊慌,待我去挡住追兵。“张蒙方大喜,就如丧家之狗,骑马先逃。却是行不数里时,早听得一棒锣响,就林子中涌出无数悍勇小喽罗来,当先一个黑大汉手执双斧,就如黑旋风滚近来,张蒙方急叫左右时,早不见一个,却是乖觉的先回身逃了,张蒙方急也待下马要走,哪里能够?早被李逵滚近身来,就一斧劈断马腿,张蒙方跌下马来,李逵就待再将斧来劈时,早有一个汉子就树上猿猴般荡下来,就揪住张蒙方,一刀劈下头来,正是鼓上蚤时迁,正是:
  莫言恶尽无报应,今日须将头颅偿。
  却说吴子安看那追兵,却是“甘“字旗号,知是甘茂追来,心中大喜,原来吴子安与甘茂在酆都城中曾同做值殿将军,因此有一段交情。便下马等候,教手下的都弃了器械,只等甘茂过来。过不久,甘茂一马当先,引一千铁骑风驰而至,见吴子安如此,惊喜交加,便喝下人马,下马自与吴子安相见,吴子安道:‘前日阵上,蒙尊兄相邀弃暗投明,为那时遇迷,不曾答应兄长,今日穷途末路,腆颜求降,还忘兄长莫加耻笑。” 甘茂大喜道:‘难得兄弟回心转意,愚兄欢喜不尽,却如何说此等话?梁山宋江大头领爱才如命,义气深重,因此愚兄投托于他,誓死向前,既是兄弟有此心共聚大义时,愚兄当在宋江大头领前竭力举荐,不负兄弟之才也!“吴子安大喜称谢,甘茂道:“愚受宋江大头领军令,不可使张蒙方那狗官走了,兄弟可与我一起追去,杀了这狗官,将首级去山寨请功,兄弟脸上也有光彩。” 吴子安大喜道:“这狗官就在前面不远,自当随哥哥追去。”甘茂也喜,就一齐上马追去。却是吴子安急着要干功劳,就抢在头里,追出数里,看看离那车仗不远,心中大喜,叫道:“狗官休走!“将马急赶过去时,忽得座下马一声惊嘶,就把吴子安翻下马来,旁边冲出一个黑大汉,举斧就砍,正是:
  才生豪杰聚义心,又逢煞星性命危。
却说时迁杀了张蒙方,就割下头来,李逵不忿道:“时家哥哥,你如何来抢我道路,怕不坏了兄弟们义气?”时迁笑道:“这厮手脚活些,我怕他走了,因此赶上杀了,莫怪。” 李逵愤愤的道:‘我在宋哥哥前好番说话,才得这番厮杀,却被你拈了头功去,好没面目!“时迁见李逵大急,心里倒有七分醋他,便道:“眼见得还有一个什么赛雄信吴子安,必在后面,那厮武艺出众,李哥哥你可就杀那个,方才身份相称,杀这死样活气的,如何不教人笑你?杀此人时,我自再不与你抢。”李逵骨朵个嘴,听这几句话受用,方不言语了。时迁就叫小喽罗在道上设起绊马索,上面压了浮土,自和李逵依旧在道边长草中伏了,只等吴子安来,——却不知吴子安已降了自家人。过不多时,却见吴子安骤马赶来,正奔到埋伏处,那小喽罗得了头领吩咐,只要干功,不管好歹就拽起绊马索来,吴子安哪里防备,翻身落马。李逵早等的心里燥,只是咬牙,喝一声,跳出来,挥斧就砍。吴子安大惊,将手臂来隔时,早被李逵一斧就将条手臂卸下来,痛晕于地。李逵哪管好歹,举斧朝吴子安面门上就砍落,却早听的一声暴喝,“不可莽撞!”就有人骤骑赶上,将枪来斧中间一格,将李逵斧头荡开。李逵大怒,挥斧待赶上厮杀时,只听身后时迁早叫道:“甘将军,你如何来到这里?“李逵光着眼去看时,赶来的却是甘茂,一脸惊怒之色,方悻悻收了斧头。只听甘茂怒道:‘你们如何伤我这兄弟?“时迁道:“甘将军如何这般说?我们自奉了哥哥将令,于此伏着,要拿这张蒙方与姓吴的首级,是以先杀了张蒙方,李大哥见这人骤骑赶来,只当他来与张蒙方报仇厮杀,是以伤了他,却不知此人与甘将军是这般关系,只是山寨里宋哥哥与吴军师的将令,莫怪。”他口中说话,甘茂自早下马去看吴子安,只见双目紧闭,断臂处血如泉涌,唤了几声,哪里来答应?——却未把时迁的话听在耳里。心中那火腾起三千丈无明来,叫手下小卒与吴子安裹伤,自挺身起来,朝李逵道:“黑厮,你这般伤我兄弟?该当何罪?”李逵听的他骂,心里也怒,叫道:“俺自奉两个哥哥将令,来这里杀这两个厮鸟,便砍一千段也是应的!偏你横身在里面打炮发横?便莫说是你什么狗屁兄弟,便是你十八代祖宗老爷也杀翻了,你却来咬老爷鸟!”甘茂大怒,就小校手里夺条枪,奔来戳李逵。李逵也忿,挥板斧来迎,两个就坡前杀作一团,怎见得这番厮杀:
  那个气忿忿斧欲劈开华山岳,这个恨怒怒枪欲搅翻东海波。这个是天蓬下凡,裂目要将对头断头斩;那个是华光重生,暴心欲把冤家穿心破。那枪点打挑戳,似万朵梨花散天宇,那斧劈砍捣斩,如千条白芒贯皓月。正是黑虎赶白龙,一对恶煞没闪躲。
  这两个仗一腔怒气,尽生平武艺厮杀,就斗到六十余合,不分胜败,看的时迁和众军士都呆了,时迁不住叫,这两个哪里肯听,时迁又知自家本事,不敢近前来与这两个解拆。斗到间深里,恼的李逵口中发喊如雷,将斧横滚竖剁卷进来,甘茂虽是好武艺,也觉难当,当下喝一声,拖着枪便走,李逵哪里肯舍,大喝挥斧赶来。赶不上十数步,甘茂兜胯大转身,就喝一声,早一枪戳回来,力量贯处,那枪红缨都扎起来,李逵猝不及防,却幸得身手快,就把两个斧篡立起,如合门扇似挡他这一枪,却听声音响亮,这两个都退开三步。却是甘茂得了先手,就将那枪只向李逵小腿上乱戳,一连十数枪,如风疾般快,就唤作“拨草寻蛇缠丝枪。”李逵大喝,就挥斧乱架,一连退出一二十步去,却是被甘茂一路枪赶得脚步都乱了,甘茂见李逵斧招错乱,心想:“此时我伤他不难,只是宋公明待我恩义,伤了这黑厮与他脸面上不好看,只是叫他一跌,出这胸中一口恶气罢了。”就喝一声,将枪就掣到背后去,李逵见面前那枪影忽的不见,方一呆间,甘茂那枪早荡回来,就如大竿子相似,枪杆去李逵腰上抽个着,李逵暴喝一声,和身跌倒,挣扎不起,时迁大惊,急跳到李逵身前挡住,就见甘茂并不追击,退后两步,收住了枪,发话道:“这回如何?俺这兄弟已先降了山寨,赶来追杀张蒙方则个,你两个如何反伤了他,弄断了他臂膀,教他成了废人?” 时迁和李逵听他如此说,方知端地,都后悔不迭,时迁因把那上面话又与甘茂说了,甘茂也方才知缘故,却是冤冤相错,也难深怪这两个,只得恨道:‘你两个也恣鲁莽了些,我这兄弟好武艺,本投靠山寨,待来与山寨出力,却被你们伤做了废人,既如此,也只得回山禀报与宋江大头领知道,再做计较,“因叫手下将吴子安抱上马去,就领人马回转山寨不提。
  
  时迁和李逵两个都呆住,半晌时迁方道:“李大哥,这回如何是好?”李逵羞恼,脸上早如红布相似,却说不出话来,心里只道:“这厮枪法倒强,又会使什么回马枪,我铁牛倒吃这老大亏!眼见得却是这厮占住了理,必又去哥哥面前去说嘴,教哥哥责罚我,哥哥定是要俺与他磕头陪话,岂不是教俺铁牛再抬不起头来?俺如何能再回山上去?罢!罢!”呆了半晌,就地上爬起来,也不和时迁说话,就自走入林子里去了。时迁叫道:“李大哥!李大哥!”李逵哪里答他,就一时走的不知去向,时迁却知李逵脾气,不敢去赶,只得无精打彩,就领小喽罗回山来。
  
  且说甘茂回山,将诸事项说与宋江与吴用,两个大惊,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先叫军中医士与吴子安治伤,又与甘茂好生陪话,说明事出误会,不可伤了山寨大义,又允等李逵和时迁回山,必责罚二人,教二人磕头赔话,甘茂方才意平。却是过不一日,诸路军马回报,就大破五路阴间军马,杀死五千有余,收到投降归顺军士三万有余,战马数千匹,并粮草、车辆、军器衣甲旗帜等不计其数,又打下五座州城,尽得五州仓库钱粮。宋江大喜,便与吴用商议,吴用道:“我军虽然大胜,毕竟力弱,若分军守把诸城时,被他大军来时,必然吃亏,眼下只可就守住潜龙山,教诸路军马兄弟都回山来,然后训练军马,再图大举。另教众兄弟离城时就发仓济贫,留与百姓想念,日后再取五城时势如反掌。”宋江大喜,就发令与诸城兄弟如言施行。过不数日,诸路人马都回山来,搬取诸州钱粮上山,山寨一发丰足强盛,上下无不欣喜。只是时迁回来,禀报李逵走得不知去向,宋江却十分忧急,吴用劝道:“眼见得他必然畏罪,自然寻个去处去安身,铁牛虽然粗莽,却多有福气,每每逢凶化吉,决无差池,或者过数日自行回来也未可知。”