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新版《结荡寇志》第19回(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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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结荡寇志第六回(中)

次日早朝,捷报再传,说是邓宗弼、辛从忠、张应雷、陶震霆平了盐山、虎翼山、蛇角岭。山东、河北一应强梁寇盗扫除尽净,四方道路平通,商旅行李游行无碍。徽宗大喜,便有龙图阁直学士张鸣珂出班,呈上卷宗,奏曰:“大理寺昨日草议,拟判宋江等三十六贼凌迟之刑,以儆效尤。望陛下恩准。”徽宗看了卷宗,道:“正应如此。”做下朱批,又道:“且教张经略三军缓缓而行,尽享荣耀。九月初一日,朕于东郊相迎。再十日,将三十六贼绑赴市曹处死。”张鸣珂谢恩,群臣都称“万岁”。对应前文。

朝毕。徽宗回宫,那许贯忠早被黄门官引至内院。光天化日之下,徽宗再见贯忠仪表,与夜里又有不同。遂开金口道:“爱卿才貌双全,朕甚是欢喜。便将爱女茂德儿许配你如何?”贯忠大惊,跌倒尘埃,道:“小臣无德无行,不敢攀附。”徽宗道:“爱卿勿谦。朕思来想去,既一时提拔不得你,只好先教你做个驸马。此乃家事,他人议论不得。”贯忠道:“我知张经略帐下,也有一二俊朗年少。陛下何不考虑?”徽宗道:“若论三教九流之才,只有个玉郎祝永清,却是有妻室的。余者皆一勇之夫,配不得茂德儿。”

贯忠无计,只得道:“不知帝姬意下如何?”徽宗道:“明夜朕设宴宫中,教你二人相见。”贯忠道:“不可。古有受聘成婚之期,天子为一年。今时习俗虽易,仍不可草率而行。不如待小臣两月后,重回京师之日,再与帝姬见面。”徽宗点头,道:“也好。”二人又叙了一时。贯忠告退,往神宵宫拜谒林真人去了。

那林真人,乃温州永嘉人。少志慕远游,曾为苏东坡书僮。东坡问其志,笑而答曰:“生封侯,死立庙,未为贵也。封侯虚名,庙食不离下鬼。愿作神仙,予之志也。”后来得道,立神霄派,能行五雷通真大法。政和六年,林真人得见徽宗,称:“天有九宵,而神宵为最高,其治曰府。神宵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徽宗大喜,自此笃信道教,赐真人名“灵素”,赐号“通真达灵先生”,又从其请,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宣和元年,林灵素起“夷夏之辩”,欲兴道废佛。于是徽宗下诏,改佛为道,杖杀京师僧侣七人。又在宫中起道观数重,林灵素居之。从此林灵素出入内廷,如无人之境。

且说许贯忠拜谒林灵素,都是些求仙问道的话语。真人赐茶,一一指点迷津。临别时,贯忠与真人言道:“小人闻说,那张经略右军大将军陈希真,亦是修仙之人。真人多一道友矣。”林灵素道:“陈道子非比寻常,乃庐山张真人高足。来日必去讨教。”贯忠退出神宵宫,离京自去,不题。

只说徽宗皇帝自许贯忠离去,依旧夜夜笙歌。不觉已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徽宗夜宴群臣于宫中,饮至三更方散。微行之事,只得作罢。徽宗便回本殿就寝。睡不多时,依稀见一人着黄袍,端坐于床边龙椅之上。徽宗大惊,霎时消了醉意,起身怒道:“何人身披皇袍,僭越规制?”但见那人气定神闲,道:“不肖子孙赵佶,亡我大宋一百六十年江山。”徽宗定睛细看时,却觉此人与那太祖画像面貌相似,心下忐忑,不敢多言。那人又道:“亡国之期将至,切勿忘吾誓约!”徽宗不解其语,欲上前问时,失足翻落龙床。却是南柯一梦。

殿外黄门官急忙入内,扶徽宗起身,连称“死罪”。徽宗隐约间,只记“誓约”二字,推开左右,独自一人往寝殿夹室去。便有石碑一座,使黄布盖住。徽宗揭开时,上面书写分明,道:“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徽宗心有所思,出夹室唤道:“拿张叔夜的报捷奏本来!”几个黄门官,见徽宗不究夜惊落床之事,连忙去御书案寻本章呈上。徽宗只看最后,上书梁山贼首三十六人,乃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柴进、朱仝、雷横、史进、戴宗、刘唐、李逵、李俊、穆弘、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朱武、黄信、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裴宣、欧鹏、燕顺、鲍旭、樊瑞、李忠、朱贵、李立、石勇、张青、孙二娘、段景住。看到“柴进”二字时,徽宗凛然,自道:“此人乃周世宗嫡派子孙,虽犯谋逆,太祖誓约在此,如何刑戮?只教其自尽便是。”想到此节,心中稍安。教黄门官取来汤药,饮了一盏,复又睡去。

翌日早朝,徽宗对群臣言道:“朕念梁山贼寇小旋风柴进乃世宗后裔,不忍其受斧钺之刑。欲法外开恩,只赐狱中自尽,众卿以为如何?”只见张鸣珂出班奏道:“梁山为寇十余载,祸害无穷。柴进既为世宗之后,不思报恩,反屈身从贼。前日梁山城破,那柴进身披黄金甲,做困兽犹斗之状。依臣之意,决不能赦其凌迟之刑。”又有汴京四壁守御使李纲奏道:“张经略荡平梁山,海内震动。凌迟之诏,早已布告天下。若朝令夕改,反教天下人耻笑。”其余臣子,见张鸣珂如此说,知他族叔张嵇仲日在中天,纷来附和。徽宗自思:“那太祖誓约,总不能教众人得知。”一时失了话柄,又议了二三事,罢朝回宫去了。

是夜,太祖又来托梦,言说柴氏之恩。徽宗头疼不已,无心睡眠。唤了几个内侍,连夜出东华门,往金环巷李师师处去。那李师师已然睡下,听说官家从地道中来,急忙起身梳洗。徽宗早入绣阁,道:“爱卿何必拘礼。”与师师去热了一回。事毕,二人起身,过了三巡花酒,互述衷肠。那徽宗口滑,竟将太祖百年誓约并托梦之事,一并说出。看官须知,有宋三百余载,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全都依此誓约。太祖不教天下人晓得,却是精妙之处。所幸李师师非寻常脂粉,听了这等机密,也知天机不可泄露。只胡乱哄了徽宗几句,与他双双睡下。不觉铜壶催漏尽,画角报更残。师师唤醒徽宗,教内侍扶他回宫去了。

徽宗恋这繁华锦地数载,京里妇孺皆知。却不想真有胆大包天之人,就在金环巷里另打地道,与徽宗往来之地道相连。如此般窃取天机,再卖与王公权贵。不日,徽宗因太祖连夜托梦,心烦意乱,正闷坐于宫中。黄门官来报,说尚书右丞李邦彦入内求见。徽宗召入。那李邦彦揣中徽宗心意,道:“陛下欲报后周禅位之恩,乃千古美事。张鸣珂、李纲这般腐儒,如何拂逆了圣意?”徽宗道:“梁山平定,那柴进亦是贼首,不施凌迟酷刑,难正典刑,赦之有负天下。不赦却有负先人。”李邦彦道:“不知张经略何意?”徽宗道:“朕正忧虑此事。想那张叔夜是张鸣珂族叔,必然意见无二。更有个盖天锡,与柴进有世仇。大军一旦回京,此事休矣!”李邦彦道:“久闻东光张子能之才,他又与张鸣珂不睦。何不请来商议?”徽宗点头,教人宣张邦昌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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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结荡寇志第六回(下)

