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云卷云舒
性别:未知-离线 留府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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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别 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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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 285608
注册 2008-7-8


发表于 2008-9-18 20:15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云卷云舒

芸在我的手上写她的名字的时候其实写的是“云”,她说她喜欢这个字,就好像她喜欢她过世的外婆一样。我觉得她是一个有着通灵特质的女子,于是我放下手里的水桶,打算听她的下一个故事,可惜这个时候她就戛然而止,继续拿起抹布帮助我擦车。

我们是在一个驾驶训练学校认识的,那是一个打乱了人生地位尊卑的地方,无论是谁,无论多高的职位,只要你做得好,就会得到赞扬,如果你做得不好,那么面对的就是惩罚。那一刻,仿佛大家都从零开始。

我们共同的教练是一个复员了三年的年轻人,看到他就忽然想起了大学时期的教官,第一天的时候芸开心而讶异的指着教练说:“史今!”全班便骤然的哄堂大笑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仔细看她的样子。她的辫子梳得很蹩脚,运动服仿佛不大合体的样子,总之看起来和大一新生没有太大的区别,接下来的日子也和她们一样在太阳的暴晒下变得逐渐黑了起来。

班里一共只有两个女孩子,另一个是个染了发而时尚的,于是大家迅速把目光的焦点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主动为她买一瓶水,或者走过去说一两句勉励的话。后来大家熟悉了,都贴心的叫她小妹,谁叫她成为这个班级年纪最小却学得最好的人呢。但是对于芸,大家大多不会对她很勉励,而更多的是无视。

不练习的时候,芸会坐在台阶上,或者随便哪个高出来的地方吧——驾校准备的凳子着实不多,而她总是个不争的人,因为相似吧,我会提一瓶水扔给她,她就拍拍地面,邀请我一起坐。这个时候其实谁也不会再去提开车技巧那些事,而是把一些有的没的拿来开心,那些即使当时开怀大笑,过后却全然不记得的话题。只是接触得久了,才会发现,她有着在开车技巧以外一切的渊博,却偏偏对机械是难以克服的不敏。

这点是全班都知道而乐于谈论的话题,两星期以后大家已经开始开玩笑的说:“哟,杀杀早呀(这个典故来自教练拍着车盖子对着她愤恨的说,我tmd现在就是在培养一个马路杀手)。”或者说“停步起车咯(这是因为起步停车的时候她往往先熄火才能再次发动起来,她自己苦笑着说,我这不是起步停车,我这是停步起车啊。)”或者其他关于她的无数笑话,她只是开心的分享着这些,然后说:“that's what am I!”然后快乐的甩了甩也许没绑好的辫子。教练就会在这个时候凶神恶煞的出现,驱赶着我们上车下车,定点看杆。

像是运动员一定要作出一套完美的动作一样,绕着硕大的训练场每一个动作都要绝对标准,分数,分数,区分着被晒得黝黑了的彼此的其实只有分数。最终,使得大家习惯了紧张也习惯了扯淡的偏偏是这个满不在乎的女孩。一袋洽洽一杯茶水打发人生的光阴是她提议而最终把紧张过得惬意的一项伟大转变。

不过芸除了把气氛搞得恨融洽外却很少绕进中年男人关于工作上的困惑,她对于不敏的东西就只是谦和的笑着,或者索性将自己依靠在什么上——凳子腿或者树,有的时候也可以是我——看着天,看的很认真,甚至很痴迷。

“究竟会看到什么呢?”我依旧扔水给她,然后坐在她的身边等待她靠过来。

“云。”她重重的靠过来,仿佛释放着所有的压力。然后开始扯一些笑话来填补疲惫的空间,她的云也就悄悄的飘走而留了个硕大而蓝色的天空给我们。日子过得漫长而纯净,像是久违了的中学年代吧。

我和她是唯三两个学车而骑着自行车去驾校的人,还有一个是教练。其他人不是坐班车就是有由别人开来的自己的车子,后者多一些。于是训练结束以后,我们就一定是一起回去的,但是无论有多晚,她也不会叫我送她到她们家门口,这和她表现在我面前的全然不一样。

清晨的时候,她会自己走,她说她是个绝对不守时的人,所以也不喜欢约定。一两次,她会遇见我。却也可以遇见教练,或者遇见他的时候更多。遇见的那个的清晨她就一定会搓着手对我说,遇见他了,真糟糕,真糟糕。