宋江方梢稍安心,却是过得数日,李逵并未回山,宋江又复忧急,便叫刘唐、焦挺、时迁、杨雄分四路去寻,务要寻着李逵,劝他回山,四个领命,自带盘缠下山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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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诗词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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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5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李逵自家心里惶恐烦恼,不回隐龙山来,只是在林子里乱撞乱走,也没个定处。一气走上五六十里路,那天色却早暗下来,那轮红日渐渐的落到山后头,众老鸹都哑哑地拍着翅膀,投林子里去歇。李逵心里便慌,更兼肚里饥饿,只是咕咕的叫,左右看时只看不见有个人家,不禁肚里烦恼道:“往常这时候铁牛早有好酒好肉下肚,喝他七八分烂醉,又有小喽罗来服侍,宋江哥哥也不来管束,任由铁牛快活,怎知这回闪了这一场,教俺再回不得山去?只是要回山时,却伏不得这口气,怎能与那厮伏头做小?便是打死铁牛也不跪他,只是眼下却耐不得这肚饥,又是眼下投那里的好?”正是没主意处,只是信着脚步乱走,看看又过得个山岗,忽得林中奔出只黄麂来,正撞在李逵身上,李逵掣出板斧来,当头砍着,那黄麂倒在地下,李逵喜道:“不是老天爷见俺肚饥,送这畜生来与俺吃的?”正欲拖了这黄麂去寻个山涧洗剥时,林里又窜出只狼来,却是赶着那黄麂来的,这畜生见了李逵,不管好歹,张牙舞爪便来扑,被李逵两斧劈翻在地下。李逵大喜,将板斧插回腰里,一手提了那黄麂,一手提了苍狼,便来寻那山涧。走不出三五里,却听得淙淙水声,李逵大喜,
  顺水声寻去,早见月华下一条小溪从高处落下来,倒做个小瀑布,飞银溅玉,作出一弯好水,李逵就把这黄麂苍狼都提到河边,胡乱开膛洗剥了,寻些枯枝来生着火,就搭个架子,将解手刀将黄麂苍狼身上一块块的割下肉来,烧了吃。吃个十二分饱,李逵困倦了,哪里管什么好歹,倚在河边山石上便睡,却是忽然一阵风吹来,觉的身上寒冷,便自家寻思道:“须寻个避风去处去睡,不然着了风寒,不是说处。”便起身来去寻睡地,走过几处去处,却见得花开的烂漫,桃红柳绿,李粉杏白,倒似是三月的光景,不禁心里惊异,想道:“白日还见得黄叶飘个没完,如何又是春上了?我这一觉睡得好长!”正没主意处时,却听的笛声悠扬,一个牧童骑个黄牛,吹管竹笛,从山坡后桃花林里转将过来,怎见得那牧童的相貌:
  两眼秋水天然清澈,一身蓑衣麻草相结。骑黄牛惯去山边吃草,横竹笛常向风里呜咽。向夕阳玩耍误了炊烟,踏明月作歌惊起鸟雀。正是仙家好根骨,农舍无羁一顽童。
  见了李逵,便叫道:“这里是仙家境地,什么黑蠢村夫,闯来这里搅扰?”李逵听他口气大,心里便燥,提起板斧便奔将来,那牧童呵呵大笑,催着黄牛便走,李逵赶去,不知怎地,只是赶不上。转过六七个山坡,前面一带疏篱,几树杏花,却有几户人家。那牧童催牛转入杏花丛中去了,李逵提斧赶将入里来,那牧童和黄牛都不见了,正没做理会处,忽得竹篱门开处,一个光头和尚呵呵笑着出来,见了李逵遥遥招手叫他,李逵心里奇异,便把板斧插了,摇摇摆摆走将过去,学着做个揖,道:“上人,这是什么地方?‘那和尚只是笑,道:“你来,你来。”领着李逵屋里去,见地上两个蒲团,那和尚自坐一个,指着一个教李逵也坐,李逵摸不着头脑,见那和尚笑容可掬,违背不得,要学那和尚打坐时,却是不会,
  只得扎手舞脚,将屁股挨在那蒲团上,两条黑毛腿都舒在地下。那和尚看了李逵只是笑,李逵问他,却是不应,李逵恼了,起身要走时,却是奇怪,那蒲团竟将身子粘住了,再也起身不得,任凭百般挣扎,莫想挣扎起来,李逵又惊又怒,叫道:‘苦也,这个妖僧把我陷在这里。“将两只手去撕那蒲团时,莫想撕的动,李逵大恼,欲抽板斧去劈那和尚时,却是连手也粘住了,再也拿不下来,李逵百般挣扎,却是越粘越紧,再也抽不得手,那和尚笑着,只是看李逵挣扎,约末有一个时辰,李逵累的力尽,作一堆儿软倒在地上,除了将言语来骂,再没丝毫力气,那和尚又似是个天聋地哑的,只是笑,不做声。李逵没奈何间,那和尚却起身来,走来李逵身前,将李逵的头摩一摩,叫李逵的小名道:“铁牛儿,一念冤孽,下界杀人无数,造尽杀孽,今来得挣脱天缘尽地,还不回转本性,更待何时?”李逵怒道:“你这妖僧,使这等妖法坑害老爷,快将老爷放了,若不然老爷力气回复,将你斩作八万四千段,连肉酱都不留你的!”那和尚呵呵大笑,指着李逵道:“磨磨磨,磨磨磨,磨尽魔性见结果,复君龙华会上身,证得清净不作恶!这蒲团但凡人心中有一点魔性,再脱不开哩,但有一点杀人的念头,便增八万四千年磨缘,你心中又起杀性,便到八万四千年后才挣的脱哩,还须今后一点杀心不起,不然便永远定在这蒲团上哩。”李逵听的目瞪口呆,叫的几千万声苦,方道:“你这妖僧,我与你有何冤仇,你这般坑陷我?“那和尚笑道:“这里是挣脱天缘尽地,我自是磨磨僧,不受三天六界约束,却与君三千年前在龙华会上有缘,那时同席,知君有三千年沉沦之苦,魔性迷心,只爱杀人,不可收拾,故龙华会上与君约定,三千年后来与君成师徒,度君此厄,今已说透本相,铁牛儿如何不醒?”李逵听他口中许多鬼话,大恼,叫道:“你这妖僧,说什么屁鬼话?老子生平只爱杀人放火,喝酒吃肉寻快活!谁要你来弄什么假慈悲?做什么馍馍炊饼?老子挣脱了骨头都敲碎你的!”那和尚只是笑,道:‘铁牛儿坐了这蒲团,便是前世约见明证,不然如何脱的诸般世间厄苦?你不知我这蒲团的好处,诸天神佛想坐我这蒲团的不知多少,但坐得,便脱尽世间轮回,不垢不灭,成清净本体,何等自在?你今心中烦恼,来日却要欢喜礼赞。既是此刻缘到,老僧先与你剃度,尽去这三千烦恼之丝,要你再无拘无碍。“便走近李逵身来,李逵大惊,拼命挣扎时,哪里得脱,只是叫骂时,那和尚又充耳不闻,也不见他取剃刀诸般物事出来,只把手放在李逵头上,作偈念道:“三千烦恼丝,一腔无明火,既来清净地,如何不尽灭?黜!”一颂做罢,李逵头发纷纷扬扬落将下来,再无一根在头上,李逵目瞪口呆,再做不得一声,那和尚道:“呼天天开霁,喝地地涌泉,要知本来性,终观一明镜。黜!”将手一指,李逵身前裂开,就一股泉水涌出,刹那时汇成个小小清潭,就如面明镜相似,李逵探头看时,只见自家头上光秃秃的,再无一根头发,倒真成了和尚,和那和尚的光头倒是一时瑜亮,不由的呆住,好半晌才放声大哭,眼泪把衣服都打湿了,口中把那和尚千贼秃万贼秃价来骂,抽筋剥皮,煎肉熬骨,无所不为,那和尚充耳不闻,自回自家那蒲团上去坐了,入定去了,李逵哭骂了半天,神疲力倦,也只得停口,不觉睡去,正是:
  烦恼丝去烦未尽,先做世上最烦人。
