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此花开尽更无花 - 笑书神侠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眼儿媚 (媚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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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5 13:43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征文]此花开尽更无花

一

“客官可要再添酒？”
花尽没有说话。
一个付帐的动作，便是最好回答。

二

九月初九。
重阳。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剑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天地肃杀，曲悠扬。
仿佛只有这远方传来，阵阵胡女的歌声，仍能让人联想起中原之繁华。

这里毕竟不是长安。
菊花，却还是有的。
但不在秋风土地，也不在明月窗前。
在刀上。
刀无鞘。

没鞘的刀，银如此间终年白雪。
白雪亘古不化，刀魂永恒不灭。
刀柄抹端，系着一朵白菊。
菊花已然干透。
它随着主人，是否也饱受了一样多的风霜？

三

庭园，是自家的庭园。
菊由手中摘下时。
手纤纤。
无更的手本就是无双的。
至少在花尽心中的确如此。

“给你，别在刀上。”
“哦？”
“我要你每次挥刀时，都请毋忘栽花人。”
“嗯。”
“其实我很奇怪，你为什么非要成为天下第一刀不可？”
“因为我学的是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世界上许多看似复杂的道理，归结解释起来其实可能很简单。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你要走了？”
“是。”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只希望，当你再看到这朵花时，它依然是白的而非红的！”

那一年，无更十六，花尽十七。

花尽尽量地去抑制自己的思想，尽量地不使自己去回忆起这些让人心碎的往事。
他正准备着一场决战。
充沛的体力，清醒的头脑，完全而高度集中的精神。
缺一不可。

“谁知道这不是最后一战呢？”
花尽喃喃地说道，不由自主便又随羌笛和将起来，顿时有了几分昔年黄巢的豪气。
深一步，浅一步，攀向雪岭。
苍白的人，苍白的手。
白衣，白袍，白菊。
白色的无鞘之刀。
一并消失在漫天风雪中，溶为一体。

四

中原尚在秋中。
离人海的冬却已经很深了。

这里的冬通常都很深。
到了重阳时分。
海水便已冻结出厚达三尺的坚冰。

离人海严格上来讲，并不是海。
那是隐没在山谷中的一个大湖。
当地土著很少有机会亲眼目睹真正的海。
于是习惯把湖泊叫做“海子”。
大海之子。

离人海，照离人。
人。
很多的人。
离人。
不约而同地，渐渐都在这海上冰面集结，密密麻麻的人头刹那间把纯洁冰雪世界染黑。

离人之中，更有不少成名已久的武林大豪，据说其中几个，权势财力均可与朝中任意一位高官媲美。
东南武林盟主，昔年绿林大豪镜开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近年人老了，身子不如当初灵便，走动更少，便金盘洗手单干起“慈善”的事业来。
当今世间一些所谓“大善人”，岂非亦如此？

镜开此刻正跟其他几位老朋友攀谈。
“善人”的朋友，当然都是“善人”。
不过他们这次谈话的内容以及来到此地的目的，倒基本与“善举”无关。

“又一年不见，你觉得他那柄刀已经达到怎样的地步了？”
“我只知道，他每年取得进步都不少。”
“嗯，据说他第一年来到这里，跌入冰湖中差点僵死，足足修养了半年。第二年开始，虽然都难逃被打入湖水的厄运，却以每次都较去年少一月的速度复原如初，今年正好是第七年哩。”
“呵呵，这里美其名曰一年一度的刀神大会，大家还都不是乖乖地呆在角落里看他一个？”
“哦？莫非镜大善人来此不是为了掺一脚的？难道还来做善事不成？”
“老了老了，还兴年轻人的把戏么？年少时候都不为善，功夫倒是练好了；如今功夫不灵光，当然就得有所乐找点热闹看看，找点买卖做做。”

   更多的离人，是那种渴望一战成名的年轻刀客，四海为家的浪子。
   他们根本不知道，身边这一大群人，究竟为什么要放弃温暖的销金窝，非得跑到这地冷天寒的地方才能举行大会。
   但事实就是事实。
   所以大家还是得乖乖等待。

