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批《逆水寒》 - 笑书神侠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哥舒夜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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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31 18:07 资料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歪批《逆水寒》

我不喜欢《逆水寒》。
　　在我的温书座次中，《逆水寒》连前十也排不到。
　　不知道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会引来多少反对。我知道很多人喜欢《逆水寒》，我也当它是经典，但它并不是我喜欢的温瑞安。

※　综述　※

　　看温瑞安的作品，好像看一个人的成长。少年期、青年期、中年期……就这样一步步走来。

　　少年期的温瑞安，意气风发。
　　这个时期的作品，对温瑞安自己而言，是一个重要的积累。
　　在这个时期温瑞安所创造的许多情节和人物，在他后来的作品中往往能看到一些影子，在创作历程中被不断地翻新，最终锤炼成经典。可以说，没有这一时期的积累，便没有后来的温奇侠。
　　这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可以体味得到，包括《七大寇》、《说英雄》，以及下面要说的《逆水寒》。

　　温瑞安的入狱是一道分水岭，从此他的创作进入了青年期。
　　其实严格说起来，温瑞安那次牢狱之灾，时间之短（未足半年），受迫害之轻（文字狱），只能叫做“被监禁”，和真正的“入狱”还有差距。
　　然而这段牢狱之灾对温瑞安乃至整个武侠文坛，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这之后温瑞安开始真正的求新求变，他的风格也日益成型。
　　《四大名捕》系列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碎大开谈》、《骷髅画》、《逆水寒》……，以及《布衣神相》系列、《大侠传奇》等作品，都在这一时期完成。
　　《逆水寒》是温瑞安青年期的代表作，可说是这一时期精华中的精华。与此同时，《逆水寒》也担负了温瑞安创作生涯第二个分水岭的使命。在创作完了《逆水寒》之后，温瑞安跨过这道分水岭，步入了他的黄金时期——中年期。

　　经历了少年期的积累、青年期的磨练，终于等到了收获的季节。《杀楚》是中年期温瑞安摘下的第一个果子，可说是一笑倾城。有趣的是，《杀楚》与《逆水寒》在创作时间上看，是平行进行的作品，但成型之后却明显属于两个时代，从情节、人物、文笔来说，都是杀楚更为严谨，也更为成熟。
　　中年期温瑞安的作品中，分量最重的作品当数《说英雄》系列。其它的长篇，《四大名捕斗将军》、《七大寇之将军的剑法》以及温瑞安为数不多的独立长篇《刀丛里的诗》也都各有各的精彩。
　　温瑞安在这个时期的成就，不仅仅在长篇，他的中、短篇也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武侠四大家中，梁、金精于长篇，古龙更擅中、短篇，而温瑞安则两面开花，长短篇都有上佳之作。

　　在经历了少年期、青年期、中年期之后，温瑞安并没有如期进入老年期，却陷入了比常人长许多倍的更年期。关于更年期温瑞安的作品，褒贬不一，我个人多数情况下是不喜欢的，在这里不再赘述。

※　第二次逃亡　※

　　《逆水寒》的开局，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他若干年前的作品《神州奇侠》。
　　的确，同样以一次劫难为开端，同样以逃亡为主线，同样有一个将作者自己代入的主角，同样一个以方娥真为原型的女主角。要说《逆水寒》没拾取一点《神州》的创意，我是不愿相信。
　　不同的是，《神州》写在温入狱以前，只能算是年少不更事时的幻梦。孰料梦境竟然成真，温瑞安果然经历了劫难与逃亡，果然是和他的红颜知己一起患难，而结局也是同样得不到她。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温瑞安重写逃亡题材，《逆水寒》无疑带上了自传的色彩。