原来今次李邦彦私入宫中,都因一人而起。重和元年时,那奸臣蔡京私通梁山事泄,与鼓上蚤时迁同于东京市曹正法。其子蔡攸因自首,加恩免罪。只是出首亲父之事,乃一时情急,非蔡攸本意,从此深恨种师道、陈希真、张鸣珂众人。之后依附童贯,日夜思量报仇。宣和三年,那童贯亦因通贼之事伏诛,牵连蔡攸,贬为庶民。他便往尚书左丞张邦昌处,做个入幕之宾。当时蔡攸对张邦昌道:“张叔夜征东,不日即得胜回朝。从此张、云、陈三个,势如中天。贺太平、张鸣珂、盖天锡,都是元祐附庸,必然得势。我辈贬谪之日不远矣。”张邦昌道:“居安有何妙计?”蔡攸道:“我闻那中书门下侍郎白时中,尚书右丞李邦彦,俱是家父故吏。恩相俱可结之,引以为援。再者,太子年已弱冠,可暗中奉承,以作长久之计。”张邦昌从之,遂与白时中、李邦彦结为朋党,以抗张叔夜之辈。那夜徽宗说漏太祖誓约,直传到蔡攸耳里。他知“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一语,兹事体大,不能轻言。只去与张邦昌诉说柴进之事。张邦昌道:“天子近日忧愁,却是为此。其实那柴进凌迟也好,自尽也罢,有甚分别?”另有张邦昌幕僚道:“我等若献出计谋,教柴进死在狱中,必取悦天子。”蔡攸笑道:“此言差矣。不如献计教柴进活命,以为张叔夜、盖天锡祸患。”张邦昌问计,蔡攸耳语数句,又道:“那李邦彦是御前红人,教他出头,必然稳妥。”张邦昌应允,故有李邦彦入宫荐张邦昌之事。

比及张邦昌入宫时,对徽宗道:“柴进受凌迟之刑,乃天子明诏,势在必行。不如教人早入天牢,以死囚换出柴进,再作计较。”李邦彦道:“只恐教人识破。”张邦昌道:“不知那天牢押狱、市曹刽手俱是何人?”徽宗恍然大悟。张邦昌道:“大军回京之日,那三十六贼即交付有司,却与张叔夜一班功臣再无干系。”李邦彦又道:“若换出柴进,不知陛下如何处置?”徽宗道:“柴进总归谋逆,不能免死。赐药酒便是。”张邦昌进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杀戮?不如教其隐姓埋名,去岭南终老。如此陛下安枕无忧,再无梦魇矣。”此一言,不说破托梦之事,正中徽宗下怀。

正议间,一人无拘无束,自外踏步而进。黄门官竟不加阻拦。张邦昌、李邦彦看时,乃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也。徽宗道:“林真人乃朕之心腹,不必讳言。”林灵素笑道:“张左丞这偷梁换柱之计,却瞒不住一个人。”张邦昌道:“请真人明言。”林灵素道:“吾闻那陈希真大将军,乃得道高人。他有一乾元宝镜,能测吉凶,知过去未来之事。”徽宗道:“如此怎好?”林灵素道:“吾虽有妙法,却不敢用。恐陛下不忍。”徽宗道:“真人且讲。”林灵素道:“只待下月初一日,大军回京之时,众将必受夜宴之恩。”从怀中取出一张方子,道:“陛下若教人依此法调配御酒,常人饮之无恙。却教陈道子半月之内,施不得圆光之法。吾等再依张左丞之计偷梁换柱,必然成功。”徽宗道:“不伤陈希真性命么?”林灵素道:“陈道子若不施法时,自然无害。若他施法,损些真元而已。”徽宗道:“既如此,都依真人。”只把药酒待功臣,果然好计!

忽有内侍急入,呈上两道奏章。徽宗看了,面如土色。林灵素道:“俗事邪?法事邪?”徽宗道:“乃军政急情。”林灵素道:“既是俗事,有张、李二臣在,吾先告去。”踏步而出。徽宗便教张邦昌、李邦彦来看。有那聪明的看官,知前文所述事,细加思量,也猜得那两道奏章梗概。一是那黄河水涨,二是那田虎作乱。当时张邦昌献计道:“只教张叔夜就地分兵,可解燃眉之急。”李邦彦道:“倘若陈希真竟分兵而去,便误了九月初一之期,御酒之计休矣。”张邦昌道:“这事容易。想那宋江三十六贼受擒,俱是张叔夜众人之功。须得先行封赏,以彰其功,再诛谋逆。功臣们一日不尽数回京,便将那庆功筵宴并凌迟之期都推延一日。咬定此节,群臣必无非议。”徽宗大喜,道:“张爱卿果有运筹帷幄之才。”急书圣旨,取玉玺画了押,教人火速送去。张邦昌得徽宗重用,由此而始。按下此处不表。

只说林灵素回神宵宫中,有徒弟张如晦迎着。张如晦道:“恩师此去如何?”林灵素道:“天子已允御酒之事,陈道子休矣。”张如晦道:“若依那方子,有一味药乃人血做引,得道之士饮之,必受戕害。只不知恩师数日前,教天子赐锦袍并金鈚箭与那三十九人,有何道理?”林灵素道:“尔知那锦袍、金鈚箭受吾多日祭炼,皆是至阳之物,必伤阴者。那三十九人,只陈丽卿、刘慧娘是女流。听闻那刘慧娘不着俗装,不配兵器。此番谋划,只在陈丽卿一人身上。”张如晦道:“恩师来日对手,乃是陈道子,伤他女儿作甚?”林灵素道:“此乃移花接木之法也!管教陈道子不知不觉,施圆光之法救他女儿,平白耗损真元。”又道:“吾须思量一计,教那陈道子夜宴之后落单。”张如晦问道:“恩师炼那道神符已三十余日,今夜还要去么?”林灵素道:“非得夜夜用功,七七四十九日方成。”二人计议停当。

再说徽宗皇帝,诸事已定,神清气爽,如何不再去金环巷中耍子?看看天晚,月色朦胧,花香馥郁,兰麝芬芳,徽宗引着一个小黄门,扮做白衣秀士,从地道中径到李师师家后门来。到的合子里坐下,便教前后关闭了门户,明晃晃点起灯烛荧煌。李师师迎驾入房,举杯上劝天子。徽宗大喜,叫:“爱卿近前,一处坐地!”李师师道:“陛下龙颜不比前夜,如何恁般欢喜?”徽宗道:“前夜忧愁之事,已有计较了。”欲说与李师师,师师道:“如此便好,却不必说。贱人另有一事,望陛下恩准。”徽宗道:“但说不妨。”李师师道:“贱人有个姑舅兄弟,唤做张闲,从小流落外方,今日才归,要见陛下。我未敢擅便,乞取圣鉴。”徽宗道:“既然是你兄弟,便宣将来见朕何妨?”李师师谢了恩,教人去唤。不多时,那张闲直到房内,见徽宗,纳头便拜。徽宗看了,端的一表人物,与那许贯忠各占胜场。李师师教张闲吹箫,伏侍徽宗饮酒,少刻又拨一回阮,然后教张闲唱曲。那张闲开口道:“小人所记,无非是淫词艳曲,如何敢伏侍圣上?”徽宗笑道:“朕私行妓馆,其意正要听艳曲消闷,卿当勿疑。”张闲借过象板,再拜罢,对李师师道:“音韵差错,望姊姊见教。”顿开喉咽,手拿象板,唱那《渔家傲》道:

一别家山音信杳,百种相思,肠断何时了。燕子不来花又老,一春瘦的腰儿小。
薄幸郎君何日到,想自当初,莫要相逢好。好梦欲成还又觉,绿窗但觉莺啼晓。

真是新莺乍啭,清韵悠扬。徽宗甚喜,命教再唱。张闲拜倒在地,奏道:“小人有一只减字木兰花,上达天听。”徽宗道:“愿闻!”张闲拜罢,遂唱减字木兰花一曲。因这一曲,有分教:数岁功勋,俱作虎头蛇尾;几多好汉,依旧耀武扬威。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者按:蔡京、童贯、杨戩、高俅、朱勔、王黼、梁师成、李彦八贼结局,见《荡寇志》,乃俞万春杜撰。《结荡寇志》书接《荡寇志》,亦承其格局。元祐附庸,指元祐党人,即北宋党争之旧党。张邦昌,字子能;蔡攸,字居安。

一至六回死亡人物:钮文忠、方琼、褚亨、苏吉、张翔、方顺、沈安、王吉、秦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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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错这张仲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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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结荡寇志第七回(上)

话说那张闲唱道:听哀告,听哀告!贱躯流落谁知道,谁知道,极天罔地,罪恶难分颠倒。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胆常存忠孝,常存忠孝,有朝须把大恩人报!

唱罢,徽宗失惊,便问:“卿何故有此曲?”张闲大哭,拜在地下。徽宗转疑,便道:“卿且诉胸中之事,朕与卿理会。”张闲奏道:“小人有迷天之罪,不敢上奏!”徽宗曰:“赦卿无罪,但奏不妨!”张闲奏道:“小人飘泊江湖,流落浙江,跟随客商,路经清溪山过,致被劫掳,一住三年。去年张经略破了方腊,才得脱身逃命,走回京师,虽然见得姊姊,却不敢上街行走。倘或有人认得,通与做公的,如何分说?”那徽宗原是个草包,听“方腊”二字,唬得魂不附体。李师师忙扶住道:“陛下莫慌。想那江南十万人,岂能都作反心?必是方腊胁迫。我兄弟心中,只有此苦,望陛下做主则个!”徽宗心下稍安,道:“此事容易,你是李行首兄弟,谁敢拿你?”

张闲道:“陛下不知张经略打破帮源洞,天兵拥入时,管你大小头目,逢人便砍,逢马便搠,哪由分说?他日张经略回京撞见小人,还是一死。”言及此处,以目送情与李师师。李师师撒娇撒痴,奏徽宗道:“我只要陛下亲书一道赦书,赦免我兄弟,他才放心。”徽宗道:“也罢。”有丫鬟捧过文房四宝,张闲磨的墨浓,李师师递过紫毫象管。徽宗拂开花笺黄纸,横内大书一行,道:神霄王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靖道君皇帝,特赦张闲本身一应无罪,诸司不许拿问!写罢,下面押个御书花字。李师师道:“这唤做张闲的,怕有一万个。谁知他不是冒的?”徽宗道:“卿言甚是。”提笔在那文字旁,勾画出张闲的样貌来,惟妙惟肖。李师师拍手称秒。张闲再拜,叩头受命。

三人又喝了两回花酒。李师师道:“我兄弟日夜只在金环巷里厮混,终不是头。”徽宗对张闲道:“卿欲作何营生?”张闲道:“小人父亲张乙,从前是那汴梁牢营的牢子,一向安稳。我幼年离他而去,自是不孝。如今他却死了。若陛下开恩,送小人去天牢里做个牢子,子承父业,吃些微末俸银,便是福分。”李师师道:“兄弟若早听我阿舅之言,何必今日沦落。”徽宗道:“卿这番话,也算孝心了。朕便与你通了关节,后日去天牢点卯罢。”张闲连忙叩谢,再献新曲。

约有更深,张闲拿了赦书,叩头安置,自去歇息。徽宗与李师师上床同寝,当夜五更,自有内侍黄门接将去了。次日早朝,有人奏张叔夜宁陵分兵之事,徽宗知陈希真并未出征,一发放心。此后多日无事,徽宗也乐得逍遥。

却说那张闲自得了赦,夜里都去天牢轮值,结朋交友,白日里往金环巷中居住。忽一日,有李师师手下丫鬟请张闲去。张闲穿戴稳当,与那丫鬟重上绣阁。丫鬟献了茶水,先下楼去。张闲独在屋中,方见四壁上都是书画。有一幅画上,乃是相扑之事。张闲便起身去看。那相扑乃宋时国技,举国上下,无处不擂。张闲起了兴致,做个把势。却不知李师师轻移莲步,款蹙湘裙上得楼来,拍手道:“兄弟好身手。”张闲急收敛时,不小心打翻了热茶,浸湿衣裳,忙道:“姊姊金安。”

李师师道:“如此怎好。”唤人取来干净衣物。张闲道:“姊姊稍坐,小弟换过便来。”李师师把那衣物丢与张闲,道:“这是甚么地方?讲得甚么风俗?拘得甚么礼?”张闲道:“怎敢在姊姊跟前揎衣露体?”李师师道:“社家子弟,那里去问揎衣露体!”张闲只的脱膊下来。却听李师师道:“兄弟好身纹绣,容我细看。”张闲没奈何,褪去上衣,露出一身遍体花绣来。

李师师看了一回,去里面坐下。张闲急忙换好衣裳,见李师师垂了泪,叹道:“那日许贯忠受了陛下赏识,却要离去,我自悲伤。幸好他荐你与我。你这般人物,我亦喜爱,才认了姊弟。谁知你在天子面前不求功利,只讨个牢子去做。天下哪有这等事?我知那许贯忠是大名府人氏,又见了你这身花绣,倒想起一个人来。”取帕儿拭了眼泪,道:“好兄弟,你不要隐瞒,实对我说知。释我心中之疑。”

那张闲听李师师如此说,索性把心一横,纳头拜倒,道:“小人实诉衷曲,花魁娘子,休要吃惊!我也是北京大名府人氏,人都唤小人做‘浪子’燕青。那日梁山城破,是小人独身逃出。如今来此,实为救我梁山好汉。娘子若不说破,便是梁山泊数万人之恩主也!”

