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长篇神话小说西游往生录 最终回 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 全书完, 首发于百度封神原著吧 
性别:未知-离线 无花的蔷薇

白衣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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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7 08:20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一回  银光河畔紫焰来 碧游宫里金花开


穹隆万里,无尽星光汇聚成淼淼天河,如白练当空,横过天际。

  然而若有仙家近前看时,惟见滔滔巨浪,一路奔流,没入虚空深处。

  虚空深处,寂寞幽冥间,有境名曰上清。有一茅舍,临着滚滚天河而建。屋前屋后花潮数亩,浓艳似血,如火如荼,随着九天罡风整齐地摇摆起伏,瓣瓣香花飘飞而起,旋转着化作花雨满空纷落。一头玄色腱牛横卧花间,遍体伤痕累累,顶上一支独角仅余半截,任那漫空红花如雨洒落满身,一只独眼半开半合,往着那天河之水奔流而过,一根秃尾百无聊赖地扫动不已。

  天河之水乃是汇聚了亿万群星精华,有如实质,其阔不知几许,其深不知几重,其长亦不知几何,咆哮轰鸣仿佛万马千军奔腾而来。然而流经茅舍前时,却毫无由来地一滞,变作潺潺溪流,静静淌出数十丈外,方才重整旗鼓,再震声威,肆虐而去。

 忽然间,玄色腱牛的耳朵微微颤动几下,爬起身来,腹下却只有一只独腿,支撑着数丈长短的身子,伶仃而立,一只独眼漠然望向天河彼岸,旋即重又卧下不动。

 良久,一道星光自滔天巨浪间飞出,瞬息便是万里之遥,渐渐近得前来,却是一名紫衣道装的女子,背一把宝剑,满面风尘之色,周身裹了一层紫焰,如流星般飞至,落在茅舍前。

 那头独角独眼独腿的腱牛看也不看女子一眼,任由她风一般擦身而过,推开柴门径入茅屋之中,方才“哞”地低鸣一声,随后独眼合上,竟自沉沉睡去。

 却说紫衣女子一入草堂,不顾堂上漆黑一片,立刻拜倒在地。

 就听得一声苍老的叹息悠然响起,黑暗中传来摸索之声,半晌方有一点幽暗萤火亮起,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颤巍巍走向一张蒲团坐下。孤灯下依稀看见他面容并不十分老迈,只是满头白发如雪,佝偻脊背,便似那一点灯头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紫衣女子抬起头来,愕然一下,转眼已是清泪长流,呜咽道:“师尊,不过数日不见,你怎地苍老至此!”

 老者淡淡一笑,缓声问道:“无当,你入我门下几年了?”

 无当圣母微微一楞,随即答道:“弟子自洪荒之初蒙师尊点化,至今已忘记年岁几何。”

 通天教主微笑颔首,无当圣母恍然而悟,面上悲戚之色稍去,便道:“禀师尊,弟子已将宫外曼珠沙华暗中给数名师弟闻过,全然不见效用。金灵师姊与众多师弟果然皆为那封神榜所困,并非忘却前事,”

  通天闻言,叹道:“果然如此。当日虽然我与两位师兄共签封神榜,只是此榜乃吾师所赐,其中妙用之法,非我三人可知。然而想来,其理无非是禁锢真灵,虽然重塑身体,法力再难寸进,更兼从此身不由己,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既然如此,吾亦无法。无当,你到后面把那丫头领来罢。”

 无当圣母闻言吃了一惊,颤声道:“师尊三思!”

  通天叹道:“无当,连你也不听吾言了么?”

  无当一凛,只得领了法旨,便去后室,无片时领着一个女孩出来,那女孩睡眼惺忪,不住揉着眼睛,同无当立在堂前。通天张开神眼看那女童时,只见她不过六七岁模样,红扑扑一张脸蛋,双目如漆,发结总角,煞是可爱,穿一件金色羽衣,遍体光彩夺目,将碧游宫中映得金光一片。

 通天道:“风儿,你入我截教门下,却有几年了?”

  就听得那女童怯生生答道:“回大老爷,风儿在教中有千年了。”

  通天微微点头道:“千年之期,便如弹指一挥间。你虽然自洪荒之初而生,入教以来却不过千载,便有此法力。他日证得混元,成就无上圣人之体,亦是水到渠成。”

  风儿甜甜笑道:“我才不要做甚么圣人,我只要金灵姐姐陪我去玩。大老爷,你这屋里怎地如此残破不堪?比我千年之前所见大是不同。”

  通天森然道:“风儿,我来问你。若是有人欺负你金灵姐姐时,你当如何?”

  那风儿听了这话,一双大眼睛里忽地凶光陡现,周身金光大盛,一旁无当圣母被她身上妖气一逼,立脚不住,踉跄后退数步方才勉强立住身形,耳边嗡嗡直响,胸中只觉得烦恶难奈,依稀听得那女童奶声奶气说道:“凤儿要把那人将身炼作飞灰,魂魄元神折磨无量量劫后再炼化无形!”

通天教主呵呵笑道:“风儿真是乖孩子。如今我将截教教主之位传与你,到时候你便是掌教教主,重聚万千教众,复我道统。你可愿意么?”

风儿摇头道:“我不要做教主,我只要金灵姐姐。”

通天又道:“凤儿且听我说。如今你金灵姐姐被歹人捉去了,吾亦救她不得。你须得学得本事,将来方才救得她。”

风儿听了,似懂非懂,却是重重点了点头。


通天微笑道:“这才是好孩子。”提起左手,朝自家头顶重重一拍,现出一团青气,聚而不散,须臾凝聚成一团青云飘至凤儿头顶,将她裹在其中,隐约可见风儿身形疾长,转眼一声雷响,震散青云,现出一个妙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眉宇间煞气凝结,目光却依旧清纯如水,头顶金蛇冠,足登烈焰履,身上道袍绣满金花万朵,拜道:“徒儿金璧风,蒙师尊栽培之恩,此后必当潜心修炼,他日解救众多我教弟子,重振正教声威。”

通天又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截教金花教主。无当,你可随她一同离去,人间天上,随处去得,好生用功修行,只是莫露形迹。日后凤儿大成之时,便是我截教再兴之日。”

又谓无当圣母道:“你背上宝剑亦非凡品,你可知其名?”

无当答道:“此剑是昔日师尊所赐,名曰无当,斩神戮仙所向披靡,弟子之名便是由此剑而来。”

通天听了,不由哈哈大笑,二人相顾愕然,不明所以。

通天冷笑道:“此剑不叫无当,只唤作诛仙!”

金璧风,无当俱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通天笑道:“昔时师尊赐吾诛绝戮陷四剑,俱是先天杀气凝结而成,主三界杀伐,威力无穷。吾以千载之功,效其中诛仙之剑锻造此剑,亦诛仙之名命之。只是此剑与那四剑不同,须得大法力之人方得运用自如。你们此去,久后有所成就,自可以此重立我教。这就去罢。莫教吾枉费了一翻苦心!”

 金璧风,无当亦不再言,朝通天拜了三拜,一齐出门,飘然而去。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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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 10:10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二回  一天气象沉银汉  四海鱼龙跃水精

  书接上回。却说截教金花教主金璧风与无当圣母离了碧游宫,沿着天河一路东去,眼见水波滔天,阴风刺骨,二女是真仙之体,也不在意,驾风而行。那金璧风久居碧游宫内千余年,如今出得宫来,看不尽天河奇景,就见银滔滚滚,其间星光烁烁,又有那日精月华,星辰灵气凝聚而成的长鲸巨龙,呼啸纵跃波间,一去万里。当空一轮明月,倒挂九天,仿佛近在咫尺,层层青云掩映中,隐约可见月里广寒,恍然如梦。

  金璧风虽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女孩儿心境,一派天真烂漫,见了如此美景,早把先前满腔愁恨忿怒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顾贪看,又赤了双足,踩着那河边星屑细沙,俯身掬起一捧银光闪闪的清水,水中竟有几条细如发丝的蛟龙游动不已。

  无当圣母见她贪玩,只得催促道:“教主,此乃天河之畔,常有巡天神将巡视,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快去罢。”

  金璧风正蹲在河边逗弄一条十余丈长的玉龙,那龙周身鳞甲银光闪耀,身子晶莹剔透,便如琉璃制成一般,隐约可见青蓝色的内脏,一双眼睛犹如朱红玛瑙一般,煞是可爱。原来此龙乃是天河寒阴之气凝结而成,生性温顺,将头伸到岸上,任由金璧风伸出双手抚弄,喉间呼呼有声,又伸出细长温软的舌头轻舔她面颊,逗得金璧风咯咯轻笑。

  无当圣母见了不由暗暗心焦,不住催促。金璧风是少女心性,玩心一起,哪管她一旁不耐,口里应着,只是不肯起身。无当只是着急,并无办法。

  正在这当儿,忽然天河河心水波激荡,形成一个数十里方圆的巨大旋涡,无数鲸龙水兽纷纷惊慌游开,躲避不及的都被卷将进去,连一声哀鸣也来不及发出,便沉入水中不见。那头玉龙惊叫一声,弃了少女,掉头钻入河里,摇头摆尾游去了。

  无当圣母面色大变,护在金璧风身前,如临大敌。背上那柄诛仙宝剑亦微微颤动,瑟瑟低鸣。金璧风不明所以,只见那河心旋涡逾转逾疾,倒觉有趣。过得片刻,只听一声水响,白浪冲起数千里高下,轰然散开来,状如云盖,一只苍黑之色,足有万里长短的兽头水淋淋地自天河中心探将出来,张开足以吞食天地的巨口,百万颗獠牙仿佛山峰上下交错,向着那轮当空明月纵声长嗥,其声凄厉无匹,其之中又似乎蕴涵着无边狂暴,自遥远上古之时而来。那兽头一面吼叫,一面徐徐自水中升起,巨大的阴影随着兽头离月亮越来越近,渐渐将明月遮住了大半边,不过数息之间,已然距离月宫不足万里。

  无当圣母全身颤抖,就连金璧风也不禁后退了两步,望着那兽头之上一只鲜红如血的巨目,忽地惊声叫道:“原来是它!”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滚滚犹如九天飞瀑布,悄无声息地自月宫深处倒垂而下,滔滔万里,倾泻在兽嘴之中,深不见底的喉中随即传来一阵咆哮,一颗颗山头般的巨齿竟被瞬间冻成冰川,一张大嘴也似乎耐受不住,缓缓合拢,只是两只巨眼之中似乎极为不甘,上下腭合至一半,又慢慢张开来。那道银瀑布忽然流淌得更加汹涌,夹杂着轰鸣之声倒入巨口之中,那张兽嘴便又徐徐合拢。

  如此往复数次,月宫飞瀑已然渐渐枯竭,原本大川奔流成了涓涓溪流,已经无法阻止巨大的兽头上升之势。

  无当圣母不住催促离开,金璧风忽道:“退后。”

  无当一愣,只觉得一股无边凶气笼罩金璧风全身,身不由己,踉跄后退数十步开外,就见金璧背向自己立在河畔,昂首向天,望着那吞天食地的巨兽头颅,水袖鼓动,全身衣裙猎猎作响,一双白藕也似的手臂一齐扬起,虚虚托在头顶,两手内扣,双掌之间一团朱红色的雾气渐渐凝结,其间电光噼啪作响,大如栲栳。

  无当圣母待要阻止已然不及,突然就听一声巨响,一团碧绿的雷球在兽头之上炸裂开来,顿时雷火熊熊升腾数百里方圆,却仅仅将那巨兽头顶一小片毛发点燃而已。

  与此同时金璧风掌间红球亦已凝聚成形,随着一声娇叱,一道血光势如闪电,又仿佛是一道细小的红丝,笔直地射入巨兽的左眼之中。

  巨兽惨声巨吼,左眼之中血焰狂喷数十里,声震河汉,整条天河之水都随之翻滚。如同沸腾一般。

  紧跟着,几十,上百只数里大小的翠绿雷球自巨兽后方的虚空里鱼贯而出,纷纷不断地轰击在兽头之上。转眼之间,长逾万里的巨兽头颅之上雷火四起,巨兽惨声狂吼,又被身后无数火箭,鱼叉,长矛夹杂着雷光电影打来,直轰得霹雳交加。

  金璧风此时面色苍白,被无当圣母搀住,远远退出千里开外,目不转睛地遥望着河心的激战。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巨兽越发萎靡,左边凶睛中的血焰渐渐黯淡下去,重又翻出一颗瞳仁来,颜色浑浊苍白,便如头顶月亮一般,只是色泽暗淡无光。

  忽然,月宫之中那道早已断流的银滔猛然飞流直下,寒气之盛,金璧风,无当虽然身在千里之外,兀自觉得寒风透骨。

  再看那巨兽大口,已然凝结成冰,仿佛一座高耸万里的冰山,随着一声低沉而不甘的哀鸣,徐徐沉入波涛之中。
  
  如山巨浪冲天而起,浪滔间,一艘长逾千里的黑色巨舟破浪而来,船头数千尊里许长的巨炮森然踞列,向两边一直延伸到船舷两侧。

  船头甲板上,立着百余万神人,旌旗如林,衣甲鲜明,整整齐齐排成四个方阵。

  当先天罡大圣,身长百丈,着素罗衣,披散满头乱发如火,左手掐诀叉腰,右手执剑,跣足丁立,紫面三眼,额前一目光明照耀天地,顶中出气两条,一青一白,青白中复出青赤气,如丝弥布天地。

  又有统兵主帅混元一气都统大将王煜,顶通天冠,皂帻,金甲,皂衣,手执弓箭、戟。

  又有统兵四目老翁雷霆杀伐大将陶元帅,形如老者,四目皓首,手柱黄金雷杖。左有黄判官紫公,服金花,形状丑恶,腰仗雷霆神剑;右有雷使者,黄衣黄巾,绿吊敦靴,玉带。

  又有三十六将,九天杀童大将,乃是那清微天、禹余天,大赤天等天杀大神,青衣大袖弁冠,各执戟戈,各自领兵万众,御制风颠百怪恶鬼。

  又有高刁北翁神将,又称三洞天中三元神王、北都三杀大神,头缠玄布,皂衣大袖,左执金钟,右执玉锤,皆领兵万众,制御五瘟疫疠之鬼。

  又有长颅巨兽大将,率领四万天兵将吏,人面鸟喙,头有一角虎,手执钟,底生龙足,领兵万众,收摄山精邪魅,制伏虫元蛇毒虫之鬼。

  又有威剑神王大将,率水兵八千人,迎云游天请雨存役之,亦是青衣大袖弁冠,口吐青气如云,左手执剑,右手执牌,领兵制御客亡野死,依草附木百怪之鬼。

  其下尚有九元煞童、五丁都司、七政八灵、直月将军、十二支直符,浩浩荡荡,足有百万之众。

  就见那冲天巨浪中,船头立着从童数百人,皆骑苍须夔龙,又有一气都统大将军,直月五将军,飞鹰走犬二使者,无义神王,威剑神王,战伐神王,聋兵哑将,黑杀洞渊,三十万兵,三十六大天将,无鞅天仙兵吏,领兵吏三十六万骑,并在煌煌紫云火焰之中,一齐簇拥着一尊巨神,身长五十丈,四头八臂,赤发,绯衣,赤甲,跣足;左一手结天蓬印,右一手撼帝钟;又左一手执斧钺,右一手结印擎七星;左一手提索,右一手仗剑。背手倒负双手,掌中金光焰焰,不知何物。正是:

  现四头八臂之威容,运七政八灵之洪造,帝钟才震,万圣齐临;钺斧轻挥,群魔碎灭,神光赫赫,常救护于众生;真性巍巍,誓永兴于正道。

  又有歌赞北斗破军星曰:身长千尺口齿方,四头八臂显神光。手持金尺摇帝钟,铜牙铁瓜灭凶狂。手执霹雳宰镬汤,雷震电发走天光。草木焦枯尽摧伤,崩山竭石断桥梁。倾河倒海翻天地,收擒百鬼敕豪强。捉来寸斩灭灾殃,吾使神剑谁敢当。

  那无当圣母虽是截教通天教主坐下四大首座弟子之一,法力通玄,终是女流之辈,怎当得这天蓬大元帅军威赫赫,料知走不脱,面容惨白,强作镇定,便将背后诛仙剑取下,悄声谓金璧风道:“无当在此拖住这些神将。请教主先走。”

  孰料金璧风置若罔闻,一双妙目只是盯着那天蓬大元帅看个不住,忽地扑哧笑出声来。笑犹未了,天蓬元帅一个硕大无朋的身子忽地不见,周围百万将士,连同黑色巨舟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一只小小木船,上头坐了面团团一个胖子,一身玄色道袍袒胸露怀,露出大肚皮来,笑呵呵撑着小船向河岸而来。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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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樱桃桑椹与菖蒲,更有雄黄酒一壶

   却说天蓬元帅撑起小舟,一竿千里,须臾早至天河岸边,但见他长发披散脑后,额配金环,浓眉环眼,虬髯戟张,本来生得甚是威武,只是偏偏却又肥肥胖胖,大腹便便,哪里象个天庭大元帅的模样,更兼一身道装,倒似哪座洞府来的散人一般。

 金璧风也不待他下船,弃了无当圣母,笑嘻嘻跳上船去。无当又急又惊,正欲望上前,金璧风朝她挥挥手,叫她原地等候,那天蓬朝无当哈哈一笑,撑着小船又至河心,放下竹竿,凭空里无中生有,取出两壶酒,两只盏子,几颗樱桃,一把桑椹,席地而坐。金璧风看了两眼放光,跟着坐下,一双眼睛只盯着那一壶酒,搓着手儿连道:“大叔,快快给我喝一口!”

 天蓬笑道:“你这丫头,多年不见,一见了我就要酒喝。拿去!”便将那壶酒递与她。金璧风一把接过,只闻得一股雄黄之气冲起,浓烈逼人。她也不用盏子,就口仰脖便喝,哪里还有半点女儿之态,倒将天蓬看得呆了

 璧风一气喝个精光,方才丢下酒壶,长出一口气,满面飞红,正是人面桃花,眼波流转,映着那河汉群星,越发显得妩媚动人。

 天蓬笑道:“丫头,你真个是蛇儿修来?这等浓烈的雄黄酒你也喝得!便是蛟龙也当不住。”

 璧风使衣袖擦了唇边残酒,道:“蛟龙有何稀罕?便是那四海龙王,亦不在我眼里。”

 天蓬闻言哈哈大笑道:“是,是!如今你得掌大教,此话自是说得,说得!”

 他声音粗豪,声若巨雷,然而岸边无当圣母却仿佛不曾听到一般,只是坐立不安,翘首等候。

 璧风微带醉意,听了这话却也不禁讶然道:“大叔,你怎地知道此事?”

 天蓬便提起另一壶酒来,自家斟了一盏,色泽黄里透绿,芬芳扑鼻,却是菖蒲酒,一饮而尽。笑道:“我岂不晓得通天兄心思?他既肯放你出来,自是叫你接了教主之位。你休瞒我,此去有何打算?”

 璧风给他一问,不由茫然。她虽然法力甚高,毕竟初出茅庐,心中全无计较,沉吟半晌,却听得天蓬笑道:“你也莫要心忧。三界之中,除了你师父门下四大弟子,便只有我知道你名字。那金灵虽然受困封神榜上,她与你向来最好,料也不会卖你。多宝至今被困在太上道祖处,一时也不会有人问起。况且截教自万仙阵后,道统衰败,人才凋零,纵然有人晓得你了,也不为大害。”

 璧风却是机灵,听他如此说,便扯了天蓬衣袖道:“你想来必是有计较的,还不快些说与我听?”

 天蓬笑道:“你如今也是一教之主,如何还似小孩子一般?休要扯我,且听我说。依我说来,你既然势单力薄,便莫要急着生法救你那些教众。我想如今女娲大失人望,一时难以重聚妖心。四海妖族犹如一盘散沙。那些有名的妖王一个个皆是眼高于顶,妄自尊大之辈,岂肯轻易归附他人?这一节却是想也不消想的。”

 这边璧风听了不由嗔道:“你这话说了恰似不曾说一般!”

 天蓬摇头道:“怎地还是这般急性?你也听我说完。那些妖王虽然不肯服人,难道四大部洲,便再无妖魔了么?便是这南瞻部洲人间,那颇有法力,又默默无名的妖仙,便不计其数。你何不积沙成山,悄悄将这些妖族收入麾下?我观女娲,她既以上古正神自命,便非屈居人下之辈。阐妖两教,早晚做过一场。你且莫管谁成谁败,只将自家羽翼丰满了,你截教便有兴旺之日。”

 璧风听了,以手拍天蓬肩背,笑道:“大叔之言令风儿茅塞顿开。既然如此,这便告辞去也。”天蓬便依旧撑起竹竿向岸边划来,一面笑道:“此去多加小心,且莫逞强斗胜,须知天地之大,能人异士辈出。你虽然天资甚佳,又得通天点化,法力大进,却也莫把下界看得轻了。”

 璧风又笑道:“我正要问你。你当年入天庭为官,实授雷部正神,如今怎地却在这天河统领水军?”
 
 那天蓬摇头苦笑道:“你是也不知。封神之后,天庭新设雷部诸神,叫那闻仲,金鳌岛十天君顶了我等兄弟的位子,却调我来守这茫茫天河,名为平调,实为清职。却是闷杀人也。”说话间早至岸前,璧风跳下船来,忽地朝天蓬笑道:“大叔,当年那人的丈夫射杀你后辈无数,你今日为何却要助她?”

 天蓬听了一楞,旋即笑道:“莫说那些小辈与我无干。只说他曾亦射杀你族人,你怎地也要助他妻子?”
 
 璧风面上一红,亦不答言,转身自沿着天河向东飞去,身后无当圣母慌忙追将上去。

 
 天蓬目送二人背影消逝在天边,自家摇摇肥硕的脑袋,仰头向天,只见头顶青云如海,波涛间皎皎月明,映照天河,粼粼水波里鱼龙飞跃,气象万千,却无半分声息。又见月里广寒依稀如画,轻声叹道:“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四下里本是万籁俱寂,此言一出,忽然仿佛自高天之上传来一声冷笑。

 天蓬面色微变,四顾之下,只见中天一道星光自滚滚青云中射出,直落入天河之中,跟着河心一派星屑炸散开来,被河上罡风一卷,凝作一个人形,满头银丝如水,周身星光闪耀,正是金灵圣母。只见她双目之中青光滚动,全无悲喜之色,手举龙虎玉如意,遥遥指向金璧风与无当离去的方向,如意微微震动,一团星光跃然其上,缓缓旋转汇聚。

 天蓬大叫道:“金灵!你真要连她也不放过么!?”

 金灵置若罔闻,手中如意之上越发星光大盛,天蓬暴雷也似大吼一声,双手去背后一晃,猛然打出,一道黄光犹如一条百丈金龙朝金灵圣母飞去,轰然巨响中星星点点,将个龙虎玉如意撞得粉碎。

 那条金龙一个转折,瞬息飞回天蓬手中,隐没不见。金灵圣母讶然回顾,看向天蓬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却随即又被滚滚青芒所代,右手轻扬,龙虎玉如意重又聚合成形。


 二人隔着天河遥遥相对,眼看便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剧斗。忽然间金灵面露诧异之色,跟着微微颔首,身上星光逾浓,身形渐渐淡薄下去,须臾化作满天流英,四散而去。

 天蓬面色冷峻,矗立河边良久,重又上了小船,撑着去了,顷刻没入银波之间。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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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回 梨花有思缘和叶 一树江头恼杀君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数十年岁月弹指而过。

 
    话说人间南瞻部洲,吴楚之间有泽国八百里,名曰云梦,又名洞庭之湖,衔远山,吞长江,终年烟云缭绕,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湖中有丘,乃唐尧时巴蛇作乱,为夷羿所斩,巴蛇积骨为山,森森青骨如塔,其高千丈,方圆数十里内终年五色瘴气弥漫,鱼鸟不生。

   湖之南又有巴丘,为楚国重镇,虽然地处蛮荒,却人烟稠密,街市整齐,来往营生之人络绎不绝,颇为繁华,比之中原大国亦不稍逊。

  忽然有一日,镇上来了一位翩翩少年。

  这少年十八九岁年纪,腰悬三尺青锋,生得长身玉立,面如桃花,凤目微挑,一袭白衣如雪,不染半点风尘,混在人群里却又偏偏毫不起眼,任满街人流接踵磨肩,虽然有几个回头的,被他冷眼一望之下,也都垂首而去。

 少年一路漫步而行,不觉日近晌午,忽然腹中传来一阵咕咕之声,其声甚大,竟有若雷鸣一般,顿时引得两旁行人侧目而视。少年白玉般的面颊上微微浮现出一丝红晕,抚腹自语道:“阿也~~此身虽好,只是免不了人间烟火之物。只是人生乐趣亦在于此。我闻楚地之食甚佳,今日正好一尝滋味。”

 正自言自语,一人行走如飞,风驰电掣般擦肩而过,早被少年一把揪住看时,怎见得那人模样?

 面阔唇方神眼突,瘦长清秀身材,皂纱巾畔翠花开。黄旗书冷字,红事映宣
牌。两只脚行千里路,罗衫常惹尘埃,程途八百去还来。

 那人原来却是个驿人,去得正急,被少年扯住了,挣扎不脱,他却也机灵,即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少年便问他道:“此处哪里有酒栈?”

 那人先是一楞,跟着苦笑道:“大哥,你看我一般是外乡之人,如何却问我?”

 少年笑道:“也说的是。”正欲放他去,忽然心中一动,将那人上下打量。原来少年见此人脚程甚快,怕不一日千里,却又并非五行之术,不由心中好奇起来。一看之下,心中早已明白,指着那人脚上甲马笑道:“我却问你,你姓甚名谁,此法从何处学来的?”

 那人只得道:“小人姓戴,无讳,只唤作铁牛儿。幼时曾遇异人,授与秘法,用甲马二张,上书‘日行千里符’,可日行千里。不过是凭借此技与人与人家当铺兵,送文书,递报单,混口饭吃而已。你放我去罢。”

 少年便放了那人,一溜烟走了。腹中饥饿更甚,自家苦笑道:“大叔说我是族中异类,也不差了。如何这般耐不得饿?虽然人身暗合天地之理,只是于此节却不及本身多了。”

 又扯个人问时,却是本地人:“只望前走,过了五条街,有间酒楼也。”

 这少年道了谢,径直去了。早穿过三五条街,果然见一座酒楼立在街旁,一张金匾上书着“有间酒楼”四个大字。

 楼前又树一根望竿,悬条青布酒旆子,端的好座酒楼。少年大喜,便上得楼来,寻个临窗位子坐了看时,果然好座酒楼。但见: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吹笙品笛,尽都
是公子王孙。执盏擎壶,摆列着歌姬舞女。消磨醉眼,倚青天万叠云山,勾惹吟
魂,翻瑞雪一湖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蓼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
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即有酒保来问:“客官要打多少酒?”

 少年道:“先打一角雄黄酒来。”

 那酒保吓了一跳,暗道哪有拿雄黄酒下饭之理?也不敢多问,只得应承。

 那少年又问道:你这店里有些什么好菜?”

 酒保笑道:“客官岂不闻我这东安子鸡、麻辣子鸡、腊味合蒸、冰糖湘莲、龟羊汤,皆是荆楚名肴。”

 少年点头道:“甚好!每样一份,快去整治上来。”便丢出一块金子。那酒保吓了一跳,小心问道:“客官点这许多吃得下么?”

 少年面露不耐,正欲发作,早有店家一把抓起金子,扯了酒保笑道:“大爷稍待,少顷便好。”

 拖了酒保下楼去了,隐约听他骂道:“你这厮好呆,他既肯花钱点了,你管他吃下吃不下?”