次日李逵醒来,见那和尚笑容可掬,瞧着自己,不由得又是破口大骂,那和尚便充耳不闻,自去打坐.不理李逵。李逵无法,寻思半晌,忽叫道:“快放老爷,不然老爷便拉一泡屎尿在这里,熏死你这老贼秃。”那和尚只作听不见,李逵叫道:‘啊呀,屎拉下来了!裤子里都满了,好臭!好臭!快放了老爷!“叫了多声,那和尚忽地睁眼笑道:“坐了这蒲团,你体内尽是清气,如何还有那五谷轮回?叫也白饶,铁牛儿不必诈口,老僧自在这房中和你对禅坐地,只要坐足八万四千年,磨尽你心中魔性,还你个金身正果。”李逵叫骂道:“这般一日也当不得,你还要拘管老爷八万四千年?直娘贼!但活的手脚,老子自砍你十万块,把你的臭骨头都把来溉粪,要不就喂狗!”那和尚不再作声,又入定去了,任李逵骂。如此一连七日,把李逵拘得三尸出脑,七神暴跳,世间诸般骂人之语都不知重复了几万遍,兀自颠倒未休,只是那和尚都把来变做了聋子,一句也似听不进去,任李逵骂的嗓子哑哑的,却不解放李逵。说也奇怪,七日间李逵却不饥不渴,也不须做得水火工夫,只是手脚都粘在蒲团上,扒起不得,这日李逵骂的没了力气,只得暂歇,况这几日又没有酒肉到口,只是溜口水,愈发烦躁,见那和尚死样活气的,也骂不出来,只得在心中自发想象打架杀人、大酒大肉之乐,那和尚忽地睁眼,朝李逵微微一笑,李逵骂道:“臭贼秃,你笑什么?却是梦见了那个婊子,和她快活?”那和尚笑道:“善哉!善哉!铁牛儿,你是个刚心直口的好汉,如何也有色念?若是有此一念,又增你三万六千年磨缘,你和老僧真的是有缘分哩!”李逵听得,叫苦不迭,怒骂道:“你这臭驴,如何这般来害人?那不是有十二三万年了?如何教人过得?” 那和尚笑道:“不然如何尽灭你心中魔性?欲见莲花净,心中自无尘。你心中有着许多孽障作恶,不驱除得,如何度得你?你不闻得诸菩萨坐地,竹出于胫?心中无物,方化得物,怜得物,得与这生生万物为一,流转无碍,不堕轮回。铁牛儿须慢慢将心学会耐得,老僧自把那清净妙理一一说与你听,十二万年后,与你同登彼岸,到那极乐之国,受香花明烛供养,岂不美哉?”李逵怒骂道:“狗屁,狗屁!尽是狗屁,老子只爱杀人放火,酒肉快活,哪里与你来做这活死人?休说十二万年,便是一百二十万年,一千二百万年,老子也不改这心中一毫念头,依旧杀人放火,专杀你这等秃驴!”那老僧只是笑,哪里来与李逵动气?如此又过数日,李逵拘的痛苦不过,心里道:“不如咬舌头自尽了罢,哪里能熬的他十二万年?“便将这舌头拼命来咬,只是说也奇怪,凭李逵如何用力,只是伤不得那舌头一毫半点,正在目瞪口呆之时,那和尚又睁眼笑道:“善哉!善哉!铁牛儿心中如何又起恶念?岂不闻弃绝人身,也是大罪?如此又增你六万年磨缘,大违老僧本愿!”李逵如何还说得出话来,只是把头来摇,痴呆了半天。那和尚笑道:“铁牛心中既悔,如何不改过迁善?佛门无边,回头即岸。只须跟着老僧念佛诵经,念一声便有一声的好处,便消得你一年的磨缘。”李逵被这和尚逼的死活不得,走投无路,听得着和尚这般说,心中大动,心想:‘只须念得他十来万声,便挣脱了,岂不是好?待挣脱了,再来与老秃驴算账。“心下有计较,便道:”和尚,我念一声佛,便真消的一年?“那和尚笑笑,道:‘佛门如何有诳语,你但凡念一声,便有一声的好处。”李逵大喜道:“如此,我自念罢了!佛!佛!佛!佛!佛!佛!佛!佛!佛!佛!”自家数着,大喜道:“消了十年了!”那和尚笑道:‘善哉!善哉!难得铁牛儿回心念佛,老僧自与你鸣钟击磐,助你回心向善。“又与李逵一个木鱼,一个槌儿,道:“铁牛儿不妨将这木鱼来敲,但敲一声,也消的一年磨缘,”李逵大喜,便抢过那槌儿,将木鱼乱敲,一气尽力敲得千百下,喜道:“消了一千年了!“那老僧只是笑,自去击磐念经,却不再理会李逵。李逵口中乱念佛号,手中将木鱼乱敲,只要将那十八万的数凑满,如此闹了一日一夜,困倦不得,只得睡去,起来又念了半日佛,敲得半日木鱼,自觉的数仿佛,便道:”和尚,我的数满了。“那和尚笑道:‘善哉!善哉!若是数满,自起得身来,你自起身来看。”李逵便挣扎起来,恰是一身轻松,手脚都是自家的了,李逵伸手蜷足,悲喜不胜,看那和尚,又闭眼入定去了,心中大喜,偷偷将板斧掣在手中,轻轻舞动两下,却不敢带出风声来。看那和尚一无知觉,心中更喜,当下捏着手脚,走到那和尚身前,叫一声,如半空中起个霹雳也似,将板斧尽二十成力气,朝那和尚头上劈下去,就喝道:“老秃,如何敢戏弄欺负老爷!”只听一声响亮,如金铁交鸣之声,就迸起一派火光,李逵定目看时,只是那和尚已自不见,板斧却砍在地下,起了一个坑,不由大笑道:“这和尚原来只是说大话的,被俺一斧便劈的没了,想前世是个卖嘴的,只会嘟嘟的吹法螺!这番方出了这几日鸟气!”提着斧往外便走,走到门边,忽听得笑声,回头看时,见那和尚坐在原地蒲团上笑,不由得心中惊怒,再叫道:“老秃,如何敢戏弄欺负老爷!”回身再将斧劈来,那和尚笑道:“铁牛儿,佛既念得,如何恶心不除?善哉!善哉!“李逵一连十数斧,不知如何,都偏在那和尚身前三尺之地,伤不得那和尚。不由得怒火有三千丈无明,叫道:“不是我,便是你!”尽全身力气一斧劈去,只听得那和尚笑道:“蒲团儿,如何不收了这铁牛儿?”那李逵原先坐过的蒲团忽得飞起,变有十来倍大,将李逵一兜裹起,复落在地下,复将李逵手足身子粘住,再挣脱不得,李逵目瞪口呆,叫唤不出。正是:
  枉教念佛声百万,难改杀人一片心。
那和尚指着李逵悲哀道:”铁牛儿,你念佛也罢,杀人也罢,如何尚存着诈心?便假装来悔改念佛,却只是想着将来杀人,欺瞒天地我佛?这等罪责最重,如你再不坚向善之心,眼见得必沉沦苦海,非老僧所能救拔哩!“李逵恼怒,叫道:“老秃,老爷只要杀人放火快活,地狱要下就下,管他狗屁许多?你这般戏弄欺侮老爷,老爷须和你无个完理!”那和尚听了叹息,作偈念道:“天地生无明,无明亦自误。痴嗔愚顽者,例无得清静。”自去蒲团上打坐坐了,一连数日,却不再打理李逵,李逵被缚在蒲团上,还叫骂的两日,后来自家无趣,索性便不骂了,只是在蒲团上倒头闷睡,两个就闷里相持。正是:
  魔君性高如烈火,无奈磨缘闷杀人。
  这日那和尚又自打坐,忽得个小沙弥进来道:“师父,缠缠老祖过访。”那和尚起身自迎出去,李逵却也醒得,便张着耳朵听隔壁说话。只听得那和尚与人笑着说话,就命小沙弥献茶。只听得那人笑道:‘禅师近来做得好大功果!“那和尚道:“老祖此语何解?”那人笑道:“你把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困在此地,想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是一场佛门绝大功德?只可惜你说得教天女散花,令顽石点头,恐也难化了这煞星杀人之念也!”那和尚道:“老祖果个灵精,老僧这几日确是与这孽障呕气,只为念那龙华会上一诺,允救拔他个清静处,不忍相背,所以与他数日苦苦相持,不料他口是心非,假装念佛向善,一脱束缚依然是杀人放火本样,图谋杀害老僧,不可点化。所以老僧这几日也颇心懒,不去管他。”那人笑道:“月自在天,水自行地。风流云转,万物只求的一个自然,方是自在处。你和尚本来清静,一念所拘,便来将他强自拘管,岂不是失了自家自在?那魔君天性所生,如何能改得?被你强自拘管,也不失了他的自在?你念头虽好,可惜只应的一句话。”那和尚道:‘什么话?“那人笑道:“眼见得是牛不喝水强按头,陆不通途却撑舟。鸿鸟自在向天飞,被你捉在笼里肝肠焦!”那和尚听得怔了两怔,忽得大笑起来,那人也笑,那和尚道:“罢工!罢!罢!他本是他,如何教不是他?我本是我,如何却失了我?自放他依然杀人放火去,自有个到头结果!”那人笑道:“和尚明悟,你要度他挣脱天缘尽处,也须的他缘尽时,方好要他随你去磨心见性,如今他缘未尽,心正活,只好随我去缠缘井里翻筋斗也!”那和尚笑道:‘随你,依你!“便唤那小沙弥道:“你自到那隔壁把那蒲团收了,放了那魔君,便可躲藏,休教那魔君伤害。”那小沙弥依言,自来这边念声咒,那两个蒲团都不见了,李逵跌在地上,半时挣扎得起来,就掣出板斧,发声喊,赶出门来,却见那和尚和小沙弥都立在那边门边,就待赶去杀时,那和尚哈哈大笑,就笑声里,两个和尚连屋子都不见了,李逵呆住,揉揉眼,只见得空荡荡一片白地在那里,如何再发付得怒火,自家如何肯休?持着板斧赶过山坡去,东张西望,那和尚只没个寻处,正痴呆时,忽听得桃花林里有人作歌:
  三皇五帝任悠悠,周家八百顷刻休。叹息世人不曾悟,依然随心做马牛。“