这番话,只教李师师花容失色。看官亦失颜色。如前文所述,宣和三年七月初六日,梁山城破,那浪子燕青正在后关把守。官军人马杀入时,燕青遇欧阳寿通,力战数合,吃他一鞭打死。却想那燕青本事,虽非绝伦,亦不能数合之间,死于欧阳寿通之手。此事说来蹊跷,看官不信,说书的亦不信。

看官听得前文,知那吴用设计,教宋江从后山洞中逃走之事。此计虽好,宋江却是张叔夜第一个要擒之人。所谓树大招风,其后受擒,亦属定数。想那燕青,虽是三十六星之末,却机巧心灵,多见广识,了身达命,都强似那三十五个。当时他守着后关,那山洞就在左近,也思得吴用那般计策,私自来劝主人卢俊义道:“如今梁山大势已去,不能挽回。主人此时便走,去寻个僻净去处隐迹埋名,以终天年。未知主人意下若何?”卢俊义道:“我只念公明哥哥情分,不愿偷生。小乙,你既起此念头,不如自去。”燕青道:“既然主公如此说,小乙便去。只此辞别主公。”纳头拜了八拜,道:“日后若主公留得性命,小乙必来搭救。”卢俊义洒泪,与燕青相别。

当夜燕青收拾停当,正欲离去时,被个贴身喽啰拦住。那人叫做燕起,自燕青上山,分拨了跟随至今。当时说道:“头领如此去,不是长久之计。”燕青问缘由。燕起道:“头领是那石碣文上的好汉。官军寻不着踪迹时,必下海捕公文捉拿。”燕青道:“我自改头换面,倒也无妨。”燕起道:“不是如此说。官军纵然凶狠,亦杀不尽、囚不尽梁山数万之众。他日宛子城破,头领们虽然不免,那些亲眷、喽啰们,或充军、或安置,总要安身立命。若头领今日一去,却教数万之众,再无宁日了。”

燕青惊道:“是我疏忽了。”燕起道:“小人有个计较,却能两全。”燕青道:“你且说来。”燕起道:“头领可知汉朝纪信假扮刘邦故事?小人与头领身材无二,连相貌亦有四五分似。但求衣甲、袖弩,愿扮作头领,教官军不疑。”燕青道:“万万不可。我何忍教你犯险?再者,此地人多眼杂,一旦哪个喽啰招认了,便是前功尽弃。”燕起道:“头领啊。只待他日决战时,你我再换装扮。那时必是人荒马乱。哪个喽啰有心理会?”燕青道:“你不知有个叫闻达的官军,他是大名府人氏,认得我的样貌。”燕起道:“我若死在乱军之中,做个没头尸首。哪个闻达能识?”燕青摇头,露出手腕上花绣,道:“只这一身花绣,教你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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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燕起是龙套。旧版他在太行山朱武帐下登场。新版改动,于此出场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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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10:46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新版结荡寇志第七回(中)

那燕起长笑一声,除甲胄,褪衣衫,也露出遍体花绣来。燕青细看,竟与自己那花绣有七八分似,讶道:“怎得如此?”燕起道:“那年小人蒙头领点拨相扑,见了那花绣甚是爱慕。小人但有闲钱时,不吃酒耍钱,只寻刺绣匠人,积年得了整身花绣。不想今日大用。”燕青道:“就算此计可行,我不能做此不义之事。”燕起跪倒,泣道:“头领向来厚待小人。小人愿报往日恩情,视头领,便如头领视卢头领一般。”燕青听了这话,流泪道:“罢了!便全你这忠义。我二人就此结为兄弟如何?日后你不论死于谁手,我必去报仇。”燕起道:“头领若肯如此,小人死亦瞑目。”于是二人焚香结义。此情景,不忍再提。

到了破关之日,燕青自寻小路脱身。那燕起只待官军攻关时,见欧阳寿通登先,挺身与他力战数合,知不能胜;咬咬牙卖个破绽,顺钢鞭来势,囟门上吃着,脑浆迸裂而死。欧阳寿通便往别处厮杀去了。其后官军查核忠义堂名目时,不能看破。燕起这番忠义心思,不仅瞒住张叔夜,连那俞万春也一并瞒住。日后梁山死灰复燃,都由此而起。后人有诗赞燕起曰:

荒坟没草磴级残,烈焰荥阳史未刊。
浪子今结真义士,山魂仰飒啸松寒。

单说燕青凄凄惨惨,离了绝地,抱个念头,只要救众好汉得活。都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燕青念起一个人来,是他旧日同乡契友,有通天彻地之能。便扮作花子,到北京大名府里寻他,却在闹热去处撞见另一人。燕青一把抱住,往僻静处叙话。那人姓谌,单名个宝字,亦是大名府人氏,与燕青有旧。那谌宝见了燕青,又惊又喜。二人坐定,谌宝道:“昨日朝廷榜文,说梁山百八头领,或斩戮,或擒获,或病故,悉数就犯。原是欺诳之语。”燕青问道:“数日前,我宋公明哥哥曾离梁山。如此说竟也遭擒了么?”谌宝道:“榜文如此,不可尽信。见了燕兄弟,我方知那张叔夜也识冒功之法。”燕青道:“非是张叔夜冒功。”叹口气,说了燕起殉义之事。谌宝赞叹不已。

燕青问道:“我闻兄长二年前,投威胜军田虎去了。”谌宝便说田虎年初称王,半年间占了四个军州之事。燕青道:“兄长来此,作甚?”谌宝道:“如今晋王基业好生兴旺。因我是此地人氏,来此打探军情。燕兄弟既留得性命,不如去晋王那里做个官职。”燕青道:“兄长言重了。我今番只想救人,再无其他心思。”谌宝劝不得,道:“我想那救人之事,无非劫囚车,劫法场。你一人怎做得来?但有用得着我之处,无不效劳。”燕青道:“便教你那晋王发兵,就张叔夜回京路上,劫了囚车如何?”谌宝道:“兄弟说笑了。他那里有二十万天兵,如此前去,岂非以卵击石?须从长计议。”燕青叹道:“兄长此言,我如何不知?我无甚计策,除非寻的那个人来。”谌宝道:“兄弟莫不是要找那许贯忠么?那人好手段,或有营救之法。”燕青喜道:“正是那位哥哥。”谌宝道:“巧极!我上月往京城打探军情时,遇他得见,我有他住址在此。”写了一个字条。燕青收好,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谌宝道:“那东京乃是龙潭虎穴,兄弟当真要去么?”燕青道:“便是阎罗地府,也走一遭。”谌宝道:“且慢。我写封荐书与晋王,总有用得着处。”燕青谢过。谌宝写完荐书,又封了二十两银子,一并交与燕青。燕青辞了谌宝,独自往汴梁城去。

不说燕青一路辛苦。却说他到得东京汴梁,按字条寻入金环巷中,方知此巷是何去处。燕青扮作茶水小厮,往复巷中数次,方识出许贯忠来。只是那人出入,总不落单。燕青见他不离酒色,暗中痛骂不已。好容易得个机会,趁他酒醉独处时,撞入他房中,破口骂道:“堂堂武举,却弄成这般模样。好不羞耻!”那许贯忠醉醺醺地,打眼去看,却不认得,喝道:“哪里来的无礼小厮?”燕青上前,一拳打翻许贯忠,道:“你不求功名富贵,留在这胭脂堆儿里,做个行尸走肉么?”许贯忠道:“你懂个屁。那些姑娘们都说‘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我学那柳七郎在此,自是快活。”燕青一把揪起他,又要打时,许贯忠冷笑道:“你这小厮,不懂世事。如今主上昏昧,功名富贵拿来何用?我这禁军武官,烂醉在此,哪个上司来管?休笑我!看那些衣冠贵人,又做甚么事!”燕青悟出意思,将许贯忠扔在一边,撕下脸上面皮,去架上铜盆里洗净,对许贯忠道:“想昔日在大名府,与哥哥最为莫逆。自从哥哥应武举后,便不得相见。却寻了这好去处,何等逍遥!”