  那少年听在耳中,也不在意,四顾之下,只见邻座老少胖瘦,高高矮矮三个胡僧,捧一碗面,热腾腾的,低了头希理呼噜只顾吃。正吃间,其中一个胖大和尚忽然抬起头了,面露诧异之色,只把眼来瞅那少年。

 这边少年见他直勾勾直顾看自己,不由微微冷笑,那胖和尚面露怒色,便把手去桌子上一拍,却溅身旁老僧一脸热汁,那老僧只作不知一般依旧吃面。

 胖和尚正欲开口,忽然听得那年小的僧人低念一声:“阿弥陀佛。”面色一凛,便不再理会少年,重又俯身大口吃了起来。

 少年见这三僧来得蹊跷,不知其来路,也便不再理会。须臾酒至,少年自斟自饮,其乐融融。酒家又将菜肴流水般上将来,果然酸辣焦麻,鲜香脆嫩,油重色浓,口味极佳。


正自喝得痛快,楼下街面上闹动起来,少年凭窗看时,只见一个小贩,左足穿靴,赤着右脚,推着一车梨,当街吆喝道:

 “大仙赤脚交梨香,有缘食得寿算长。个大浑圆山样稳,点点麻星赛金黄。寿同天地言非谬,福比洪波话岂狂。福寿如期真个是,清闲极乐赛西方。”

 又叫卖道:“一枚一千金,只渡有缘人!”

 其时哄动市井,围观者甚众,又有一群小儿跟着看了笑,抛土块,扔石头,闹个不住。

 正闹间,忽然不知何处走出一个道人来,破巾絮衣,瘸了条腿,挡在那小贩车前,要讨他个梨儿吃。那小贩不耐烦,骂道:“哪里来的路倒儿,穷鬼道士,莫要挡吾生意,快去快去!”

 那道士只不肯走,抓着车把道:“一车数百颗,老衲止丐其一,于居士亦无大损,何怒为?”

 少年见他衣衫褴褛,甚是潦倒,便下了酒楼上前劝道:“那贩子,你便胡乱拣个小的坏的梨儿与他,又值什么。”

 那小贩闻言倒翻一双怪眼,冷笑道:“你倒说得轻巧。我这一车交梨,个个皆非凡品,有缘人吃了超凡入圣,白日飞升!你倒肯作人情时,取千金来,把他一个便了。”

 少年笑道:“便依你千金。”自袖中取出黄金千两,丢在地下,看的人里有几个泼皮破落户,见了眼中喷出火来,齐发声喊,一齐拥上便抢。那小贩怒道:“这些蛮子无礼!”指东打西,打得众人抱头鼠窜而去。

 少年便去车上拣了个大梨递与那道士,道:“吃罢。”

  那道士也不言谢,只是朝他一望,少年见了,吃了一惊,只见他两只眼睛里不见瞳人,隐隐两团火气翻滚,正自疑惑,道人早把梨子三口两口吃个干净,只剩下一颗核儿,拈在手上,笑道:“小友甚是好心。人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吾当厚报之。”

  便蹲下去,自怀中取春出一根小小木棍,去地下钻个浅浅坑儿,将那梨核儿埋了,又向少年笑道:“烦劳小友取些雄黄酒来。”

 少年一笑,依言去酒楼上取了一壶雄黄酒来,道人接了,以酒浇土。此时围观之人又多了起来,须臾众目睽睽之下,有芽自土中萌出,渐渐长大,顷刻长成大树,枝叶扶苏;倏而花,倏而实,硕大芳馥,累累满树。其时天地变色,暗如黑夜,一轮白月浮跃云中。那道士乃作歌道: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包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浑似故射真人,天资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

  一面歌,一面摘下满树梨儿与众人分而食之,皆赞不绝口,顷刻食尽。那道人笑谓少年道:“借君宝剑一用!”少年便将腰间长剑抽出,赤红如血,阴寒逼人,道人亦打个冷战,接过仔细端详,赞声:“好剑!”

  一剑将那梨树砍为两截,依旧是光天化日之下。扛于肩上,大笑去了。

  就听得“有间酒楼”上一声大叫,一颗斗大头颅骨碌碌自楼梯上滚将下来,血滴滴的,直滚到街心,众人惊慌躲避,少年看时,却是先前那胖大和尚。又听得楼上两人怒喝道:“好妖道!敢以邪术伤吾师弟!”

   话音方落,楼上窗棂粉碎,一个肥硕胖大的无头身子破窗而出,轰然落在街上,其后一老一少两僧亦飘然飞出,轻轻落地。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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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金蟾青狐诉前情 太阳真火灭无明




   书接上回。却说那那胖和尚跳在街心,伸着两只大手四处摸索,围观众人唬得四散奔逃。老僧微微叹息一声,捧起胖和尚人头,替他安在脖颈之上,转了一转,依旧长合如初,只是恼得哇哇大叫,便要去赶杀众人,却被老僧一把拖住道:“师弟不可。”

  胖和尚怒道:“这些人都吃了那妖道变化的梨子,这一下便有数百散仙成道,岂可坐视不管?”

  老僧笑道:“此节却与我等无干。休要管众人,且去寻那道人说话。”

  又转身对那小贩和少年道:“二位与此事无干,莫要插手。”说罢三僧足底生云,破空而去。

  那小贩此时方才发觉自己一车梨子一个不剩,车子又少了一根车把,叫苦不迭,捶胸顿足,大哭道:“吾本欲渡化几个有缘之人,怎料遇上这般恶人!却不是晦气!”

 少年暗笑道:“这人好生悭啬,也不怪那道人作弄于他。”

 正欲走时,那人却上前扯住,叫道:“你定是那妖道一伙,设计骗我宝贝。快快将仙梨还来,万事皆休,不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年冷笑道:“与我何干?”那人惨叫一声,便放了手,只见一只左手已成白骨,鲜血淋漓,那人全身发抖,却走不动,便如被蛇盯住的蛤蟆一般。

 正在此时就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之声叫道:“教主恕罪,饶我夫君性命!”

 少年回头看时,一个青衣妇人拜在地下,告道:“愚夫无知,不识教主尊颜,千万饶恕则个。”

 少年笑道:“胡秀英,你几时招得夫婿?”

 胡秀英拜道:“弟子蒙教主点化之后,便离了崂山,四处寻访仙道。三年前来到终南山,与这冤家结为夫妻。他本是半仙之体,与我合籍双修,彼此得益非浅。只是他不肯安分渡日,弟子几番劝解不听。月余前摘了屋后五百颗交梨下山,不知其踪。我一路追寻至此,不想冒犯了教主,还望宽恕。”

 那少年看了小贩点头道:“原来你便是那散仙刘海。只是你渡人便渡人,为何要瞒天要价?世人谁不爱财,却难怪渡不得人了。”说着把手一指,那刘海左手依旧复原如初。

 刘海便拜道:“小仙不识教主,罪该万死。教主既是问起,怎敢欺瞒。我亦是妖族出身,乃是金蟾修成人身。只是脱不得本壳。后得西牛贺洲西方教下一位尊者点拨,须得黄金百万斤,他便替我将本壳化尽,神魂合一,方成正果。”

 胡秀英一旁插言道:“我早劝你莫信那胡僧鬼话,只是不听。却将三太爷给我的嫁妆都送与那厮了!”

 刘海赧颜道:“前日他又言不够,前来索要,我不得已,只好摘了家中交梨入世货卖,凑些钱财与他。”

 少年道:“那尊者叫做什么名字?”

 刘海答道:“他自称法戒,又名祗陀太子。”

 少年笑道:“原来如此。你妻既是我教下,我怎能让你受那胡僧勒索。你日后不可再与他来往。我自会助你成道。”

 刘海大喜,拜谢不迭,又道:“教主,我有几个弟兄,也是心向大道已久,望教主垂怜,一并收了它们入教罢!”

  原来这少年男装丽人便是截教金花教主金璧风,当初离了天河下界而来,便叫无当圣母自去海外傲来国云光洞潜修,自家独自游戏人间,江湖漂泊,春去秋来,周而复始,不觉悠悠数十载过去。这胡秀英便是金璧风所收的弟子,乃是崂山狐王胡峄阳之女。那胡峄阳又称胡三太爷,久居崂山东麓,乃是万年狐王的兄弟,亦是富可敌国,金璧风与之斗法半日,相互钦服。

 自此便得他资助,数十年间,连收了狐黄白灰四大妖族,却是那刺猬仙白老太太,黄风仙黄二大爷、狐王胡三太爷、硕鼠王地涌夫人。这地涌夫人所修之法,据说修成正果之后遍体白毛如雪,只是眼下火候未到,尚是一副灰扑扑的毛皮。金璧风一面继续四处寻访那些无名的妖仙,陆续收入教中。

 此刻金璧风听蟾蜍精刘海如此说,自然心中欢喜,问道:“你且说你那些弟兄来历。”

 刘海道:“我昔年为妖时,曾与琵琶蝎魔,多目神君交好。那多目神君又有七个姐妹,皆是上古文蛛得道,法力高强。如今弟子愿一一劝他入我教下。只是他们如今天各一方,亦有在西方教灵山脚下蛰伏的,一时难以聚齐。”

 金璧风笑道:“这个无妨。便是你将来成道之后,自然飞升天界,到时自有用你们处。”

 胡秀英,刘海两口儿拜谢了,秀英道:“教主来此地必有要事,我夫妻虽然无能,但有差遣,听凭教主吩咐。”

 金璧风道:“我自有分寸。你们自去便是。”

 二人不敢相违,拜别而去。



  

 却说虚空深处,不知所在,三僧端坐茫茫火海之中。


 说来也怪,任那无穷真火纵横流转,直欲焚尽天地,三僧只作不知一般。

 就见左边那瘦如竹竿的老僧依旧盘膝坐在那火海之中,双眼微合,仿佛入定一般纹丝不动,两道如雪长眉被热风卷起,舞动不休。

 右边的胖大和尚却咧嘴笑道:“兀那陆压道人,你在佛爷面前弄火,却不是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你家三位佛爷爷当初在大荒山上清修,为因都懒得去山下挑水,足足渴了五百余年。最后引动心头一把业火,依然谁也不肯出力挑水救火,生生待那火将庙宇烧得一干二净方才自熄。你这火比那心头火如何?谅你怎奈何得我等!”

 陆压听了一愣,旋即笑道:“我道是哪路高人,原来是不动,不干,不做三位大师。三位竟能在贫道太阳真火中谈笑自如,小道佩服之至。”


 左边老僧原本一直双目微目,仿佛入定一般,此际忽地张开眼来,宝光四射,双手合掌说道:“阿弥陀佛。道长道法精深,却误入歧途,偏要管这红尘之事,可惜了你一点道心,万年修为。”

 陆压摇头笑道:“大和尚难道不是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告辞。”说罢转身便走。

 那胖大和尚见道人要走,大吼一声:“休逃!”便在那烈火丛中立起身来,拔步朝陆压奔去。

 陆压笑道道:“不动大师竟然肯挪动尊躯,却是难得难得。”



 陆压此语一出,那老僧面色微变,额头现汗,一双长眉本是雪白如霜,须臾间竟烤得焦黄,隐隐有火星闪动!

 就听得那胖大和尚怪叫一声,周身毒火缠绕,慌忙盘膝坐下,双掌合什,口里念念有词,那火势竟不稍减。

 原来三僧道行法力,全在三个不字之上。只因他们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懒得到家,懒得出奇,乃是以懒证道,是以宁忍受那世间诸般无尽苦楚,也不动不干不做,故而不惧五行之术。此刻不动和尚一动之下,其法自破。


 忽听得中间那小和尚低声道:“身虽动,心未动。”

 两僧一听之下,如遭雷击,全身剧震一下,周身业火尽消,佛光流动,宝相庄严,空中又闻梵唱四起,响彻天地。

 陆压笑道:“不做大师佛法高深,便是那佛陀菩萨,也不过如是。”

 小和尚不语,与左右二僧一同站起,朝陆压合什一礼。陆压亦还了一礼。就见火光中三个和尚身形微微闪动,皆化香花而散,无影无踪。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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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谢谢!

陆压和猴子正是一明一暗两主角

第二十六回  忽闻海上有仙山  山在虚无缥渺间


   书接上回。

  却说南海有山,名曰普陀。山间有落伽崖,崖底有普陀岩,岩下有竹林数亩,临海而生,清风吹送,紫叶缤纷飘落如雨。竹林深处有一洞,名为潮音。洞深不知几许,曲径通幽,尽头处有青莲一朵,凭空而生,花瓣间无数琼楼玉宇,五色祥云之中坐着一位仙子,怎见得他模样?正是: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一仙子。凤根眉长贵自成,影光香气又神清,聪明智慧道法精,发愿一生度众生。樱桃口小唇胭脂,齿白如玉细柳条,笑如含莲清和畅,聪明拔萃披袍衣。

  这仙子端坐莲台之上,双目微合,似开似闭。忽地伸出纤纤右手,向着虚空深处轻轻一捉,五指摊开,掌心里三点火星宛如流萤,嘤嘤飞舞,似是诉说什么一般。

  仙子面露慈悲之相,拇指食指轻捻,只听得三声轰雷也似巨响,震得那无尽宫阙纷纷摇撼,洞顶土石纷落。仙子指间爆起三团紫焰,须臾消于无形。

  
  烟消火灭,仙子面如古井无波,只听得莺声燕语,又见绿肥红瘦,自那楼台殿宇中款款走出一队侍女来,皆是顶上生角,颊带五色鳞甲,各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之数,一齐参拜道:“师父,忽然召我等来,不知却为何事?”

  仙子轻启朱唇,微开檀口,说道:“如今洞庭湖巴丘之地,有蛇妖出没,吾本欲除之,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吾法广大,既可渡化汝等成道,那蛇妖出身与汝等本是同源,亦当一视同仁。你们哪个肯去劝化之?”

  众侍女面面相觑,神色不一,多有嫉色者,都不开言。内中一女,额生一根乌黑独角,一双碧眼,拜道:“告吾师,女辛以为,非敖莺姐姐不足以当此重任。”

  就听得为首一位白衣短角的女子冷声道:“一入师门,便与俗世再无瓜葛。敖莺二字,已与我无干。女辛,你可记住了。”

  仙子道:“莫要论口。女甲,你便与女辛同去走一遭罢。只是那蛇妖野性未驯,此去只消观其动静规模,莫要‘打草惊蛇’,反为不美--须知吾素来不肯用强的。”
 
  那白衣女甲便同女辛一齐拜了仙子,就听得仙子又道:“打草惊蛇,打草惊蛇!”声音怪里怪气,颇为好笑。

  二女闻言一愣,再看时,原来却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小鹦哥儿,不知何时落在仙子右肩上,生得虎头虎脑,双眼一红一绿,歪着头瞅向自己,煞是可爱。

  仙子听了,唇角微微上挑,嫣然一笑之下,登时满洞生春。那青莲,宫宇轰然碎散,依旧现出光秃秃一个山洞来,笑道:“小白莫要淘气。领她两个出洞去罢。”

  小白呱呱怪叫两声,扑棱棱振翅飞起,二女各伸出右手相接一起,小白落在二人掌上,就见二女一鸟的身形如杯中蛇影,一阵荡漾,转眼已在紫竹林中。那潮音洞口趴了一物,体长三丈,形如巨马,头生双角,一身金毛长逾尺许,遍体火光缠绕,鼻喷黑烟,口中毒火涌出,颈缠铜链,又挂个圈儿,上头三个紫金铃铛,却是被拴在一根紫竹上,见了二女,咆哮不已。


  那女辛生事,走上前去,离了数丈开外,笑道:“我听姐姐们都说你当年是截教妖仙,最擅那采阴补阳之道。如今困守此地,若非师父有先见之明替你去了那烦恼之根,岂不是要憋出病来?你如今正所谓:不得不戒。”

  说罢咯咯娇笑不已,那白鹦鹉亦嘎嘎大叫:“不得不戒,哇哇,不得不戒!”

    金毛犼愤怒欲狂,将个铜链几乎挣断,只是够不着女辛,又张口把毒焰喷来,却被犼女辛身上一层碧光挡在尺许外,近她不得。

  女甲眉头微皱,忽道:“女辛,你究竟去是不去?”

  女辛冷哼一声,又笑道:“姐姐莫非同命相怜,觉得我等被师父束缚于此,甚不自由么?”

  女甲也不理她,转身自化道白光飞起,望南去了。女辛冷笑一声,也化道碧光追了上去。不题。

    **********************************************
  
  洞庭湖心,五色彩雾如盖,遮蔽百里。湖面上一袭白衣如雪,凌波而行,穿梭浓雾之间,隐约便是金璧风模样。只见她秀眉微颦,仿佛在寻找什么却又寻之不得。


   金璧风正自不耐,忽闻湖畔鼓瑟吹笙,千余土人,皆赤裸上身,面绘五彩之色,各抬猪牛鱼羊,样样贡品,为首一个老巫引着,齐至江边。金璧风以妖目远远看时,只见这些土人将贡品纷纷抛入江中,又以苞茅缩酒,倾倒湖中。为首老巫尖声唱道: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龙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其时千余土人和之,且歌且舞,又拖出一领苇席,将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放在席上。那女童一身素服,面如满月,虽然做出哭哭啼啼的模样,只是一双大眼睛不时间左顾右盼,极是灵动。

  原来旁人看时,不过是寻常孩儿,金璧风看那女童,却是一身妖气,心中暗笑,便使个隐身法,飞至湖边,依旧现出男装丽人模样来,上前寻个土人问道:“敢问老乡,你们这是祭祀什么神灵?”

  那土人上下打量金璧风一番,摇头道:“先生是外乡人,自是不知。此乃祭祀洞庭湖龙王也。”
 
 又问:“那女孩儿便是生祭了?”

 土人悄声叹道:“谁说不是?这洞庭湖龙王虽然通灵,只是爱贪口腹,每月要吃一个童女,便保我一方风调雨顺。只是谁肯将自家孩儿送与龙王吃去?多有从各地买来的。这个女孩儿说来也是蹊跷,三日之前,独自一个来到我村中,自愿献祭,却是前所未有的。”

  金璧风听了,暗道:“风俗变了。我向来只闻楚地崇凤,何时祭拜起龙王来了?是了,这洞庭湖上古之时曾有巴蛇为患,后为猎神夷羿所斩,积骨成山,方圆百里之内瘴毒极重。那巴蛇是洪荒异种,虽无道行,天生神通,比吾当年亦不稍逊。它遗骨在此,龙蛇若居此地,确是于自身修行大有裨益---想是什么后辈蛟龙之类来此,假托龙王之名,这些凡夫俗子如何省得。”

 原来南瞻部洲龙蛇之属,最是庞杂,如女娲,伏羲者,乃是太古龙神,又造化生灵,为人类之祖,兼治妖族,曾称人皇;又有上古妖族大圣黑龙,为盘古氏之肠所化,法力通天;又有神龙生翼,名曰应龙,应龙生四子,奉天帝之命镇守四海;又生九种,虽然皆有不同,半龙半兽,都是上古龙神之裔,地位崇高。如那囚牛、蒲牢、狻猊、睚眦、蚣蝮、赑屃、螭吻、嘲风、螭首者,皆授正神之职,替太上道祖看守八景宫。这些皆是龙属正统,其下又有蛟螭蜃种,或为龙种旁系,或与其他异兽相交而生,虽然也能呼风唤雨,却不及龙属多矣。其中蛟类又自不同,多有自鱼蛇虫豸修来的,虽然出身低贱,为龙种所轻,只是苦苦修炼,若得机缘巧合,功行圆满,自然成龙。

 至于西牛贺洲那迦一族,似龙非龙,似蛟非蛟,有龙之名而无龙之实也。

 此时金璧风听那土人一说,心中自然猜了七八分,又看那苇席上女童时,恰见她一对乌溜溜的眼睛偷偷望向自己,目光里又是好奇,又是戒备,对视之下,立时移过一边。金璧风心中暗笑,也不说破她,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众土人将苇席推入湖中,轻轻飘出数十丈开外。只觉一阵阴风森寒刺骨,那湖上彩雾越发浓重。忽地一声水响,水里伸出一只方圆丈许的毛茸茸蓝色大手,连人带席拖下水去。众土人慌忙四散退去,不敢回头。只留下金璧风独自一个,足踏湖水,哪管身后虚空里两名女子如影随形,只作不知,径自朝那女童落水之处走去。 

 毕竟不知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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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谢谢老兄推荐

TJ不可能啦 大概在100回左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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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且将冷眼观螃蟹 看你横行到几时


  书接上回。话说金璧风见水里伸出一只蓝色巨手,将那女娃娃连同苇席一把拖下水去,随即走上前去,脚下水面余波未平,忽然一股浊浪冲起,其间混杂着无数残肢断体,碧血如雨,金璧风眉头微皱,那满天血肉未及沾身,便即消散无形,跟着捻动避水诀,全身须臾没入湖中。

 一入水中,便见先前那素衣女童脚踩在半截不知什么东西的残躯上,正同一只十来丈方圆的青壳大蟹相斗。那青蟹目如两盏红灯,上下摇动,一双巨钳轮番砸下,却被素衣女童身上一层淡淡白光挡住,每一次都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鸣之声。白光越来越亮,那女童一张小脸也越发凝重,似乎颇为吃力。

 又过片时,那巨蟹一张乱糟糟的口中忽然喷出一团团七彩泡沫,将女童周围水域团团包围,又把大口张开,一串绿色火焰涌出,上下飞舞,女童面色大变,周身白光大盛,苦苦支撑。就听得那青蟹口吐人言,嘎嘎怪笑道:“小丫头,你速速把金丹还我,倒可饶你不死,不然今日定叫你形神俱灭!”

 那女童哪里肯依,只是冷笑,忽地把手一扬,一道尺许长的寒芒脱手飞出,穿破白光,直射那巨蟹右眼。巨蟹措手不及,更兼身躯狼亢,不及躲避,眼看吃个大亏,忽然一股水流冲来,那道寒光被一冲之下,失了准头,却刚好打在巨蟹双眼之间,当啷一声,如中金石,却是一枚小小白鳞,嵌在蟹壳之上,周围数尺部位尽皆龟裂,疼得它吱吱怪叫。

 女童尖叫一声,周身千百枚白鳞如利刃般射出,登时将那些泡沫一齐打得粉碎,脱身出来,看了金璧风一眼,不由色变。

 原来金璧风踏在那青色巨蟹背壳之上,巨蟹俯首贴耳,动也不敢动一下,甚是恭顺。女童看了讶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坏我大事!?”

 金璧风也不理睬,只是蹲下身去,抬起右手在巨蟹头顶轻轻敲打,一边问道:“你不在东海自在度日,到此作甚?”

 就听得那蟹嘶声说道:“上仙有所不知,自我家主人数千年前便为炎帝所召,从此不知所终,我便遨游江湖沧海,天地不管,鬼神不拘,一向倒也逍遥快活。只是百年之前,这蛇妖。。。这丫头趁我熟睡,也不知使了什么邪法,竟将我熬练万余载的内丹盗去,弄得我一个千里大小的身子,如今缩得不过十来丈长短,万年道行付之东流。我自然不忿,追了她百来年,交手不下数十遭,只是我每况愈下,她却将我内丹渐渐炼化,此消彼长之下,倒也奈何她不得。近日这丫头闻知洞庭湖龙君占据巴蛇蛇丹,于蛇妖修行大有好处。只是湖中禁制甚多,那龙君法力又高,她自知不敌,便装作孤女,自愿献祭,想要趁机行事。她却不知我当年遨游五湖四海,与各地水族多有交情。这洞庭湖中巡湖的夜叉李亘便与我有旧,于是将计就计,叫我早早等在水中下手拿她。不想这丫头鬼精灵,一觉不对,立下杀手,可叹李兄竟遭了她毒手!我义愤之下施法将她困住,一个不慎,又险被她所伤,方才多感上仙出手相救。”

 金璧风颔首道:“好说好说。你我本是相识,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那大蟹又道:“曾闻上仙千年之前随通天教主修行去了,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若有用得着小蟹之处,自当效劳。”

 金璧风微微笑道:“也无甚事。只是这丫头与吾有缘,你虽然失了内丹,那也是天数如此,怪不得她的。何况她自是早已将内丹炼化,如何还你?不若我送你灵丹一粒,你拿回东海炼化了,自然大有裨益。且看我面上,莫再与她纠缠。你意下如何?”

 大蟹见她如此说,心中暗忖:这金璧风与白素贞本是同族,我却斗她们不过,这个眼前亏却是吃不得的。当即笑道:“如此,小蟹却之不恭了。”

 金璧风便自袖中取出一颗碧绿丹丸来,虽是水中,异香扑鼻,交与白素贞手中。白素贞谢了,微微一笑,两指轻轻弹入巨蟹口中。就见那蟹周身五色光明齐现,忽然怪叫一声,甲壳寸寸迸裂,轰然炸散开来,立时粉身碎骨。一道真灵飞起,怒叫道:“好蛇妖,我与你们不死不休!”便待走时,白素贞身上无数白鳞齐化飞刀而起,纷纷扬扬,义气攒去。

 眼看大蟹形神俱灭,忽然湖底红光普照,跟着传出悠悠龙吟之声,那些白鳞尽皆粉碎,大蟹真灵趁机一道烟走了,顷刻不见。金璧风,白素贞齐看时,只见一个红衣道人,腰挂朱红葫芦,满身火气,又有一人穿紫袍,手执青玉,五柳长髯,面生紫鳞,额前一对短角,自湖底分水而来。

 那道人便向紫袍人笑道:“龙君今日客人络绎不绝,真是门庭若市,好生热闹。”紫袍人亦笑道:“太阳道士,凭你空用千般计,我只有我的老主意。如今阐妖大战一触即发,胜负孰难预料。我洞庭湖,钱塘江水族,皆惟蛟圣马首是瞻。你却莫要指望我们趟这浑水。”

 道人大笑:“也罢也罢。万事皆有定数。譬如这女丑之蟹,便是它命不该绝于此。”又向金璧风稽首道:“贫道陆压,敢问阁下便是金花教主么?”

 金璧风冷笑道:“原来是你。我亦闻你名字,当年兴阐接截,你大出风头,可是有名的紧哪!”

 陆压笑道:“好说好说。”又向白素贞道:“这位小妹妹出手果决,倒是性情中人。不如大家同往龙君宫中一叙如何?”

 白素贞也不理他,自朝金花教主拜了三拜,说道:“素贞为除后患,不得已借教主之手,调换丹丸,毁了那蟹妖肉身,连累教主,请教主治罪。”

 金璧风叹道:“罢了。你师父黎山老姆与我昔年曾有一面之缘,我又念在同族份上,本意与你化解这场因果,不意你却下此毒手,又有陆压出手救了那蟹妖真灵不散。这也是注定之事,不可强为。你与女丑之蟹的恩怨,我自此不管。只是你小小年纪,行事便如此狠毒,将来必有大祸。”

 白素贞听了,忽地昂首道:“我身生在天地间,天不佑兮地不怜。勤修苦练暗积蓄,不如巧取豪夺去!”

 洞庭湖君抚掌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妙!我辈本是妖魔身,何必小心学做人?你这女娃娃甚是有趣,我家小女若是有你一分决断便也是好的。”

 陆压亦笑道:“龙君说的是。白素贞,我知你那巴蛇内丹而来。此物乃是龙君立身之本,自是不能与你。我有四句言语,你可牢牢记了,久后自有应时。”

 便上前俯身附耳,道了四句言语。哪四句?却是:

 遇佛重重喜,逢仙却是凶。

 长守潮音洞,自可避雷峰。
 
 说罢哈哈大笑,手指金,白二人背后道:“两位善财龙女,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白素贞急回头看时,身后水波微荡,现出两个宫装女子来,正是女甲,女辛。那女辛早把白素贞轻轻扯过,凑近了笑道:“果然是个美人儿胚子,难怪师父要我等前来收你。”又朝金璧风微微一笑,身形随即一阵荡漾,连同白素贞一齐消失无形。洞庭湖君面露惊诧,又见那女甲模样时,惊呼一声:“敖莺,你几时。。。”话音未落,女甲脸上掠过一丝悲哀之色,旋即溶入水中不见。

 洞庭湖君长叹一声,复向金璧风拱手道:“金花教主,我知你亦是为那巴蛇内丹而来。我自三百年前至此地修炼,全仗巴蛇遗骨,蛇丹。你若强夺,原是不难。只是我乃忝居蛟圣门下,奉他谕旨镇守此地。我听陆压说你是如今截教之主,又得天庭默许,教你四海传道,好与妖族相争。虽然如此,蛟圣纵横江湖,你若与他为敌,却也是得不偿失。”

 金璧风冷笑道:“你不必拿那黑龙吓我。巴蛇内丹虽好,却也不入我眼。我要的是巴蛇魂魄。那东西于你全无用处,我却要炼化自用。你若好好交出,万事好说。不然我却也不怕你那主子,说不得叫你这龙宫倒转过来!”