  李逵大喜,就循声赶去,见缤纷桃花落处,有个白衣秀士信步而行,随口作歌,神态自在。便喝道:“那书生,可曾看见两个秃驴哪里去了?“那秀士道:“未曾看见两个,只曾看见一个。”李逵喜道:“便是一个也罢!快快告诉俺那里去了?“那秀士笑道:“这和尚就在眼前,手提两柄板斧,打听两个和尚的所在。”李逵呆得一呆,忽然醒得,怒道:“你这贼厮鸟消遣老爷!“赶上待将板斧劈去时,那秀士笑道:“铁牛将军,那次见得你老娘如何?”李逵听他一问,不由得呆住,看那秀士时,仿佛有些面熟,手中板斧便自垂下,叫道:‘啊也,你如何识得俺老娘?“那秀士道:“那几个误国奸臣吃你杀得快活么?”李逵又怔一怔,才想得起来,脱口叫道:“上次你不是俺在盖州梦里见到的那书生,跟俺说什么‘要夷田虎族,须得琼花骨朵’的哪个?上次俺是一斧一个杀了高俅童贯那些贼厮鸟,着实快活。只是见着俺老娘时,被个大虫跳出来,惊得梦醒了,不曾话说得真切,这次如何又见着你,你说这次俺可见得着老娘么?”那秀士笑道:‘你想见你老娘么?“李逵大喜道:“想!想!”那秀士笑道:“ 既你再进来得我这缘缠井,自有缘份到处,自当叫你见着,只是你须得应我一事,方可教你见着。”李逵大喜道:“便是一万件事也罢,你快说来,好教人不耐!“那秀士道:“便是一件事,从今后不得乱伤好人。”李逵呆了一呆,道:“俺这板斧不知杀了多少人,如何分得出他是好是坏,只是顺着性子砍罢了,你这事太难!太难!“那秀士笑道:“何难之有?我且问你,忠良孝子,义士节妇,你这板斧伤他不伤?”李逵道:“好人俺没来由杀他做什么?不杀!不杀!“那秀士笑道:“便是你老娘这般的老婆婆,你伤她不伤?”李逵道:“不伤!不伤!俺如何肯伤了俺娘,自今后逢见这样老的,俺只做俺娘一般看罢了。”那秀士道:“那小孩子家呢?他们须不做歹事!”李逵这次却迟疑,搔搔头道:“啊也!俺在阳世杀过一个小衙内的,只是军师哥哥命令,要逼朱家哥哥上梁山,只得下手。”那秀士笑道:“死者长已矣,且管生者。我且问你,今后这小孩子你伤不伤?”李逵道:“不伤!不伤!从今后再不伤一个小娃娃!”那秀士笑道:“既不杀好人,不伤老小,此事便八分了,我且再问你,上次你听信人言,险些将自家宋江哥哥性命坏了,后来辩得是非,自家负荆请罪,可是有的?”李逵红了脸,吃惊道:‘你真是个地里鬼也!如何都吃你这班清楚?这事却也有。“那秀士道:“若是你当时伤了他性命,却不后悔?可见你性急的坏处,以后遇事时多想想,莫只是将板斧乱劈。”李逵要见老娘,先前只得耐着性子听他说,但听他这般说来,句句都打入自家心里去,一时竟怅然若失,不由得默默无语。那秀士笑道:“眼见的你自家心里明亮了,秀士还如何多话?你且随我来。”李逵大喜,自随着那秀士走。却到得一座桥上,那秀士却停住脚,指着桥下道:“你娘在桥下坐地。”李逵大喜,探身子便向桥下看时,被那秀士在背后一推,直跌下桥来。正是:
  慈亲未向黄泉见,先向深渊性命危。
  李逵大叫一声,扒将起来,看看身周时,却是在那小溪之侧,一轮皓月明亮,高高悬在天上,原来却是南柯一梦,兀自如醉如痴,举手去自家头上摸时,却不由得又是一呆,原来却也竟是一根头发也没了,正是如何分说?自家糊涂:“如说不是梦时,却这般情状?如说是梦时,如何自家头发都真没了?这些事都记得这般清楚?”正没分解处时,忽听得远处有隐隐哭泣之声,不由心怪,提起板斧,循声寻去,走不出半里地,早见一块大石上一个白发婆婆坐地,在那里恐惧哭泣。李逵不看时无事,一看时万事俱休,心胆都迸裂开来,那婆婆不是自家老娘是谁?就奔过去,嘴里只是叫“娘!娘!”不防脚下一绊,跌翻在地,磕得额角出血,如何能觉?只是滚爬到跟前,便拱进那婆婆怀里,叫道:“娘!娘!“那婆婆吃惊,先是说不得话,又及盲了看不见,待分辩得声音,失声道:‘是铁牛我儿么?“李逵大哭,倒将鼻涕眼泪糊了那婆婆一怀,好半天才拱出来,看着那婆婆又哭又笑,半天不定,那婆婆和他几番说话,都恍若不觉。正是:
  莫道黄泉生死隔,有缘悲喜相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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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诗词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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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6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李逵和老娘相见,欢喜道:“娘,你如何来到这里?“那婆婆道:“上次我来家接我,不合为我口渴,要你去取水,被猛虎出来,将我吓的昏了。等我醒了,只觉的身子轻了,又不知你去了那里,只得摸索着去寻你,飘飘荡荡走到一个所在,遇见个书生,将我安顿在口小屋里。每日叫个小孩子给我送饭,日子倒也过得,只是心里牵挂的你苦。这日那书生又来,说要送我去见你,我心里欢喜,被他带我到一座桥上,将我一推,跌落在这里。却不见你,只听得野兽叫,因此哭泣,谁想你就来了,铁牛我儿,这是在什么地方?”李逵听得欢喜,便道:“这儿是个荒僻所在,孩儿也不晓得,天教我娘遇得好人,教我们在这里相见,铁牛心里好欢喜也!”也把遇见那白衣秀士的话又说一遍,那婆婆听的似懂非懂,只是傻笑,将手来摸李逵,叫道:“孩儿,我记得你好一头头发,才生下来便扎扎的硬,人家说你多半要将来做官,我也心里高兴有指望,怎得现在一根也没有了?”李逵不好说遇见那和尚,便道:‘天气热了耐不得,又招虱子,便叫剃头的待诏胡乱剃了干净。“那婆婆道:“这时候还是热天么?我只觉得山风吹得怀里冷。”李逵道:“孩儿身上有衣裳,脱一件下来与娘挡寒。”便把身上褂子脱下来与那婆婆披上。那婆婆道:“便是我肚里也饿,叫唤的也渴了。“李逵道:“那边孩儿有烧好的黄麂肉,便带老娘过去吃些。”就背了那婆婆,一地里到自家刚才歇的那地方,将剩下的熟肉与老娘过口,那婆婆嚼了几块肉,又喝了李逵捧的涧水,忽然心里明白,叫李逵道:“孩儿,你前日回家来说做了官,接娘去享福,却遭闪了那一场,今天可怜又叫娘见着你,你如今却在哪里做官?”李逵胡乱道:“便是孩儿能打仗,做了武将,手里管的千百个小厮使唤,如今便带娘同去快活。”心里却犹豫,自家道:“若是再回隐龙山上去时,须得受姓甘的那厮耻辱,若不去时,老娘却去哪里安顿?罢!罢!便忍气与那厮磕几个头,只要老娘快活过几天日子罢了。“拿定主意,便和老娘说道:“我自背你到前面路上,寻俩车子坐,一起去任上享福快活。”那婆婆瞎了眼,又信儿子,听得他说便信,当下李逵背了老娘,在深山中乱走。正是:
  西风黄叶满林飘,铁牛负母乱山高。深草虎豹避道路,浅水蛟鳌任相逃。
  当下走了半夜,翻过十来架山,李逵虽是强蠢,却也觉疲累。那婆婆听得李逵气喘,心中不忍,伸手乱摸,与儿子额上抹汗,声唤道:“儿啊,你可找个地方歇息,莫累坏了身子。”李逵道:“娘,孩儿不累,看看翻过这架山,便似是平地,那时再歇。“那婆婆道:‘儿啊,你这许多年独自一个,做了将军,可娶了房媳妇?“李逵听了笑,道:“孩儿只是打熬力气,杀人放火快活,哪里来讨什么婆娘?”那婆婆听了惊道:“杀人放火?”李逵省口,忙来掩饰道:“便是做了将军,出军放马,胡乱厮杀,杀的都是外族蛮子,闲来放火烧山打猎耍子,打些狼虫虎豹则个。”那婆婆方放下心来,道:“铁牛啊,你是好人家儿女,便有些力气,也只该本分,哪里好杀人,学那些大王抢人家金银,放火烧人家屋?但做出来时,莫说是官家,但观音菩萨也饶不得,少不得要发到地狱里将来受苦,下刀山地狱。娘先前每日听人家念观音经,也记得些,每日念几百遍给你祈福。幸得神明感动,保佑则个,教你做了将军,自当成家立业,立个体统。娘到得你任上,自当托人给你寻门亲事,成个家,生下几个胖胖的孙儿来,那时为娘的心里方快活。“李逵听得母亲絮叨,心里老大不耐,却也得随口应着,道:“那时自教娘心里快活罢了。”那婆婆自不尽口的絮叨,哪管别的?却是絮叨间,李逵早翻过那间大山去,正是饥累疲渴,没奈何间,却看见山下三岔路口处,一大片枫树上叶红得如火如血,就枫叶少处却挑出个“酒“字望子来,却是个山野酒肆,李逵大喜,便道:‘娘啊,前面有个卖酒食的,我们就他那里歇歇,吃些酒肉再走。”那婆婆欢喜道:“正要个地方要我儿将息,既是有这个所在,你且多歇会儿,央人去村里觅个车儿,也与你省力。”李逵道:“最好,最好。”便足下生风,顺路寻这酒家来。到得近处,撞将进去,叫道:“店家,客人过路,可将些酒肉来过口。”那伙计忙过来伺候,李逵就偷空看这酒店时,怎生形状?但见:
  四壁黄泥,悬些酒器熟肉,多片磁盆,满贮村酿白酒。几味小菜,无非黄豆腐干过口,一围桌椅,新来红油生漆妆就。乡子入店,无非说东西长短,村夫过山,胡乱吹南北马牛。不是醉时须不归,归时忘却带锄头。
  当下那小二肩上搭块手巾,过来殷勤问道:“客官要些什么?”李逵道:“便是白酒与熟牛肉,打五斤酒,切三四斤熟牛肉,再造两分面来与我老娘填肚。”那小二道:“正是小的新从前村回来,买得花膏也似肥黄牛肉,便整切两盘来与客人尝,本店自酿的有力气好酒,有名的唤作‘透瓶香’,吃过的一提起名字便口水滴滴流,远近都喝采。“李逵不耐道:“你这厮安排便安排,老爷肚饥,你莫只将那屁口来聒噪!”那婆婆道:“孩儿啊,你听他说罢了,怎将话来骂人家?“李逵陪笑道:“孩儿性急些,娘亲莫怪。那厮鸟,快去安排,老爷一发将银子来赏你。”那小二陪笑道:“婆婆莫怪,但是小人见的客人许多都性急,不独这位大哥。”便去厨下收拾,先送四样小菜来桌上,无非臭豆腐、花生油透、咸水黄豆和烂鱼干。随即切两盘熟牛肉,旋一大角热酒,来与李逵吃,又去厨下煮面。李逵走了许多时候,正是饿虎饥狼,见酒肉上来,风卷残云一般吃,指顾间将酒肉都吃没了,见小二送上面来,便叫再添酒肉,那婆婆道:“孩儿啊,肉多吃无妨,你性子不好,便少吃些酒。”李逵正是眼花耳热时候,如何还听老娘说?便道:“孩儿少吃些罢了。”那婆婆道:“便是该少吃些酒,攒些银子,好与你娶房媳妇。“李逵大笑,自去吃酒。正吃酒间,店里面踱出个大汉来,身形魁梧,拳骨脸,黑粗短须,叫道:“小二,今日生意如何?“那小二迎上来,道:‘便是无多客人,只有两个过路母子用些酒肉。”那大汉随意去看李逵时,却不由得吃一惊,下死眼将李逵盯了两盯,见李逵也将眼来瞧他,忙自扭转脸,转店里面去,叫道:‘小二,你来。“把那小二叫里面去。李逵性子粗,又吃得酒快活,哪里管的许多?也不留意这大汉,却是过不多时候,那小二出来,就端个盒子,将出一只熟鹅,一壶好酒来,到李逵跟前,唱个喏,道:“小店例有个习惯,凡是每月此日的第一个客人,便送美酒肥鹅,取个好口采。客人既是今日的第一个客人,主人照例差小人送一壶十年好酒,一只肥鹅,与客人下酒,并不要客人一文钱。客人既过路,可吃此酒肉,只是要日后多遇人说,使小店天下扬名。”李逵大乐,就要来吃那酒肉,那婆婆不过意,道:“儿啊,如何生受人家,要人家坏钞?将酒肉还了人家罢!”李逵道:“是他自送与我们的,如何不吃?只是个采头。最多不过还他银子罢了。“遂不听娘说,将酒和肥鹅都抢着吃干净了,却是那大汉走出来,朝着李逵冷笑,就唤道:“倒也!倒也!”李逵面面相觑,只觉头重脚轻,扑地倒了。正是:
  荒山野店无道理,惯是英雄每被迷。
那大汉欢喜,笑道:“黑旋风,你这强贼,终叫你今日落在老爷手里!”就走来揪李逵,李逵早昏迷了,如何抗拒他?却是那婆婆虽然眼瞎,却也知事不好,就从长凳上扑下来,摸索着儿子,便去摇晃儿子,声声哭喊,却是李逵哪里醒得?那大汉走将来,将手一掀,那婆婆跌翻在地上,喝道:“老咬虫,谁要你来多事?”那婆婆磕破了头,点点鲜血都流下来,却是顾着儿子,就尘土里摸索扒起来,叫道:“神明观音菩萨在上,我儿子是个好人,与你甚仇,要你来害他?‘那大汉听了大笑,道:‘你那贼杀胚儿子若是好人时,这世上豺狼虎豹都念经吃素挂佛珠!他那斧头不管好歹,一味砍人,杀了的有多少?总有一二千没头的要寻他拼命!象我这般投梁山宋江哥哥的自家兄弟,也被他无缘无故断送在阳世里,其仇痛彻骨髓!今日里天幸遇着,教他落到我手里,不把他千刀万剐来快心时,更待何时?”上前便来脑揪李逵要拖里间去,那婆婆情急,就辨声撞将来,抱住那大汉腿,死也不肯松开。那大汉焦躁,喝道:“老咬虫,你放不放开?”揪住那婆婆头髻,就去那桌角上撞,那婆婆给他撞得昏天晕地,却要护儿子性命,如何肯放手?就张口咬在那汉子腿上,那大汉负痛,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身边掣出刀来,一刀下去,那婆婆的头骨伶仃的落在地上,一腔子血都溅出来,喷了那汉子一身一脸。可怜这婆婆阳间阴世,两番与儿子相聚,都过不得一日半夜,便即身死,岂不可怜?正是:
  才与娇儿话心热,却逢强梁来断魂。
  那大汉杀了这婆婆,怒气未休,又尸身上搠了五七刀方罢,却是自家腿上也痛疼,原来早被那婆婆血淋淋咬下一块肉来。这大汉负疼,便一边拽条长凳坐了,叫那小二和两三个火家出来,将李逵拖进去,又来将那婆婆尸身收拾过了,舀水来洗地。自家看着完了,方骂两声,将帕子来裹了腿,便待里面去洗剥李逵,叫那火家道:“往常都是你们动手,今日须我自家亲自下手,细细割这厮。”那火家道:‘这厮肥胖,倒有几日好牛肉卖,却不知他如何得罪了东家,今日方报得这场冤仇?“那大汉道:“你们这些厮鸟省得什么?想当年我韩伯龙也是有名的江湖汉子,上梁山去宋江那伙贼都匾匾的怕我,宋江那厮跪着求我,要把第一把金交椅让我做,是我看那些贼男女做事不地道,便痛骂那些厮鸟一场,依然下山来开酒店耍子。江湖上们的英雄都喝采,说我事业,普天下传扬好名字。不想宋江那厮嫉妒我,就派这黑厮来背后下黑手将我害了。今日这里相见,焉能饶他?少不得将他来寸寸细割了!”说话间,便待进去时,却听得门响,一个长身大汉撞进店来,口中走的气喘,鬓角热汗直流,就口中叫道:“店家,远方客人口渴,讨碗酒吃。”韩伯龙和这几个男女见了都吃一惊,没奈何,那小二便扎煞着两只血手,就赶过去道:“客人要些什么?”那汉子道:“便是白酒熟肉,吃了俺好赶路,却是你这厮怎弄得一身血?”那小二机灵,便扯个谎道:“便是后面杀个大猪,那畜生有力,带着刀子乱追着人咬。一家子去帮助,好容易才杀倒了,因此弄得狼狈。”那大汉道:“原来如此,如此这里却有血腥气,地下又如此湿?”那小二道:“便是那猪走到这里方死了,才抬进去,怕地下流了血腥气,开不得门,做不得买卖,因此把水才来冲了地。’那大汉道:“原来如此这般。俺也不再与你废话,可来他三角酒,五斤肉,又要十来个馒头。”那小二道:‘如此客官且坐,小人去安排了一发端上来,也调些汤水与客官吃。“那大汉道:“如此甚好。”便寻张干净桌子自坐了,将手里哨棒靠在桌上手边,又解下背上大包裹放在桌上,又扯下头上笠子来扇凉。
  那小二却听得包裹落桌响声,就留下心,去安排酒肉端上来摆布一桌子时,就偷手去包裹角上一捏,触手都是硬的。便返身进去,低低对那韩伯龙道:“主人,外面这行货倒带好多东西,都是些黄的白的。”韩伯龙大喜,道:‘如此不可使他空过,可下些药,就做翻了他,取这一分财利。“那小二领命,就安排一角热酒,两盘肉加料拌了,端将出去,道:“与客人添酒。“那汉子正吃的口滑,见酒肉出来,哪里管许多?便道:”正好。“便待下口去吃,却忽得想起一事,道:“小二,我行走江湖,闻得路途上多有黑店,将蒙汗药下在客人酒食里,使那客人昏迷了,却取了那客人性命,将身体来做黄牛水牛肉来发卖,财物都夺了去,这事可是有的?“那小二听得,脸都唬变了色,强笑道:“客人敢情醉了,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大胆的敢做那天打五雷轰的事?岂不是没了王法?但发觉的都是一杀一剐的罪过。”那大汉道:“江湖人心险恶,王法!王法!都是吓那些胆小的,多少犯了弥天大罪的都没事?便是俺昔年也做得大事业,可惜一场兄弟都分散了,只得这般儿自个觅些买卖,过些光棍日子。小二,你这店若不是黑店时,便打死我也不信!