那许贯忠瞧见,叫声:“阿也!都说小乙已死,今番不是在梦里相见么?”燕青道:“我千难万险来此,却投错了人。”许贯忠勉强立定,取二指入喉,只一扳,吐了一地,臭气熏天。那酒却醒了大半,道:“休来挖苦。我非恋这声色。小乙此来,却教我离这烟花地也!”燕青翻身拜倒,道:“哥哥受小弟一拜!”贯忠扶起,与他互诉衷肠。

当夜二人同榻而寝,叙述数年故事。许贯忠便问燕青道:“小乙此来寻我,为救卢员外?还是为救宋公明?”燕青道:“救我家员外如何?”许贯忠道:“那卢员外是小乙的主公,我与他亦有数面之缘。若说救他,做哥哥的义不容辞!”燕青道:“救宋公明又如何?”许贯忠道:“宋公明本是天下闻名的好汉!自梁山聚义来,却侵州夺县,东抢西掳。我若救了这人,再教生灵涂炭么?”燕青笑道:“若这般说,小弟告辞!”许贯忠道:“这是为何?”燕青道:“我家员外是梁山副寨主。侵州夺县,他也有份。哥哥肯救他,却是私心,还说甚么生灵涂炭这般大话。”贯忠道:“好言辞!我都依你。”燕青大喜。

许贯忠却道:“小乙可知道若要救那梁山好汉,除非请得一人出山。”燕青猛省道:“莫不是员外的授业恩师,铁臂膀周老英雄?不知他在何处?”许贯忠道:“那老英雄正在大名府下内黄县居住。”燕青大喜。许贯忠道:“小乙去那内黄县请老英雄来此。如何?”燕青道:“最好!”许贯忠道:“别的不打紧。小乙有甚说辞,教他肯去救那宋公明?”燕青道:“这个却难。”许贯忠道:“听哥哥一言,见了老英雄,莫提‘宋公明’三个字,只说救卢员外。”燕青点头依允。

许贯忠又道:“兄弟来此,都是那谌宝相助。此人却有用处。”燕青道:“哥哥有甚良计。”许贯忠道:“我等要行此大事,须得教朝廷他顾,分些精神。”燕青问道:“如何教朝廷他顾?”许贯忠道:“教田虎起大兵南下。”燕青又问:“如何教田虎起兵?”许贯忠转身,去床里拿一轴手卷儿出来,递与燕青道:“这是我往日的几笔拙画,你细看来。”燕青展开,仔细观看,却是三晋山川城池关隘之图。凡何处可以屯扎,何处可以埋伏,何处可以厮杀,细细的都写在上面。燕青惊问道:“此图何处得来?”许贯忠道:“是我旧日做那都水使者时所绘。”燕青道:“我只道兄长在此醉生梦死,原来怀着天下。”许贯忠道:“你既有那谌宝荐书,便去威胜军见田虎,献上此图。他见了此图,必起兴兵之念。”燕青道:“哥哥好运筹。”许贯忠道:“我未得营救之法,兄弟休要夸赞。”燕青道:“小弟明日先去威胜军,再去内黄县。哥哥留此,仔细思量便是。”贯忠点头。二人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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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17:09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谢陶心兄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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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0 12:27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QUOTE:
原帖由 火狐天下 于 2013-7-20 10:48 发表


山寨还没破,燕青就丢下卢俊义自己逃走也不太符合燕青的性格,而且还是明知燕起必死的情况下,不过要他复活也只能这样了

120本,燕青还不是明智卢俊义必被朝廷陷害,劝说不成自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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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0 12:48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QUOTE:
原帖由 宇文铭 于 2013-7-20 10:55 发表
可以写成燕青规劝卢俊义未成,回宅分金散众,单凭一身追随卢俊义赴死报恩,被燕起等忠仆下药迷晕,择人带走,其人后自刎以谢燕起。燕青暂留有用之身救主

你这更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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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0 18:38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回复 #188 火狐天下 的帖子

文中说了。卢俊义是副贼,肯定蒙不过去。燕青是不跑白不跑,跑了万一卢俊义没死,还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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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3 16:48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新版结荡寇志第七回(下)

次日天明,燕青洗抹干净,复又扮成茶水小厮,与许贯忠相别;出了京城,再扮作平常路人,恐骑马惹眼,一路步行。又一日傍晚,到得黄河渡口,燕青仔细装扮了,寻个渔船过河。那渔人道:“今夜怕有风浪,客官不如明早再走。”燕青道:“此刻便走,算双份船钱与你。”渔人大喜。燕青见风急浪大,把荐书、地图都用油纸裹紧,系在身上。谁知船行半渡,风浪愈大。那渔人立身操篙时,竟被大浪掀下水去。燕青大惊,苦无水性,只得抱紧桅杆,暗念道:“若梁山当真该绝,教我死于黄河水中。”说也奇怪,那船往东漂流一夜,并无翻覆。天明时,方才撞上左面岸去。燕青死中得活,挣扎上岸,勉强整理了装扮,寻块大石休息。

过了半个时辰,马蹄声响,由远及近。燕青怕见生人,急起身时,因连日困乏,闪了腰肋,摔在大石下面,一时动弹不得。眼见三人三骑飞到,都是少年。第一个,身穿大红袍,胯下红马,提一柄大刀;第二个,穿一件绿缎绣花袍,胯下青马,提一只钩镰枪;第三个,穿一领素白绣花战袍,胯下白马,提一杆长枪。三人看见燕青,那红袍少年喝道:“哪里来的奸细?”白袍少年道:“兄长莫急,我看他衣破衫烂,想是昨夜遭了风浪,飘落到此的。”燕青不住点头,道:“这位小哥说的正是,不知这里是甚么地方?”白袍少年道:“这里是大名府治下内黄县麒麟村。”燕青大喜,对三人道:“有位周老英雄隐居于此。三位小哥可否认识?”三人都笑。红袍少年道:“那老人家是我们授业恩师,正在我家居住。”燕青道:“我正要寻他,哪位小哥肯与我带路?”白袍少年道:“看你这般骑不得马,走不得路。如何去得?”燕青道:“不妨事,烦劳小哥们扎个竹排,系在马背上。我躺将上去,由你们拖走就好。”那三个应了,七手八脚,扎了一个粗竹排,抬燕青上去。红袍少年道:“你若捱得住辛苦,便是条好汉。”燕青道:“不妨事。”

于是三人骑马,拖着燕青去见周侗。燕青心中暗喜,寻思道:“不想一夜漂流三百里,竟至此处。苍天有眼!”颠簸半日,到了那红袍少年家宅院,有庄丁接着。三人下马,红袍少年道:“这人要见老先生,却受了伤,抬去后院罢。”庄丁称诺。那三个少年,先跑进去了。燕青在后面,被庄丁们抬着,看那庄院,白墙青瓦,里面俱是翠竹菊花,是个清净所在。却听一人道:“甚么人来此?”声如洪钟。燕青识得是周侗,只是腰肋上疼得紧,不能起身。那周侗上前,看了一回,伸手往燕青腰间摸着一处,运力一捏。那燕青剧痛,翻身摔下竹排,却觉周身爽利,倏然起身。那三个少年在周侗身后,纷纷喝彩。