  那龙王讶道:“原来如此。如此却是我多心了。实不相瞒,那巴蛇魂魄乃是上古龙族血脉,死后不入轮回,徘徊此地,为我所收,本来确实在我处,我以阴火炼之不化,确是无用。只是封神之后,阐教将六道轮回重新扩大,人神仙鬼,一应凡俗妖圣死后皆不能免。那巴蛇之魂亦被拘去了。你若不信,尽可来我宫中搜上一搜。”

 陆压一旁也道:“龙君所言不虚。教主,若依我说时,不如随我同下黄泉一游。我亦要寻一人魂魄,只是那地府乃是至阴之地,况天下秽气皆由黄泉而生,你我纵然法力通玄,一入地府,本领亦要大打折扣。不如同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到时各得其所,教主意下如何?”

 金璧风以神识观之,果然洞庭湖底并无巴蛇魂魄。心中暗道:我虽自上古洪荒而生,只是如今族中小辈多不肯服我。眼下胡黄蛇蟒四大族,蟒二族始终不肯皈依。那巴蛇之魂既可统领天下蛇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罢,便去地府走一遭。我闻如今三霄娘娘与东岳大帝共掌阴司,她姐妹三个本是我教中人,纵然不能相助,想来也不肯为难于我。只是这陆压与三霄娘娘有杀兄之仇,他若去时,岂不弄巧成拙?

 那陆压却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一般,笑道:“教主不必担心。那三霄与我自然仇深似海,只是我以化身前往,你只消不说破我,自然无碍。”

 金璧风心中微微冷笑,便说道:“既是如此,便同去又有何妨?”

 陆压听了大笑。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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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1 13:34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同族吗。。这个思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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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1 21:15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八回  登山朝青帝 入冥会黄父


  鲁地有山,古称岱宗,后易名泰山,连绵起伏五百余里,其主峰名为天柱,巍然高耸万丈,远接云天。

  峰顶名为玉皇顶,终年青云缭绕,重重山峦叠嶂尽处,滔滔黄河如金带横空,自西南而东北,直抵天际。

  正是:一条黄水似衣带,穿破世间通银河。

  其时夕阳西下,一轮红日如血,日中一道长虹,冲破满空青云,自南向东而来。一条金练紧随其后,瞬息千里。

  陆压遥遥望见泰山,不由赞道:

  正气苍茫在,敢为山水观?
  阳明无洞壑,深厚去峰峦。
  牛喘四十里,蟹行十八盘。
  危襟坐舆笋,知怖不知欢。

  金璧风心头微动,也朗声颂道: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陆压抚掌大笑,指着那半回首道:“教主,此地便是那直通幽冥十八重地狱的东岳了。”
  
  金璧风看时,只见山间奇峰怪石如刀劈斧砍一般,果然险峻非常。又见山顶一座雄伟庙宇,方圆数里,壮丽庄严无比,殿前一座紫金香炉足有三丈高下,炉中紫烟缈缈,烟云中隐约几个阴神来来往往,手捧竹简文书,进进出出,似是忙得不可开交。正殿前一块巨匾,上书“天齐府”三个赤红篆字,大殿之上端作着一尊神象,国字紫脸,龙眉凤目,五柳黑髯飘洒胸前,身穿帝服,带平天冠,手持玉笏,虽是泥塑木胎,却也威风凛凛,正是东岳泰山大齐仁圣大帝黄飞虎,本是商朝护国武成王,弃商投周后改称开国武成王,死后封神,入主东岳,总管人间吉凶祸福。又蒙元始天尊加敕一道,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俱从东岳勘对方许施行,可谓位高权重,乃是天界镇守人间的一方诸侯。

  金璧风看了冷笑道:“此地固然是天齐府所在了。只是满眼都是崇山峻岭,却从哪里下得黄泉?”

  陆压笑道:“莫急莫急。你且看---”

  说着伸出手去,指着玉皇顶,口里念念有词道:

  “远看泰山黑乎乎,上头尖来下头粗。

   有朝一日倒过来,下头尖来上头粗。”

  话音未落,就见那座泰山方圆五百里境内地动山摇,漫空青雷怒鸣,山石崩落,山中毒火喷吐百丈,那些阴神只作不知一般。须臾整座泰山渐渐拔地而起,缓缓升入半天里,离地足有百里高下,慢慢倾倒过来,正是大头朝上,小头朝下。

  金璧风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方才问道:“你闹出如此大动静来,你我还如何潜入!”

  陆压呵呵大笑:“此乃幻象也。教主不必担心。且随我去便是。”

  一道白虹径望山下飞去。金璧风无奈,只得跟上。

  却说陆压飞至山下,只见那玉皇顶上天齐府上一块金匾倒悬,只是上面“天齐府”三个大字却换成了“青帝宫”字样,微微一笑,将身一纵,势如闪电,没入山下滚滚青云之中。

  只闻耳边阴风怒号,纵然陆压是真仙之体,万劫不磨,亦觉睁不开眼,满头黑发狂舞,头顶道冠不知去向,只是紧紧手握腰间葫芦,头下脚上,倒坠而下,转眼便是万里之遥。金璧风亦披散了满头乌云,一身白衣翩翩飞舞,长袖猎猎鼓动,紧随其后。周围黑云如鳞,覆盖了不知几亿里方圆,云中隐约传来哭号之声,忽远忽近,又忽然四面八方齐声嘶叫,声声撕心裂腑;又有百万龙蛇,巨兽之形簇簇拥拥,密密麻麻自云中探出不知几千里长短的身子,彼此纠结盘绕,嘶咬吞噬。陆压,金璧风二人夹杂在这无穷无尽的奇形虫蛇怪兽之间,便如沧海一粟,又仿佛蝼蚁微尘一般微不足道。两人左躲又闪,不知何时便会从万里之外突然现出一张血盆大口,獠牙如山,上下咬来,金璧风几次险些被一口咬住,却被陆压一把扯过,总算有惊无险。饶是金璧风本是上古洪荒巨蛇修来,亦不曾见过这般凶恶怪物,忍不住叱道:“陆压!你走的好路!”

  陆压正险险避过一头顶生万角,身如长蛟般的巨物,闻言回头苦笑道:“你我此去原是暗地里行事。这阴曹地府不比人间,可以隐蔽行踪。一入黄泉,我等生者自然无所遁形。我走此地,一来是避过那东岳大帝的阴兵,二来顺便沾染些黄泉秽气,好扮阴魂哩。”

  金璧风听了,愕然道:“你说扮甚阴魂?莫非还要我装成那女鬼不成?”

  却听得陆压低声叫道:“禁声!下面便是黄泉之地了!”


  金璧风忙透过那重重黑云朝下看时,只见数万里之下,一片荒原广阔无垠,无边黑土之上千沟万壑纵横交错,其间血浪翻滚横流。

 
  就见那西方天边,无尽雷云深处,隐隐有根须之状,纷乱飘洒满天,足有亿万之数,根根皆长数百万里,自云端垂下,直没入黄泉秽土之中,四周无穷无尽的魂魄自土中顺着根须而上,仿佛一根根七色彩带,一直沿着那些巨须升入云中去了。


  又见东方天际,有青黄赤黑紫白六道宽数万里,长逾百万里的气练自黄泉秽土之中升起,凌空翻滚交织,组成一张巨大的罗网,其中隐约笼罩着一头全身苍黑色的巨兽,周身磷光闪耀,幽火升腾万丈,俯卧着蜷缩成一团,鼾睡正浓。

  六道气练之上,一物形如巨斗,似是赤金铸就,其上坑坑点点,大小洞穴密密麻麻,在虚空中不住翻滚旋转。亿万魂魄五色缤纷,自那六气之中不断飞出,被吸入金斗之中,然后重又飞处,源源不断地投入六条气练之中,如此往复循环不休。

  陆压手指那物低声说道:“那便是混元金斗了。一应仙凡神圣,轮回转生,皆要由此斗经过。我当年也曾见过此物,虽然厉害,终究是法宝之类,不想在阴曹之中竟可畏如斯!”
  
  金璧风道:“我自是识得此物。那边那些根须又是何物?”

  陆压正欲开口,忽然脸色微变,金璧风顺着他目光望去,亦是面上变色。

  只见东南方向一片平原之上,一块血红色的巨岩高高突兀而起,顶上平坦,足有万里方圆。数百万阴兵,或驾战车,或跨骨马,全身青铜重甲,矛戈如林,森森冷光闪耀云空。

  金璧风,陆压两个早将云光按住,将身藏在阴云深处。金璧风低声怒道:“你说自这边走边可无事,怎会有这许多阴兵?”

  只听得陆压喃喃道:“不想东岳麾下百万阴兵齐聚于此,却不知所为何事?”

  就见那战阵之前,一人身披铁锁连环黄金甲,头顶虎壳脑帅字金盔,手掂金錾提炉枪,坐下五色神牛眼若铜铃,口鼻中毒火喷出丈外,四蹄不住猛刨,满地尘土碎石飞扬。左右两个身长数丈的巨人,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筋突虬结的苍蓝色筋肉,两个相貌一般,皆是面生四目,赤发如火,巨口獠牙,手中方天画戟足有水桶粗细,正是东岳大帝黄飞虎与显道神方弼,开路神方相。黄飞虎身后一员小将,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凤目朝天,头戴三叉万宝金冠,一身九吞八乍麒麟亮银甲,大红猩猩血染袍,手中一对八棱烂银锤,坐下玉麒麟蛇目荧荧,遍体幽火飞扬,却是那三山正神炳灵公黄天化,左右,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黄飞彪,连同黄明周信,一齐簇拥着一位老将军,须发如银,全身黄铜重铠,斜横斩将刀,坐下战马白骨森森,眼中黑火焰焰,正是老将黄滚。真乃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陆压看了,笑谓金璧风道:“不想这黄飞虎倒将他一家子都弄到自家身边来了。却不知黄父所授是何神职?”

 话音未落,只听得地中怒吼如雷,震动无边黄泉秽土,跟着那红色巨岩前数百里地面纷纷龟裂,千百余道毒焰裹着无穷秽气冲天而起,形如巨龙直冲入满天黑云深处,有数道火柱擦着金璧风,陆压身旁而过。金璧风闪身避过,陆压乃是真火之体,这些火焰哪里着意,只是目不转睛望着那地中。那巨岩之上的百万雄师亦如临大敌,齐将手中矛戈猛击地面,声震四野。

 就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号,一物自地中而出,全身鹅黄之色,额绕赤蛇,尾合于头。其身长有七千余里,腹围如身长,高耸云间,腰际黑云滚动,目如二日齐现,照耀幽冥大地。

 陆压见了那物,以手轻拍自口,低声叫道:“早知不提什么黄父,如今却惹出这东西来了!”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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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2 11:03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是这样的.

这次设定中在这点上采用了和朋友的书<<封神归真录>>一样的设定:

黄飞虎虽然是凡人,但在被封神榜赋予力量后,作为阴神和山神,在自己的领域内有很强的力量.其他神也是如此,即在各自领域内拥有强大法力,但出了范围之后则会减弱很多.

这样实际上利于天帝管理,因为部下们再强也只是在各自职权范围内拥有能力而已.

当然象雷部以及哪扎这种战神例外,作为天庭的宪兵兼精锐部队,他们不存在神力使用范围的问题.

这个设定我觉得很好,就借用来了

PS:强力推荐哥们的<<封神归真录>>,绝对精彩--很多设定,人物我们两人的书是共通的:

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48036

附上西游往生录起点地址:

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53148


还有另一位文友的同背景书:《兴亡一叹》,同样精彩的古典神话小说 西游记背景

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25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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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6 05:36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九回 东岳放铁嘴神鹰 黄泉现神荼郁垒


    书接上回。

  却说那鹅黄色巨鬼足踏黄泉秽土,一步千里,震得阴间大地微微震动,无数奇形恶物,魑魅魍魉自地中飞起,四散而去。那巨鬼低声咆哮,声如闷雷,一步步朝巨岩之上百万阴兵而来。

  然而面对如此巨凶,那百万阴曹军队却不动如山,肃然而立,又齐以手中铜戈长矛顿击地面,一双双空洞的眼眶中幽火飞扬,远远看去好似无数苍蓝色的灯火,在万里方圆的巨岩之上飘扬。

  这些阴兵都是历来三界屡次大战中战死的军士之魂精选而来,又得当年两朝武成王黄飞虎严训,军容之盛,纵然比及天庭兵将亦不遑多让。此时虽然大敌当前,不得主将命令,便无一人妄动,百余万人一齐以矛戈顿地,竟把那巨鬼的吼声压了下去。

 
    阵前黄飞虎端坐五色神牛之上,一双凤目斜藐那如山巨鬼,胸前五柳长髯随风飘洒,显是胸有成竹。坐下神牛却双目赤红如血,遍体筋突,胸中怒鸣不已。方弼方相兄弟八目圆睁,须发戟张,身如铁塔,手中画戟斜耸,一左一右分列黄飞虎两边。身后黄明,周纪,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连同老将军黄滚一字排开,仰望头顶越来越近的巨鬼,面上全无惊恐忧惧之色。

   云中陆压看了,暗暗赞道:“封神一战别后,悠悠百年,武成王之威犹胜往昔。”金璧风虽是女儿之身,却本是上古洪荒巨妖修来,骨子里极是好斗嗜杀,此时乍逢战阵,不禁胸中激荡,一双妙目中瞳仁变作一条直立长线,金光大盛,双手也微微颤动。

  陆压看了,上前伸出左手轻轻按在她右肩之上。金璧风身子一震,目中金火渐渐消散,回头看了陆压一眼,又瞧了瞧他搭在自家肩头之手,忽地嫣然一笑。她本来生得清丽,又作男子打扮,更添了三分英气,不想此时一笑之下,竟是妩媚蚀骨,陆压只觉心中一荡,竟不能自已,正自心神颠倒,不想金璧风忽然扬起右掌迎面扇来,陆压全无防备,顿时整个人倒飞出数丈开外,只觉面上奇疼彻骨,以他真火之体,居然犹如火烧一般。陆压苦笑一声,只得远远躲在一边,再看下面时,那巨鬼已然临近巨岩之前百里之处,咧嘴格格怪笑,大口如穹隆巨缝,口里无数獠牙交错,苍黑色的馋涎仿佛九天飞瀑一般奔流而下,正伸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巨掌自半空里朝那百万阴兵压下。

  就见黄飞虎手中长枪向前一挥,身后百余万阴兵齐声大吼,跟着矛戈如雨,夹杂着滚滚鬼火自黄飞虎身后战阵中一片片飞起,顿时风火满天,攒向巨鬼手掌。

  那巨鬼向来横行惯了,乍逢这许多阴魂,垂涎不已,只当作盘中餐,口中食一般,全然不曾想到食物竟会反抗,卒不及防之下,掌心密密麻麻,已然被百万根枪矛攒满,恰似生了无数黑色的小刺一般。那些矛戈乃是阴兵们以自身精魄炼就的军器,摧魂夺魄,凶厉无比,寻常鬼类一击之下便是魂飞魄散之厄。巨鬼虽然身躯庞大如山,强横无匹,却也当不得这百万鬼枪齐射,掌心顿时熊熊阴火燃起数千丈,滋滋作响,黑烟滚滚,将手缓缓缩了回去,口里怒吼震天,两只明月般的巨目居高临下瞪视着面前的百万名地府士兵,一张巨大无比的丑怪面孔上露出疑惑之色,好象不明白为何一向对自己逆来顺受的食物为何突然之间竟敢反抗自己。

巨鬼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却等来了更加猛烈的攻击。黄飞虎手中长枪又是一挥,身后军阵之中忽然飞起无数怪鸟,形如燕雀,又似隼鹰,乌头红翅黄爪,喙如钢针,纷纷朝巨鬼飞去,足有千万之数。又见百万兵士人人皆捧一只玄色葫芦,那些怪鸟便是自其中飞出来的,源源不断。巨鬼双掌缓缓挥动,上下扑打,一击之下便有无数怪鸟爆裂开来,化为一件好东西,甚是厉害,嗡嗡作响,映日飞来。怎见得?有诗为证:


声若轰雷嘴若雷,穿衿度幔更难禁;食肉饮血侵人体,畏避烟云集茂林。炎热愈威偏聒噪,寒风才动便无情;巨鬼黄父因逢劫,难免今朝万喙临。



原来却化作亿万铁嘴黑翅花脚蚊虫,又波及那些周围的怪鸟,纷纷自行炸裂,以一化十,以十化百,又化百千万亿,黑压压将天都遮了,浑如乌云盖顶,把那巨鬼全身盖满,一齐叮咬,直叮得狂吼连连,上下左右抓挠,如何驱得尽那些虫豸!这巨鬼徒有一身翻天覆地的蛮力,只是无可奈何,被咬得暴跳不已,无计可施。

  军前南斗星周纪看了亦觉心惊道:“陛下,此物果然厉害。当初那龟灵圣母便是为此物所伤,虽然万劫不磨真仙之体,瞬间吸作空壳。这黄父却也厉害得紧,耐了半个时辰,只是暴躁欲狂,却不伤根本。如此奈何?”

  黄飞虎捻须笑道:“贤弟休小觑它。当初封神之后,我等开创地府,此物乃西方教主送与元始大老爷的,转赐我等。当初龟灵之壳被置于南岳衡山以为镇山之物,至今唤作‘金龟朝圣’。我便又请黑虎兄弟将它与自家的铁嘴神鹰,以那龟灵壳里的残余血肉喂之,又用他衡山祝融峰顶的祝融尸身磷火炼化七七四十九日,方才得此异物,名曰‘鷏’,又唤作‘蚊母’。此鸟最嗜血肉,兼食魂魄,杀之不完,无穷无尽。虽然食不得黄父,却也教它有得受了。”两个侃侃而谈,全不曾见身后老将军黄滚听得面色难看之极,手中斩将大刀亦微微发颤。

  忽然黄天化催动玉麒麟,自阵中赶来,拱手道:“父王,高明,高觉兄弟到了。”

  黄飞虎眉头微皱,刚欲开口,只听得身后桀桀怪笑,那神荼,郁垒拨开两旁军士,足踏阴风,摇摇摆摆而来,口里一齐作歌道:“眼观千里耳听风,棋盘山上旧名声。今日且奉天尊令,来助东岳捉鬼灵。

  怎见得他兄弟模样?果是凶恶:

  一个面如蓝靛腮如灯;一个脸似青松口血盆。一个獠牙凸暴如钢剑;一个海下胡须似赤绳。一个方天戟上悬豹尾;一个加钢板斧似车轮。一个棋盘山上称柳鬼,一个得手人间叫高明。正是:神荼郁垒该如此,要助阴兵定输赢。

  两个见了黄飞虎,大咧咧唱个喏,笑道:“大帝,你名唤作飞虎,我兄弟两个今日便效那古人故事,捉了这巨怪送与你吃可好么?”说罢哈哈大笑。

  黄飞虎与众人甚是不然,只是碍于他两个奉命而来,不好发作。原来这高明,高觉兄弟本是棋盘山桃精柳鬼,假托轩辕庙千里眼,顺风耳二鬼之灵,以神通阻周军于盟津,战死封神,号称神荼郁垒。他两个却会钻营,拜玉帝御前千里眼,顺风耳为师,时常将人间供奉的血食孝敬,以此颇为得势。此番奉元始之命来阴曹相助黄飞虎,它两个当年死于周军之手,以此与黄飞虎不睦。此时两个见了那黄父巨鬼周身蚊云覆盖,形状狼狈,有心拣个便宜,当下更不多说,齐把身晃,现了本相,却是两株高逾千丈的桃树,柳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盘根错节,扎根在巨岩边上,迎着那阴间滚滚风雷,柳树之上万条丝绦倒卷而上,皆粗数十丈,形如绿蛟,彼此纠结缠绕一处,却似一根绳索般将那黄父巨鬼脖颈缠住。那桃树枝叶根茎果实一齐晃动,妖光放射千余里方圆,妖云汇聚树冠之上,忽地一声雷鸣,炸散开来,跳出六个怪人,跳起半空,便去捉那巨鬼受脚四肢,只是那巨鬼身躯实在硕大无朋,六人虽然亦各身高千丈,在它面前便如蝼蚁一般,正是蚍蜉撼树,全不济事。

巨鬼怒吼连声,双臂一振,惨叫声中,手腕处两个怪人早飞入高空阴云中不见。双手握了颈中的绿丝轻轻只一扯,将那柳树倒拽上半空里去了。也是高明见机得快,慌忙自己挣断了柳枝,正是‘壮士断腕’,滴溜溜倒坠下来,轰然落地,砸得土石纷飞,复化作人形,灰头土脸,满脸惭色。那边厢高觉亦收了法相,依旧变成人身,兄弟两个元气大伤,羞愧不已。

黄飞虎也不理它,早将手里长枪一振,风雷之声大作,五色神牛足底生出五彩云朵,离地而起,直奔巨鬼飞来。黄天化驱着玉麒麟,双锤猛然相击,轰隆一声,化道银光,直射那巨鬼面门。身后黄家诸将率领百万阴兵,杀声如潮,一齐飞起,齐奔巨鬼而去。

那黄父巨鬼本来正拼命抵挡驱赶满身蚊虫,闭了双眼,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却不知众阴神齐至。黄飞虎抢先飞上重重阴云之中,早至巨鬼面前,金錾提炉枪奋力刺出,只听得一声龙啸,半途中化作一条黑鳞长龙,张牙舞爪,直撞向巨鬼眉心处。就听得轰然巨响中夹杂着一声哀鸣,那条巨龙撞得粉碎,破甲败鳞满天飞舞,皆化雷火而散。巨怪亦疼不可当,连声咆哮,双手在面前乱捞,黄飞虎驾牛远远飞开,手中乌光一闪,依旧一杆长枪在手,心中也是惊讶不已,暗忖:此物真不负黄泉巨凶之名。天庭教我平定阴间,我厉兵秣马近百年,如今此物现身,本以为手到擒来,不想如此皮厚。毕竟怎生治得它?

 正无计可施,又见黄滚率黄天化,天禄,天爵,天祥,爷孙几个连同黄明周纪,带着无数阴兵到处攻打,把五色神牛一催,亦冲入云中。那巨鬼身高七千余里,头顶穹隆,足踩大地,腰间黑云翻滚,百万阴神在云中上下飞舞往来穿梭,喊杀之声震动天地,却似蚂蚁啃象,巨鬼虽然遍体鳞伤,只是伤不得它根本。

 黄父巨鬼双手连拍,一击之下便是数千阴兵魂飞魄散,化为团团鬼火爆散开来。又被它不时间一把捞住万余兵士,丢入口中大嚼,吃得津津有味。原来那些蚊子虽然厉害,只是不能持久,过得一时三刻便要散去。此时渐渐消散,那巨鬼目如日月齐现云中,虽然带伤,却越发狂暴。

 就在此时,大地又是一阵轰鸣,千万里黄泉一齐裂开,又是两头巨鬼自地中钻将出来,形貌皆与那黄父一般无二,只是一红一青,口鼻眼耳七窍中千百条黄蛇钻进钻出。满身幽火焰焰,比先前巨鬼更是凶恶。

 陆压遥遥望见,冷笑道:“这黄飞虎不自量力,一个黄父便已应付不了,如今尺郭,食邪齐至,看他怎生下场?”话犹未了,金璧风忽然掩口惊呼,陆压急看时,面上变色,只见那尺郭,食邪二鬼背上幽火万丈中坐着二人,面貌一般,身披锦衣,坦胸露怀,眉发耸互,海下虬髯如针,顶生两角,一个手执桃木剑,一个手持苇索,指着那地下高明,高觉兄弟呵呵大笑,那桃精柳鬼唬得魂不附体,只是动弹不得。众阴兵亦挥不动手中刀枪,被那黄父鬼张开大口吞了无数。

 黄飞虎等人亦觉胆寒,只是终为阴司正神,尚可勉强支持,急指挥阴兵远远退后数万里,列好阵势,与那三头巨鬼遥遥相对。又听得那二人大笑道:“桃柳之精,也敢妄称神荼郁垒!天庭真个无人!”

 毕竟不知桃精柳鬼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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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五鬼拜相  三霄连枝


  话说其时五鬼齐现于幽冥黄泉,那食邪,尺郭背上二人手指高明,高觉兄弟,大笑曰:“汝等小辈,不过草木之灵,依草附木,集得些须天地灵气,假托鬼使成型。如今又为阴神之体,尚敢自称神荼郁垒乎?”

 那桃精柳鬼动弹不得,连同百万阴曹军队亦如泥塑木雕一般,任黄飞虎如何催促指挥,只是不动。黄天化大怒,抽出腰间宝剑连斩数百阴兵,皆化鬼火而散,众阴兵全完不理。忽然一声雷响,那黄泉地中血水涌出,汇聚成血海无涯,阴风鼓动,满空黑云压顶,血浪倒掀起数十里高下,无边血海中一扇巨鳍缓缓升起,状如屏风,连绵起伏数千里,一头不知几许长短的龙蛇自海中徐徐浮现,只露出一段脊背,背上赤鳞斑驳,鳞片皆阔数里方圆,鳞甲丛中火光升腾,幽火烈烈万丈,又有黑雾如墨,笼罩那龙蛇全身,巨大的龙鳍在风云之中猎猎鼓动,混杂着血海怒涛之声,声震九幽黄泉。


 那黄父,尺郭,食邪三头巨鬼便不再斗,各自恭谨立在原地。阴间百万军士如临大难,齐齐跪拜在地,以矛拄地,俯首贴耳,目中一团团幽火同时熄灭。

 黄飞虎诸神大惊,齐看那血海巨龙时,就见龙背之上隐隐现出宫阙百里,楼宇壮丽辉煌,亭台间血气纵横,耸立海上黑雾之中,若隐若现。忽然一声苍然龙吟,上直冲九重天外,下直透十八层地府,顿时便有数万阴兵爆体而亡,自南而北,好似一团团人形焰火接连爆裂开来,此起彼伏,好不绚丽。黄飞虎等幽冥之神的脸上被不断亮起的火光映得碧蓝惨绿,各自握紧手中兵刃,微微颤抖。

 其时海上黑云渐渐散开,露出那龙蛇脊背上的宫殿来,却是无数白骨砌就,森森骨骼如山,楼阁殿宇间那股狰狞凶厉之气之盛,令阴间正神们也不仅打个寒战。

 就见那白骨宫殿最高层一座骨塔高耸接天,竟是以人的头盖骨垒成的,塔顶立着一物,身长千丈,生得豹头虬髯,目如环,鼻如钩,耳如钟,头戴乌纱帽,脚著黑朝鞋,身穿大红袍,右手执剑,左手按住一头青黑巨鬼,一面去那鬼身上割下肉来,一面丢入口中大嚼,满口鲜血淋漓,将胡须染得鲜红。一十二名骨女环侍左右,或人首骨身,或骨首人身,或半边身子有肉,半边身子白骨森森。


  却说陆压在云中看了,低声说道:“金教主,此物既出,我等合当远避。不然殃及池鱼,悔之不及。”


  金璧风亦觉心中忐忑,只是不服道:“要去你自去。我也是洪荒有名的,什么剧妖不曾会过!这东西纵然势大十倍,也不在我眼中。”

  陆压笑道:“金教主,你道此是何物?”