　　在这部自传中，顾惜朝扮演了一个极重要的角色。他是温瑞安发泄满腔情绪的一个出口，温瑞安把顾惜朝写得“坏到了骨子里”，不但出卖兄弟，还勾结朝廷、认贼作父，更在追杀温瑞安的途中充当指挥。有人说了：人家本来就是卧底。对了，那更是温瑞安痛恨顾惜朝的一个原因：原来你就是来坏我事的。温瑞安在创造了这样一个角色后，成功地让所有人痛恨上了这个人。然后，温瑞安玩了一个把戏：在故事的最后一刻，顾惜朝落得众叛亲离、濒临绝境，决战之时，戚少商居然饶恕了顾惜朝。
　　可惜温瑞安这个把戏玩的并不圆满。在宽恕顾惜朝之前，戚少商已经对顾惜朝进行了非常残酷的报复：他离间了黄金鳞和顾惜朝（黄的死也是温对顾报复的一个组成部分），废了顾的一条胳膊，害得他众叛亲离，还在天下英雄面前被奚落，彻底的威风扫地。这是温瑞安情绪的一种宣泄，是一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报复方式，甚至做的比当初顾对戚更绝。可以说，在这个时候宽恕顾，是很残忍的做法。顾只是让戚付出了一时的代价，戚却要让顾用一生来赎罪。可笑的是，温瑞安却在故事的最末借诸葛小花之口，来吹嘘自己所谓的“境界”。下面是原话：“能杀人之剑，只不过是利器；能饶人之剑，已属神兵。你在武学上的境界，跟你人格上的修为一样，又高了一层。”我只能理解为，原来戚通过层层布局，剪其羽翼、断其膀臂，将顾逼至绝境，目的就是最后的“宽恕”，那就是他所谓的“境界”。反正之前的报复行为已经让戚少商出了气，所以顾的生死已经不重要，索性给他留一条命，以彰显自己的“境界”，这个“钝刀子杀人”的“境界”确是很难自圆其说。
　　不知道顾惜朝在现实中有没有原型？我相信是有的，至于温瑞安最后究竟是真正原谅了他，还是一次精神胜利法，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个重要的人物是铁手。《逆水寒》公认的主角是戚少商，如果说《逆水寒》还算是《四大名捕系列》的话，铁手和迟一些登场的无情功不可没。
　　铁手的登场，实在是没面子。一上来就被黄金鳞陷害，落入牢笼，虽在押解途中为戚少商等人所救，却也被折磨得半死不活，还险些死在息红泪的手上。
　　铁手之所以沦落至此，只因为在正义和王法面前，他选择了正义。
　　给我的感觉，铁手更像是温瑞安在书中的另一个化身。如果说戚少商体现的是温瑞安真实的经历，那么铁手身上，则是渗透着温瑞安的精神。那种为了正义而敢于和朝廷作对的胆魄，既是温瑞安的真实感受，又像是一种虚无的寄托：对于那些自己想做而没有做到的，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一种慰藉。而到了故事的结尾，戚少商“从良”，铁手则接替戚少商重整“连云寨”，亦象征着温瑞安“精神之不死”，虽然自己受到迫害离开了台湾，但还是有人继续着他的事业，继续走下去。

　　四大名捕在这部书中出动了两人（忽略那个高喊口号的结尾），代表实力派的铁手和代表智慧派的无情先后登场。
　　先说无情的登场，都说刘独峰的排场大，我看无情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跟班比刘独峰少了两人。这也是书中顶尖高手座次的一个隐含条件，那就是：以跟班数量决定地位。刘独峰是六人，九幽神君是五人（注：鲜于仇和冷呼儿未以跟班身份登场，不在计算之内），列前两位。而无情有四个跟班，略输这二位一筹，却也傲视群雄，稳居第三的位置。
　　到书的中部，无情接替了铁手，和戚少商等人并肩作战。是正义的延续，相信亦是温瑞安逃亡途中的重要际遇。此外，也是文章的一个转折点，从这里开始，围绕着刘独峰、九幽神君、无情、文张这几大高手的生死之战，将文章推向了高潮。但我感觉，无情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优雅的神采也不是超强的战力，而是燕南镇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下跟文张的那一场对峙。那是在全部光环都剥落之下的无情，他不但失去了高强的武功，还浑身是伤、狼狈不堪，他只能用手“爬行”，早已顾不上什么优雅。那个时候他与一个普通人无异，甚至比普通人体质更弱。但他竟能不顾安危追击文张、以“一支独锈”重创英绿荷、在铜剑被挟持的时候能够不为所诱，那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决心和勇气，令人肃然起敬。