“那小二唬的心里突突乱跳,手脚都酥麻了,却强着道:“客官,上有神明,你怎说这话来冤枉好人,我这店积年的三十年平安老店,从来客人在这里一根草也丢不得,你倒如何颠倒讹我这店是黑店?亏得是我,若是店主人听见时,如何肯放你,少不得要与你经官动理,辩个是非哩!”那大汉似醉了,笑道:“我听人说,凡是黑店见单身客人经过,一定乘他酒醉了再端出酒来劝酒,却下了蒙汗药,将客人害了,不存尸骨,我见你一般端出酒肉来,因此心疑。”那小二叫起撞天屈,道:“便是这客人你自家要的酒肉,俺出来与你添,却如何说着话来冤枉俺?好没天理!既如此俺去将这酒肉舍与猪狗吃了,倒也省心!”便将手来夺那酒肉,那客人却力大,将手挡一挡,小二跌开数步,哈哈笑道:“我自与你说耍,如何你这小二哥心惊?莫说这酒肉里有迷药,便是有迷药,老爷也不怕,须迷我不倒!”便将那旋来的酒都筛碗里,举碗就喝,到嘴边,却停一停,叫道:“小二,这肉都不新鲜,你不是黑店时,须也黑心,如何将臭的肉与我吃?老爷须不是那些泥腿子,任你宰的!”那小二待分辨时,那大汉早将酒泼来,泼他一脸,喝道:“快将好肉换来,老爷就饶你打!”那小二见这大汉醉了,又要谋他性命钱财,只得忍气吞声,近来另切盘肉端出去,出来却见那汉子倒在桌上酒水里,昏迷不醒,半碗酒合在身上,不由大喜,就过来踢那大汉一脚,道:“饶你奸似鬼,也须喝洗脚水,过会慢慢的割死你!”那大汉迷迷糊糊哼一声,动也不动,那小二就解开包裹看时,见里面黄的白的都露出来,都是金银,心中大喜,又见着大汉重,自己拖不得,就提进包裹去,去叫了韩伯龙和两个火家出来,来抬这汉子。却是两个火家走到那大汉身边,忽听的雷般一声喝,那大汉就跳起来,一拳一脚将两个火家都打翻了,就叫道:“直娘贼,敢这般害人,老爷须放你们不过!”韩伯龙吃惊,却终是做惯强人,手脚活些,喝道:“来了便不要走!”掣出那把刀来,去那大汉心窝上就捅,那大汉冷笑,就退两步,躲个过。韩伯龙又待钻里入来,被那大汉探手就揪住头发,将腰胯揪住,喝声:‘去!“就将韩伯龙撇出去,头撞在壁上,半天挣扎不起。那小二心惊,目瞪口呆,只是叫苦走不得,那两个伙家却挣起来,昏头晕脑,那大汉却早把那地下那刀抢在手里,手起一刀,先将一个杀了,那个惊得说不出话来,被这大汉夹脖子一刀砍着,也自了帐。韩伯龙挣扎起来,早被那大汉赶到身边,脑揪住了,将刀去肋下喀察喀察只是搠,这韩伯龙身上顷刻间多出二三十个血窟窿来,自然呜呼哀哉。正是:
  瓦罐多向井上破,强人不免刀下亡。
那小二发声喊,往声就走,那大汉喝道:“你这厮最诈害人,怎饶得你?”挺着刀也赶进来,那小二心惊胆战,去里进门槛上一绊,跌倒在地。还未挣扎的起来,被那大汉赶上,一刀后心搠死。这大汉无一时杀了四个强人,心满意足,道:“我包袱却被那些贼厮鸟提进去了,须得去寻出来。”便走里面去,却看里面屋子阴森森地,几张大肉案子,壁上悬着几条人腿,
  杀人凳上却紧绷着一人,绳索捆得紧紧地,犹自昏迷不省。这大汉道:“好条大汉子,怎得也中了暗算?我来救了他,也算是一场功德。”就过来解放绳索。却是面上一张时,吃了一惊,揉眼细看道:“苦也!我这个哥哥如何在这里?”忙用刀将身上绳索都割断了,扶将李逵起来,奈何百般叫得不醒,那大汉思想一番,出来就韩伯龙身上搜出一包解药来,早被血浸透了,却哪里管好歹,就回来用筷子撬开李逵牙关,将凉水调了解药与李逵灌将下去。过不多时,李逵渐渐醒来,光着眼看那大汉,道:“这酒好生有气力,敢情是俺醉了,你扶俺到这里?“那汉子就拜下去,叫道:“铁牛哥哥,如何不认得自家兄弟了?俺自是石将军石勇,你被这黑店里贼人迷倒了,险些吃他们害了,若不是天差俺从这里过时,定教哥哥成了人肉包子。”李逵吃惊,叫道:“原来是你!”从凳上翻下来也拜。拜得几拜,忽地想起,便道:‘你从外面进来。可曾看见俺老娘么?“石勇道:“哥哥的老娘?却是刚才外面除了那几个强人,并不见则个,哥哥的老娘不是当年在沂岭上教虎吃了,如何这里又有?“李逵听得却心慌,那里顾得上与他说,就奔出来,叫道:”娘!娘!铁牛在这里!“在大堂上东望西望,只寻不见,李逵急得只是哭喊,石勇跟着出来,道:“刚才俺见地下和那几个强人身上许多血迹,因此上疑心,只是杀过人的样子。莫非他们将哥哥老娘害了,却藏后面去了。“李逵听得心慌,叫:“你快领俺去寻。“当下两个重入里来,几间房舍都翻遍了,只寻不着,好容易出来到后面一条深涧里,却见那婆婆的无头尸身被撺在那涧里。李逵叫一声,不管那涧深浅,就跳下去,抱住那婆婆尸身就哭,石勇却不敢下去,就觅道绕下涧去,多走了几百步,却在涧下水中发见那婆婆的头,就拿了,寻见李逵,见李逵哭的天昏地暗,自也觉的心酸,帮着撒了几点泪,便道:“李家哥哥,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办法将你老娘想法安葬的是。休要再哀痛,伤了身子。”李逵哪里肯听,又整整哭号了半日,眼中血泪都哭出来,当下石勇又慢慢的再相劝。方渐自收泪。石勇道:“眼见得此处前不巴城,后不见村,哪里来讨棺材?不见将伯母的尸身先火化了,装在坛子里哥哥随身带着。日后寻个吉地安葬。”李逵无法,只得如言收拾草植枯柴堆积起来,将母亲尸身放在上面点火焚花了,李逵又大哭了一场。石勇却去店里寻个空坛子,将绵纸垫了底,就柴灰中扒出烧剩下的骨殖,付与李逵收了。李逵方哀痛渐止,却想起来,道:“那几个强人都死在那里?”石勇道:‘三个吃我杀死在大堂里,一个杀死在里进的门槛上,并无走了一个。“李逵大叫一声,手里掣出一双板斧,就奔回店里来,果见那几个尸首都僵在血泊里。李逵将这几个尸体拽在一起,堆起个小尸山来,将双斧高高举起,发一声喊,就乱剁那些尸体。剁一阵,哭笑一阵,如此无一刻,将那些尸首都剁做三五百段。石勇早入内寻出自己的包裹来,又搜出许多金银,不管好歹都打裹在包裹里。就灶下寻得火种,腾腾的四下里点出十数个火头,便出来拉起李逵便走。下山走得七八里地,见那火犹自腾腾的着,飞烟迷雾,将那一堆肉酱都烧化在火烟里。
  石勇包裹里自带有衣裳干粮,当下取出来,教李逵去山溪里洗了澡,换了干衣,将干粮来充饥。李逵嚼着干粮,就问石勇此来经历。石勇道:“俺自来阴间,百般投人不着,险些将绰号都改做没面目了。近来却投得天门州城里一个尉迟大官人,那尉迟大官人使得鞭枪,骑得劣马,十分好武艺,霸了那远近江湖,附近十来座州城里的赌坊都是他的,各处酒肆都有月份子钱,因此家中养个千百个去投奔的闲汉。我去投他,却蒙他格外看待,拨两处赌坊与我管,每日收的起头钱,因此上十分快活。近来为几个这边司州的厮鸟在赌场里欠了一笔烂帐,因此来这边收钱。不想却遇见这场事,救了哥哥。哥哥如今做何道路?”列位看官,你道石勇如何识得着这黑店道路?却是石勇初上梁山时,一般教得他去梁山下北路开店,也设水亭号箭,探听消息,盘看客商,全然跟朱贵学得本事手段,一般是黑店的积年祖宗,后来方转作步军头领,这韩伯龙几个的手段,如何瞒得他过?因此上不曾折了便宜。当下李逵老娘又没了,自家又羞回梁山,听得石勇在那边管了赌场,十分热闹,倒动起心来,便把自家来阴间诸般事都说了,道:“如今我没了母亲,心下十分烦恼,要到你那边散心耍子则个,你可领我去赌钱吃酒,快活几日也好,若有人来欺你,我便来帮你打架。”石勇听得自家兄弟聚合,又做出这般大事,心里也替着欢喜,道:“不想我们梁山兄弟处出做得大事!我来这边听得远近道路传说,只是来阴间从没遇见个自家兄弟,心里只是不大敢信,谁想却是真的!只是那边尉迟大人却也看待的我好,不合这时候便撇了他,既是哥哥想去那里散心时,我便和哥哥去耍子两天,再送哥哥回隐龙山去。”李逵大喜,当下两个寻个林子歇了。次日起程往天门州城来,于路石勇自一路买酒买肉请李逵,与李逵宽心。李逵终是粗莽,过得几日这丧母之痛便淡了,一路和石勇吃酒,说些江湖上事,较量些枪法棒法,心下十分快活,一路行来十二三日,早到那天门州城里。