  金璧风冷哼一声,亦不答言。

  陆压压低声音说道:“自往昔遥遥不可知不可说劫中,混沌化生万物,始分天地阴阳,又有生死。有始有终,周而复始,六道轮回不息。只因生者贪恋红尘,畏死者如虎,谓之‘鬼’。却不知有生便有死,有死方有生。生者死者,本是一体,并无甚可怕之处。然而人死为鬼,鬼死复为何物耶?”

  金璧风闻言一楞,陆压又道:“人死入轮回,鬼死则魂飞魄散,从此不复存于天地间,此乃仙家欺人之言也!又云世间有几类不受轮回转生之苦,乃仙与佛与神圣者,以神通道法强夺天地造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或涅磐成佛,成就不死不生之体。人云亦云,却不知大谬矣!”

  正说间,就听得地下两声惨厉无比的呼叫之声破空传来,久久回荡黄泉大地之间。原来却是那巨鬼背上的两人,手里各提了高明,高觉兄弟斗大头颅,啃得正欢,脑浆血水淋漓满身,不时有一缕缕残魂自头颅七窍中溢出,在二人身边徘徊飞转,渐渐凝聚成形,却是隐隐约约桃柳之相,钻入二人头顶泥丸宫里去了。

  陆压看了叹道:“可怜上古成道,斩将封神,到头一场大梦!枉费了一场功夫。金教主,你听我说。若论你我法力,原不怕此物,只是它们深居黄泉地底,倚仗那亿万载以来的凶厉怨恨之气,只消不离黄泉,便无穷无尽,杀之不完。你我要寻之物,原在那一十八重地府最深处,何苦在此管它相争?正好浑水摸鱼。我们快去罢!”

  金璧风听他如此说,亦觉有理,只是心中好奇,忍不住又问道:“你且说这究竟是何物?如此厉害。”

  陆压道:“此物名曰‘聻’。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胜于人之畏鬼。聻若食鬼,鬼又成聻,再不入六道。那些阴兵虽然魂魄飞散,实则化入黄泉深处,不久便为聻卒。又如封神榜上众神,若是战死,本可重聚形体,倘若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亦就此化为聻,要归聻王管辖。那聻王生于不可知不可说劫前,便是三清亦要让他几分,只是天地万物皆有规律,聻类虽恶,不得脱于黄泉地底,以此不为大害。然而每隔一些时日,或数千年,或万余年,便会有那身具大法力的聻类,冲破黄泉秽土而出,为害阴间,食鬼无数,吃得饱了,方才归去。上古时所谓神荼郁垒者,又如尺郭,黄父,食邪之类,皆聻也。这五个又称五聻将,最是凶猛。封神之后,元始敕封黄飞虎为东岳大帝,又因你教中云霄,琼霄,碧霄三姐妹身具操控六道轮回之能,故此将她三个斩之封神,镇压黄泉,以为东岳奥援。不然以黄飞虎法力,如何压得住聻类?只是今番五名聻将齐出,又连那终南山聻相也现身了,却不知是何故?只怕三霄出手亦未必讨得好去。”
 
  金璧风冷笑道:“原来如此。陆压,你究竟是何人,却知道这许多事?我也曾闻你名字,只说是那炎帝十子红日太子。那炎帝之子怎知得这许多洪荒太古旧事?你到底是何物,有何居心?”

  陆压手忽然听她如此说,神色一凛,按腰间红葫芦,微微笑道:“吾父炎帝神农氏,乃是圣人。我知晓些许太古掌故,又何足为奇。教主,你我各有所谋,全不相干,只须各取所得便是。何必多问这些不相干之事。”

  金璧风见他手按葫芦,脸色一寒,倒退一步,亦手扶腰间宝剑,冷声道:“你敢杀我?”

  陆压笑道:“教主这般风流俊丽的人儿,叫我又如何忍心下手?”

  金璧风冷哼一声,腰间长剑蓦地一闪,犹如一道白练横空而起,陆压吃了一惊,急忙倒纵出去数里远近,额前已然被划了一道血痕,涌出金色血液,熊熊燃起。陆压以袖遮面,左手紧按腰间葫芦,沉声道:“金姑娘,我实不欲杀你。我有一句相劝:莫问三界兴亡事,只求平淡渡此生。我当初只因一时之愤,铸成大错,如今悔之不及。你本在洪荒之中逍遥自在,被那通天拿去,如今成了他一粒棋子,正是身不由己。强与天争,终无善果。速速离此凶境,尚有一线生机。莫学我,莫学我!”

  金璧风见他似是极为痛苦,知道机不可施,若是给他缓过来,那斩仙飞刀自己却难抵挡,当下哪里顾他说些什么,娇叱一声,仗剑化道金光飞上前去,当胸一剑刺出。陆压方才放下衣袖,却看见金璧风迎面飞至,正欲开口,忽然胸口一凉,低头看时,一柄赤红色长剑穿心而过,自后背透出,苦笑一声,轻轻将金璧风推开数丈,以目视之,眼中露出温柔之色,喃喃道:“你与女娃生得甚象。死于你手,也是我的造化了。”

 
  陆压说罢,全身真火升腾,却似乎被他竭力压住一般,只在丈许方圆内熊熊燃烧,状如红日,日中隐约现出一头三足金乌形象,滚滚热浪将金璧风冲出里许之外,愕然望去,红日,金乌已然泯灭无形,只留下点点星火,随风而散。

  金璧风全力一击之后,亦觉全身无力,以剑拄在云中,喘息不已。她本是巨妖出身,行事向来单凭一己好恶,方才一觉不对,立刻抢先发难,竟将陆压毙于诛仙剑下,本是大合她本色,然而不知为何,只觉心中莫名空寂,却又说不出是为何。

  她喘息方定,忽然听得地下震动,猛然想起那聻军同阴军对垒来,急立起身子向下看去,就见那黄泉大地之上,青黄赤黑紫白六道气练横空倒卷,将那黄父,尺郭,食邪连同背上的神荼郁垒一并缠住,又有一道黑练横跨血海之上,缠住了那头万里龙蛇,不住收紧拉扯,自血海深处传哀鸣之声。那条其长无比的龙蛇背上,白骨宫殿隐隐摇动,高塔顶上那终南山聻相却稳稳站立,与六道气练另一端尽头处三人遥遥相对。

  原来那六色气练却是自东方天边那六道轮回之中飞出,轮回之上,混元金斗上下翻滚,金斗上现出青莲一朵,方圆十里,莲心坐着三人,并蒂连肢,手脚,后心紧紧粘连一体,全身赤条条不着寸缕,枯如腊人,遍体青黄,胸前两乳如同干瘪倭瓜一般,更兼双目空洞,两团磷火闪耀,满头青丝却迎着那阴风乱舞,好似亿万灵蛇当空扭摆。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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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7 18:18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三十一回黄滚怒劈黄飞虎 将相合一镇九幽

  
  话说那六色气练缠住了尺郭,黄父,食邪并神荼郁垒五大聻将,又将那滚滚血海之中的巨大龙蛇拦腰捆住,争斗不休。金璧风远远望见那混元金斗之上,青色莲花中的三人,忍不住掩口低呼,暗道:“只闻说三霄姐姐受那元始天尊敕封,为感应世仙姑正神之位,执掌混元金斗,专擅先後之天。凡一应仙凡入圣,诸侯天子,贵贱贤愚,落地先从金斗转劫,不得越之--原是位高权重--怎地成了如此模样?”

  原来金璧风昔年与金灵圣母,龟灵圣母,无当圣母,三霄娘娘等同在碧游宫中听道,因她年纪幼小,甚是惹得宫中众女仙怜爱,皆以姐妹相称,其中尤与金灵圣母最好。此时金璧风见当年素以美貌自诩的三霄落得如此形状,心中不禁又悲又怒,暗暗切齿道:元始老贼,竟将我三位姐姐弄成这般怪样,欺我截教太甚!如今我既为截教之主,怎能坐视她们遭难而不顾?

  便欲上前,又暗想:纵然此时前去,又不知如何解救三位姐姐,却是于事无补。正是进退两难,只得权在云中观望。

  却说血海巨龙背上,那钟南山聻相坐镇巨塔顶端,张开血盆巨嘴,一股惨绿聻火形如长龙,喷吐数千里,烧向三霄。只是聻火虽盛,才至混元金斗前方百里之处,便被那六条彩练挡住,一裹一绞,登时星星点点,碎散熄灭。只是那钟南山聻相口里毒火源源不断,与气练彼此纠结盘绕,僵持不下。

  那神荼郁垒见钟南山聻相渐渐吃力,同时双手抓住缠在身上的一青一黄两条气练,奋力拉扯。尺郭,黄父,食邪三头巨聻齐声咆哮,双拳猛击自己胸膛,亦握住赤黑紫三色气练,仰首向后猛拽,六根天柱似的巨腿落地生根,深深陷入黄泉大地之中。五大聻将合力之下,竟将那半空里仿佛须弥山一般大小的混元金斗微微拖动,缓缓摇晃着向前移去。

  猛然间三霄目中磷火大盛,六道磷光闪耀的火龙自三人眼中喷涌而出,飞扬百丈远近方才散去。就见那六道轮回之中飞出无数凶魂厉鬼,色彩斑斓,奇形怪状,密密麻麻足有百万之数,狰狞丑恶之态不堪描述,齐朝群聻扑去。

  咦!这聻类本是以鬼为食,五大聻将更是食量惊人,日吞万鬼,也只算忍饥挨饿。此时见了这许多阴魂,如何不喜。那神荼郁垒终是灵智已开,尚且晓得轻重,依旧用力拖拉两条气练。尺郭,黄父,食邪虽然生得顶天立地,蛮力足以开山裂谷,只是智慧低下,终是蠢物,只知果腹而已,当下也不顾身上三色气带越收越紧,双手撒开,去那半天里乱抓乱舞,夺那漫空飞舞的阴魂吃,又齐把巨口张开,将那无数凶魂厉魄倒吸入腹,源源不断,满空里犹如三条五色缤纷的彩带一般,都钻入三头巨聻肚里去了。神荼郁垒与聻相失了助力,又与三霄斗个旗鼓相当。

  黄飞虎趁机指挥部下残存的阴兵后撤,又一连后退了几万里,喘息方定,命周纪清点人马,折了七十余万,正是十亭去七。显道神方弼,开路神方相兄弟乱军之中为黄父所吞。黄天爵,黄天祥各带重伤。

  飞虎见折了方氏兄弟,不由神伤,谓众将道:“屈死了这两个兄弟!曾为我旧部,大小百十场,出战交锋,出百死得一生,未尝折了锐气。又在朝歌与我同为一殿之臣,彼此义气深重。昔年为救殷郊殷洪两位殿下,他两个背负两兄弟,挂印而走,途中又驱走晁田晁雷,流落黄河上摆渡为生。后来投周,却失陷十绝阵中,幸蒙元始天尊封神。受了许多辛苦,不曾快乐。谁想今日却没于此处!”

  乃作歌道:“百战英雄士,生平志未降。忠心扶社稷,义气助家邦。此日枭鸣纛,何时马渡江。不堪哀痛意,清泪逐流淙!”

  坐下五色神牛亦低声哀鸣,双目流泪。众将尽皆痛哭失声。黄飞虎遥看那巨聻吞鬼,忽然叹道:“天庭分明是把我等作那鱼饵,用百万阴兵诱那些怪物出来。可惜方氏昆仲,七十万将士,沉沦黄泉地底!天庭这等待我,我心怎平!”

  黄飞虎未及开言,就听得一声怒喝,恰似平地里起个霹雳,众将齐看时,却是黄滚老将军,戟指飞虎,怒目圆睁,颌下白须微微抖动,大骂道:“孽畜怎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你等蒙天恩浩大,封为阴曹正神,便该恪尽职守,死而后已,以报天恩。如今天降大任,正是报效之时,汝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惑乱军心,吾岂肯以私情而忘大义?”说罢催动坐下白骨马,哗啦有声,抡起手中斩将大刀朝黄飞虎当头就劈。飞虎不敢躲闪,一旁黄明,周纪刀枪齐出,迎向刀口。就听当啷一声,斩将刀脱手飞起,白骨马震得粉碎,化为齑粉而散。黄滚倒撞出去数十丈远近,幸得众军接住,恼得哇哇大叫。

  飞虎见了,挺枪怒指黄明周纪道:“汝等敢尔!”周纪冷笑道:“君侯不记界牌关之事乎?”

  飞虎听了,长叹一声,默然半晌,下了五色神牛,谓众将道:“吾等既为军人,当遵军令。纵然明知凶多吉少,亦当勇往直前。岂可因此怨怅?方才是我伤感方家兄弟,一时失言,尔等不可当真。”众将默然无语。飞虎又跪倒黄滚面前,叩首道:“孩儿一时糊涂,父亲教诲得是。黄明周纪一时护主心切,得罪老父,孩儿愿代领责罚。”

  黄滚听儿子如此说,叹道:“罢了。你既然知错,此话再莫提起。”黄明周纪亦上前拜倒请罪了。又看那万里之外聻鬼阴神相争,三头巨聻已然将满天厉鬼吞食干净,三个原本便腹大如鼓,此时腹围越发宽大,浑如三只皮球相似,坐在黄泉秽土间,又将那三色气练拖拽,混元金斗渐渐倾斜,徐徐向聻群方向飞去,眼看便要脱离六道轮回。

  原来这混元金斗本是盘古之谷门所化,世间清浊二气,阴阳两仪,皆自此斗中而来。如今被元始用来镇压六道轮回,最是合用。怎奈五大聻将蛮力之大,足以改天换地,三霄乃是生祭,以云霄为主。当年万仙阵之后,西方教主以佛门秘法,助元始以云霄肉身化出碧霄,琼霄之身,连接一体,不死不生,介乎阴阳两界之间,又唤作即身佛,用来控制六道运转,法力比及当年生时犹胜三分。只是这些巨聻擅长以力破道,更兼皮粗肉厚,任你通天法力,难以伤其根本。如今那终南山聻相绊住三霄斗法,五聻将以一身巨力强拖混元金斗,只消将金斗拖离六道轮回上空,自然阴阳逆转,天翻地覆,到时会发生什么事,只怕连天也不知道了。

  就见六道轮回结成的巨大罗网之下,那头全身苍黑的无名巨兽依旧鼾睡正浓,只是却随着混元金斗慢慢偏离原位,身上升腾万丈的幽蓝磷火却渐渐黯淡了下去。

  混元金斗之上,十里青莲怒放,三霄脊背手足相连,盘坐花芯,缓缓旋转,逾转逾急,原本青里透黄的皮肤由黄转黑,又由黑转红,七彩纷呈,不断变幻颜色,全身浮现出无数奇形符文,时明时暗,流转不休。那终南山聻相身边一十二名骨女环绕,齐将周身三百六十骨节摇动,七窍里喷出浓浓的血雾,将白骨巨塔渐渐笼罩。一条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怪虫在雾里钻进钻出。终南山聻相立在茫茫血雾之中,一对环眼上下左右乱滚,忽地猛咳一声,口中碧绿聻火骤然间粗大了百倍,冲破了六道气练的封锁,径直轰入那朵盛开的青莲中心。

  眼看火光将近,三霄猛然间同时仰面向天,齐声尖叫,一股凄厉至极的声浪将那团惨绿聻火轰得粉碎,无数绿色火球漫空乱舞,仿佛流星雨点一般落在血海和黄泉大地之上,激起血浪滔天,烟尘四起。

  无穷无尽的黑色尸火从三霄三张黑齿丛生的嘴中喷出,直上高天,连绵不绝。三霄本就残破不堪的嘴更是一直咧到耳根处,那尸火越盛,不过瞬间便在半空里汇聚成一朵熊熊燃烧,方圆千丈的黑莲,一收一方,立即轰然炸开,亿万条黑色火龙拖着焰焰长尾划破长空,撕开满天阴云倒坠而下,顿时方圆数万里之内天上地下一片火海。落在黄泉秽土之间,立时到处开花,炸裂开来,一团团黑云夹杂着无穷风火接连升起,状如蘑菇,直长到半天里去。那滔滔血海瞬间更是便被烤干见底,露出赤土无边,那条万里龙蛇全身鳞甲龟裂,被阴风一吹,一片片足有里许见方的巨鳞纷纷脱落,露出烤得半熟的红肉来。金璧风早已躲在十余万里之外,依旧闻到一股微带腥气的肉香扑面而来。

  那条巨大龙蛇背上的宫殿早已化为飞灰。满天血云里一头青色巨鬼两肋,背上六翼张开,左右有数里宽阔,扑扇不已。巨鬼背上,终南山聻相全身衣冠尽毁,赤条条而立,露出一身焦黑毛发,环眼怒睁,目眦皆裂,右手掌中青锋如电,引动天上地下雷光电火上下交错,红蛇摇曳。

  那黄父,食邪,尺郭三头巨聻全身焦黑,青烟四起,已是摇摇欲坠,兀自彼此强力支撑着不肯倒下。食邪,尺郭背上的神荼郁垒也是一身焦糊,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正欲催动两头巨聻上前,就听得黄父,食邪,尺郭腹中猛然间雷响连声。三头巨聻全身剧震,肚腹骤然暴胀了数倍大小,九窍里一齐喷出熊熊火柱,轰隆巨响间,三个顶天立地的庞然巨体轰然炸散开来,漫空里数不尽的阴魂四处飞散,无数肉块碎屑纷飞,未及落地,便化作细沙消散。

  数万里之外,两尊身长数丈的神氐无中生有,轰然落在东岳众将面前。黄飞虎见了又惊又喜,亲自上前扶起二神,连道:“万幸,万幸!”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聻相怒吼如雷,大叫道:“无耻鼠辈,胆敢暗算!”

  冲天火光里,神荼郁垒与三个小小虚影立在半空,隐约便是黄父,食邪,尺郭模样。

  原来三头巨聻虽然被那些厉鬼自爆炸散了身体,聻类却不死不灭,几乎是永恒存在一般,虽然一时间失了大半法力,终究坏不得它三个。

  混元金斗上三霄却元气大伤,方才那一击已是她们全力而为,此时几近油尽灯枯,再也无法相争。

  那聻相咯咯狞笑,张开大口一吸,早将神荼郁垒,食邪,黄父,一一吸入口中,顿时连同脚下青色巨鬼一同身形暴长,周身聻火越发炽烈。又去吞那尺郭时,不想半空里落下一个铜钱,有双翅,迎风变作百余里大小,轰然砸下,正落在尺郭头顶,大吼一声,钻入那钱眼里去了。

  聻相眼看就要将那五大聻将一并聚合一处,那时便要将三霄连同混元金斗一并毁去,不想中途被人将尺郭收去,不禁大怒,仰面看时,只见高天之上,二人各穿青红二色衣袍,脸分黑白,笑曰:“堪笑无人识我家,我家原住在烟霞;眉藤火电非闲说,手种金莲岂自夸。叁尺焦桐为活计,一壶美酒是生涯;骑龙跨出游沧海,夜静无人玩月华。”

  又见云中徐徐现出一尊神明,乌面浓须,头戴铁冠,身披玄色道服,一手执钢鞭,一手捧元宝,胯下一头黑虎,神威凛凛,也不理会聻,手中钢鞭斜指云中金璧风方向,厉声怒吼道:“陆压,你往哪里走!”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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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7 18:21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三十二回 孔方陷尽世间人 却道旧时日升

  
  书接上回。却说那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率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齐现幽冥,又有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侍列左右,赵公明手指云中大骂:“无耻鼠辈,当年遭你暗算,看你今日还拿钉头七箭射我么!?”

  那云中金璧风闻言愕然回顾,却见身后丈许开外一个道人袖手而立,面如冠玉,乱发如火,一身火气,不是陆压又是何人?

  金璧风见了,急将诛仙剑抽出,横在身前,道:“你怎地又活了过来?”

  陆压哈哈大笑,道:“你何曾杀我?”一面说,一面却自袖中取出一只花篮,从篮中取出一张小小桑枝弓,三支桃枝箭,巧搭木箭,轻钩弓弦,只听得铮然有声,一枝桃枝小箭嗖地射出,化道火光,直奔赵公明而去。

  公明看了冷笑:“此物只好含沙射影,暗箭伤人,怎近得我!”却将手中元宝祭起,半空里化作百余丈大小,放出金光万道。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四位财神分东南西北而列,赵公明居中,各捻法诀,就见金元宝如泰山一般当空向那火光迎去,将陆压射来之箭挡住,莫想前进分毫。

  原来萧升曹宝二人当年曾以落宝金钱收了赵公明法宝定海珠,三个本是对头,只是到头来千载道行终成一梦,三个生前纵有过节,死后同归一纸封神榜,又在一处共事。他三个原本都是豁达之人,彼此尽释前嫌,又参研神术,相见恨晚,彼此引为知己。那萧升曹宝当初又是偶然相助燃灯道人,日后谈起此事,皆鄙薄燃灯为人。如今赵公明奉旨入冥助黄飞虎,三霄降服聻类,趁乱收了尺郭--须知古往今来,任你道行高深,道貌岸然的,有几个能脱得钱眼?

  当下萧何又将落宝金钱祭起,形如青月,外圆内方,暗合天圆地方之相,不偏不倚,方圆有度,上刻“尺郭”二字。四位使者齐声唱道:

  有钱何欢,无钱何苦?

  为善除恶,唯公明故。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怜我众生,忧患实多!

  曹宝又取出一根木棍,双手握了,迎风化作百十丈长短,一声清啸,凌空飞起,当空一棍砸在钱面之上,铮然有声。清音袅袅间那青钱上下翻滚,左右双翅陡然展开,有千丈广阔,迎风扇动,轰然有声,乱羽纷飞,化作海贝,铜贝,孔方,蚁鼻,青蚨之状,又有铲,刀之形,满空飞舞,如冰雹一般朝陆压,金璧风打去。

  原来此乃众财神齐心协力,结成一阵,名为曼尼大阵,妙用无穷,非同小可。

  陆压见那些钱币来得凶猛,大笑道:“这等铜臭之物,怎近得我?”周身现出太阳真火,烈烈万丈,将金璧风也护在其中。那满天钱雨一遇真火,立时熔化,犹如火雨般淋漓而落。陆压又将手一拍,那道正同元宝僵持不下的小箭忽然爆成一团方圆千丈的紫炎,就听见一声清冽凤鸣,冲天焰光里二翅张开,现出一头全身紫火升腾的冥凤,长尾焰焰,裹着无穷风火冲入曼尼大阵之中。那火不是太阳真火,亦非黄泉冥火,不死不生,半阴半阳,倒与那聻火有几分相似。曼尼大阵虽然玄妙,终究五行之中属金,如何敌得这阴阳之火,当下那金元宝早熔作满空金雨。那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见机得快,齐化金光四散而遁。赵公明首当其冲,眼见那冥凤扑面而来,只得横鞭去挡,大叫一声,铁鞭瞬间红炽,随即化为白汽而散。公明捻着避火诀勉强支持,渐觉真灵涣散,暗叹道:“不想赵公明死在此处!”

  蓦然间只觉阴风刺骨,自背后吹来,直透周身百骸。赵公明精神一振,又听得脑后龙吟之声传来,急双腿一夹胯下黑虎,那虎咆哮一声,四爪生云,倒纵上半天里去了。

  陆压微微一愣,就见两条长蛟首尾相交,彼此盘绕,有千里长短,周身金鳞灿灿,自六道轮回之上那朵巨大青莲中飞出,径奔那只冥凤而去。二蛟一凤纠结缠斗,龙飞凤舞,斗得火羽纷乱,金鳞零落。

  原来初时赵公明现身,收了尺郭,那聻相一时气夺,远远退开数千里,冷眼观望,见来者忽然与云中之人相斗,方欲趁机再向三霄袭来时,忽见那对金色长蛟自花芯飞起,吃了一惊。此二蛟乃是洪荒初开时的异种,曾为黑龙大圣左膀右臂,与女娲伏羲争霸,凶名昭著三界,后为通天亲手降伏,炼作法宝。聻相虽然不死不生,法力无边,却也对此物忌惮三分,不想金蛟剪却去与那冥凤相斗,心中大喜,迈开大步,一步千里,又朝混元金斗而来。

  赵公明失了法宝,心中大急之下,奋不顾身,催起黑虎飞至聻相头顶,黑虎盘旋俯冲乱抓乱咬,那聻相只作不知,一步步逼近六道轮回。三霄本已油尽灯枯,以真灵催动放出金蛟剪后更是几近神灭,那尊即神佛肉身亦越发枯萎下去,渐渐缩至三尺高下,目中磷火黯淡无光,眼看熄灭。

  三霄一旦死去化聻,六道轮回自然崩溃。六道之下镇压的无名巨兽蠢蠢欲动,一双日月般的巨目缓缓张开,两道金光夹杂着骤然间响彻满空的梵唱,如同两根金色巨柱一般直插入高天丛云深处。

  陆压忽然冷声道:“怎肯如你所愿?”话音未落,手搭桑枝小弓,又是一箭射出,一道细小火光去势如电,瞬息数千里,直没入当空那头冥凤之中。冥凤一声长鸣,数千里的庞大身躯悄然熄灭。那对金色长蛟失了敌手,左右顾盼,早瞥见聻相,齐声厉吼,复朝聻相飞去。

  聻相挥起手中巨剑相迎,两条金蛟首尾齐振,一声雷鸣,半截如山巨刃自半空里轰然插落黄泉大地深处,兀自斜指天空,杀气直冲云端。

  一道红雷自高天摇曳而下,将半截巨剑映得血光闪耀,天地之间血气纵横百万里。聻相怒吼连声,口吐惨绿聻火如盖,将头顶遮住,挡住双蛟扑击,一时僵持不下。

  云中陆压忽然身形摇晃,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金火熊熊,四处飞溅。

  金璧风立在一旁,手持诛仙剑,心中彷徨不定。不过片刻,陆压身子重又立起,真火愈盛,向她微微一笑,却将腰间血红葫芦揭开,只见一道白光升三丈有余,现出一物,有眉有眼,双翅扑棱嗡嗡有声,射出一道白芒将陆压身形定住。金璧风正在惊疑,忽然听得陆压急道:“金教主,请你朝此物打躬,道声‘请宝贝转身’,莫要耽搁!”

  金璧风待要再问,见他目光恳切,心头忽然灵光一现,当下收了诛仙剑,朝那物恭恭敬敬一揖,口称:“请宝贝转身!”

  话音方落,就见那物半空中不住旋转。陆压长啸一声,声震九幽。聻相,三霄,赵公明,连同东岳诸神一齐看时,黄泉上空火云滚滚百万里,云中十日齐出,自东向西横贯穹隆。

  当空十日连珠,日中隐隐现出三足金乌之形,在太阳真火之中蹦跳聒噪,忽然化为十个锦衣少年,皆是修眉凤目,头戴金冠,面目一般,相继歌道:

  遥想我辈照临时,

  乾坤宇宙任摩挲。

  烈烈十日灼天地,

  刑天勇猛舞干戈。

  夸父逐日徒取死,

  燧人盗火任琢磨。

  沧海桑田大荒事,

  鸠占雀巢遗恨多!