她怕他,异乎寻常的怕,用大哥的话说,就是猫见到耗子。可是其实在第一次和教练在大柳树下痛饮后大家彼此都朋友一样了,甚至除了在车上他都会流露出一种来自青年人的羞涩与青涩来,比较起各位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大哥来更多些青年的纯真。

还有一周就要考试的时候,大家彼此都变得努力起来,练习的时间也加长得从早晨六点到晚上八点,夏昼的漫长完全被利用上了,教练还恨开心的说,你们幸福吧,别的时段的不可能加到这么长的,没有自然光就意味着不能训练。疲惫和努力交织而来,她顽皮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时候会看到她咬着下唇在手脚并用的凌空比划。

“哪边是右,哪边是右……”她苦着脸从远方走来,因为没有打转向灯,她被暴怒的教练扔下了车,绕着大半个练车场地走了好久才回来。我扯着她的手,在我的手心上写了一个云,然后说,会写云的那只。她才重新笑了起来。对嘛,这个样子才是,that what she is.

雨季来的很悄然,大家一边咒骂这该死的天气,却一边乐得可以有理由早些训练结束,或者有时间偷懒。这一阵很奇怪的都是傍晚的雷阵雨,我带了雨披以及伞,雨披是自己的,伞是帮她带的,她是个不撑伞的女孩,穿着大大的雨披穿过长长的堤坝去取自行车的样子傻傻的,我觉得她其实是个比较适合撑伞的女孩子,于是往往扔伞给她,自己穿着雨披。

夜晚堤坝上的雷电基本上是足以叫一个正常的女生大叫乱窜的。她在伞下竟然一动不动的看着红色的火球在天上裂开,然后嘴里发出痴痴的“哦,哦……”的声音,倒不像是被吓到,而是一种表示知道了,好吧,就这样等诸多意思的感叹词。于是和她同行我就既不用担心她会大呼小叫糟蹋我的耳朵,也不会需要顾虑要不要去拉着她的问题。当有车的同学一辆一辆的从身边驶过,她也会快乐的和他们挥手说再见,从不会有人邀请我们上车,她也从来不会嗲声嗲气的去要求,虽然其实大哥们会邀请上小妹或者教练,只有我们俩是坚持走过这道坝的人。然而这并非不好,我们可以乱y出更多随风而去的故事来,留下的仿佛永远是笑声。

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天我俩差一点就擦出一些额外的火花来,这种情绪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不必要而叫人尴尬的,那天依旧有雷雨的晚上,在我讲了一个不是太好笑的工地生活后,她就全然的抱住了我的腰,虽然很突然,但这种抱却绝非情欲所之,我在下一个闪电下才看到,其实是一只死去而肚皮朝上的死蛤蟆。

“蛤蟆?”

“我害怕……”她少有的声音,竟勾起了我的某种欲望。只好把她护在身后,捂住她的眼睛,绕过了那只死去元知万事空的白肚皮先生。

放开手的时候,黑夜吞没的一切中我只看到了她素白色的脸和桃红色的唇,很奇怪的一种冲动低下头,轻轻地,吻下去,下一秒,我的伞重重的砸了我的头。她挣脱我跑出去没有多远却又跑回来。仰着头红着脸看着我说:“前面还有一只死掉的……”除了苦笑,我还能怎么办呢?为她撑好伞,可惜这一夜的路程除了雨声,便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第二天她便一切如常了,我走到她身边要和她解释的时候她就伸出食指来在我的唇边比出一个“嘘”字来,然后指着天上的云说:“下一刻,她们就不一样了,所以你要记住她们现在的模样。”然后依旧靠在我身上,暖暖的阳光划过后,云果然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厚了。


“我失望了。”下雨前,教练走到她跟前很冷漠的说,然后跳上车,又把她扔在了大半个场地之外,载着我一路狂奔回起点。对着人群大声的喊,下课了下课了,都tmd回家。然后缩回车上,怔怔的拄着方向盘坐着。这个时候外面的黑色的云终于压了下来,例行公事的又开始下起大雨来,劈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我跳下车,撑起伞,焦急的看向场地的另外一端,芸依旧在刚才的地方,雨全然的淋湿了她的衣服以及她本来就松松垮垮的辫子。我连忙跑过去,雨越发的大了起来,这个时候一辆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彪过百米加减档区,停在她身边,我才看出,那是刚才的教练车。