  却是这阴间有四句口号,但道这酆都城外的东西南北四座大城繁华,却是如何说来?“喝不完的酒泉,看不完的烟花,使不完的黄金,赌不完的天门。”说的是那九全、华严、黄金、天门四城,各有百十万人口,繁华热闹不比酆都城差些去来,各自管领酆都城东西南北二千里地界州县地方,都是一方雄城大都。就里九全有好泉水,出产那一色绝品好酒,名字唤作‘雪国春“,乃是供奉上天玉帝神仙的贡品,不比那天上御酒差些,因此六界闻名。那城中人家家家酿酒,唤作“酒户“,上等的供天,次等的供于阴府朝廷,再次的自饮,最次一等的方来发买,却也已价比黄金, 城中人日日以相聚酣饮为乐,多有醉死者,却不以为意,以醉死者为上贤,送葬时歌舞欢呼于道,人人欢喜,乃天下酒徒之乐国也。其城居于酆都城南一千五百里处,有诗说着那城的好处:
  杜康偷名人间世,刘伶惟恨不得埋。谁知黄泉八千里,别有酒国胜蓬莱。
  那华严也有好泉水,却是城中一白玉山上,有七色彩龙蟠伏,口中吐出清泉,惟城中少女可取,取时须裸身沐浴,以玉瓶盛之,芝草插瓶,方可得取,他城人冒取者,往往被雷震死,因此外人不敢取。取来泉水洗沐数年后,男女皆俊美异常,不与他土人相类,其城中人性气散漫,无淫秽之念,除自己血亲外,自由交合,因此城中烟花事业特盛,十里长街上家家日卷珠帘,夜燃香灯,招外人入宿,每宵之费有数百千金者,多有巨富大贾散尽资产而抵死不去的,情愿老死于这温柔之乡,乃天下色徒之乐国也,其城居于酆都城南一千二百里处。也有诗说着那城的好处:
  扬子城外瘦西湖,销尽黄金沉尽玉,移将华严城外来,无人更怜此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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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诗词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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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7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那黄金城无有灵泉,却旁边挨着大河,那河中多产金沙,每日晨起日色一映,河水金光流动,故远近唤作“金光河”,采金者远近数百千里而来,舍死冒生于风中浪里,采得金沙皆来城中贩卖交易,因此城中繁华殷富,远胜别城,只比天门城略差些个。本来那城中尚有一山,山上有一巨洞,入洞深处数百丈后山岩皆是黄金,随城中人取采,并不减失,采去后其金岩依旧原样复生,一城人赖其富庶过活。后来此城一任知州贪心,要独霸了这金洞,出告示禁城中人采金,自己却私自招人采金买卖。山神大怒,一夜之中满洞黄金再也不见,空余岩石而已,后人叹息,遂命此山为“失金山”,洞为“独贪洞”,相互警戒。只是城外尚有那金光河,是以城中人去采金沙,依旧繁华富实不减,城中多有积攒黄金至数十百万的,人皆呼之“金窝老” 惟有羡慕,不加嫉妒,乃天下求财者之乐国也,其城在酆都城北一千六百里处,也有诗说着那城的好处:
  石崇得财徒倾国,董卓积金终妄然。黄金城中黄金老,终日拥财坐自安。
  那天门城却既无九全城的美酒,也无华严城的美女,更无黄金城的金穴,但论到那几百处好酒肆,却比九全城的还多,饮得都是九全城的美酒,那几百处好秦楼,却比华严城的还多,里面歌笑的都是华严城的美女,那几百处钱庄,却比黄金城还多,藏的金子都是黄金城出的,其繁华富贵热闹处,更在三城之上,却是如何缘故?原来那天门城却在无定河口,西洋大海边上,通着西洋诸蛮鬼国处,终岁有千百艘巨樯大舶来城边港里停,却有百十万西洋诸蛮鬼国人来城里作买卖,诸般西洋宝货,天下珍奇,这边阴曹所辖地界的出产,都来这城里交易,因此繁华热闹阴世间第一,普天下十之五六的银钱倒从这里走,如何不教这城里金银如水流,铜钱比土臭?这是那城的第一个好处。更一等是那城里开着千百家赌场,诸般赌品名色陆博、奕棋、蹴鞠、斗鸡、斗鸭、斗鹅、赛马、走犬到骨牌、纸牌、番摊、花会、闱姓、山票无奇不有, 城中人大半嗜赌如狂,都不顾身家性命,因此这一业却兴盛,也是普天下莫比,别国别城的巨商大贾,出没风涛,跋涉道路,拼生打死挣就的金银,多有人尽抛在城里,也只是自家认晦气,说烦恼,怨天地,恨自家命不济,却无有一个怪那赌场的。列位看官,但凡天下古今往来做买卖取生意的,无论几分利厚薄,也须有个赔赚,只有两样道路不赔,一个是烟花皮肉生意,那老娼婆乌龟弄了人家清白小女儿来,三文不作两文,自小打骂,教成歌舞本事,逼着小女儿卖了自家身体,他却将银子收起,这一样是永不赔的,第二样便是开这赌场,任凭那些赌家押多押少,争死觅活,眼睛都跳出来,心都裂开来,算来就中输者七八,赢者一二,输的不劳说,便是赢的,被那赌场抽头讨喜,拆钱放利,就先取了一半利去,自家只得个空快活。所以说这开赌场的也自无赔理。这城中开了这许多赌场,也正是天下爱赌者之乐国也,其城在酆都城西二千零七十里处,也有诗说着那城的好处:
  倾刻百万一局掷,片时荡家作乞儿。出门觅死人不怪,举城爱赌无不迷。
  且说李逵石勇两个行路,这日进那天门州城来,见那店肆长街十里排,招幌当道两行高,红粉彩袖倚门笑,王孙公子乱扇摇,这些男男女女们挨挨挤挤,更有那买熟食卖水粉卖闹鹅儿等诸般玩物的穿梭来去,将城里簇拥的说不尽热闹,就不由得大惊小怪,大探头小咋唬,惹的人都只是转头看,更有那好事的小孩子追着笑。李逵便烦恼,待抽出板斧来吓时,石勇见不好,就按住李逵手,拖一条小巷里去,道:“李大哥,这城里是耍乐去处,你如何要犯性?若惊动了官府不是说处。”李逵恼道:“奈何这些小厮们都笑俺,燥得俺脸慌。”石勇笑道:‘李大哥你本自生的凶猛,又光了头,偏又不似和尚,头顶只生了薄薄几根黄毛,又穿个直辍,这般使麻绳系腰,偏又袒个胸膛,这般不僧不道,说屠户不是屠户,自家又大呼小叫,如何不招人家笑?“李逵恼道:“都是那贼秃驴害俺,教俺好好一头头发没了,如何还似得俺自家旧样子?似此俺出去时,必然还招那些小厮鸟口笑,似此怎得结果?”石勇笑道:‘却也是兄弟的疏漏了,哥哥稍等。“就出去一趟,回来一手挟个白布大遮阳笠子,一手搭个披风,道:“哥哥可结束了,戴了这笠子,裹了这披风,便似外国人模样,便免这场烦恼。”李逵大喜,便胡乱将笠子合在头上,将披风倒系在脖子上,将手将其余披风都兜起做一嘟噜抱在胸前,起身便走,石勇道:“啊也,哥哥将这披风反了也!”李逵道:“管他娘,他笑俺没头发,俺便戴上这大笠子,他笑俺胸前毛多,俺便都来挡住了,瞧这些小厮们还如何笑俺?“就摇摇摆摆的出去,学那秀才学士般斯文走路,石勇无奈,只得在后面跟着,却是那些小孩子都在巷口边探口探脑候着,见李逵这等妆束走出来,都呵呵的笑,拍着手。李逵恼道:“管他娘,铁牛无论如何,这些小孩子只是笑俺怎地?”就扯烂披风,手里掣出那两把板斧,大踏步的只是向前走,那些小孩子嘻笑着跟来,李逵大恼,就回身举起板斧做个势子,喝一声,吓得那些小孩跌的跌,爬得爬,哭的哭,一片都倒了,李逵哈哈大笑,转身待走时,就人群中挤出个汉子来,叫道:“兀那黑汉子,你如何敢伤惊这些孩子?却不是不成人样?”李逵听得那汉子骂,也恼,叫道:“贼厮鸟敢来伤犯老爷?”那汉子道:“你这黑厮好没人样,待老爷来教训你!”李逵心中大怒,叫道:“你莫走,走了的不是男女!”两个都忿急,便待性命相扑,那些男女闻说有人厮打,都惯爱看热闹,因此一时倒有几千百人挤来看。高的翘脚,矮的钻缝,不高不矮的尴尬,就扳树上屋,倒将两个围了。石勇只叫的苦,无法可想。那汉子见众人看的多,就叫道:“荡荡天门,朗朗乾坤,这城里须也上有法纪,下有英雄豪杰照应,如何容这外来的野人逞强?你们可都与俺助威,待俺打倒了这厮,教你们都笑一笑。”