  十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待到唱至第八句时,忽然齐声歌道:

  君不见夸父逐日窥虞渊,跳踉北海超昆仑。

  披霄决汉出沆漭,瞥裂左右遗星辰。

  须臾力尽道渴死,狐鼠蜂蚁争噬吞。

  北方竫人长九寸,开口抵掌更笑喧。

  啾啾饮食滴与粒,生死亦足终天年。

  睢盱大志少成遂,坐使儿女相悲怜。

  虞衡斤斧罗千山,工命采斫栈与椽。

  深林土翦十取一,百牛连鞅摧双辕。

  万围千寻妨道路,东西蹶倒山火焚。

  遗馀毫末不见保,躝跞磵壑何当存。

  群材未成质已夭,突兀硣豁空岩峦。

  柏梁天灾武库火,匠石狼顾相愁冤。

  君不见南山栋梁益稀少,爱材养育谁复论。

  飞雪断道冰成梁,侯家炽炭雕玉房。

  蟠龙吐耀虎喙张,熊蹲豹掷争低昂。

  攒峦业崿射朱光,丹霞翠雾飘奇香。

  美人四向回明珰,雪山冰谷晞太阳。

  星躔奔走不得止,奄忽双燕栖虹梁。

  风台露榭生光饰,死灰弃置参与商。

  盛时一去贵反贱,桃笙葵扇安可常。

  歌声苍凉悲怆,仿佛来自洪荒上古之音。其时十日光芒骤盛,照耀九幽十冥。那三十三天之上,瑶池深处莲海尽头,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尊玉皇上帝正注视百亿余里莲池水镜,忽然大叫一声,掩了双目,跌落花丛,头顶水晶帘上珠络缨垂纷纷摇动,颗颗明珠滚落花海之中,皆化雷火而消。

  黄泉上空,陆压指扣桑弓,轻扯弓弦,铮然又是一箭,一道红光自重重太阳真火中飞出,却是幽冥大地射去。恰入绣花细针沉大海,没入地中都不见。须臾那黄泉大地到处火光泛起,万条火龙蓦地蹿起千百里高下。一朵赤红火云冲起,升腾万里,一声低吼,如滚滚雷音,自地底传出,仿佛极其痛苦,更又夹杂了无比愤怒。

  火海之中,一道狰狞峡谷自南而北横过,将黄泉大地一分为二。峡谷深处无数凶魂厉魄,上古妖神之灵蜂拥而出,五颜六色,鲜艳夺目,汇作一条条七彩洪流,直上云空,十个少年各捧一只赤红葫芦,那些洪流源源不断,齐钻入葫芦里去了,恰似一根根彩柱林立幽冥各处。其中隐约有一道白光,状如白狐,身后九尾蓬松,飞入陆压葫芦之中。又有百余道异光飞舞直冲入云中,四面八方,消失不见。

  金璧风立在陆压左侧,眼见一条万丈龙蛇自地中冲天而起,遍体金光闪闪,顶上一根独角,蛇目如火,朝自己飞来,亦将诛仙剑拔在手中,连人带剑化道金火,自云间直冲而下,迎着那巨蛇张开的巨口钻了进去。就见巨蛇全身鳞甲龟裂,纷纷崩落满天,通体透明,隐隐可见金璧风全身赤裸,双目微闭,蜷在蛇腹之中。猛然间金光暴涨,随即消退,金光散尽,金璧风依旧衣冠楚楚,玉立云中,只是目中金火闪耀,于原本的妩媚和英气之中又多了几分妖异。

  陆压哈哈大笑,一把扯了金璧风,长笑道:“此地之事已了,自有人打理。不走更待何时!”白虹金光,一前一后,笔直地冲上高天,将那方圆里许的空间生生撞得粉碎,一齐投入其中,空间碎片随即汇聚一处,恢复如常。

  火灭烟消,十日同隐。满目创痍的黄泉大地之上,六道轮回依旧。十里青莲残破凋零,混元金斗缓缓翻滚。花中三霄吃力张开眼来,顿时看到不远处数里之外赵公明与手下四使者悬浮空中,身形飘忽不定,忽明忽暗。三霄张开口来,嘴巴翕动几下,三缕黑烟夹杂着冥火窜出,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六行浑浊的泪水缓缓流过三霄可怖的面庞。赵公明与四使者身影一明一暗,泯灭虚空。

  黄飞虎等东岳诸神目力方才恢复,眼前朦胧,只看见那聻相硕大无朋的身形临近,一张遮天盖地的巨掌当头压来。黄飞虎,黄天化大叫一声,齐挡在各自父亲身前,天化首当其冲,眼看便要被拍个形神俱灭,忽然面前青光闪过,虚空中一朵青莲无中生有,凌空怒放,竟将那巨掌生生挡下。

  聻相全然不曾把东岳众神放在眼中,是以这一击不过是轻描淡写,却不曾想半空陡现青莲,竟把自己这一击挡住,心中微讶,手上用力,巨掌缓缓压下。青莲剧烈摇动,花瓣片片碎裂,黄天化惊呼声中,莲中现出一人,怎见得他模样?有词为证:

  灵珠异宝落凡尘,芙蕖寄此身。金戈铁马消年少,叹造化弄人。风醺酣,水挼蓝,人世几秋春。且挟风火踏沧浪,四海任纵横。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注:灵珠异宝落凡尘,芙蕖寄此身。金戈铁马消年少,叹造化弄人。风醺酣,水挼蓝,人世几秋春。且挟风火踏沧浪,四海任纵横---------此词和本章标题皆照搬burst_TNT-即百度封神原著吧的burst_TNT,也就是西爆母朋友的词。谨向阿爆表示由衷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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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9 17:45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十日阵其实威力比较有限,主要起一个闪光弹作用。三霄有金斗青莲护体所以可以承受,财神五人组则距离太近所以抵挡不了直击。


有关金璧风:

转贴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



阎王□我金璧峰,犹如铁练锁虚空;铁练锁得虚空住,方可□我金璧峰。
  
  
  有关金教主的资料
  
  
  截教并未灭绝,战国时有海潮老祖,唐代时有金花教主(金碧风),宋代时有赤眉老祖
  
  
  薛丁山征西里的截教教主
  
  金碧风又称金花教主,好像是通天教主的关门弟子。在金鳌岛代师掌教,教下僧道儒三教人士皆有。在《大西唐》中因为抗唐后来被通天教主收走了。
  
  
  “寂照圆明大师”金璧峰
  
  
  
  三宝太监西洋记里的金碧峰长老
  
  金碧风原是明初的僧人,曾被视为燃灯古佛的化身,后来被罗教及青帮奉为初祖。
  
  金碧风和黎山圣母及王禅老祖是古典说部中箭垛式的人物,通常正方男主角的师父都会是王禅、女方的师父会是黎山圣母,而反方的祖师会是金碧风。
  
  金碧风之所以会从圣僧沦为邪教教主,或许可能与罗教及青帮有关。罗教是清代被禁止的邪教,青帮更是黑帮的源头,可能说书艺人受过青帮的欺辱,才会把其祖师说成邪教教主。



   出马一般都是北方比较普遍,素有南茅北马之称。南方都是后来从东北带过去的文化。出马是一些动物仙,例如狐狸,蟒蛇。
  修炼几百年以上,然后接受上天正神的任务,来到凡尘积累功德,以达到位列仙班,成为正修仙神的目的。
  动物仙中以胡黄蟒常最为多见,道行最高,所以被世人称为四大家族,
  
  家族内又以金花教主,
  
  银花教主,
  
  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最为著名。负责统领及监管天下出马的仙家。

  
  
我把她女体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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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 05:19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三十三回  我从一得鬼神辅 入地上天超古今

  
  大地忍令浮劫火,风霜历尽订三生。少年豪气任纵横。

  折戟消兵歌牧野,沉河洗甲看流星。难忘最是弟兄情。

                                              -----调寄《浣溪沙》

  书接上回。话说黄家祖孙三代,连同阴曹将士眼见聻相一掌压下,无从抵挡,忽然一朵青莲无中生有,将那聻相巨掌生生阻住,花落满天,现出一人,生得面如敷粉,唇红齿白,手提火尖枪,脚踩风火轮,不是哪咤又是何人?

  黄飞化欢叫一声,喊道:“你怎地来了?”哪咤回眸看去,黄天化见他一双凤目里青光闪耀,不由一愣,忽地大叫道:“当心那怪物又来也!”

  话音未落,聻相一声巨吼惊天动地,双掌合力压来。哪咤身形忽然黯淡下去,化作满天无数青色影子,聻相一掌击空,直向黄泉大地压将下来。黄家众将早引众军士远远避开,这一掌便扑了个空,深深陷入秽土之中,尘土飞扬,烟尘滚滚。

  哪咤所化的无数青影一齐摇动,皆变作三首八臂,各持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又将金砖和乾坤圈齐向聻相打去。聻相身躯庞大,行动迟缓,只是这些法器如何伤得了它。直轰得聻火四起,轰然作响,便如蚍蜉撼树,全不济事。

  原来哪咤本是天庭至宝灵珠所化,又得阐教太乙真人赋以莲花之身,不死不灭,并无魂魄,是以虽入幽冥,法力全不受丝毫制约。只是他终究是二代门人,法力有限,虽然出其不意暂阻了聻相一击,如何能勾与这先天巨凶匹敌,被那满空聻火一烧,虚影瞬间消散,哪咤大叫一声,乾坤一掷,将乾坤圈掷出,不想此物如何近得那怪物?未及近身,早自行弹会,哪吒躲避不及,面门上正着,自半天里倒坠下来。眼看落地,忽然身子一滞,只觉被人接住,定睛看时,却是黄天化全身劫火飞扬,将自己抱住,颤声笑道:“为将之道:身临战场,务要眼观四处,耳听八方。难道你不会招架,被他打伤;今恐土星打断,就破了相,一生俱是不好。”

  哪咤原本眼中青茫一片,闻言蓦地神智清明,微微一笑。一股千丈聻火居高临下倾泻而落,将二人包裹其中。

  聻相一口聻火焚了二人,又朝四下里喷去,黄飞虎虽是东岳大帝,阴曹正神,如何禁得起这般毒炎,大叫一声,连同黄滚,黄明周纪,方氏兄弟,以及黄天祥,黄天爵,黄天禄,飞虎飞彪,齐声惨叫,可怜黄氏一门,东岳诸神至此形神俱灭!

  聻相格格怪笑,重又转身向那六道轮回走去,每一步都震得阴间大地微微摇晃。混元金斗上青莲越发枯萎,花中三霄气息奄奄,眼看形神俱灭。

  聻相双拳猛捶胸膛,一双巨眼环睁,形如两只血色太阳,照耀满天阴云,血盆巨嘴张开,无数青黄巨蛇,背生扇鳍,无眼无口,彼此纠缠一团,蜂拥而出,齐向混元金斗涌去。

  眼看三霄避无可避,忽然间幽冥上下梵唱大作,那六道轮回之下的无名巨兽眉心又是一只巨目蓦地张开,状如蛇目,流光异彩,不住变换。三只怪眼齐瞪向聻相,说来也怪,这原本凶厉无匹的巨聻顿时硬生生听住脚步,浑如泥塑木胎一般。

  *********************************************************

  大荒深处,琅琊之南,有山名曰石楼。山上有巨木名苍梧,高七百四十八万里,树冠如盖,方圆一千零五十万里,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枝叶繁茂如林,其间亿万火鸟飞舞,熊熊真火,焚尽天地。

  重重火海中,一阙枯巢,大不过丈许,周遭藤蔓纠结,荆棘盘绕。巢中一人盘膝而坐,周身焰光飘动,面目依稀,看不分明。忽然半空里一声雷响,破碎虚空,一道金光缠绕着一条白虹自高天刺落,正落在枯巢前。巢中之人“咦”了一声,身上火光尽消,只见他长身玉立,头饰草环,腰系兽裙,凤目斜飞,俨然便是陆压模样,看了对面一男一女,讶然道:“怎地弄到这般地步?”

  陆压面如金纸,嘴角一抹金色的血迹兀自未干,苦笑道:“大巢吾友,今番我等下了血本也。”一个踉跄,向前便倒。

  那人急上前扶住,陆压双目紧闭,微微颤抖。那人伸手去陆压背心一按,面上色变,亦不管一旁金璧风,便搀他同入巢中,抵足而坐,手足相接,顷刻真火冲天而起,热浪滚滚,风火中二人身形恍惚,金璧风虽然与巴蛇之魂合二为一,法力大进,亦当不得这般真火旺盛,急忙抽出诛仙剑挡在自家胸前,一股阴寒之气顿时充塞全身,勉强抵住热浪。

  约莫过了顿饭时间,那人与陆压身上火焰渐渐黯淡,陆压徐徐张开双眼,微微叹道:“强与天争,终无善果。此番入冥,虽然得了些好处,只怕得不偿失,不是良策!”

  那人见陆压醒转,回忧作喜,笑道:“道友何出此言?那黄泉秽气,确是与我辈颇有损害,然只消以真火徐徐炼化,也并无大碍。”

  陆压叹道:“我非是担心此事。我此去黄泉,虽然浑水摸鱼,颇有所得,只是那人终究如愿以偿,往后再要行事,便艰难得多了。我有一事相托,不知道友可否答应?”

  那人怫然道:“道友怎地又提此事!你身虽不脱五行之中,这三界任你纵横,又有谁奈何得了你不成?”

  陆压还待再说,忽听得一旁金璧风道:“你两个闹得什么玄虚,当我不在么?”

  那人哈哈一笑,谓陆压道:“此女便是那金花教主么?道友果然好眼光。”

  话方出口,忽觉眼前一花,急忙侧首躲避时,右边面颊上早被金璧风一剑擦过,划开一道血口,金血涌出,滴在巢中,顿时燃烧起来。

  那人一愣,旋即大笑道:“好好好!通天教主教的好徒弟!”蓦地立起身来,金璧风冷眼相对,陆压急忙起身拦在中间,道:“吾友莫动无明之火。金教主与我等虽然志向不同,正是殊途同归,休要坏了义气。”

  金璧风冷笑一声,忽然纵声喝道:“谁与你们沟瀣一气?如今我已得了那巴蛇魂魄,便与你再无相干。陆压,我已将你送至此地,从此两不相干,就此告辞了。”说罢化道金光飞起,直上高天去了。

  金光乍起,青芒陡现,青芒金光交错而过,满空火云四散,现出一座几千里高下的巨钟,钟声悠然,缓缓落下,钟身奇古,残破不堪,铜绿班驳,却是破烂流丢一口钟。一只青色巨狐蹲坐钟上,背后十尾摇曳,一对碧火荧荧的眼睛森然望向陆压与先前那人。

  高天之上,金璧风一路向北疾行,身后万里之外,陡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动大荒四野。金璧风身形一滞,朱唇微咬,继续向前飞去,全然不理腰间诛仙剑微微颤动,瑟瑟鸣响。

  *************************

  上清境中,银光河畔,曼陀罗香花随着九天罡风倒卷,花潮如岚上下纷飞。碧游草堂前,奎牛独脚支地,迎风矗立河边,一只独目遥望天河上方,目中红光如火,烁烁生辉。

  天河上空,青云如盖,渐渐汇聚遮蔽了满天星光。忽然间,东方天际一道紫色的光柱,粗大无匹,从云层深不知处破开滚滚重云,笔直地射在天河中央。万千星屑凝就的银涛激荡倒卷而起数千里,然后就此凝固不动,天河中心峰峦叠嶂拔地而起,重重耸立,山中星星点点,银光片片,闪耀万里。

  奎牛忽地引颈低鸣,声如龙吟,滚滚天河越发波涛汹涌,轰鸣而过。片刻,河心峰谷深处亦传来一声低吼,似龙非龙,似牛非牛,与奎牛叫声颇有几分相似,却平和许多。

  碧游草堂柴门大开,通天教主白发苍然,皂袍如墨,倒负双手昂然而出。

  银河之中,水峰之巅,紫气东来,状如飞龙,连绵三万余里。云气里一个老者坐在青牛背上,缓缓而出。只见他须眉似雪,双目半开半合,昏昏然仿佛就要睡去,手抓牛绳,随着青牛的脚步上下颠簸。那牛看似行得迟缓,却瞬息万里,眨眼功夫已至岸前。

  通天目中神光陡现,方欲开言,忽然眉头微皱,却见当空青云间一点灯火悄然亮起,金光璀璨,焰焰生辉,跟着轰然炸开一朵灯花,金火熊熊,恍如日月,转瞬即消;跟着又是一朵灯花燃起,熄灭,而后又是一朵。无数金灯一朵朵,一片片亮起,此消彼现,满天闪耀不休,将那青云与天河河面映得一派金黄。

  蓦地,一派金光如水,自云海中倒挂而下,倾入河心,顺着河间千里峰峦飞流直下,滔滔奔流,汇入天河。一个中年道人足踩洪波,顺流而下,须臾亦至岸上。

  碧游宫前,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玉清元始天尊彼此相对,默然无言。

  良久,元始天尊忽道:“通天师弟别来无恙。”

  通天微微冷笑,并不答话。元始回顾老子道:“大师兄之意若何?”

  老子坐在青牛背上,睡眼惺忪,眼皮也不抬一下,含糊应道:“你看着办就是了。何必问我。”

  通天听了,自怀中取出渔鼓,左臂竖抱,右手伸出中,食两指击之,轻敲数下,忽然仰天清啸一声,纵声长歌道:

  “呜呼天地广开辟,化出众生千百亿。

  暴恶相侵不暂停,循环受苦知何极。

  皇天后土皆有神,见死不救是何因。

  下土悲心却无福,徒劳日夜含酸辛。”

  元始击掌和之,亦歌道:

  “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

  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

  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徒劳形。

  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

  太上道祖睡眼朦胧间骤然神光一闪,轻咳一声,亦歌曰:

  “青天莫起浮云障,云起青天遮万象。

  万象森罗镇百邪,光明不显邪魔旺。

  我初开廓天地清,万户千门歌太平。

  有时一片黑云起,九窍百骸俱不宁。

  是以长教慧风烈,三界十方飘荡澈。

  云散虚空体自真,自然现出家家月。

  月下方堪把笛吹,一声响亮振华夷。

  惊起东方玉童子,倒骑白鹿如星驰。

  逡巡别转一般乐,也非笙兮也非角。

  三尺云璈十二徽,历劫年中混元所。”

  三清一齐歌道:

  “玉韵琅琅绝郑音,轻清遍贯达人心。

  我从一得鬼神辅,入地上天超古今。

  纵横自在无拘束,心不贪荣身不辱。

  闲唱壶中白雪歌,静调世外阳春曲。

  我家此曲皆自然,管无孔兮琴无弦。

  得来惊觉浮生梦,昼夜清音满洞天。”

  其时太清道德天尊顶上现天地玄黄塔,玉清元始天尊顶上现庆云金灯,又现青,红,黑,白四道光明,冲霄而起,悬浮半空里,隐隐有锋刃之形。

  上清灵宝天尊身无长物,止将渔鼓祭起半空,势如流星,迎将上去。

  ****************************

  寂寞幽冥,焦土无边。亿万里血海早已干涸,血块凝结,片片龟裂,恶臭逼人。聻相原本撑天拄地的身子早已消失不见,天地间梵唱如雷,那西方天空倒垂而下的百万里根须间荧火点点,团团汇聚,穿梭飞舞,越发密集。一个玉面僧人目放红光,宝相庄严,射出佛光万道,普照黄泉秽土。怎么见得他模样?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等至严丽如花鬘,智慧深广如大海。

  有偈赞之曰:

  稽首本然清净地,无尽佛藏大慈尊。

  幽冥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

  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

  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

  三世如来同赞叹,十方菩萨共皈依。

  我今宿植善因缘,称扬地藏真功德。

  身后一物身高两丈四尺,一身黑衣,颈上挂一串金色骷髅,枯瘦如柴,眼如铜铃,发若钢针,背后一对漆黑肉翅不住上下扑扇,黑羽纷落。那物双爪如钩,左爪握一枚红果,大口小口,咀嚼不住。那果子:

  西番僧果依时供,小笼黄旗带露装。

  满马尘沙兼日夜,平坡红艳露犹香。

  那物且吃且道:“我闻人间的频婆果,比这黄泉的大不相同。那天宫的仙果想来更是美味。乞叉底蘖沙,此地之事已了,你我何不上天一游?”

  地藏王菩萨笑道:“谛听,此地之事未了。”

  谛听挠挠满头钢针也似乱发,道:“不曾了?”

  地藏双掌合什道:“众生皆苦,万世折磨。地狱不空,吾不成佛!”

  **************************************************************

  大荒境。

  青光散去,洪钟,巨狐尽已不见。

  陆压与有巢氏对视一眼,目中各有深意,重又回到巢中盘膝而坐,各自入定去了。

  苍梧巨树树冠之上,火云连天,亿万火鸦盘旋,纷纷落下,齐声聒噪,仿佛倦鸟归巢。这偏僻的大荒一隅也仿佛归入久违的黑夜,惟有熊熊真火依旧升腾万里,直欲焚尽天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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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8 05:38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三十四回  龙汉风雷起  奈何见禅机


  大往昔。

 茫茫青云如海,无先无后,无极无生,无始无终,不知流向何方。

 一无所有中,有三个小儿,发挽总角,满面稚气,生得玉雪可爱,各戴青,白,黄三色肚兜,面目一般别无二致,端坐在三块青石之上,齐声背诵道:

“至虚灵,至微妙。强称名,为大道。
 道之体,本自然。兆于一。象帝先。
 浑无物,杳冥精。玄化流,光音生。
 辟混蒙,渐微明。太无变,三气分。
 始青气,号清微。龙汉劫,天景晖。
 元白气,号禹余。显真文,焕太虚。
 玄黄气,号大赤。开上皇,万化孳...... ”

 书声朗朗,清音阵阵仿佛直透不可知不可说之世。

 一个中年书生,头戴青巾,身披青袍,手捧经书一册,三柳长须飘散胸前,形貌神情极是潇洒,只是目中青火流动,细细看去,却有些木然。
 
 那青,白二童神态虽然童稚,却一本正经,背诵得格外认真;惟有左边的黄衣小童虽然摇头晃脑,也跟着装模作样,只是左顾右盼,显是心神不定。

 忽然,一声龙吟苍然而起。远方亿万里之外茫茫青色云海之中,一条赤鳞巨龙,不见首尾,体生万爪,摇摇摆摆穿云而过,游向不可知不可说之地。黄衣小童只顾贪看,一时间竟忘了跟着二童背诵。

 “且住。”

 青巾书生忽然止住三童背诵经书。青,白二童便一齐住了口,那黄衣小童兀自扭头贪看云中龙蛇之相,忽觉气氛有异,忙回头看时,只见书生立在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竹杖,轻轻在手中敲打,小童唬了一跳,慌忙站起。

 书生道:“禹余,你将这《道家三字经》从头至尾与我背诵一遍。背得不好,重重责罚。”

  原来这黄衣小童虽然贪玩,却天资聪颖,当下嘻嘻一笑,露出两颗小小虎牙,煞是可爱,细生细气地背道:“至虚灵,至微妙。强称名,为大道......”

  那中年书生双目闭合,待他背诵完毕,方才重又张开眼来,问道:“你且将这经中之意解与我听。”

 黄衣小童不假思索,开口说道:“至虚灵,至微妙,即是说道冲,而用之或不盈。强称名,为大道,是云:渊兮,似万物之宗。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书生微微点头,又问:“道之体,本自然,何解?”

 黄衣小童答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又问:“兆于一,象帝先,此何也?”

 黄衣小童微微思索,片刻之后答道:“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也。”

 话一出口,只见一旁那青衣小童一双杏核似的大眼睛里陡然掠过一道寒芒,却转瞬即逝,依旧是青光闪烁,不见喜怒哀乐之色。

 旁边的白衣小童不知什么时候昏然垂首,仿佛睡去一般。

 

          *******************

   今时。

  “王泽流兮浩洋洋;
  克服怨敌,怨敌克服兮,赫兮强!
  宇宙有穷止兮万寿无疆。
  幸我来也兮青其光!
  青其光兮永不相忘。
  异处异处兮堂哉皇!
  堂哉皇哉兮嗳嗳唷,
  嗟来归来,嗟来陪来兮青其光!”


    通天教主大袖翩翩鼓动,慷慨悲歌,头顶半空里青光狂舞,青云满空,遮蔽天日。茫茫天河之畔,青,红,黑,白四道光明当空交织激荡不休。四色气带之上,亿万金灯星星点点,珠络缨垂,悬挂满天,随着九重天外的罡风激烈舞摆,叮当之声不绝。

  金灯丛中,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塔渐渐凝聚成形。塔间飞檐缺角,石栏斑驳,青砖崩坏,苍苔累累,其高不知几万里,裹着亿万年的太古洪荒气息刺破重重青云,直插天外。

  塔顶,三清凌空围坐,六目相对,眼中青色光明茫茫然闪耀不住,头顶三花怒放,万亩庆云弥漫。

  忽听一声清啸,太清道德天尊头上升起阴阳二气,色分黑白,如同两条千丈巨龙,在虚空里上下翻滚盘旋,绞得三清头顶花瓣纷落,随风飘飞,须臾尽化作长空劫火而消。

玉清元始天尊左手微微扬起,一声清雷乍起,黑白巨龙齐声巨吼,彼此纠结盘绕成一团。上清灵宝天尊把手一指,金火飞扬,花海云丛中蓦地现出一张巨大无比的太极图案,覆盖了几百万里的天空,图中真火升腾,紫电摇曳,青雷滚动,却全然听不见半点声息。

太上道祖与元始天尊相视一眼,元始道:“如今却请大师兄裁处。”

老子双目微合,缓缓说道:“你本为道门正统,我这大师兄不过是有名无实。眼下还弄这般虚文作甚。”

通天轩眉微扬,旋即亦合上双目,不再动作。

于是元始天尊仰而含笑,有青黄赤三色之气从口中而出,光明彻照。太极图中雷火尽消,无幽无隐,一切晓明。

 便有金书紫字,玉文丹章,文彩焕烂,齐现于三炁之中。


         ***************************************

  昔年。

 
  人间有山,名曰云梦。

  梦中有白云如海,自东向西缓缓旋转,如大螺旋之状,轰然有声。

  漩涡中心,一道白光自西方刺来,斜斜透入海中。一名葛衣黑须的中年道人倒负双手,顺流而下。一路之上无数奇形怪状的巨魔妖神张牙舞爪,咆哮发威,道人视若无睹,飘然潜行,瞬息不知几千几万里,须臾已至一座宫殿之前。怎见得好座殿宇?只见:

  初登云梦,乍入白云。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万妖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摆数千员镇山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几万个金甲妖魔,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外厢犹可,入内惊人:里壁厢有几百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这白云洞中有三十三座妖宫,乃遣云宫、焚天宫、无明宫、太阳宫、崩霆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妖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妖光殿、天妖殿、圣魔殿……一殿殿柱列鬼麒麟。万寿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瑞草。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玉簪珠履,紫绶金章。金钟撞动,马流二帅表进丹墀;天鼓鸣时,崩巴四将参袁公。又至那无量魔宫,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下面有猴妃悬掌扇,猿女捧仙巾。恶狠狠掌朝的妖将,气昂昂护驾的魔卿。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正是妖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金阙银銮并魔府,琪花瑶草暨琼葩。朝王野狐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元始有分来魔境,胜在昆仑点污泥。

 元始天尊一路前行,那些宫中的妖魔却认得是阐教教主来了,早有黎山老姆领了耍耍三郎,猕猴王,无支祁上前招呼,且请天尊在门前侯着,却叫耍耍三郎进去通报。

 须臾早见那白衣老者,双手过膝,满脸堆笑,出来接着。元始笑道:“有劳通臂仙引见。”

 这通臂老猿也笑道:“我家大王正昨夜伤酒未醒,多有怠慢,天尊莫怪。”天尊亦笑道:“好说好说。”

 当下一同进得后宫,原来宫中却有一片山冈,满眼看不尽那奇花异草,灵兽珍禽,虽然是个人间妖魔洞,远胜天界神仙家。

   须臾早至一座山石之前,那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二丈四尺围圆,依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按政历二十四气,又有九窍八孔,对应九宫八卦之数,九窍八孔中妖云缤纷,异彩纷呈,石头上依稀躺着一物,蜷身缩腿,鼾声如雷,一身酒气,天尊闻了不仅微微皱眉。原来此物极有灵性,天尊方才将眉头一皱,就眼石头顶上九色云翳掩映中一对金灯陡然亮起,嘎嘎笑道:“天尊远道而来,老袁害酒有失迎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元始笑道:“袁公无量量大寿,三界盛事。贫道岂有不至之理。”便去袖中取出一物,一旁通臂仙见了面色骤变,方欲上前,忽然眼前金光大盛,已然身在不知处。

缤纷妖云中,袁公嘎嘎大笑:“三宝玉如意!这便是你的贺礼么?果然不出俺老袁所料。只是元始,你当真以为能胜得了我么?”