   一边咒骂这恼人的鬼天气，一边期盼着某个人的出现。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出现，就没人会抢先出手。
   刀神大会，其实就是他自己的盛宴。

   远方。
   茫茫飞雪不尽。
   一条人影缓缓步近。
   湖上众人既紧张，又雀跃。

   他终于出现了。
   他，就是花尽。

   五

   花尽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冷冷地经过各人身边。
   仿佛他不曾来过。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
   也已经习惯了。
   出道以来，不断拔刀，收刀。
   手下亡魂数以百计，近年未逢敌手。
   甚至有人认为，花尽已是不世出的奇才，当之无愧刀中第一人。

   花尽不信。
   也许暗中有点沾沾自喜，但还是继续愿意苦苦追求更高的境界。
   七年前，他找到了这里。
   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刀神。

   七年前的重阳，也和今天一样，并无任何不同。
   冻结成冰的离人海。
   刀神在海中。
   海中冰下。

   花尽实在难以置信，居然有人能够倒立在冰海底下。
   更用一种同样骄傲的眼神，在水中与花尽持刀对峙。
   花尽受不了这种挑衅。
   所以他出手。

   刀破冰而入，花别人已在水中。
   可他抬头望向冰面，对手已然跃出水上，仿佛不过与之交换个位置而已。

   水中的菊花仿佛也感受到战意，与天地同路，再一次随刀锋挥动柔和地摇曳。
   同样的动作！
   再一次降临！
   同样的交错！

   无论花尽使出哪种招式。
   神秘人都能以同样的方式化解。
   更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不愿意与花尽正面为敌。

   花尽更怒。
   所以败。
   神秘人根本没出过一着攻势，就已经使他体力耗尽，自沉湖底。
   还好被当地人发现救起，不然花尽就极有可能就此默默地从世上永远消失。

   这次的冻伤让花尽整整修养了六个月时间。
   第二年，花尽再来，再败。
   。。。。。。
   一直过了七年，结果俱是如此。

   但每次失利以后，花尽均以更快的速度伤愈。
   刀法也更有进境。

   现在是第八年。
   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胜了，就是当之无愧的刀神，就是回家的日子。
   无更？她过得如何了？
   想起二人当初的约定，花尽心中又泛起丝许温暖，足够让他承受一切风霜。

   花尽。
   依然是那个花尽。
   骄傲冷酷的花尽。

   他要做人们心目中膜拜的花尽，就不得不如此。
   要按别人的要求去活，更不能随便流露出半点真实情感。

   他第一次来离人海时是一个人。
   之后，渐渐追随者增多了。
   今年还不知道谁定出来个刀神大会，说要互相见识一下刀术的最高峰。
   可是叫嚣的人虽多，敢上前挑战者却一个都没有。

   花尽笑了。
   这个舞台，其实就他一个主角。

   这是否就是名人共有的悲哀？

   六
   “花公子，别说俺们做晚辈的不懂礼教。这就先让你跟那位刀神前辈先过招，我们只在一旁观摩便是。”

   离人海，平如镜。
   镜心湖底，出刀神。

   “你还在。这很好！”
   花尽长吁一声，突见刀光咋现，随后一曲龙吟。
   还是那样的姿势！
   那柄白色的菊花刀！

   只是招式之间，更显精纯了。
   一出！
   破冰！
   而人身影相错，又跟往年一样，仅是水陆各换一个位置罢了。

   水中的花尽奋力跃起，回身朝冰面喊道：
   ”你不是喜欢游斗么？不是喜欢模仿我的刀招么？所以今天我定胜你！”
   。。。。。。

   菊花违背了自己的约誓，终于染红而去。
   花尽反手将刀从自己胸下第三根肋骨处穿背刺出。
   已是死地。

   或者，长安城的歌女此刻也在唱着同样的重阳，同样的菊花诗。
   也许比西域的胡腔更媚，却没有那种豪迈悲壮。
   其实，江湖中的血腥为何要与鲜花佳词沾上干系？

   离人海之黄昏。
   群豪惊愕。
   从头至尾，根本没人见到与花尽连战八年的“刀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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