燕青见那老英雄鹤发童颜,神采奕奕,道:“十余年不见老先生,今日依旧矍铄。”周侗不识燕青样貌,听他说话,方才醒悟,对那三个道:“扶这壮士去里屋说话。”庄丁各自散去。众人都进屋内,燕青猛然见一个少年在里面端坐读书,只穿半旧衣袍,比不上那三个华贵。那少年见众人进来,起身离座立定。燕青见他骨格清奇,顶高额阔,鼻直口方,端的一表人才。不及细思,听周侗道:“莫不是大名府卢员外家的燕小乙么?”燕青撕去假面皮,跪倒周侗面前,流泪道:“老先生在上,我正是小乙。”周侗扶起,道:“朝廷榜文,竟是虚妄!你且慢慢道来。”

燕青便将梁山告破,自己孤身逃亡,遇谌宝,遇许贯忠,诸事托出,只略去三晋地图一节。周侗长叹不已。燕青询问周侗数年际遇。周侗道:“自离了大名府,又去江湖中飘泊了数年。却闻卢俊义、林冲两个徒弟,都被逼上梁山,神志倦怠,来这麒麟村,投旧友王员外。一时兴致,收了三个徒弟。”指那红袍少年道;“这是王员外之子王贵。”指那白袍少年道:“这个是汤怀。”指那绿袍少年道:“这个是张显。”又道:“另有一个少年寄居在此,我甚是喜爱。”指那读书少年道:“这是我螟蛉之子,姓岳名飞,表字鹏举。”燕青与众小英雄,一一拜见了。

寒暄已毕,言归正传。周侗对燕青道:“既是那许贯忠引你来此,必求我去救人。”叹口气,道:“小乙啊!你既侥幸逃得性命,不去销声匿迹,还作何想?”燕青想起许贯忠言语,道:“老先生所说救人,莫不是那宋公明么?”周侗道:“早闻那及时雨大名,憾未相见。后来梁山百八聚义,我料定他必受招安,尽忠保国。谁想他昧了良心,真与朝廷作对。如今这般下场,与人无尤。”燕青道:“老先生言重了。那宋公明轮不到小乙这般微末之人营救。”周侗道:“那你来此作甚?”燕青跪倒在地,涕泗横流,道:“小乙只求老先生搭救我家员外!想我主仆二人,好端端在那大名府里,没来由被诓上梁山做贼。如今卢员外身陷囹圄,要去受那凌迟酷刑。老先生若念师徒恩情,如何能忍?”

这燕青以进为退,将此话这般说出,反教周侗失了话柄。岳飞、王贵、汤怀、张显,都跪下求情。周侗叹道:“罢了!”燕青并众少年大喜。周侗道:“我虽应允,急切无计较处。”燕青道:“那许贯忠已有良策,因有官职在身,不能前来。老先生既然应允出山,请去汴京定计。”周侗道:“他食君之禄,竟也做这般思想。”燕青道:“贯忠只说‘忠义不能两全’。”周侗摇头,道:“且看他见了我,又如何说。”对众少年道:“你三个,都有许大家业。今次我只带鹏举去。”岳飞领命。王贵、汤怀、张显诺诺连声,各自不悦。燕青猛想起献图之事,心道:“我本欲先去威胜军,再来内黄县。谁知天意不许?献图之事,万不可教这老先生得知。”遂对众人道:“既要救人,须得雷厉风行。只是我自离梁山,奔走十数日,疲乏之至。欲在此将息几日,养好气力。老先生与岳兄弟先去,如何?”周侗点头,吩咐王贵三个照顾燕青,道:“事不宜迟,我与鹏举此刻便走。”燕青道:“老先生保重,过日再见。”由此自在王贵庄上将养。

于是周侗、岳飞两个装束停当,辞了众人,骑马往汴京而去。他二人不比燕青,尽挑大路而行。不二日,行至陈留城东,天色却晚。周侗见错了宿头,对岳飞道:“鹏举。你年已十八,不曾离家。今次却是历练。”岳飞道:“都从爹爹安排。”周侗道:“如今不及进城,我二人去左近山上露宿一夜如何?”岳飞道:“最好!”二人便离开大路,去一处山冈上,那里地势平整,正好夜宿。岳飞寻棵大树拴好马,生了篝火,与周侗席地而坐,取身上干粮来吃。

不多时,却听人喊马嘶之声,远见一群人举了火,从大路那边来。周侗皱眉道:“说甚么四海升平,如何盗贼又起?”正说间,听得为首一贼道:“妙啊。今日吃那太守算计,折了一阵。这里却有两个牛子送上门来。”抄起狼牙棒,一马当先杀来。喽啰们都在后面。周侗见了,对岳飞道:“你学艺十年,为父今日要看你身手。”岳飞道:“孩儿领命。”提矛步行上前。那枝矛,却有些来历,唤做“沥泉神矛”。二人照面,那贼首使狼牙棒劈来。岳飞侧身躲过,举矛杆只一挥,将那贼首打落马下。那匹马光溜溜跑回本阵。岳飞一脚踏住那贼首胸脯,喝道:“甚么人,做这勾当?”那贼首道:“牛子休要张狂!等我哥哥来此,教你好看。”那些喽啰听了,四散而去。不知此处是何贼寇,且听下回分解。

笔者按:柳七郎即柳永,北宋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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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3 17:31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回复 #194 火狐天下 的帖子

这个,依照说岳全传吧。也无甚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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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3 21:4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回复 #196 feiyue1206 的帖子

飞帅不是主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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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4 15:34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新版结荡寇志第八回(上)

却说岳飞擒了贼首,绑在树上,任他罗唣。周侗道:“我儿虽擒了此贼。不久援军便来,有何计较?”岳飞道:“爹爹安坐,看孩儿前去,把那大贼头也擒来。”周侗道:“切莫大意。”岳飞点头,解了自己战马缰绳,摘去銮铃,提矛跳上去,往冈上高处便走。

原来这里唤做乱草冈,有三个草寇,领百十喽啰在此。岳飞擒住的那个是三头领。前面两个头领听得三头领被擒,大头领便命喽啰取兵器、牵马匹,嚷着要下岗去。二头领道:“哥哥莫急。想我那兄弟武艺不弱,竟被人一合擒住,便不能小觑那人,还须从长计议。”大头领喝道:“计议个屁。若迟了些,我兄弟被送去官府领赏怎好?”上马提双锏,吆喝喽啰们下冈。二头领遮拦不住,只得抄起方天画戟,拍马跟随。行不多时,听得噼啪声响,回头望见后面高处火起。众皆惊骇。大头领道:“若烧了那几间草堂,教弟兄去哪里居住?”二头领道:“天已昏黑,不知敌情。不如我等都回去救火,天明时再去救人。”大头领道:“等得天光,哪有我兄弟命在?你我各领一半弟兄,分头迎敌。”二头领道:“也好。”点了一半喽啰,急忙返回。