元始面色如常,微微一笑,身后两名中年道者,骑青黑两头怪牛,一左一右,无中生有,悄然现出身形。

袁公似是一愣,旋即大笑道:“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大喝一声:“来得好!”纵身而起,化道金虹飞起。

右边独腿夔牛上的道者一言不发,将头上道冠一推,青,红,黑,白四道剑气如虹般直奔袁公射去。

左首青牛上的道人亦把顶门一拍,平地云生,又化出三位道人,将那金虹团团围住。


.....................


数日之后,九天之外,三块青石之前。

“洞玄天文灵宝玉奥,有三部八景神二十四图,上应二十四真,中部二十四炁,下镇二十四生。灵章璀璨,妙绝空洞。睹之者,九天书名,金简记录,生死得仙,来运当促,三五伤丧。万兆短命,流泄八难。风刀痛体,五苦备婴。沦于长夜,不睹三光。无知受封,任运死生。抚之生化,痛感人神。今大慈道行,惠泽普隆。今着尔等三人,冀发玄科,教所未闻。使未见者见,未成者成。福流一切,亿劫恩而蒙训授,辄当承神鼓风,因流阳波,清荡三界,肃检众魔,部正六天,馘斩群邪,安国育民,使阴阳宁,明化既兴,道畅太虚。”

 虚空之中,有声如洪钟悠悠然响彻六极八荒。一册青书自无有之中缓缓而现,上书三个金紫大篆,字间神光流动,烁烁生辉。

 天外无边青气中,有青白黄三色元炁自东,南,西三方天际陆续飞来,上下飞腾翻滚,忽化为人形,伏地受之。


**********************************************
  
今夕。

黄泉焦土,漫漫无边。

地藏王菩萨足踏五色祥云,离地三尺,目视六道轮回,若有所思。谛听手捧频婆之果,只顾大嚼,咯吱有声。忽然,那地藏两道秀眉微颦,随即呵呵大笑,如雷梵音震动幽冥。又放出周身佛光百亿,现了法身,宝冠璎珞,左手托宝珠,右手执锡杖,周身九色萦绕,坐七品莲台,光芒直射九幽十冥。

那菩萨又以大悲誓愿力,以一化十,以十化百,百千亿万,示现大梵王身、帝释身、声闻身、罗刹身、地狱身,乃至狮象虎狼牛马身等等量无数无化身,又将手连指,只见七种墙壁、栏楯、铃网与行树,台殿园苑,无数楼台宫宇,自黄泉深处破土而出,皆高万丈,方圆百余万里,庄严壮丽无比。又以手为刀,劈开阴间大地。只见一道沟壑深不见底,延伸不见尽头。

地藏王菩萨又将那头顶穹隆破开,当空红雷滚滚,将整个幽冥之地映得时明时暗,地中隐约传出亿万群鬼齐声哭号,声声凄厉。忽然只听一声响亮,一股血瀑自雷云深处涌流而下,腥臭不可闻,皆留入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之中,须臾汇聚成一条血河,河中血浪滔天,阴风惨号。

血河沸腾,浊浪倒卷,河中渐渐现出无数恶鬼,挣扎咆哮,俱都奇形怪状,狞猛凶厉无匹。其间有数十头大鬼,生得头如山岳,全身赤红,那万丈血浪仅仅淹着它们腰际,一个个仰天厉吼。

谛听看了桀桀怪笑,双翅齐振,一飞冲天,往复盘旋,忽地又俯冲而下,掠过黄泉秽土,所过之处黑土掀起数十里高下,无数魂魄张牙舞爪,自地中爬将出来,却被它身后余风吹得支离破碎,顷刻消散无踪。

地藏看了微微皱眉,却把手一指,一道无明劫火悄然没入血河之中,河水顿时沸腾,河中群鬼越发叫得凄厉,纷纷化为焦骨,却又随即长出肉来,如此往复不休。滚滚血水化为血云升腾而起,覆盖血河上空,跟着大雨淋漓而下,血雨腥风,无边无际。

过得片时,谛听吃完手中果子,连核一并吞下,双手连拍,就见六道轮回之下的无名巨兽目中金光大盛,宛如金日当空普照。霎时间雨过天晴,血河之上,一座血色虹桥横跨河面,隐隐便有万千阴魂走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地藏收了法相,自怀中取出薄薄一本书册,轻轻翻看。忽然一道金光穿破幽冥虚空,自高天而落,夹杂着无尽风火雷电朝地藏飞来。金光中一只瘦小的猴精,头戴凤翅紫金冠,藕丝步云履,身披锁子黄金甲,火眼金睛,手抡铁棒,朝地藏当头砸下。

毕竟不知地藏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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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回  金猴奋起千钧棒 玉宇澄清万里埃

话说地藏王菩萨措手不及,只见眼前金光陡现,云中伸出一根乌黑巨柱,通天拄地,其长不知几万里,当头压下。一旁谛听慌忙展开双翼飞起,乱羽纷纷,早冲上半天里去了。

就听得轰隆一声,震得黄泉大地剧烈摇动不已,谛听鸟瞰地下,血色烟尘滚滚冲天而起,一派迷乱。又见那猴子将铁棒提起,黄泉秽土间已然印下一条数万里长短,千里宽阔的沟壑,沸腾的地火夹杂着血水喷涌数百里高下,雷火腾腾自云中倒垂而落,一时间杀气弥漫幽冥。

谛听看了暗暗笑道:这乞叉底蘖沙恁地托大,只怕是已被那猴子一棒来打扁了。正寻思间,忽然只觉一阵杀意透顶而来,急忙抬头看时头顶早吃了一棒,一个瘦长的身子化作一道耀眼的白炽火焰,自半空里倒坠下来,轰然贯入地面之中。烟尘散尽,一个百余里方圆深不见底的大坑赫然出现在地上。

那猴精接连两棒打出,亦是气喘吁吁,手中铁棒重又变作碗口粗细,二丈长短,单臂拄了,喘息不已。

猛然间一股黑色羽毛汇聚成的洪流从深坑里高高喷起数千里高下,霎时间天上地下黑羽纷舞,乱羽如岚中,谛听拨开无尽羽毛现出身来,背后二翅凋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一对铜铃也似的眼中却满是嗤笑之意。

梵音似水,畅流天地之间。如水梵唱中,地藏王菩萨的身形重又凝聚浮现,悬空漂浮在六道轮回之上,双目之中红光闪耀,胸前一册青书凭空悬浮,随风猎猎翻动,忽然生生停住。

地藏目视那张书页,面上一缕寒意转瞬即逝,重又现出慈悲之色,轻轻叹道:“痴儿,强与天争,又是何苦?”

那猴子一双火眼金睛骤然一闪,亦不答话,尖啸一声,铁棒风车般舞动,连身体化作一道金色黑色混杂的光团直射向六道轮回上方的地藏。

地藏面色微变,全无血色的薄薄嘴唇轻轻翕动,一座千里骨塔拔地而起,耸立云天,将六道轮回连同地藏一同包裹其中。

那铁棒势如黑龙,当空扫落,就听见苛察一声大响,幽火四溅,跟着“喀嚓,喀嚓”之声络绎不绝于耳,森森白骨寸寸断裂,分离崩析,片片碎骨纷洒满天。地藏即现出比丘之形,右手执锡杖向上一迎,喀嚓一声,断为两截。又将、左手宝珠祭起,青炎烈烈,形如火月,劈面朝猴子打去,却被它抡棍拨开,砸得粉碎。那猴子身形一滞,旋即重又扑上。

一边谛听却也不上前相帮,径直钻入那六道轮回之下,落在那头无名巨兽头上看他两个相争。

这边厢地藏见猴子棒重,只得又化出大梵王身、帝释身、声闻身、罗刹身、地狱身,乃至狮象虎狼牛马身等等无量无数化身,各现狞猛法相,手持般般法器将猴子团团围困核心。那猴子奋力争斗,地藏叹道:“我历无量无数大劫,五浊恶世无佛世界,今当于此秽土得无上菩提。汝为何阻我?”又现出恶毒鬼王、多恶鬼王、大诤鬼王、白虎鬼王、血虎鬼王、赤虎鬼王、散殃鬼王、飞身鬼王、电光鬼王、狼牙鬼王、千眼鬼王、啖兽鬼王、负石鬼王、主耗鬼王、主祸鬼王、主食鬼王、主财鬼王、主畜鬼王、主禽鬼王、主兽鬼王、主魅鬼王、主产鬼王、主命鬼王、主疾鬼王、主险鬼王、三目鬼王、四目鬼王、五目鬼王、祁利失王、大祁利失王、祁利叉王、大祁利叉王、阿那吒王、大阿那吒王、如是等大鬼王,各各与百千诸小鬼王,千百万亿,齐作踊跃狰狞之相,密密麻麻,几乎将个黄泉天地充塞。

那猴子奋起神威,怒喝一声,即变作法天象地之相,头顶苍穹,足踏阴山,一根铁棒横贯数十万里,口似天门,牙如山峰,目放闪电,左冲右突。那些法相阴神乃是地藏自现世召唤而来,如何当得妖猴神力,只被那铁棒一味横扫过去,当者披靡,尽皆形神俱灭,皆化香云而散。

地藏见事不谐,忽作大雷音声吼云:“诸佛法身如虚空,化事住世难思议,我皆影现化事前,一一皆悉归命礼!”


是时,大众鬼王,罗刹,天神,护法其声高呼:“愿此香华云,遍满十方界;供养一切佛,尊法诸贤圣;无边佛土中,受用作佛事。”


于是大众皆随地藏王菩萨诵曰:

“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以神通力,现声闻像,是诸微妙功德伏藏;是诸解脱珍宝出处;是诸菩萨明净眼目;是趋涅槃商人导首;如如意珠雨众财宝,随所希求,皆令满足;照行善者,犹如朗日;照失道者,犹如明炬;除烦恼热,如月清凉;渡四流者,为作桥梁;趋彼岸者,为作船筏;伏诸外道,如狮子王;降诸天魔,如大龙象;护诸怖畏,如亲如友;防诸怨敌,如堑如城;救诸危难,犹如父母;藏诸怯劣,犹若丛林;令诸有情,善根不坏;现妙境界,令众欣悦;劝发有情,增上惭愧;求福慧者,令具庄严;殊胜功德不能测量;久修坚固大愿大悲,勇猛精进过诸菩萨。于一食顷至心归依,称名念诵,礼拜供养,能令一切皆离忧苦,求诸所愿速得满足,安置生天、涅槃之道。故我一心,归命顶礼!”

又齐唱云:

  “一心顶礼本师释迦牟尼如来---能礼所礼性空寂,感应道交难思议。我此道场如帝珠,释迦如来影现中。我身影现如来前,头面接足归命礼。

  一心顶礼过去狮子奋迅具足万行如来、觉华定自在王如来。
  一心顶礼一切智成就如来、清净莲华目如来。
  一心顶礼无边身如来、宝性如来、波头摩胜如来、狮子吼如来。
  一心顶礼宝胜如来、宝相如来、袈裟幢如来、大通山王如来。
  一心顶礼净月佛、山王佛、智胜佛、净明王佛、智成就佛、无上佛、妙声佛、满月佛、月面佛,如是等不可说诸佛如来。
  一心顶礼拘留孙佛、毗婆尸佛等七佛如来。
  一心顶礼普光佛等五十三佛如来。
  一心顶礼过去殑伽沙等诸佛如来。
  一心顶礼忉利天宫十方集会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如来。
  一心顶礼未来净住世界安乐劫中无相如来,及十方三世一切诸佛如来。
  一心顶礼十方一切诸佛所有色身、舍利、形像、浮图庙塔、一切佛事。”

大众又云:“真空法界如虚空,常住法宝难思议,我皆影现法宝前,莫不皆悉归命礼!


  其时梵唱如云,遍布幽冥空间,滚滚雷音,响彻九幽。那猴精闻此大声扰,直恼得抓耳挠腮。鬓边脑后六耳峥嵘而起,七窍里三昧真火喷出百丈远近。原来此猴最有灵性,凡天地间诸般声音无有不闻,无有不知。此时地藏以大神通令百亿万大众齐声忏唱,佛音震动幽冥,这猴子却当不得这般大法力,暴跳如雷,忽然狂吠连声,现了三头六臂之相,顶天立地,亦不管他聒噪,厉声高叫:“释迦已逝,何来如来!”

  话音未落,只听得西方天际大狮子雷音吼之声滚滚而至,那无数幻象法身皆作劫尘,飞散漫空,弥漫黄泉亿万里焦土。其时群鬼惶惶然不知所以,金猴身化尘土而散,地藏面如淡金,低声叹息:“狮子奋迅具足万行如来?你又何苦趟着浑水!”徐徐降落六道轮回上十里青莲花芯,盘膝而坐,瞑目不语。谛听嘎嘎怪笑,落在地藏身旁,面上尽显讥诮之色。



  
  人间。

  西牛贺洲境内,有城名为拘尸那迦。其时满城哀戚,哭声遍野。城外波伐村西岸西拉尼亞瓦提河畔,桫椤双树一枯一荣,缤纷花叶飘洒满空,树前信徒如云,足有数十万人,皆衣衫褴褛,面带菜色,齐跪于地,祷告不休。树下,阿难,伽叶面带哀色,捧水罐于一老者前,老者微笑不受,乃云:“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辨,不受后有。”

人群四散,一个红袍道人奋力挤将进来,冲着释伽牟尼稽首毕,诵道:

“嗡、 南谟拔噶瓦德、 萨尔瓦、 都尔嘎德、 巴咧勺达呢、 啰渣、答他噶打雅、 阿尔哈德、 三木鸦三布达雅、爹雅他、嗡、 勺达呢、勺达呢、萨尔瓦、巴邦、比勺达呢、许爹、比许爹、萨尔瓦、嘎尔嘛 阿瓦惹纳、比勺达呢、耶梭哈。 ”

是为释迦牟尼佛灭一切恶趣王咒,又名毗卢遮那佛咒。道人念诵已毕,乃上前问世尊曰:“道友化生世间,所求者大。然如今入灭,尚有话何求哉?”

众不能识,皆怒斥之。世尊止之,乃观来者,淡然笑道:“吾虽示生,然则未生;吾虽示灭,亦不曾灭。本身不动,无生示生,无灭示灭。佛是不生不灭,令众生亦不执著生灭者也。”

 道人闻言合什顶礼,乃云:“一期荣华一杯酒,四十九年一睡梦。梦幻五十年,醍醐五十年,荣华五十年,坎坷五十年。人间五十年,去事如梦幻,与天地相较,岂有长生不灭者?”
 又谓大众道:“诸比丘!涅盘是无取法、无漏法、无为法,苦灭圣谛者,即于此渴爱息灭无余、弃舍、遣离、解脱、无着!”

 世尊听了面色微变,急止之,已自不及。道人哈哈大笑,又朝世尊一礼,笑道:“道虽不同,殊途同归。他日有缘,拜于坐下,同证大道,亦未可知也。”身化长虹,直冲云霄,须臾失其所在。
 
 世尊只得苦笑,依旧头北面西,右胁而卧,左腿压右腿,右手曲枕头下,左手舒伸放在身体左侧,如狮子卧势。是佛祖入灭事,忽然眼前现出一个白衣女子,年方十五六许,面如满月,明目皓齿,头顶瓦罐,内撑牛奶,皎皎如银,款款而来,且行且歌道:

“日出灵山坳,晨钟惊飞鸟
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野果香山花俏
狗儿跳羊儿跑
举起鞭儿轻轻摇
小曲满山飘满山飘

莫道女儿娇无暇有奇巧
冬去春来十六载
黄花正年少
腰身壮胆气豪
常练武勤操劳
耕田放牧打豺狼
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一肩挑”


世尊一惊,口里喃喃道:“妙,妙善!?”一口气结不上来。阖然入灭。大众慟哭无及,阿难,伽叶相视一眼,目光复杂。




西牛贺礼洲极西有大雪山名曰喜马拉雅,雪山之巅曰珠穆朗玛,峰顶白雪皑皑,沉积不知几万亿载。

皑皑白雪间忽现火海数百丈,焰焰劫火中,一个秀逸挺拔的身形渐渐凝结成形。身旁,五色神光陡现,黑白青黄赤五道长虹贯彻虚空,翻腾滚动不休。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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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回 笑无极天地也无明,何止一粒丹成

  
 书接上回。话说西牛贺洲大雪山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顶,忽现火海一片。火浪翻滚中五色光明陡现,交织飞舞,将火海里一个玉面僧人护住。

 僧人赤足光头,跌珈而坐,一双慧眼缓缓张开,目中金火一点,刹那间落满全身,一层赤金光明将周身护住。五色神光如水,在火海上方织作一张千丈方圆的罗网,将熊熊劫火连同僧人一并罩在其中。

 雪山上空梵唱四起,在四周幽谷间回荡不休,震得那亿万年冰川积雪纷纷掉落,转眼汇聚成滚滚洪流,滔滔而下。

 那雪山山凹里,万丈山谷中却有一座城池,城墙壮丽,城楼巍峨高耸,城里恶气冲天,只见:

  攒攒簇簇妖魔怪,四门都是狼精灵。斑斓老虎为都管,白面雄彪作总兵。丫叉角鹿传文引,伶俐狐狸当道行。千尺大蟒围城走,万丈长蛇占路程。楼下苍狼呼令使,台前花豹作人声。摇旗擂鼓皆妖怪,巡更坐铺尽山精。狡兔开门弄买卖,野猪挑担干营生。从来不是天朝国,开天便是虎狼城。

 那些城中大小怪物此时却停了各自营生买卖,都一齐抬了头,看那珠穆朗玛峰顶宝光萦绕,真火冲霄。

城外,一头红鳞大蟒连绵起伏数十里,将整座城池围绕,遍体鳞甲赤红犹如玛瑙,顶上一根肉角峥嵘,昂首远望,口里嘶嘶有声,喷出红雾滚滚,弥漫满山遍野,一对蛇目被峰顶佛光真火照射,瞳孔不由自主收缩得更加狭长,在重重红雾里上下滚动,好似两弯黑色新月浮跃云间。

  忽然听得头顶巨响,初时犹如战鼓,片刻声如闷雷,又似万马千军一齐奔袭,由远而近,只见山谷四面几座雪峰崩塌,万年积雪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众妖在这天地之威面前面色如常,显是早已司空见惯。须臾待那积雪行将冲上城头之际,四面城墙上陡然升起一层七彩宝光,将整座狮驼城罩在其中。那条红鳞巨蟒亦口喷毒火万丈,将那雪流挡住,皆化沸水横流,却须臾重又冻住。巨蟒四下里游动喷吐,又得宝光加护,雪崩洪流莫能得近。

 大雪崩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停息下来。魔城四周早已被数百丈高的积雪围住,仿佛一琉璃铸就的冰墙,将城池包围其中,晶莹透明,日光一照,散发出迷离的七色光辉,煞是耀眼夺目。

  珠穆朗玛峰顶,火海渐渐熄灭。玉面僧人依旧盘膝而坐,面含笑意,居高临下远眺峰下半山里的魔城。身旁五色神光翻滚缠绕,越发迅疾。

 蓦地,山谷中传来一声悲苦至极的长啼,那条盘城大蟒好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可怖的声音,双目紧闭,伏在雪中,全身瑟瑟发抖,鳞甲哗啦作响,犹如海潮涌动。

 朔风如刀,席卷天地。

 风里,一只巨大无比的白色羽翼自魔城中轰然升起,张开,白色刀羽如席,凌乱飞旋舞动。

 天地变色,日月失辉。风雷齐动,卷起满山白雪混杂着纷纷扬扬地的白色羽毛满空乱舞,遮蔽天日。霎时间小半个喜马拉雅山山脉都仿佛忽然进入了黑夜,天,阴沉如墨;地,苍凉如铁,只有那充塞苍茫天地之间的纷乱白羽,在魔城城头骤然亮起的一对紫色火球照耀下烁烁生辉,将万里雪山映照得时明时暗,妖异非常。

 玉面僧人身边神光越发舞得猛烈。僧人微微颔首,那五色神光轰然一齐落将下来,化作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白色着白缯轻衣,头冠璎珞,耳珰臂钏,结跏坐白莲上,腋生四臂,右手执开敷莲花,又持俱缘果;左手当心掌持吉祥果,又执三枝五茎孔雀尾,种种庄严,却面无慈悲之相,眉宇间倒是煞气极重,只是仿佛刻意压制下去一般,不形于色。

又是一声长啼。第二张巨大的白色羽翼也自魔城中徐徐张开,山中的光线随之又黯淡了几分,风雪里只有那对遮天盖地的白翼之上青火荧荧,照亮了山间峰谷。

 双翼展开,自南而北宽阔数十里,形如伞盖,将魔城连同山谷一并护住。又于那漫天飞羽间现出一个怪物来,你道它生得如何?

  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振北图南,刚强勇敢。变生翱翔,鷃笑龙惨。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这个是云程九万的大鹏雕。

  后世又有诗赞曰:

  大鹏金翅世无比,雄才四海夸英伟。

  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

  参差宝带兽平吞,错落锦袍飞凤起。

  龙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

 这大鹏金翅雕足踏黑白两色双龙,皆有千丈长短,乘着那风雪冉冉自城中而起,向着珠穆朗玛峰上飞来,远远看见那玉面僧人身后男子,拱手大笑道:“哥哥别来无恙!”

 原来那玉面僧人正是释伽牟尼尊者,乃是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于南瞻部周周昭王二十六年四月初八日降世,投托西牛贺洲北天竺迦毗罗卫国净饭王宫中,下生为乔达摩悉达多太子。后舍弃家国,出家修行,传法四十九年,在西牛贺洲广播佛法,今日寿终涅盘后,以不生不灭之相,现于此大雪山中,凝聚丈六金身,却得孔雀明王护法。

 这孔雀明王本是昔年殷商神将孔宣,武王伐纣时阻周军于金鸡岭,大显神威,以五色神光连收阐教弟子,及真仙诸般法宝,无往不利。后得准提道人降临方才降伏,收为坐骑。此番却是奉西方教主之命前来护法,使世尊值此将成大道时不受邪魔外道侵扰,其功德大焉。

 说话的,虽然如此,那大鹏金翅鸟却为何称孔雀明王作哥哥?原来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皆是上古凶禽。这大鹏与他是一母所生,故此以兄弟相称,原是正理,何足为怪。

 当下孔雀明王合什道:“贫僧既已出家,这些俗家称谓便不必再提。方才我佛凝聚金身之初,将前世今生的种种因果都化作劫火而出,惊动贵府邸,实是不当,还望海涵。”
 那大鹏听了,面色便有些讪讪,心里暗忖:我这哥哥,当年与我同在洪荒造孽伤生,比我犹要凶上三分。后来母亲生商,着他入世为将,守护殷商基业,官拜大元帅,在那中华上邦享尽人间富贵,一呼万应,何等意气风发!我在这大雪山苦寒之地,甚是羡慕。不意他被这准提泼道所降,竟然甘心作他脚力,今又助他成道,自甘堕落至此,没的折了我族声威。又偷眼去看那世尊时,只见盘坐地下,只是略略颔首为礼,大鹏心中又怒,冷笑道:“这位便是西方教二教主么?”

如来微微一笑,谓孔雀明王道:“有劳明王代我待客。”自闭了双眼,入定去了。

大鹏听了心头火气,咄地一声,破口骂道:“你这野僧好生无礼!来我山中枯坐,险些弄雪崩毁我城池,也就罢了。却如何敢反客为主,把我当客人哩?你道我不知你底细!却把我大雪山当作你那灵山一般,正是欺人太甚!”

原来这如来世尊昔年为准提道人时,西方教本来只在西牛贺洲四处传道,居无定所。那接引道人不问世事,只管收徒传法,却是准提暗想:我教声势日大,终不成万千弟子,皆随我等这般日日漂泊不定?须得一处福地设立道场,方是正途。于是便存了心思。后来准提偶然至西天灵山,见此地山水奇秀,鬼斧神工,更兼暗合天地造化,不觉心动。,不想那山中有个独火鬼王,乃是罗刹一族大圣,盘踞灵山久矣。西方教当时尚不及今日之盛,又是初来乍到,不好与罗刹强争,便问这独火大王借前山居住。

 这独火鬼王虽然是个邪魔,却生性豪爽慷慨,最喜结交天下好汉英雄。他见西方教中人物轩昂,心中大喜,当时立下文书,议定借住一年归还。

 过了一年,独火鬼王派人去向他取,接引称病不出,只叫准提接待。准提舌灿莲花,说道:“大王去年本许西我教住十年。如何忘记?”

 独火鬼王当时便怒,叫准提取文书来看时,果然是个“十”字,无奈只得容他住十年。过了十年去取,又是准提出来接着。却说当初文书上写定非是借住十年,乃是借住千年。鬼王当时又叫取文书来看时,文书内又果是个“千”字。

 这鬼王本欲和他争持,此时已是封神之后,西方教教主接引道人在万仙阵上广收三千红气之客,又得了孔宣,法戒,马元,乌云仙等一干打手,自是今非昔比。鬼王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回后山蛰伏不题。

 此事传遍西牛贺洲,不独罗刹一族,便是修罗,那伽族中皆为独火鬼王不平。不久准提道人入世为人,那伽八龙趁机狙杀悉达多太子,不想中途得南瞻部洲阐教相助,太上老君遣九位龙子大败那伽八龙,那伽族族长阿难塔龙王亦顺水推舟,与西方教交好。随后西牛贺洲以毗湿奴,湿婆,大梵天为首的诸天人亦向西方教示好,以此独火鬼王越没说理处。

  此时大鹏把这事提起,一旁的孔雀明王就便了脸色,急止之道:“贤弟莫要听信他人谣言。我佛正大光明,岂肯欺那独火鬼王?”

  大鹏冷笑道:“哥哥说这话,却似放屁一般。俗语云:君子可欺之以方。这野佛巧言令色,尚且以圣人自居。我等兽面人心,他却是人面兽心,还开什么宗,传什么法!真真可笑至极!”

  孔雀明王无言以对,心道:我这弟弟久居山中,一派天真烂漫,不知人世险恶。正自尴尬,那如来早张开眼来,呵呵笑道:“汝是个扁毛畜生,也敢妄论我正教是非。那独火不知天命,依仗豪强,强于我教争持。我西方正教既然来他灵山居住,便是灵山与我教有缘,他不将灵山拱手送与我,已是大罪衍。我怜其蒙昧,不与之相争,如何还敢上门讨要?更何况这文书合同,本就该甲乙双方各执一份,他手头又无凭无据,如何反来怪我?毁谤佛法,汝亦有大罪衍。”说罢伸出手来轻轻朝大鹏一推,那鹏儿措手不及,腹上早着,一个数丈长的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滴溜溜倒翻出去,直撞入山谷间魔城里去了,轰隆一声,烟尘四起,再无声息。城上那对几十里宽阔的白翼骤然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孔雀明王急叫:“吾弟无知,佛祖慈悲,手下留情!”