※　三个戚少商　※

　　戚少商在温瑞安的书中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次登场是《会京师》之“毒手”，他率领“连云寨”的一干弟兄阻止铁手等人狙杀“绝灭王”楚相玉的计划。那时候的戚少商，初创“连云寨”，尚未结识息红泪。他刚刚走上舞台，还没机会唱主角。
　　戚少商从诞生的一刻，就肩负了作为温瑞安化身的重任。他创“连云寨”，与温瑞安创“天狼星诗社”、“神州社”是何其相似；他面对周白宇这等劲敌，临阵创“一字剑法”，何等的诗意，何等的才思敏捷；他为绝灭王不惜冒犯朝廷，与铁手等人约定三战定输赢，输了便罢手，亦是温瑞安少有渲染重江湖道义、快意恩仇的角色。
　　这个时期的戚少商，非常脸谱化，武侠世界不乏这样能文能武、重义气的形象，难得的是温瑞安能够将这个角色把握得十分到位，将那些脸谱化的特色写得鲜活。

　　到了《逆水寒》，戚少商彻底成了温瑞安的代言人。他被迫走上了与温瑞安一模一样的逃亡之路，不得不面临着朋友的出卖、部下的背叛、官匪勾结的围剿。戚少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坚韧。他也曾遇到过心丧如死的情形，所幸，他还有另一半在支撑。如果没有息红泪，没有那个比他更坚强的女子，戚少商是很难走完这一段路的。戚少商的另一个支柱，是雷卷，雷卷登场极早，也是戚少商身边的朋友里，唯一坚持到最后的人。
　　有了和息红泪相濡以沫的爱情，以及和雷卷刎颈之交的友谊，戚少商这一段逃亡，绝不孤独。
　　遗憾的是，《逆水寒》和《神州奇侠》有着相似的构思，也有着相似的弊端。那就是：主角性格不鲜明。神州奇侠里的萧秋水，开始尚且有些血性，愈往后，愈是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似乎“凡是萧秋水说的就是好的，凡是萧秋水做的就是对的”，这种全是优点、毫无缺点的“圣人模式”，造就了主角性格上的苍白。在《逆水寒》中，温瑞安虽然避免了“圣人模式”，却丢失了戚少商本有的特色。老实说，除了“坚韧”之外，我说不出戚少商还有什么特点，连“毒手”中表现出来的才智与诗意也不知去向。满篇透出的，却是一种无奈，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无奈。这固然也许是温瑞安自己的体会，写到书中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多头并进”的叙事方式更进一步削弱了主角的地位，这恐怕也是铁手、无情等人“抢戏”的客观原因。

　　到了《说英雄》，戚少商第三次登场。这一次，温瑞安终于写活了戚少商。
　　戚少商这一次的登场，是在温瑞安步入更年期的标志性作品：《群龙之首》。温瑞安挟《说英雄》前五部之余韵，创造角色上已臻化境。单是开头对“七绝神剑”那一场猎杀，已将一个行事果断、足智多谋的领袖形象立在读者眼前。而与白牡丹的一段恋情，与孙青霞的月夜决斗，更是把角色的内心刻画得淋漓尽致。此刻的戚少商，弃“青龙剑”而改用“痴”，一“痴”字胜过千言。
　　这个阶段的戚少商，仍然是温瑞安的化身。只不过，不再是真实的温瑞安，而是那个在每本书前言后记中把自己神化之后的温瑞安。金、古之后，温瑞安独掌武侠门，确可称“群龙之首”，但这种事，别人评得，自己说出来么，用一个比较流行的词就是：自恋。