只说大头领教先前喽啰们带路,一直杀奔三头领被擒之处,却见一个老者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他那兄弟绑在一旁树上,口中骂个不停。大头领便问喽啰们:“是这老头捉的我家兄弟么?”喽啰们都道:“不是他,是个少年将军,本事甚大。”大头领疑惑起来,道:“怪哉!莫非有埋伏。”那三头领望见哥哥到此,却不来施救,骂道:“该千杀的牛皋!往日里牛皮吹破,今日却吓坏了胆。”旁边周侗听了“牛皋”二字,睁开双眼,问三头领道:“你那哥哥,叫做牛皋么?”三头领道:“我们都是有姓有名的好汉。他叫牛皋,我叫吉青,还有个哥哥叫做施全。”周侗道:“我在汝州有个故交,他儿子倒叫做牛皋。”吉青道:“我哥哥正是汝州人。”周侗捻须笑道:“我且看他武艺如何。”吉青还欲细问,牛皋已驱动喽啰们杀来,急忙回头观看。

却见牛皋背后远处,一人骑白马,手提长矛,无声无息急袭而来,正是岳飞。吉青高声叫道:“牛哥小心!”早已不及。岳飞就从喽啰们阵中寻条路,直至牛皋身后,抓住勒甲丝绦,喝一声“起!”,把个铁塔般大汉举过头顶。喽啰们早吓得屁滚尿流,乱作一团。那岳飞马不停歇,冲至周侗近前,把牛皋摔在地上。直把他跌得七荤八素,双锏也不知去向。

周侗拍手称好。岳飞抚坐骑道:“今番全凭马快。”原来那匹马亦有来头,唤做“雪花鬃”。这父子二人说话间,牛皋一轱辘爬将起来,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拔出腰间剑来,就要自刎。岳飞翻身下马,叫声:“好汉为何如此?”牛皋道:“我自出世来,从未被人打倒。今日出了这般大丑,真正活不成了!”举剑往颈上便抹。岳飞不及拦阻,暗道“可惜”,却听牛皋大叫一声,手上宝剑落地。吉青并众喽罗在远处,都看不清。岳飞却知是周侗施飞石神技救人,暗中喝采。

只见牛皋看周侗问道:“老爷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周侗道:“你过来,说与你一人听。”牛皋走近了些,周侗道:“汝州牛统军是我故交,你可识得?”牛皋道:“那个正是先父。”忽然跪倒磕头,道:“老爷莫不是周侗师父?”周侗笑道:“贤侄快快起来。”牛皋起身,正要说话,听得背后嘈杂。周侗、牛皋去看,原来是那二头领施全,灭了余火,率喽啰杀来。岳飞拍马迎上。那施全见牛皋、吉青都在对面,心急火燎,大声喝道:“我来也!”不分皂白,望岳飞举戟就刺。岳飞把矛一逼,与他斗了七八个回合。牛皋在后面喝道:“都是自家人,且住手!”岳飞、施全二人收了兵器。

于是周侗教岳飞去解吉青绳索。牛皋则吩咐众喽啰都回去待命。不多工夫,五人都去篝火处围坐,各各通了姓名。施全、吉青听得“周侗”二字,慌忙跪下磕头,都道:“我哥哥日夜盼望,终于得见老先生。”周侗扶起二人,对牛皋道:“你细说来。”牛皋道:“只因我父亲没时,嘱咐我说:‘若要成名,须投周侗师父。’故我离乡寻访。路经此冈,撞着施全、吉青二位兄弟剪径,当下与他二人争斗。他二人不能赢我,因此请我上山,做了寨主。我便在此抢些东西,一来可以糊口,二来日后寻见老师父时,拿些来做觐见之礼。却不想在此遇见老师父!”周侗道:“即是故人之子,便随我去。”牛皋大喜。周侗又问施全、吉青道:“你二人有甚打算?”二人道:“愿随老先生去。”周侗道:“莫急!我此行凶险,你等须得思量明白。”遂将营救卢俊义之事说了。不想那三人齐声叫好,都说愿往。周侗叹口气,道:“既如此,你四个也结拜做弟兄罢。”岳飞称好,与牛皋、施全、吉青撮土为香,对天立誓,结为异姓兄弟。

此时月已当空,众人疲倦,都倚树而眠。翌日天明,周侗对牛皋三人道:“你等若要随我,莫再做回强人。便去山上,教那些喽啰各自散去罢。”施全道:“老先生,若非流离失所,哪个愿去做贼?那汴河离此不远,自花石纲起,左近百姓无日安眠。我若散了众人,教他们去哪里过活?”周侗无言可对。岳飞道:“孩儿倒有个计较。”周侗道:“说来听听。”岳飞道:“冈下官道,是那张叔夜大军回京必由之路。我们既要救卢师兄,便留这拨人马在此,总有用得着处。”施全道:“哥哥说的是。”周侗道:“也罢。事成之后,再与这些人寻条出路。”岳飞又道:“施兄弟心思细密,不如同去汴梁。”牛皋道:“我也要去。”岳飞道:“你与吉兄弟屯扎在此,也是重任。”周侗道:“都听鹏举安排。”牛皋没奈何,勉强应了。

众人计议已定,牛皋、吉青自留此处待命。周侗、岳飞、施全三人,起身上京。又行一日,已近京城。周侗知东京繁华,非他处可比,心道:“且看我儿举止如何?”三人催马来到城门下,果然好座去处。怎见得:

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按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山河形胜,水陆要冲。禹画为豫州,周封为郑地。层迭卧牛之势,按上界戊已中央;崔嵬伏虎之形,象周天二十八宿。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边四季花。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

当下周侗按燕青所述,寻入金环巷里,已是黄昏。但见花团锦簇,最是男儿大好去处!那施全早心猿意马,左顾右盼。周侗回看岳飞时,见他端端正正,坦然跟随。周侗暗叹:“真不枉与他父子一场,此人日后必成大器!”正寻思间,迎面走来一人,清新俊逸,对自己长鞠一躬,道:“老先生一向可好?”周侗知是那许贯忠,点头会意。许贯忠便引三人直入自己客房之中,关好门窗,纳头便拜道:“招惹老先生来此,贯忠死罪。”周侗道:“我虽来此,主意未定。”教许贯忠、岳飞、施全认识。

寒暄已毕,许贯忠招呼众人落座。周侗道:“你既为命官,却谋救朝廷钦犯。看你如何说。若说我得动,便鼎力相助;若说不动我,即刻便走。”许贯忠道:“老先生稍安勿躁。”去墙边推开另一面窗子,回身坐下,举茶杯道:“烦请一面饮茶,一面细听窗外景致,莫做声响。一盏茶后,再议不迟。”

[ 本帖最后由 林冲 于 2013-7-26 09: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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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进武侠式的奇遇,早就考虑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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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结荡寇志第八回(中)