 如来笑道:“无妨,不过与他个小小教训,你这弟弟好生卤莽,正是邪魔本色。你可引以为鉴。”

 明王垂首道:“谨领佛旨。”心中挂念大鹏,又不敢下山去察看,只得待在如来身后,坐立不安。如来也不理会,自顾遥望天际,喃喃道:“道友,吾这里大事已定,如今却看你如何了。”依旧合上双眼,重又入定去了。

  
  滔滔天河,滚滚向东。

  高塔如山,贯彻青色重云。塔顶,太极图缓缓旋转。三清依旧品字分坐,手足相抵,须发如雪,迎着三十三天外猎猎罡风乱舞。三清头顶庆云万亩渐渐化作血云无边,雷电轰鸣,云中血雨纷落,将三清全身上下淋得湿透,将惨白的须发染得鲜红,一绺绺粘连一团,面上肌肉不住颤动。

蓦然间,三颗红色丹丸夹杂着冲天血水自三清顶门泥丸宫里射出,形如血日,轰鸣滚动,浮跃血色云海之上。
 
  欲知后事如何,却待下回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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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4 15:08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UOTE:
原帖由 rose9 于 2007-12-14 14:39 发表
楼主,冒昧地问一句,这小说是你原创吗?故事结构是否参考过一些没有公开的话本小说?
如果是原创可谓神作了。

白猿化顽石为什么要用红楼梦开篇的诗?

请赐教。谢谢!

自然是原创   但神作却不敢当

实际上也没什么结构,基本上算是一笔流水帐吧.不过整本书要说的是一个比较离谱的故事,目前故事写的是封神演义之后到西游记之间的事.

我的初衷是把尽量多的传统神话用一个原创的故事架构连接起来.当然主要还是要以故事为本,神话典故为载体.

白猿化顽石这类恶搞或者说附会或者揶揄是此文的一个特色

[ 本帖最后由 无花的蔷薇 于 2007-12-14 15: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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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4 17:30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UOTE:
原帖由 rose9 于 2007-12-14 15:36 发表
那其中的诗歌,大部分都是原创吗?

总之,别谦虚,写得很好,加油了。

诗词是我的弱项,为了藏拙,只好大部分照抄古诗了

多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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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9 11:24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UOTE:
原帖由 鲁瞪眼 于 2007-12-18 06:20 发表
我晕了!
416楼到了40回,474楼有从十几回开始,到底哪一段是新版呀?

我在起点的连载(新版)

http://www.cmfu.com/readbook.asp?bl_id=153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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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0 18:13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多谢老兄捧场,继续


      第三十七回 万劫春锁昆仑深,一身已是无情人


  天河上空,血雨停息。滚滚青云皆化作血色云海无边。天地玄黄塔顶,三颗形如日月的红丸上下翻滚。红丸之上,一个巨大的太极图色分黑白,状如阴阳之鱼,彼此纠结合抱,缓缓旋转,其间隐约有天地山泽之形,又有水火风雷轰鸣激震,三清端坐其中,面上俱如古井无波,六目相对,久久不语。

  蓦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雷轰然响起,却又仿佛不曾有半点声音,三颗庞大无比的红丸一齐震为齑粉,无数细尘纷纷扬扬,被那九重天外罡风卷起,随即风飘散,再无半点痕迹。

  上清灵宝天尊立起身来,冷声道:“二位师兄,师尊所赐红丸已然炼化。此乃大逆不道之事,他日老师得知,必有责罚。只是事既至此,你我便在此作过一场罢。”

  元始侧首朝老君望去,老君似睡似醒,只是端坐一旁。元始便笑道:“通天师弟忒也性急。我等虽然自作主张炼化了老师的法宝,只是眼前杀劫将至,尚不是你我同室操戈之时。既然已无后顾之忧,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双手一拍,太极图震得粉碎,天地玄黄塔层层崩塌,一块块坠落云海,须臾不见。金灯盏盏相继熄灭,元始头顶庆云消散,青,红,黑,白四条气练悠然盘旋,齐朝通天飞去。

  元始忽道:“通天师弟莫急,愚兄还须暂借此四剑一用。”把手一招,四道气练掉头飞回,都落入天尊袖中去了。

  通天教主面无表情,亦不开言,身形黯淡下去,隐没云海之中。元始,老君双双起身。天尊向道祖一躬道:“师兄请了。”老君微微颔首,依旧跨青牛去了。元始天尊亦化道白气,径奔玉清天方向而去。

  天河上血云无垠,渐渐重又化为青色重云无边,似乎自有天地以来便一直如此。

  



 西昆仑天柱。

 天墉城中,西王母正对镜容妆。原来虽是太古真仙之体,亦觉眼梢鱼尾渐生,鬓边稍添华发,自叹道:“青春易逝,年华易老。纵然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那天地亦有常息,日月亦有盈亏。说什么万劫不磨,道什么万寿无疆?纵然繁盛如侬,也众不免化作尘土。”

 又暗想道:三界众生皆以我为天后,母仪天上天下,以为威福无边。却不知我独守春宫亿万载,个中滋味谁人知晓?

 又思及穆王天子数十年前一夜温存,如久旱逢露,纵然明知道是场露水姻缘,终究难以忘怀,忘情之际,手捧风月宝镜,看着那青霜丛里一人面桃花,不觉问道:“宝鉴呵宝鉴,我却问你:这三界六道有情众生,种种色相,孰人至美耶?”

 话犹未了,就听得那风月宝鉴喀嚓一声响,原本光洁平滑的青铜镜面寸寸龟裂,西王母吃了一惊,不觉将宝镜抛在地下,起身出得宫门之外看时,只见那方圆三千里的红铜巨柱赫然直顶云霄,柱顶红云滚滚中,巨鸟希有目如青月,双翅展开百余万里,轰然扇动,将西昆仑山间天池之水扇动,青色波涛翻滚滔天,水中鱼龙翻滚腾越,凄厉悲鸣。

 西王母失惊,忽然又听得嬉笑之声,急回首看时,却见那巨鸟希有足间隐隐现出一间石室,有人身长一丈,白发皓首,人身鸟面虎尾,身旁有一黑熊,背插双翼,左右顾望。那人与一女投壶,有入不出者,天为之嘘,出而脱误不接者,天为之笑,天空流火炤灼。那女子生得人身虎齿,蓬头戴胜,一根豹尾摇曳,娇笑连连。

 西王母遥遥看了,暗叹:东君,东君,我本早已将昔世之事尽数忘却,你又何必来扰我?

  喃喃自语,反复几回,不觉痴了。

   忽然,希有一声厉叫,西昆仑微微摇撼,种种幻影尽消。西王母蓦然惊醒,颦眉若有所思。山间朔风寒冷,西王母独自立在宫前,兀自不觉。忽然肩头微沉,回目视之,咦!翩翩三青鸟,毛色奇可怜。 朝为王母使,暮归叁危山。

  却是青鸾仙子以青羽之衣覆之,一齐低声奏道:“娘娘,此地风大,请回宫罢。”

   西王母不答,思忖片刻,忽然道:“鸾儿,你等随我去天池。”

    天池,位于西昆仑半山,方圆一万二里,原本金风吹送,粼粼波光,鱼鸟嬉游,有日月出于湖中,万丈鱼龙吞吐,朝晖夕阴,万千气象。

  西王母与三位青鸾仙子离了山顶,驾五色祥云来到池边,此时的天池却仿佛为西王母的心情感召,波澜不兴,阴云沉沉,一派死寂。偶有一头大鹗,其状如雕,黑文白首,赤喙虎爪,从池边万丈峭壁上嘎嘎怪叫飞起,蹬落百丈巨石,纷纷滚入池中,激起点点涟漪,却转瞬即逝。

  众位女仙飞至湖面上,便有龙吟如钟,一头全身苍蓝,人面龙身似蛟非蛟的龙蛇,赤须如挂,分水而出,朝王母点头不已,喉中低鸣,便如朝拜一般。

  原来此物乃是上古龙神烛龙长子,其名为“鼓”。烛龙本居于昆仑,盘绕天柱,绕之得三周,其长九万里,居于山中,饮食沧海。

  后洪荒年间,神妖皆犯杀劫,女娲族中妖神贰负与麾下鸟神“危”杀烛龙次子窫窳。

  “危”又叛贰负,贰负遂为昊天上帝所获,乃梏之疏属之山,桎其右足,反缚两手与发,系于山顶巨木之上。

  昊天上帝即命“危”投身截教,修成妖仙,后万仙阵上阵亡,斩将封为危月燕,即二十八宿中北方七宿之危宿也。此乃后话。

  天帝又命西王母召来开明六巫,乃是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六个,取回窫窳尸身,以不死之药灌之,遂复生,原来窫窳本是人面蛇身之神,复生之后却化作龙首无身,性情大变,暴虐好杀,且只知贪食不休,神智全无。西王母遂弃之于弱水,食人无数。后至十日并出时为猎神后羿射杀,亦是后话。

  窫窳为危所杀后,烛龙大怒,命长子“鼓”与部将钦丕率妖军伐天,诛杀天帝之臣祖江于昆仑之阳。天帝震怒,御驾亲征,杀钦丕,俘鼓,并驱烛龙于钟山之阴。又将钦丕之魂化为鹗鸟,与鼓一同永困天池之中。

  其后西王母又命鼓看守天池水镜,将功赎罪。

 此时青鸾仙子齐道:“罢了。尔速将天池水镜开启便是。”

 那鼓龙即仰首向西方天空深深吸一口气,西昆仑山中顿时天寒地冻,空中阴云越发浓密,便有大雪如席,朔风倒卷,满山遍野。好雪!但见那——

 彤云密布,惨雾重浸。彤云密布,朔风凛凛号空;惨雾重浸,大雪纷纷盖地。真个是六出花,片片飞琼;千林树,株株带玉。须臾积粉,顷刻成盐。白鹦歌失素,皓鹤羽毛同。平添吴楚千江水,压倒东南几树梅。却便似战退玉龙三百万,果然如败鳞残甲满天飞。那里得东郭履,袁安卧,孙康映读;更不见子猷舟,王恭币,苏武餐毡。但只是几家村舍如银砌,万里江山似玉团。


 鼓龙亦钻入水中,无移时方圆一万二千余里的天池池面冻得一似镜面一般。怎见得?只见:

 雪积如山耸,云收破晓晴。寒凝楚塞千峰瘦,冰结天池一片平。朔风凛凛,滑冻棱棱。池鱼偎密藻,野鸟恋枯槎。塞外征夫俱坠指,池边仙子暗战牙。裂龙腹,断凤足,果然冰山千百尺。万壑冷浮银,一川寒浸玉。东方自信出僵蚕,北地果然有鼠窟。王祥卧,光武渡,一夜溪桥连底固。曲沼结棱层,深渊重迭沍。昆仑阔水更无波,皎洁冰漫如陆路。

 西王母亦觉寒冷,便将羽衣裹了裹,一旁便有青鸾仙子齐声笑道:“这鼓龙果然有几分本事,娘娘以它掌管天池水镜,正是物尽其用。”

 西王母不答,翠袖轻抚,镜湖之上现出人间万象。


 原来此时人间,周天子穆王雄图大略,志在四海,数十年来,东征天下二亿二千五百里,西征亿有九万里,北征二亿七里,南征亿有七百三里,武功赫赫,四夷宾服,八方来朝,威势无边。如今正是周穆王五十五年,天子复命造父为御,驾赤骥﹑盗骊﹑白义﹑踰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香车黄盖,一路巡游至南郑,居于祗宫。

 西王母见穆王天子侧卧龙床,微鼾而眠,面如童子,神采轩昂,头顶青气隐现,不由心头稍慰。原来穆王食了蟠桃,又得与西王母交合,已近真仙之体,虽已过期颐之年,犹精壮如少年。

 遂召钦丕所化神鹗,口喷幽火,四下横流,须臾解了天池之冻,依旧是青波一池。西王母按落云头,纵身向水里只一跳,顷刻已然身在穆王榻前。


穆王猛然惊醒,见了面前妇人,一把抱住,叫苦不迭:“仙子,可怜你枕席之人!”

 
 西王母笑道:“穆王巧梅,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


 穆王乃悟,笑道:“江山如梦,美人如玉。姬满自当舍江山而就美人。”


 是夜,穆王崩于祗宫,享国五十五载,终年一百零五岁矣。举国皆哀,穆王之子繄扈即天子位,是为周恭王。不表。


 却说周穆王依旧车马出行,亲驾八骏之乘,与西王母一路香风滚滚,往西方凌空而行。西王母偎依穆王怀中,温言软语,吐气如兰,穆王呵呵大笑,忽又叹息。西王母怪之,穆王叹道:“姬满蒙仙子错爱,飞升仙界,诚是快事。只是忽然忆及当年南征,与敌血战。三军之众,一朝尽化,君子为猿鹤,小人成虫沙。我虽得道,然众生疾苦,何日方得解脱?思及此节,不得不悲耳。”

 西王母娇笑道:“我才不理那众生如何呢。只要与你长相厮守昆仑,也就是了。”忽听得远空雷响,知是天劫降临。穆王已得真仙之体,又有西王母在身旁,这些小天劫哪里在意,只情放心而行。不觉那雷声越发响了,只在头顶不住炸开。但见乌云遮天,赤蛇万条,漫空狂舞,直轰得天崩地裂。穆王始觉心惊,正欲驱车躲避时,早被一道闪电击个正着,连人带车,并那八骏一同炸得粉碎。

 可怜穆王天子,一生好道,游历天下求之,又会瑶池金母于昆仑之颠,终成仙道,谁知到头俱成画饼!


 
 
 天界,瑶池。

 亿万亩青色莲花只剩下几叶残荷,伶仃摇摆。

 白炽真火之中,一个奇异的大得不可思议的影子渐渐消退,连同焚天怒火一同散去。

 瑶池废墟上,昊天上帝捂住双眼的手慢慢放下,面无丝毫表情。身后,西王母微微颤抖,手指天帝,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

 多少劫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了?西王母已经记不清楚。她只知道此时万万不能说话。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昊天上帝忽然问道:“你怪我心狠手辣么?”

 西王母全身发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颤声答道:“妾身不敢怪陛下!”

 昊天上帝面色忽然一变,呵呵笑道:“贤妻请起!却是折杀小人也。”

 上前扶起西王母坐下,瑶池依旧是青莲怒放,花海无边。千里眼,顺风耳两位神将齐来奏道:“陛下,那地藏王菩萨来也。”

 天帝微微一笑,道:“请!”又回顾谓西王母:“有劳贤妻去唤小玄起来。”
 
 西王母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起身向瑶池外走去。

 转眼出了瑶池,与地藏擦肩而过时,她终于明白了穆王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两行久已不曾流过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下。
 
 姬满,却是我害了你!
 
 西王母咬了咬嘴唇,径朝下界东胜神洲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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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1 09:41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此文妄图在说故事的同时收录上古和后世神话传说,尝试着系统解释一些神话问题,在前辈基础上构筑一个更完整的传统神话世界,能力所限,谬误之处不少,希望喜欢神话的朋友们多多指正

读者看不明白之处说明作者写得有问题,兄台高见铭记在心,自当尽力改进

写到这里,基本上阐妖篇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了,线索尽量向主线靠拢

文字风格有时候玩心一起,收不住笔了,哈哈   的确理当如兄台所言保持古意.主角为陆压和猴子,白蛇小青不会做主角的XD

抽丝剥茧边写边填坑,亦咱家所愿也,只是咱家功力有限,自当努力再努力以报厚望

解说方面,以后尽量在叙事中带过吧,比如前文穆王从西王母宫中逃出,看到希有幻象时,和陆压的对话中点出为什么妖族要修炼成人形,这类行文中的设定可以多一些.

这章试着写了一段关于上古尸神的设定在正文里,算解说也算一个伏笔.

[ 本帖最后由 无花的蔷薇 于 2007-12-21 09: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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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1 12:02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三十八回  冥府之神,其名为佛



  
  持戒坚固如妙山。精进难坏如金刚。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一轮幽日缓缓升起,佛光如水,普照瑶池。

  日中,檀陀地藏足踏幽蓝火浪,左手持人头幢,右手结甘露印,身边种种阴魂相伴,或血污满身,或破腹无头,或披发长舌,种种死态,无穷无尽之数,一齐涌入瑶池仙境,把门神将避之不及。

  又有宝珠地藏,左手持宝珠,右手亦结甘露印,百万饿鬼,皆腹大如鼓,颈似钢针,密密麻麻,簇拥而来;

  又见宝印地藏,左手持锡杖,右手结如意宝印,驱鸡鸭鹅猪牛羊马牛狗等等无数畜生,叽叽咯咯聒噪咆哮而来;

  又有持地地藏,左手持金刚幢,右手结施无畏印,率阿修罗军团数百万,男子皆狞猛丑恶,女子皆端严美貌,军旗猎猎,刀枪如林,浩浩荡荡而来;

  又见除盖障地藏,左手持锡杖,右手结与愿印,面目悲苦,独自蹒跚而来;


  又有日光地藏,左手持如意珠,右手结说法印,头顶放射五色光明,照天人之五衰,作歌而来: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六位地藏一齐打个问讯:“如来,好清净也。”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尊玉皇上帝起身相迎,笑道:“大菩萨何出此言?吾虽为如来,亦非是如来。总之佛本是道,道本是佛,佛道同源而出,世人不知天意,各持一辞,争竞不休,诚为好笑。大菩萨怎地也做此无识之论?”

  蓦然间,诸般地狱幻象一齐消散,六位地藏合而为一,依旧现出乞叉底蘖沙真身,身旁神兽谛听相随,呵呵笑道:“是了,是了。清净自然觉王如来也好,昊天上帝也罢,都在一念之中生灭。吾却是妄语了。”

  玉帝便请菩萨上坐,即有仙茶奉上。玉帝笑道:“如今大菩萨亲临下世,发大悲愿欲渡尽地狱群鬼,六道众生皆欢喜赞叹,吾亦深为欣喜。”谛听只顾捧着玉案上的蟠桃大嚼,哪顾得开口。

  乞叉底蘖沙道:“吾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此事。那东岳泰山大齐仁圣大帝黄飞虎为五岳之首,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俱要从东岳勘对方得施行,更兼总管人间吉凶祸福,位高权重。那黄飞虎虽然素无德才,不过忝居此位,然如今既已阵亡,地府乃六道轮回之枢纽,不可一日无主。不知玉帝作何打算?”

  玉帝思忖片刻,道:“昔时太公望初辅文王时,曾为灌坛令,数年风不鸣条。文王梦一妇人当道而哭,问之,那妇人道 : “我乃东岳泰山女,嫁为西海妇,今欲东归,却被你那灌坛令挡道,吾不敢以暴风过也。’。此女黄帝时得道,久居泰山,颇有灵感。我欲敕封其为泰山娘娘,兼授碧霞元君之职。着原碧霞元君余化龙归入瘟部吕岳麾下。”

  乞叉底蘖沙道:“然此女本无法力,纵然授予山神之职,亦难震慑幽冥。我今从西牛贺洲召得十人,皆有大神通,便叫他们助你治理地府。”

  玉帝笑道:“世间无佛之时 唯有地藏。如此便有劳大菩萨主持了。佛道亲善,实为幸事。”

  地藏道:“甚好。六道众生有情,却是忙杀你我也。事务繁多,不及相陪,就此告辞。”

  玉帝起身送出瑶池,依旧回来,微微冷笑,又回顾玉清天方向,略一思忖,化道青光,望天河去了。

  

  却说地藏望菩萨引了谛听回转地府,现出庄严宝相,无量佛光照映黄泉。便有赤发獠牙,形容丑恶之辈自土中纷纷涌出,约有百亿之数,却是些夜叉,修罗,罗刹恶鬼,又有牛头人身者身高丈六,手捻铁叉,马首人身者,身高丈二,亦持铁叉,遍体火焰,甚是为威猛,只是懵懂无知,见了地藏也不知道下拜。

  菩萨也不为意,又见那一众恶鬼之间,有一人身长十丈,腰围也是十丈,生得方面大耳,面如锅底,海下一部落腮红须飘动如火,大腹便便,却要四个夜叉前后左右搀扶,方能走动,兀自气喘吁吁。只是他虽然身子狼抗,一双巨眼里却隐隐透出神光,极是威猛。

  原来此物名为阎摩逻阇,本是乃是西牛贺洲毗沙国之主毗沙王,性极好杀戮,穷兵黩武,率百万之众,十八大将军与维陀始生王交战数十年,终国力衰竭,被困在冈底斯山之顶,将为维陀始生王所杀之际向天立誓,愿追随西方教下,为地狱之主。那维陀始生王本是大黑天信徒,西方教主接引道人应之,与之相约,以大法力击杀维陀始生王。毗沙王遂为地狱之王,吞噬种种恹恶浊气。然杀业终是过重,毗沙王亦每隔三日便要受那铜汁炼身之刑。如今地藏将他从西方教下借来,镇守黄泉一十八重地府,与三霄同掌幽冥。

  阎摩逻阇就见那将头顶只一拍,顶门之上现出九道黑气,分落左右,皆化作人形,却是那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六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形象皆与阎魔王一般无二,只是身形小了许多。当下十殿阎君率领百亿鬼卒一齐山呼舞蹈,望空拜道:

  一心顶礼忉利宫中分身来集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大集会中现声闻相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占察经中善安慰说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能发智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无边智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清净智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惭愧智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诸乘明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无忧神通明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胜通明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普照诸世间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诸佛灯炬明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金刚光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智力难推伏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电光明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上妙味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胜精气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上妙诸资具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无诤智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能引胜踊跃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世路光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善住胜金刚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增上观胜幢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具足慈悲声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引集诸福德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入海电光定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能入如是殑伽沙等诸定,成熟一切有情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以诸定力除刀兵劫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以诸定力除疫病劫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心顶礼以诸定力除饥馑劫地藏菩萨摩诃萨。

  礼竟,如前想偈毕,复作是念:

  我及众生,无始常为三业六根重罪所障,不见诸佛,不知出要,但顺生死,不知妙理。我今虽知,犹与众生,同为一切重罪所障。今对地藏、十方佛前,普为众生,归命忏悔。惟愿加护,令障消灭。
  
 作是念已,胡跪唱言:

  普为法界一切众生,悉愿断除三障,归命忏悔。
 
 唱已,五体投地,复作是念:

  我与众生,无始来今,繇爱见故,内计我人,外加恶友,不随喜他一毫之善,惟遍三业广造众罪,事虽不广恶心遍布,昼夜相续无有间断,覆讳过失不欲人知,不畏恶道,无惭无愧,拨无因果

  故于今日,生重惭愧,生大怖畏,发露忏悔,断相续心,发菩提心断恶修善,勤策三业翻昔重过,随喜凡圣一毫之善,念地藏王有大福慧,能救拔我及诸众生,从二死海置三德岸,从无始来,不知诸法本性空寂,广造众恶,今知空寂,为求菩提,为众生故,广修诸善,遍断众恶。惟愿地藏慈悲摄受。


  是时,地藏王菩萨手捧生死簿,身后谛听黑翼扇动,地藏振臂疾呼:“世人愚顽,人性本恶。造诸般恶业,受无尽苦楚。吾今自不可知不可说之地来,造此无边地狱,以待极乐净土。信我者皆有福,忤我者得恶报。有罪者死而不死,永坠无间地狱!”

  十殿阎罗,百亿鬼卒齐声高呼:“有罪者死而不死!死而不死!”


  地藏乃奋笔疾书,重造光就居、居虚略、桑居都、楼、房卒、草乌卑次、都卢难旦、不卢半呼、乌竟都、泥卢都、乌略、乌满、乌藉、乌呼、须健居、末都干直呼、区通途、陈莫一十八重地狱,即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等上九层东地狱;又造牛坑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磔刑地狱,火山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等下九层西地狱。此新一十八层地狱中,与阳世时光相较,第一地狱,以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为一年,地狱众生须服刑一万年,即阳间一百三十五亿年也!由此逐次往后推,每一狱各比前一狱增苦二十倍,又增寿一倍,实为无尽无良之苦也。

  又在南瞻部洲地下设立阿鼻地狱,又称为无间地狱,不问男子女人,羌胡夷狄,老幼贵贱,或龙或神,或天或鬼,罪行业感,悉同受之,在此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罪器叉棒,鹰蛇狼犬,碓磨锯凿,锉斫镬汤,铁网铁绳,铁驴铁马,生革络首,热铁浇身,饥吞铁丸,渴饮铁汁,从年竟劫,数那由他,苦楚相连,更无间断。更兼若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故称无间。 其广、深皆为两万由旬,即一千八百亿万里也!此地狱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犯五逆罪者永堕此界,尽受终极之无间,千万亿劫,以此连绵,求出无期。

  于是一十九重地狱齐备,地藏立于六道轮回之顶高呼曰:“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毕竟不知地藏何时方得成佛,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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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7 06:47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三十九回  阴曹地府三权分立  西牛贺洲有凤来仪


   书接上回。话说地藏王菩萨重开地府,万鬼归心,乃在阴山之中立十王峰,各设地宫,由十殿阎君镇守;又于幽冥血海之底建大地宫,以舍利子为日月星辰,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曰:“吾以甚深法力,亦难使红日现于幽冥。故以此米粒之珠,权作血海航灯,照耀寂寞黄泉,指引群鬼早脱无边苦海。”

  又于阴间桃止山设立鬼门关,召大神荼、大郁垒二聻治之,震慑群鬼。


  忽有聻将黄父,食邪来报:“今有昊天上帝钦命大庭氏风庆甲为酆都北阴大帝,率西方鬼帝赵文和,北方鬼帝张衡、杨云,南方鬼帝杜子仁,中央鬼帝周乞、稽康,共是七位新敕封的阴司正神,入冥拜会大菩萨。”

  地藏听了笑道:“昊天小儿果然耐不得---也罢,宣他们进来。”

  众聻将即引七位正神齐入大地宫,以晚辈之礼拜见地藏王菩萨。地藏看那为首的大庭氏时,只见他生得人身龙尾,紫眸长须,额生双角,颊有逆鳞,身着帝服,双目微微有光,气度雍容。

  原来大庭氏姓风,名庆甲,乃昔年人皇伏羲氏之后,以莫大法力威震洪荒。自三皇归隐后,大庭氏乃向三清玉清元始天尊门,太清道德天尊,上清灵宝道君示好,三清以门生待之;又与昊天上帝交好,颇得信任,可谓左右逢源。如今昊天上帝遣之入冥,地藏观之良久,乃曰:“自然觉王如来命汝等前来,有何见教?”

  大庭氏道:“大菩萨走后,玉皇思虑阴司事物繁忙,六道轮回运转不息,大菩萨又重设一十九层地狱,日理万机,虽有十位阎君相帮,只恐大菩萨分身乏术。小神蒙玉皇奏请元始天尊,敕封为北阴大帝,奉旨于黄泉之北罗酆山中设立酆都,协助大菩萨治理阴曹地府。不独北方罗酆山一处,黄泉嶓冢山,抱犊山,里罗浮山之境,俱是大荒境在黄泉之投影,另设五方鬼帝协同治之。上帝又嘱咐我等,俱要悉心竭力,为大菩萨分忧。”

  地藏闻言,见那四方鬼帝中多有后世之人,微微笑道:“天庭人才济济,三百六十正神之外,如今又有未来之世者现于今世,自然觉王如来忒也费心了。也罢,既是一番好意,吾岂有不从之理?”即唤大郁垒、大神荼二聻出来与众帝相见了,地藏乃授大郁垒、大神荼东方鬼帝之职,一一分而治之:
  

  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治嶓冢山;

  北方鬼帝张衡、杨云,协大庭氏治罗酆山;

  南方鬼帝杜子仁,治罗浮山(黄泉之罗浮山);

  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治抱犊山 ;
 
  东方鬼帝郁垒(大)、神荼(大),治桃止山鬼门关,此关乃是阴间门户,每逢七月初一至七月三十日,鬼门关开,凡一应无主之魂皆自此门而出,进入阳世寻觅食物,生人畏惧,便请佛门僧侣超度孤魂野鬼,由此后世佛门渐兴,此是后话。


  五方鬼帝之下又设罗酆六天宫,哪六天宫?却是:


  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 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

  俱设于罗酆山中,直属酆都北阴大帝大庭氏管辖。

  自此阴间始定:黄泉之境位于泰山之下,四周血海环绕,名为“三途之海”,上架奈何大桥,径通各部阴司;三途上有铁围山漂浮,山上有新开的一十八重地狱,十殿阎罗所辖;

  三途血海环绕黄泉大地,黄泉又有东西南北中五山,五方鬼帝同治,其中东方鬼门关却是神荼郁垒把守;北方癸地罗酆山鬼国,其山高二千六百里,周围三万里,上下并有鬼神宫室,山上六宫乃酆都北阴大帝,北方鬼帝张衡、杨云与部下六天决断罪人之处。

  混元金斗依旧由三霄镇守,以保六道轮回不休。

  地藏又以甚深法力,化出六尊分身,常驻六道轮回之上。其中檀陀地藏驻地狱道,宝珠地藏饿鬼道,宝印地藏驻畜生道,持地地藏驻阿修罗道,除盖障地藏驻人道,日光地藏驻天道,大愿地藏乞叉底蘖沙本尊与神兽谛听深居血海深处大地宫内,处甚深静虑之中,永为幽冥教主。

  由是阴曹井然:地藏王菩萨,十殿阎君,酆都大帝与五方鬼帝分治,一十八重地狱乃至大阿鼻地狱各依秩序,三霄连枝六道轮回运转如旧,黄泉乃定。只是地藏权力极大,十殿阎君实为其附庸也。而酆都大帝虽有诸鬼帝为羽翼与之抗衡,然东方鬼帝神荼郁垒乃是地藏一流。因此虽然看似三权分治,实为地藏所制.