“上车!”教练把头探出去大声的喊着,他的头就霎时被雨完全淋湿了。芸退了两退,不知道说了什么,教练就摔门下车,两个人就这样对站着。很久很久,久到我终于在大雨中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教练已经俯下身,一颗一颗的擦着她脸上的泪水或者雨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这样的细致,细致到我自己觉得心有些疼,快步走过去,将伞撑在她的头上,那个男人站在伞外对着她说:“现在我们都说开了,对不对?记得我说过的话。”然后把车钥匙扔给我说:“你带她把车开回去吧,我走走。”

我点了点头把她塞到副驾驶上,把伞递给教练,然后去启动车子,这个时候教练敲着车窗指了指后座上他的衣服,我以为他要,又只得开了车门栓,他拉开车门却将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手安慰的按了下她的肩,然后消失在了雨帘中。

开回车库,我和她坐在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缩在教练的衣服里,看不到任何情绪。我点起一支烟,她转过头说:“也给我一支好么?”我说女孩子吸烟不好,她却只是一味的在坚持。任由她生疏的点燃,吐出一口素色的烟说:“我只是需要指尖的那点温暖。”

她揉了揉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她的烟闪烁着,映衬出她妩媚的面庞。“吓到你了吧?呵呵……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永远是被遗弃的那一个。”她说。“先是那个叫做爸爸的男人抛下我和她,再是她把我扔给她妈妈,然后自己去有她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好像我不存在一样。”我看到两行泪从她的脸上滑下来,“我是个生下来就叫人失望的人。”她吸了一口,然后咳了起来,我抢过她的烟,扔在地上,然后轻轻的告诉她说:“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对你失望。”

她苦笑着,也没认同也没反驳,只是好久了以后看着我说:“天上有什么呢?天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云,他们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我也属于他们。只有看到他们的时候我才有安全感。”

这个女孩选择了最容易飘散最没有安全感的东西来确认自己的安全。

那一刻,我除了不带任何情绪的拥住她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照进了车库,白亮亮的,她只说了句该回家了,就从我的怀里钻出来,然后褪去教练的衣服,走出了车库,那一刻,她就仿佛一只黑夜中悄无声息行走的猫,孤独的望着月光。凄凄冷冷的那个夏夜。

三天以后就考试了,我和她见面的机会不多,因为她感冒了一天,然后又选择了非常勉强的夜晚训练,白天就又不会遇见。她避开了教练以及我。教练这两天和平常一样,只是空闲的时候会握着手机,我猜想他是在等她的电话,或者就打算给她打电话吧,因为我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考试那天见到她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教练走过去,照常的想揉揉她的头,可是手停在半空又觉得很尴尬,她就扯住教练的手按在自己的头上,笑得很漂亮。我发觉越来越喜欢用漂亮两个字形容她了。

她在我跳上车前特地的走过来说,加油哦。而我在她上车前却没有找到她,直到她出现在考场,我才紧张的站在楼顶看着她,直到结束我才发现,教练其实一直站在曾经她被扔下去的地方,那里本是不可以站人的。也许教练的奖金会没有了吧。我揣测着,打算去给她一个鼓励,才发现她已经悄然离开了。那一天,我一个人走在堤坝上,暮夏的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直到取驾照的时候我才再次见到了她。她穿着一条白色蓬蓬裙,头发披散在肩头,带了一枚云一样的发卡,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我终于明白这样一件事情。她远远的看着我就扑了过来,我无可抵挡的接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仿佛失散了多年的亲人,或者……小宠物的飞扑。无奈的看着她的可爱,拖着她去办理一切手续。继而我和她在堤坝上走了很久,然后坐下来继续说着会笑得要飞起来的话,说到没有看到教练的事情,我不想告诉她其实教练已经因为入场违规而被驾校劝退的事情,只是对她说,是啊是啊,怎么没看到教练。她有些遗憾的低着头,然后很久没有说话。她承受的太多愧疚,我很自私的不打算把真话说给她,这是我能为她做得最后一件事吧。

秋天的江风渐渐凉了起来,夕阳把天边的云染成了红色,半个白色的月亮趁着红色飘了上来,她乖巧的靠在我的背上,和从前一样。

“我来爱你吧。”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不要。”

……

我用力靠着她问,她就用力的靠回来然后说,倒像是两个念着歌谣的孩子,太阳就溜溜的滚下了山,云的玫瑰色渐渐变得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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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门生 2008-9-18 23:15 +100 好帖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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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离线 Z_Artemis
(冠子)

燕郡公集庆军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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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8 23:10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好模糊...教练喜欢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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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离线 水镜门生
(虾仁生煎)

许国公
河北东路经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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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8 23:1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也许不是要讲一个故事,只是要表达某种情绪吧。

PS:终于成功让出了沙发,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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