※　被码起来的名字　※

　　温瑞安作品有一个特色，就是死人多。
　　温瑞安少年期的作品，死人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那看似费劲心力想出来的名字，刚刚被重复了不到三遍，已被列入“阵亡名单”了。
　　青年期温瑞安笔法虽然日趋成熟，在配角和龙套们的刻画上也更生动，但由于死人太过频繁，仍不免给人造成“码名字”的感觉。《逆水寒》里那些有名有姓的龙套们，少说也有几十个，可是真正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不足三分之一。要让人再从中挑出性格鲜明的，更是凤毛麟角了。
　　例如刘独峰的那几个跟班，名是很简单的一二三四五六，但是姓却记不住。还有每个人的技能与法宝，我也对不上号。因为这些人没特点，去了技能与法宝，都是一个模子。
　　写到此处，忽然省悟，原来温瑞安随手起名字也有来由的，跟他追求血腥的文风不无关系。试想，似这样“码名字”的写法，一本书西里哗啦能弄死百十来号人，如果每个名字都认真去想，还不得把作者累死！因此便胡乱想一些方便的名字来充数，后来更是独创“世家模式”，效果奇佳。不但省去了查《百家姓》的麻烦，也成了温瑞安书中的一大特色。

※　是谁推着我？　※

　　《逆水寒》是我接触的第三部温瑞安小说，也是我读的第三部武侠小说。我近距离接触武侠小说，是在高中时期，可算极晚。而各武侠名家中，温瑞安是我的初恋。（众：肉麻噢）
　　第一次读《逆水寒》，就觉得不舒服，总感到胸中堵得慌。整部书的前五分之四，都是无穷无尽的杀戮、背叛，沉重的题材压得人透不过气。而那个爱人移情别恋、魔头绝处逢生的结局更是让人郁闷致死。在看着顾惜朝众叛亲离的时候，我没有感到一丝的痛快，却只盼望着顾惜朝早点死，结果最后他也没死：（

　　为了写这篇文，跑去翻了翻原著，忽然发现，就在文张与无情的那一场对峙的下面，有这样一段文字：

（　　其实，如果这千百年来，武林中人如果不是互相仇杀、又提防别人加害把绝艺私藏不授，又何致日后武林还不如儒林盛？而且，武学日渐式微，能够流传下来的都只是些微未技俩，只遭人白眼看不起！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古文人相轻，但文人毕竟最多只能口诛笔伐，要是文人也
跟武人一般动刀动枪，老早在七百年前就半个不剩了。
　　因为文人一向比武人更不能容纳异已。
　　就算他们很少动刀动枪，但动辄大兴文字狱，以笔墨杀人的数量，只怕绝对不比武人少。
　　这些自历代劫难后还能从青史的火焰中走出来的书生，也不知是天幸，还是民族之幸，抑或是他个人之幸？）

　　温瑞安在写此文的时候，真是无时无刻不忘了感慨那场文字狱。

　　每次看《逆水寒》，一旦开了头，就像一个已经开动了马达，想停下来还真不容易。那时不明白，当是精彩的情节吸引着我。后来看得遍数多了，却发觉不是。不是被情节吸引着情不自禁地往前走，而是被一口气顶着让你不得不往前走。这口气，就是温瑞安胸中的那口怨气。
　　被怨气推着看文，心情自然也无法愉悦，这是我不喜欢《逆水寒》的主要原因。

※　没有爱情的结局　※

　　刚才已经说了，《逆水寒》就像是温瑞安的一部自传。故事大致是从受迫害入狱开始，到温瑞安在香港定居为结束。
　　逃亡结束了，方娥真却嫁作他人妇。
　　既然是自传，温瑞安当然不会虚构这个结局。总觉得息红泪这个女人不简单，在这一本书里，她不但是戚少商的精神支柱，也是赫连春水、高鸡血等人的精神支柱。如果说戚少商是逃亡队伍的带头人，那么息红泪就是逃亡队伍的精神领袖。
　　同样如《神州奇侠》，温瑞安把息红泪也写得太过完美。但因为笔法上的成熟，以及她令人佩服的坚强，使息红泪比唐方显得更有人情味。

　　息红泪最后的那个选择，也是温书中最有争议的话题之一。
　　要我说，息红泪爱的究竟是谁？我选戚少商。我相信这是温瑞安的意思，虽然故事的结局他尊重了现实，虽然那个现实让很多人觉得不满。须知，这是一部自传，是温瑞安为自己写的小说。他能够写得这么精彩，让这么多读者为了这部小说而痴迷，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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