    酆都大帝即上表奏报昊天上帝,上帝观其表,笑曰:“虽然如此,亦可稍予钳制。暂且由它。”乃入瑶池,西王母引了九天玄女前来,已候多时。

    昊天上帝看那玄女娘娘时,身穿金缕绛绡之衣,手秉白玉圭璋之器,天然妙目,正大仙容,伏地拜曰:“妾身玄女参拜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尊玉皇上帝!”

  玉帝即命平身,说道:“玄女,今番吾把你自东胜神洲唤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九天玄女道:“妾身自武王伐纣时遵陛下之命,沉眠东胜神洲幽都之山,已逾百年,不知世事变幻。”

  玉帝道:“汝于我天庭累有大功,昔年吾曾命你授黄帝六甲六壬兵信之符,灵宝五符策使鬼神之书,制妖通灵五明之印,遂灭蚩尤于绝辔之野。后又降而生商契,其子孙享国六百年。当年商汤气数已尽,周室天命所归,合当大兴。此乃定数,吾知你心中不乐,只是事过境迁,也不必耿耿于怀了。”

  玄女道:“陛下说的是,妾身岂敢因私废公。”

  玉帝笑道:“话却也不能这般说。如今便有一事要你去做,于公于私,皆是两全之事。汝那长子孔宣,如今见在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胯下为坐骑。那准提入世化生释迦牟尼,自称世尊,广播西域之教。现下在西牛贺洲大雪山中凝聚金身,汝子在旁护法。若教他成了大道,与地藏遥相呼应,于我不利。汝可前去,见机行事。”

  玄女一双妙目中寒光一闪而过,再拜道:“妾身自当尽力而为。”起身化道黑火飞起,出了瑶池,径朝西牛贺洲而来。

  黑火瞬息万里,转眼已是西牛贺洲境内。忽然一道白虹迎面挡住去路,黑火白虹双双落在群山之中,化为人形。陆压道人一揖到地:“凤祖,贫道有礼了。”

  玄女冷笑道:“道长何故如此?虽然有羽之虫三百六十皆以凤凰为长,你不过借了金乌之体,哀家又如何当得你行此大礼?”

  陆压笑道:“礼不可缺。如今凤祖可是大梦初醒么?”

  玄女冷然道:“哀家是梦是醒,与你无干。陆压,我等虽然奈何你不得,只是你若想在这三界之中成事,却也是痴心妄想。我来问你:你枉自奔波了这许多年月,可成得一事?正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陆压哈哈大笑,连连摇头道:“你为那上天奔波劳苦,到头来人间基业尽皆烟消云散,连儿子也被人收去为奴,兀自替他们张目,真真可笑可怜。也罢,人各有志,勉强不得。你自顾前程万里,贫道就此别过。”早化道长虹,须臾不知所在。

  九天玄女也不追赶,立在山中良久,忽然厉喝一声,周身黑火如浪,席卷方圆千里群山,登时黑焰焚空,隐隐如玄色巨鸟之形,鸡头蛇颈,燕颔龟背,鱼尾凤翅,双翼之下千余里群山皆化云气而散,再无半点踪迹。

    玄女心头怒火略消,暗忖道:如今佛道虽然相争,尚未破脸。可恨女娲那贱人亡我殷商,虽是天数,此恨难消。眼下她麾下妖族蠢蠢欲动,佛道尚须联手。陆压说的也是,天庭这般待我,我却死心塌地替他出力,岂有此理?只是那释迦牟尼野佛欺侮雀儿太甚,此仇终有报时,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如今且略作惩戒就是。此正是一举三得之计,既复了帝命,又教那野佛吃些苦头,亦不伤了佛道面上和气,便如此行事罢。

    九天玄女便口里念念有词,那数万里之外大雪山中,珠穆朗玛峰顶,五色神光依旧翻滚鼓动不休,孔雀明王盘膝坐在佛祖身旁,忽然张开眼来,目中青光大盛,身不由己,身形陡然变化,现出原身来,却是一头只红冠细目孔雀,高有百丈,将佛祖一口吸之。释迦牟尼措手不及,早被那孔雀吞下肚去。


  毕竟不知佛祖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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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31 15:26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四十回  青丘狐王倾祸水 天河凤祖惊潜龙


  话说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化生世间,为释迦牟尼尊者,广播其道。命终涅磐之后,以不生不死之身在西牛贺洲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顶修凝聚丈六金身,眼看道成之时,护法的孔雀明王不知为何反了,被它一口吸之。

  那孔雀吃了佛陀,即放出五色神光护体,又以五脏为五行,运腹中三昧真火熔那佛陀丈六金身。释迦牟尼此时虽修得金身,却未及化形,当下捻避火诀苦捱。正是:一气吸得丈六体,火炼真金数百年。

  孔宣自此便在这珠峰之顶以三昧真火炼化如来,九天玄女微微冷笑,回瑶池复命去了,不题。



  却说那大荒境中,青丘之山,一头青色巨狐十尾倒竖,状如屏风,眼中碧火荧荧,立在青丘之顶,头顶一座形状奇古的青铜大钟凌空悬浮,嗡嗡作响,周身青炎滚滚,数千里内寸草不生。巨狐身边无数小狐,或一二尾,或三五尾,簇拥一团,奔跃嬉戏,又有百余只七尾妖狐围着一个素衣女子,在山前问长问短,甚是亲热。

  那女子生得百千娇媚,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虽然不施粉黛,却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不亚九天仙女下瑶池,月里嫦娥离玉阙。只是身穿素衣,面有愁苦之色,见了众狐,仿佛强作欢颜,与它们一一寒暄。

  忽然间,那巨狐仰天一声长啸,张口将那青色铜钟吸入口中,一个千余里大小的身子骤然缩小,忽地迎风化作一个青袍道人,口里作歌道:

  “也曾红尘苦搏命,也曾三界任吾行。若得玄黄塔在手,还是仙道第四清。”

  那素衣女子与众狐狸一齐下拜,口称:“小女子参拜天道狐王,愿狐王早掌天道,乾坤摩弄。”

  天道狐王看了群狐,微微叹道:“自涂山兄离开大荒,迄今已然悠悠千余载,我族中人才凋零,长此以往,莫说掌握天道,何以立足洪荒妖族?今日我叫汝等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话音未落,自那七尾妖狐丛中跳出一只斑斓彩狐来,人立而起,嘻嘻笑道:“狐王何必烦恼,放着我等一干姐妹在此,但有我等用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只听狐王吩咐。”

  众妖狐一齐响应,那狐王笑道:“却是难得汝等这片忠心,一来也是汝等有此姻缘,二来如今佛道两家重开地府,妖族大圣女娲伏羲兄妹觊幸天位,四大部洲诸妖圣皆怀心机。吾族若不早作打算,恐将来受制于人,悔之不及。”即指先前那斑斓七尾妖狐道:“命汝为华阳天,往西牛贺洲摩竭佗国都城伽耶城外佉罗帝耶山潜伏,伺机迷惑摩竭佗国斑太子,叫那西牛贺洲战乱不止,西方教不能成事。”那斑斓彩狐欢喜雀跃,礼拜已毕,化妖光往西去了。

  狐王心中暗忖:吾有一女,名唤婴宁,乃是狐生鬼养,托地府巨鬼吉芝陀圣母,百眼金睛鬼两个抚养成人。

  前日婴宁来报,佛道两家镇压群聻,重开地府,黄泉震动。时有倭地之人伊岐那邪入黄泉寻妻,其妻伊岐那美已化为尸魔,乃惊恐而走,为地府酆都北阴大帝所救,命为倭地之神,又教伊岐那美为黄泉小吏,助牛头马面之属在阴曹权充人手。那伊岐那邪又生天照,月读,治理倭人--虽然是蛮荒弹丸之地,久后待徐福为王,那时亦是一国,可为我中土附庸。吾亦怎能坐视不问。


  原来这狐王法力通玄,尤能知晓过去未来之事。当下即叫一对五尾狐狸上前嘱咐道:“封汝姐妹二人为查来权现天狐,稻荷权现天狐,入驻倭国,相机行事。”

  二狐心中不乐,暗道:狐王叫七尾姐姐为华阳夫人,居住西牛贺洲富庶之国,享人间富贵,何等快活。却叫我姐妹两个去那偏僻苦寒之地,那倭国之人终是心智难开,茹毛饮血,却与禽兽何异?只是不敢违了狐王之命,只得拜了狐王,化两道妖光往东去了---后来查来权现天狐与倭国九代目大膳大益材右大臣安倍御主人配合,生下一子,取名安倍晴明,此是后话。


  天道狐王又道:“九尾狐女娇近前。”

  原来那素衣女子正是妲己,涂山老祖之女也,昔年本是大禹之妻,生启遂有大夏。后奉女娲之命迷惑纣王,断送了成汤六百年天下,终为斩仙飞刀所斩,魂魄沉沦幽冥已有百年。前番被陆压自黄泉地底放出,带至大荒境琅琊山梧桐树上有巢氏处,却被天道狐王赶到,彼此相叙。天道狐王夸赞陆压,有巢氏二人羽翼丰满,神光照人,更兼歌喉嘹亮,赛过天籁之音,陆压呵呵大笑,狐王遂得妲己之魂。

  当下妲己拜道:“侄女蒙叔叔搭救之恩,无以为报,愿听差遣,莫敢不从。”

  狐王叹息一声,道:“妲己,我知你子为周人所杀,恨周室之入骨。只是如今人间恰值周朝,吾辈当兴。你自幽冥中来,却须应得此节,且在我处暂留,待那周幽王时,再教你出世。”

   妲己拜道:“狐王听禀:小狐有一事未了,还望狐王垂怜。”

 狐王笑道:“你欲见那天喜星么?如今玄鸟重出于世,殷受岂会自甘寂寞?早晚有相见之期。只是你当初应承女娲之命,一半也是为报那夏朝为商汤所灭之故,怎地对那纣王动了真情实意?却是大违我狐类本性。”

  妲己默然无言。

  狐王微微摇头,忽然想道:吾女婴宁久后亦与王子服有一段孽缘,那王子服亦不得善终,为阿瞒所诛---难道我妖狐一脉,终究逃不出个情字?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且顾眼前。

  即谓妲己道:“也罢。我便教你与那殷受梦里相会一番,可好么?”

    妲己泣谢狐王,当下狐王作法,不表。



    天河南岸,一条星光大道直通天际。星路尽头,一座紫府巍然高耸,地广三百六十五万由旬,乃是天界紫微斗府,星汉灿烂,若出其中,日月之行,若出其里,乃是普天群星,斗部星官聚居之所。

  斗府一隅,门可罗雀。斗室之中四壁清冷,一帘明月皎皎而照,天喜星醉眼朦胧,手把残酒,遥望人间镐京盛景,倚风呓语,忽然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原来这纣王天子殷受虽然被封作天喜星君,与那红鸾星龙吉公主同僚。这红鸾星属癸水,主婚姻,天喜星属壬水,主缘订喜庆生育。二者虽是星君,却皆为月下老人直属,并非南北二斗之星官。只是终为星君之身,还是要受那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节制。

  也是冤家路窄,那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不是别人,却是当年文王长子伯邑考。原来这伯邑考生前为纣王万刃剁尸而死,制成肉饼赐予其父文王食之。上苍感其至孝,封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又称北极星君,居紫微宫,执掌天经地纬,总领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仅列玉帝之下,为四御之二,权倾三界。纣王封为天喜星,不合该他管制,幸得与龙吉公主为同僚:龙吉乃是昊天上帝之女,其夫龙德星洪锦又是殷商旧臣,虽然后来投身周室,却是战败被俘身不由己,心中有愧,以此洪锦与龙吉公主夫妇两个对纣王照看有加。又有闻太师封为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执掌天庭雷部精锐,其师金灵圣母乃是斗姆元君,与紫微大帝共领周天星斗,因此纣王得众神庇护,这伯邑考几番欲挟私报复天喜星,皆未敢轻动。

  满天神明多有纣王旧臣,或为其无辜诛杀,或一腔热血报国而死,又有许多截教中人皆是为成汤天下而亡的,其中也有怨恨纣王恨不能报仇的,也有自觉不值的,也有依旧忠心耿耿的。天喜星封神之后心灰意冷,闭门谢客,与杯中之物为伴,醉生梦死,终日醺醺不已。

  此时天喜星心中愁闷,不觉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得门外狐鸣幽幽,若有若无,如泣如诉。天喜星身不由己,推门而出,那声音渐渐飘远,殷受循声跟去,一路恍恍惚惚,忽见星河灿烂,浩瀚无边,日月交替,往来如梭,原来不觉已经至天河之畔。

  忽闻涛声大作,青光如瀑,自天河里倒卷而起。旋即只听一声雷响,青瀑铺展开来,形如天幕,幕后现出一个憧憧虚影,身段婀娜,背后九尾轻摇,

  天喜星痴痴立在河边,口里喃喃自语道: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

  话音方落,那妲己之魂穿破青幕,翩然而出落在河边天喜星面前。

  其时忽有喜鹊百万,结成一座万里长桥,横架天河。一女一男,男子身披牛皮,肩挑一对儿女,女子身穿粗布衣裙,双双携手鹊桥之上,与天喜星妲己二人遥遥相望,彼此凄然一笑。

  这正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天喜星上前一把抓住妲己双手,二人皆有万语千言,正欲倾诉,忽然四周景物齐变,浩瀚星河化作黑火满天,妲己身影一黯,顿时消失不见。天喜星狂叫一声,头顶星冠跌落尘埃,乱发蓬松披散,左右顾盼,如疯似狂。


   正在癫狂间,就见那无穷黑焰中隐隐凝现出凤鸟之形,有女子之声幽然而歌: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
   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
   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旂十乘,大糦是承。
   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来假祁祁。
   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

  天喜星听得此歌,悚然而起,如大梦初醒。脚下依旧杯盘狼藉,那女子之声犹在耳边久久回荡:

  殷受小儿,汝既为我子孙,当以四海为念,岂可儿女情长,自暴自弃?今授汝天书一卷,上有诸般神术仙法,兵法战策。汝虽是阴神之身不能修习法术,然将来终有脱身之日。可将此书小心收藏,以待时机。切记,切记!汝非是天喜星,汝乃纣王殷受!

  殷受乃伏地而拜,问道:“敢问祖神,殷受前途若何?”

  其声渐行渐远,只听得余音悠悠绕梁道:“六合一扫,不世奇功。兵甲百万,秦人向东!”

  殷受再拜之,手捧一册青书,微微冷笑,目中神光闪耀,凌厉如电。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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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紫气东来三万里 成就浮屠塔中佛



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秋凉。

话说南瞻部洲周天子一脉相传,自穆王天子驾崩,经共王姬繄扈二十三年,懿王姬囏二十五年,孝王姬辟方九年,夷王姬燮八年,共计六十五年,却是周厉王姬胡年间。

厉王暴虐,又好武功,对内横征暴敛,对外穷兵黩武,效法昭王屡攻荆楚之地,神人降而助之。

楚有大鸟,九首环簇,率种种妖神屡屡现于楚地,相助楚人。神妖相争,虽然不及昔年武王伐纣时那般惊天动地,几番争斗却也惨烈至极,彼此相持不下。

又有西北猃狁,乃是戎狄一类,窥伺中原,时常相扰,以此边关烽火不断。又有东南淮夷怀不臣之心,几度起事,皆有妖神明争暗斗,难分高低。

周室内外交困,天下大乱,厉王使卫巫监谤,国人道路以目。

厉王十六年,国人放厉王于彘,共伯和遂摄行王事,与召公虎、周定公共理朝政,史称共和元年,自此中国乃有纪年。

厉王既为国人所逐,边境西戎乘机灭犬丘大骆之族,尽占秦地,周军战之不胜共伯和摄政一十四年,不能光复,乃传宣王姬静。宣王屡攻西戎,又与秦庄公并力讨之,方复秦地。享国四十六年,传位于太子姬宫涅,史称幽王。幽王宠幸褒姒,荒淫无度,为博美人一笑,竟举骊山烽火以召天下诸侯,戏亵取乐,以为快事。诸侯莫不怀怨。

幽王十一年,申侯怀恨其女申后被废,引犬戎攻打镐京,幽王急命举烽火求救,再无一路诸侯前来。城破,幽王为犬戎士卒所杀,褒姒亦不知去向。

太子宜臼得申、许、鲁等诸侯拥戴即位,即周平王,遂东迁洛阳,史称东周。


平王又传位于桓王,复经庄王、厘王、惠王、废王、襄王、顷王、匡王、定王、简王九朝,不觉已是匆匆二百余年过去,虽然依旧是诸侯林立,割据一方,这人间却渐渐变了模样。

原来昔年陆压与金璧风潜入幽冥,打通黄泉地脉,将地底无数幽魂精灵一并放出,虽然大半为陆压葫芦所收,小半后来被地藏王菩萨重新封于地中,依旧有百十条魂魄四散飞出阴曹,追之不及,散落人间。

后来周平王年间,郑庄公寤生得一红袍道人指点,造黄泉之穴掘地见母,不想竟挖穿地脉,与阴曹连通,又有不少阴魂趁机逃出。这些精魂本来皆是大有来头之辈,几百年间秉天地灵气,日精月华,竟然重新凝聚灵智,化为人身,陆续各自开宗立派,彼此争鸣,于是南瞻部洲民智渐开。又有那机关门王禅,本是偃师逆徒,盘踞鬼谷,自称鬼谷子,博采众长,自成一派,广收门徒。

后至周灵王年间,有孔仲尼者问道于李聃。那孔仲尼乃是鲁国上将叔梁纥之妻颜征感黑龙之精而生,生而圩顶,身长九尺六寸,双目微微有光,少时曾遇一道人,指孔丘笑曰:“子之颡似唐尧,项类皋陶,肩类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大笑而去。

那李聃亦是异人,孕育八十一载,方破胁而出。其时九龙拱地而出,龙首吐水,灌洗其身。亦连行七步,步步生莲,口称:“天上天下,惟我独尊。”姓李,因其双耳长大,故名李聃。生时须发皆白。及待长成,任洛阳守藏室之史,广有门徒。


孔丘既问道于李聃,归来,弟子问之:“可得见乎?”答曰:“见之。”又问:“老子何样?”孔子道:“鸟,我知它能飞;鱼,吾知它能游;兽,我知它能走。走者可用网缚之,游者可用钩钓之,飞者可用箭取之,至于龙,吾不知其何以?龙乘风云而上九天也!吾所见老子也,其犹龙乎?学识渊深而莫测,志趣高邈而难知;如蛇之随时屈伸,如龙之应时变化。老聃,真吾师也!”

至周敬王四年,孔丘又过洛阳,前往拜之,门人庚桑楚告之:“老师出关去也。”


却说函谷关有一贤人,姓尹名喜,字公文,本是西周康王朝中大夫。自幼好观天文,习得占星之术,颇能知前古而见未来之事。昭王二十三年,尹喜见天下将乱,遂辞大夫职,请任函谷关令,自此便在函谷关潜心修道,虽不得明师,却也延年益寿,不觉竟是数百年过去,历经数朝,早至周敬王四年。一日,尹喜于楼观之上夜观天象,忽见东方天际有重重紫云汇聚,长达三万余里,状如飞龙,自东向西滚滚而来。尹喜大惊,遂作歌道:

“紫气东来三万里,圣人西行经此地,青牛驾车载老翁,藏形匿迹混元气。”

  即召手下守关兵卒道:“三月之内,必有大圣人自此关经过。汝等切须在意,莫叫错过。”

  又命清扫关前通路四十里。于是日日斋戒沐浴,以待圣人。七月十二日,临近天晚,尹喜如常登城楼等候,忽见一人骑青牛而至,白发如雪,面如冠玉,极是俊朗。尹喜滚下楼去,开了关门冲出关去拦住,翻身便拜:“老师,等得徒儿好苦也!”

  老君笑道:“你等得苦,我亦好等。”

其时尹喜便请与老子同出函谷,老君笑道:“不忙。”遂与尹喜同登楼观,做五千余言以传世,名曰《道德经》。乃出关而去,尹喜弃关从之。

 一路西行,早至西牛贺洲边境,一座雪山横在前面。老子笑道:“故人在此等候多时矣。且随我上山。”

 那楼观道尊尹喜即玄都大法师也。牵着青牛,二人一路如履平地。虽然风雪连天,二人全不在意。方上得半山腰,只见五色神光自那峰顶倒刷下来。老君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毫。”谓尹喜道:“那旗儿可曾带来?”尹喜忙将玄都离地焰光旗递展开,只见光焰四射,那五色神光如何下得来。老君把青牛一拍,那牛儿足生祥云,起在半空,径奔山顶而来。

 只见那峰上五色神光没头没脸乱刷下来,老君哪里着意,须臾上得峰顶,只见一只孔雀,身长百丈,张口又朝老子吸来,却如何吸得太上道祖!孔雀大怒,复了人身,依旧是四臂法相,将手中开敷莲花,俱缘果,吉祥果,孔雀尾打去,却被老子不慌不忙,解下青牛鼻环,望上一抛,只听得忽喇一声,那孔雀四手空空,便欲逃去,却被老君把手一指,双翅便就了筋,如何挣扎。

 太上老君笑道:“道友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只听那孔雀惨叫一声,脊背裂开,血光起出,现出一尊佛陀来,只见宝光万道,天地间梵唱如雷。那佛陀满脸含笑,向着老君双手合什道:“道友果是信人。”

 老君亦笑道:“有约在先,不得不来。”便将风火蒲团祭起,那蒲团迎风展开,风火连天,只听得哈哈大笑,一人笑道:“平生苦修道果,到头难脱劫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大雪山上化胡去,今日方知我是我。”

  长笑声中,重重火光间现出一人,身长一丈,一身黑衣,身上捆仙金绳五花大绑,花白须发蓬乱,形容枯槁,便如一根竹竿相似,正是那多宝道人。原来多宝乃是通天教主门下首座大弟子,法力无边,虽然被老子一困数百年,却一向潜心修炼,无时无刻不在伺机脱身,此时心知大难临头,甫一出来,大笑一声,早将捆仙绳挣得寸寸断裂,大袖展处,竟将修道以来炼就的无数法宝一齐祭起,顿时瑞气千条,宝光万道,只见离火珠,黑曜珠,火龙珠,雷云剑,青云剑,阿鼻剑,神空剑,龙王破山剑,斩魔刀,白虎鞭,玄武钟,困龙锁,五行轮,破天戟,宝月刃,鹿角杖,双龙扇,混元旗,五火七翎旗,飞去来,种种先天后天灵宝,足有千余件,满天飞舞,如冰雹一般朝老君,如来打去。

  释伽牟尼笑道:“痴人。顷刻便归大道,还要苦苦挣扎。”把那鹊巢贯顶之头只一摇,顶上放出无量佛光,便将那满天灵宝尽数罩住,俱落入佛光里去了。

  多宝见事不谐,化道乌光欲走时,早被老君头顶现出天地玄黄塔,当头压下,收入塔中去了。

  又见那万道佛光齐把玄黄塔裹住,骤然一收,熊熊劫火升腾,自塔中汹涌而出,将珠峰顶上罩住,火海中一尊青塔高耸入云。

   就听见塔中多宝道人作歌道:“兵戈剑戈,怎脱无量祸;情魔意魔,反起无明火。今日难过,死生岂在我?招灾惹祸,回头才知往事讹。咫尺起风波。这番怎逃躲。自倚方能,早晚遭折挫。”

  释伽牟尼,老君足生金莲,青云,围绕那万丈高塔,逾转逾疾,如走马灯一般。忽然一齐立住。释伽牟尼手中现七宝妙树,放射宝光千丈如剑状,指着青塔高声喝道:

 “咄!金刚王宝剑,一击万法生,百魔自粉碎,何必分尔我?乾坤一握中。”

 尔时天地玄黄塔冉冉升入云空,塔间现出种种宝物,五千栏楯,龛室千万,无数幢幡以为严饰,垂宝璎珞宝铃万亿而悬其上,其诸幡盖,以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真珠、玫瑰、七宝合成,四面皆出多摩罗跋栴檀之香,充遍大雪山中。

 其时,天地玄黄塔中出大音声,叹曰:“善哉善哉。”

  释伽牟尼呵呵大笑:“吾道成矣!”于是立起身来,朝老君合什礼谢。老君即以右指虚指天地玄黄塔,塔门缓缓而开,出大音声,如却关钥、开大城门,塔中又是一尊佛陀端坐,宝相庄严,周身宝光流转,全身不散,如入禅定,只是表情木衲,不似生者。

 老君看了赞道:“真不枉了这数百年苦修也!”

 释伽牟尼又朝老君一礼,笑道:“如今却是承了道友一个天大人情。”便朝那塔中之佛道:“善哉善哉。”彼佛即云:“善哉善哉。”

  释伽牟尼又道:“释迦牟尼佛可就此座,多宝如来分半座与释迦牟尼佛。”

  那多宝如来便道:“释迦牟尼佛可就此座,多宝如来分半座与释迦牟尼佛。”

  释迦牟尼,老君哈哈大笑,释迦牟尼即入塔中,坐其半座,结跏趺坐,天花如雨而落,便有马元金刚,祗陀太子法戒率诸金刚,神王,揭谛,比丘僧尼,驾十里香云,齐至大雪山珠峰上,迎请世尊回归灵山。香云滚滚,梵唱满空,牵了孔雀,一齐回转灵山。太上道祖骑上青牛,楼观道尊前面引路,径奔玉清天上元始天尊处而来。

 心念方动,早至玉虚天宫中。元始下阶相迎,笑道:“大师兄无世不出,今番又如此辛苦。”

 太上道祖亦笑道:“大事已定。女娲兄妹数百年来蠢蠢欲动,终究不免做过一场,方见高下。如今可召诸弟子前来。”

 元始天尊即将三宝玉如意付与白鹤童子:“去将我那金钟儿击上一十二下,召你诸位师兄速来议事。”

  白鹤童子接过如意,出得玉虚宫,原来那金钟高有数千里,远远看去便如一座宫殿相似,放射亿万金光,将整个玉清天照得通明,巨大的钟身之上紫云袅袅,云中隐隐有五爪金龙百万穿梭游动。

  童子将三宝玉如意迎风一晃,变作七百里长短,仿佛一根青色的通天玉柱一般,朝那钟上轻轻敲落。只听得金鸣之声轰然而起,响彻三界。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无花的蔷薇 于 2008-1-9 02: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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