就脱下上衣,露一身白肉,上面都是高手匠人刺得好花绣,将身做个势子,众人都喝采,那汉子将手点着李逵道:“你来,你来!可敢与俺比拳么?”李逵心中早三千丈火起,就恨不得平吞吃了这汉子,见他叫阵,就吼一声,倒插了板斧,就来扑这汉子。这汉子将拳去李逵脸上略影一影,就底下起一脚踢在李逵小腹上,指望就这一脚踢倒李逵。怎知李逵虎一般壮健的人,又皮老骨硬挨得痛,怎将他这脚放在心上?就吼一声,早将那汉子头发揪住。那汉子大惊,将拳在李逵肋下连捣上几拳,李逵负痛,就背上一按,那汉子怎当得李逵力大?扑得倒了,李逵跟上将脚踩住了那汉子手,发拳就那汉子背上去打,那汉子急待挣扎,当不得李逵神力,李逵拳又重,一连三五拳打得这汉子挣扎不起。石勇见不是头,急忙上来攀住李逵手,那汉子偷个空,就脱身起来,已是口中吐血,旁边有两个伴当急来扶住,勉强口中道:“打得老子好,须与你无个完理!“李逵吼一声,又待扑上来厮打,被石勇横身在里面死抱住,那汉子也心中十分惧李逵,说几句场面,叫伴当扶了,拿了衣裳,恨恨去了。李逵笑道:“这厮自来讨打!”见旁边的看的兀自围着,叫道:“莫要挡老爷路!将贼眼只是看鸟!”旁边的人都吃惊,又怕他,忙不迭自散了。
李逵石勇两个挤出来,一径走到僻静地处,石勇方抱怨李逵道:”哥哥但到处与人厮打,这城里的人都是好事的,似此哥哥一天要打一百场架不止哩!“李逵道:“俺喜打的便是天下强汉,况他无事还要来撩拨老爷?且教他吃俺几拳,杀杀这厮的威风也好。若说是打架时,哪里俺不打上几十场,就这城里吃酒打架便快活。”石勇哪里能再将言语来解劝?知李逵是个惹事的都头,生祸的根苗,只将头来摇罢了。当下一径带李逵到自家下处,教他屋里歇了,道:“俺自去见尉迟大官人,交代了帐目,却回来与你吃酒。”便自去了。李逵就屋里歇着,好生没趣,就床上打横身体,胡乱睡了一觉,醒来太阳早落到西边去了,石勇却兀自未回来,自家肚里却咕咕叫起来,却是一日未饮食,肚里消乏了,就屋里乱翻时,一粒米也见不着,原来石勇也是个没头神,撞百家饭的,哪里有米在屋里?当下耐不得,心道:“石勇这鸟人却把俺撇在这里,想必自家哪里去大酒大肉快活了,却教俺这里饿着,好没义气!俺且上街上去买几个炊饼吃也好,“就掩了门出来,去小巷里乱走,却是石勇住的这地方僻静,离的街面远,李逵又全然不识得路途,几弯几绕就自家迷了,寻不得街上,只是在巷里乱转,转来转去,只不见个街面。自家心慌,便道:“回去也罢,且等石勇回去吃酒。”便寻思寻路回来,却是自家早迷了,哪里寻得?乱撞了一回,见路越发生了,呆住片刻想道:“管他呢,且直着走罢了,”却见眼前一条大宽路,就走上去,摇摇摆摆又走出一二里路,却是天际早只余下一抹微红,老鸦都哑哑的叫着投林去,却见路边挑出个酒望子来,细看时,两间黄泥小屋飘出些炊烟来,心中大喜,便一头撞进去,第一张桌子前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小二,客人肚饿,快拿酒肉来!“叫得几声,一个老儿瘸瘸拐拐的出来,问道:”客官要什么?“李逵道:“酒便先要十斤,有肉食一发上来,吃完还你银子。”那老儿道:“便是些牛羊肉中午都卖净了,只有些小菜,但要就端上来。”李逵饿的前心贴后心,只想肉吃,听得这老儿说,却无奈,道:‘也罢,便先打饥火也好。“那老儿瘸瘸拐拐,从里面端出两三叠熟菜,提出半桶村酿的淡白酒,又拿十来个馒头做两碟子放桌上。李逵吃惯肉的人,十分不当意,没奈何只是喝酒,就手撕馒头来吃。约摸吃得三四斤酒,六七个馒头,忽得一阵风从后门卷进,却带进肉香来,李逵大喜,就循肉香去寻,出得后门,只是棚子下灶上一个大锅,却放一只半大不小的狗在里面煮,已有八九分烂熟了。李逵大喜,伸手就锅里捞肉吃,却是汤滚得热,当不得。李逵心急,就连锅提起来,就灶坑里一倾,倒把大半锅汤倾进坑里,只余下狗肉,李逵大喜,就端那锅入屋里来。却是那老儿在屋里害寒热病,在屋里睡,听的后面声响,不放心赶出来看,却恰见李逵放那锅狗肉在桌上,见他瘸瘸拐拐的出来。便骂道:“欺心老贼,俺一般还你银两,如何这狗肉却不与老爷吃,好生无理!”那老儿急道:“这是前村何屠将来的,只借我这灶上煮,他自城里赌顺钱,却夜里回时来我这里拿去,如何敢回与你?你快莫动那肉。”李逵道:“不管是天王老子,既是有肉时,老爷便要吃,多与他些银子罢了,莫要扫老爷兴!”伸手便去撕那狗肉吃,那老儿发急,伸手便来夺那锅,李逵发怒,就一掌去那老儿脸上打个着,打的那老者满天星斗,倒在地下,半天方挣扎起来,已是半边脸高高肿起,掉下几枚牙齿在土里,那老儿进里屋躲了。李逵大喜道:“这回没聒噪的,老爷方来快活吃酒!”就一面撕那狗肉,一面大碗喝酒,无多时,早又吃了十七八碗酒,将那只狗也吃了一半,不觉大醉。就将那余下两条狗腿撕下,揣在怀里,将那半桶残酒也提了,却丢二三两银子在桌上,笑道:‘余下的老爷带回去吃。“就摇摇摆摆出来,顺着大路乱走。却是天早黑上来,一弯眉月升将上来,一阵风吹过,李逵早吃得大醉,风一吹,酒都涌上来,当不得那酒力,只是跌跌撞撞的乱走,却不知走出多远,早到一个乱石岗上,李逵见许多黑影黑魃魃的在那里蹲着,恼道:“这厮无礼,如何只是瞧俺,却不与俺让道?”呼地一拳打去,却把自家手都捣破了,流出血来,原来却是一块石碑,李逵却犹自不省,喝道:“这厮骨头倒硬,再吃俺一脚!”一脚踢去,那石碑略歪几分,李逵却当不得那脚痛,跌坐在地下,李逵道:“你这厮却厉害,老爷与你相扑。”就,撇了那酒桶,上来一扑,抱着那石碑只是个摇。摇的几摇,自家神力困倦,醉倒在碑前地上。
  却是过了不知多久,李逵醒来,只觉山风阵阵吹来,刺骨般冷,原来深秋里风寒,在这山岗上当不得。李逵看时,那月早落到西边,月下身边都是乱坟,一垄垄的不知多少,自家犹自抱着的却是块石碑,却给自家已摇得歪在半边。笑道:“你这厮却来戏弄老爷得好。”正待挣扎起来,却听得有呼哨声,接着远处有呼应之声,李逵就坐起身子来,只听两边都有呼哨声上岗子上来。李逵便暗笑道:“却是那话儿来了,不知要作甚买卖,待俺这里等着,就剥这些小厮们的衣裳当酒吃。”就爬两步,且躲进那黑影去。却过不多时,两边聚拢这乱坟里来,距李逵不过三四十步,都站住了。李逵偷眼看时,见一边站着三个汉子,都提着刀,那一边却只有一个,却是郎中打扮,只听得那些汉子中一个道:“你这厮来的倒早,却是那话儿病到几成了?”那郎中道:“已是水米三日不进,看看过几日便死。”先前发话的汉子道:“便是这厮死了,二爷才好找知州大人出来,求分割了家产,那时才好扬眉吐气。”那郎中道:“便是二爷许小的的金子却甚时给?”那汉子道:“你这厮都性急,二爷说的话便是金子,能少了你一钱?你且送了那厮的命是正经。”那郎中道:“便是金子不在手,终是心里不实,可教二爷将那一半金子先与了俺也好。”那汉子冷笑道:‘便是二爷这几天手里紧,待那厮断了气,家产到手时,一千里金子哪里少你?你若心急金子时,这里一包砒霜,回去与那厮下在药里,教那厮早些断气,金子便包你早些到手。“那郎中道:“此事万万不可,小的早给他下了慢药,几日内包他早晚必死,不露一点风声,若下砒霜,举发出来时,大家都当不得。”那汉子道:“本来便是试你,既是那厮早晚必死,留你何用?”只听得那郎中叫道:“你们好狠!”惨叫一声,再无声息,却是被那汉子一刀搠进胸去,送了性命。那汉子冷笑道:“留你须是祸胎,这番杀了,干手净脚,更省那一千两金子。”便喝叫那两个汉子掘土来将尸体掩了。便这时只听得一声大喝道:“老爷听你多时!”就乱坟中闪出个大汉来,当头两斧,早将那两个汉子砍倒。那杀人的汉子吃惊,却是久来亡命,喝道:“你这厮找死!”挺刀来并李逵,两个并得五七合,只听一声响,两个里倒了一个,正是:
  莫道奸谋无人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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