却听窗外迎来送往的,俱是公子王孙;莺歌燕语里,皆称官爷大人。淫词谑语,不绝于耳。周侗、岳飞默然无语。过了一盏茶,许贯忠关紧窗子,道:“老先生生于仁宗年,已历五朝。不知今日,比仁、英、神、哲四朝如何?”周侗叹道:“龌龊腌臜,尤甚蔡京、童贯之时,何况那四朝!”许贯忠道:“老先生可听说那京师头牌角妓李师师么?”周侗茫然不知。施全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火热的?”许贯忠道:“所谓上行下效,当今天子如此,原也怪不得旁人。那年间奸邪当道,妒贤嫉能。非如此,令徒卢俊义、林冲安守本分,何以屈从做贼?便那宋江、方腊,若生在仁宗、神宗时,都是良民。”周侗道:“你虽说官逼民反,亦不能脱其弥天罪状。况且张叔夜、陈希真这般忠良出世,蔡京、童贯一干奸邪,业已伏诛,纲纪未必不能整肃。”许贯忠道:“我不识张叔夜、陈希真,却知当今圣上是何样人。窗外景致,便是模样。我虽为官,念头久灰,早想寻个退步。若去救人,正是个脱身机会。更有一大不敬之言,老先生莫怪!”周侗道:“但说无妨。”许贯忠道:“今上禀性如此,不能更改。宋江、方腊在一日,便有张叔夜、陈希真一日;当真天下无贼,蔡京、童贯之流,必定死灰复燃;如是,又起宋江、方腊之辈。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听了这番话,周侗叹息不已。岳飞道:“如此说,若救得宋公明,反能掣肘天子,教他不能尽用奸邪了。”许贯忠摇头道:“我非此意。宋公明与我无亲无故,何必冒死救他。”岳飞道:“兄长意思,只救卢师兄?”许贯忠目视周侗。周侗道:“须要依我两件事,便赴汤蹈火。第一件,只救小徒,旁者莫论。第二件,那陈希真与我有旧,不可伤其将佐。”许贯忠道:“无不依从。”周侗道:“请贯忠定计。”

许贯忠道:“我昔日为都水使者,往汴河清淤,探得陈留城东有一处地道,通达两岸。却因年久失修,业已荒废,知之者甚少。若张叔夜沿汴河回京,必于此地扎营,我们便做手脚。”周侗拍手道:“妙啊!却与我儿不谋而合。”许贯忠忙问其故,施全抢先,说了岳飞乱草冈上一番布置。许贯忠喜道:“此计成功,又多三成把握。”遂取纸笔,连比带划,托出一个计谋。

众人听罢,周侗又赞又叹,道:“你这等人才,竟不被国家大用!”许贯忠道:“老先生谬赞。”又道:“今日定计,只是大略。如有变故,临机再作计较。”众皆称是。许贯忠对岳飞道:“岳兄弟马快,烦劳往曹州探听张叔夜消息。”岳飞领命。又对施全道:“施兄弟回乱草冈,聚齐人手,寻出地道所在。按我所绘图画,加紧布置。再赶制一百斤火药备用。”施全道:“许兄不知,如今乱草冈上,弟兄们勉强糊口。若都去疏通地道,便误了剪径;置办火药,又无甚银两。”周侗道:“这个不难。我写封信与王、汤、张三位员外,教他们出些钱财,供你所需。此事还须鹏举去。”岳飞点头。施全道:“如此,我亦领命。”许贯忠又对周侗道:“老先生暂居东京,宽心养息。”周侗道:“你这金环巷,我如何住得?”许贯忠道:“我早在上河旁,租下两间房子,老先生安住便是。”周侗道:“你倒好心。”许贯忠道:“不是我好心。此地尽是朝廷耳目,非久留之所。”周侗点头,道:“确是不宜迟缓。”连忙写好书信,交与岳飞。岳飞、施全依计而去。许贯忠则陪着周侗,往上河去了。按下此处不提。

再说燕小乙,在内黄县麒麟村住了两日,精力尽复,辞了王贵、汤怀、张显,只身往威胜军献图。这一路,却要横跨太行,尽是险恶山水。幸有许贯忠地图,那小乙方不迷失道路。一日,行至一地,唤做抱犊山,其山极高。燕青见了,感叹道:“此地险要,胜梁山百倍。”自思:“我自离梁山,已是二十余日。如今七月将尽,不知何时能成大事?”正寻思间,山上一声梆子响,杀下一伙强人来。燕青大惊,转身便走,却因连日翻山,疲惫困乏,失足跌翻在地。喽啰们擒住,一条麻索缚紧,夺了包裹,七手八脚押到山寨里,绑在柱上。燕青见分赃厅上四把交椅,喽啰们都嚷着要吃醒酒汤,暗自叫苦不迭。

便有四个头目上得厅来,依次坐下。一个寨主模样的道:“孩儿们,还不剜下牛子心肝,做四碗醒酒汤来。”另一个头目道:“哥哥说笑了。我等未曾饮酒,要醒酒汤来何用?”那寨主道:“兄弟说的是。”吩咐喽啰们备下酒菜。须臾,分赃厅内灯火通明,那四个吃将起来。燕青见这般情景,悲从中来,在那里流泪。一个有些模样的头目见了,喝道:“兀那牛子,看你独自一人越岭,也是条汉子。啼哭甚么?”燕青道:“我不是怕死之人,却有十万火急之事,误在此处,因而哭泣。”那头目还要问时,厅外喽啰来报:“壶关山士奇只身一人,拜上山来。”分赃厅内,登时寂静。那寨主骂道:“田虎好生碎烦!”吩咐喽啰:“请那山士奇进来,听听又有甚说词。”却对那三个头目道:“只看我手上酒杯,便行大事。”三人诺诺。

不多时,山士奇入得厅来,拱手道:“见过乜、唐、文、崔四位头领。”燕青见他器宇轩昂,是个好汉模样。五人坐定,议了一回。燕青方知那四个头目名姓。为首的叫乜恭,第二个便是那有些模样的,叫唐斌,第三位叫文仲容,第四位叫崔埜。只听乜恭道:“山将军不辞劳苦,莫不是送钱粮来么?”山士奇道:“乜头领说笑了。若抱犊山归顺我家晋王,日后何愁钱粮?”乜恭笑道:“我等自在快活,岂能受那猎户管制?”山士奇听他这般说,变了颜色,道:“乜头领执迷不悟,祸不远矣。”乜恭道:“且看哪个祸不远矣。”一脚踢翻桌案,把手中杯子摔得粉碎,厅外便涌入数百喽啰来。唐斌对乜恭道:“真如此,田虎怎肯干休?”乜恭把唐斌推开道:“来一个,擒一个;来两个,便擒一双。”抽刀上前。山士奇起身,摆摆手中朴刀道:“来得好!”文仲容、崔埜,也都持刀来战。喽啰们各持兵器,四面围定。

那唐斌退在一旁,瞥见燕青绑在那里,提刀上去割开绳索,道:“此地生变,壮士自去逃命罢。”燕青口上称谢,心知包裹、地图尚在山寨里,如何能走?思道:“这山士奇既是田虎部将,索性助他成功,可免去威胜军跋涉辛苦也。”见山士奇以一敌三,渐渐不支,三步并作两步,直入战团。唐斌大惊,一时遮拦不住。那小乙望乜恭后心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文仲容、崔埜见身后有变,却被山士奇绊住,回不得身。乜恭挣扎起身,见了燕青,喝道:“兀那不知死活的牛子。”举刀望燕青门面上劈去。燕青躲过,揉身抢在乜恭身前,使个“鹧鸪翻”,把乜恭这般大汉,扑翻在地,就势夺了钢刀在手,逼在乜恭颈上。唐斌并数百喽啰,个个惊骇。山士奇、文仲容、崔埜亦觉有异,都各退一步,来看究竟。

乜恭道:“小的们与我上前,把这两个分尸。”喽啰们见他受擒,犹豫不决。唐斌喝声“且慢”,对燕青道:“英雄留个名姓,有话好说。”燕青道:“我姓名不提也罢。今日只为山寨解烦。”唐斌道:“英雄请讲。”燕青道:“今日若杀了这位山将军,田虎必来报仇。听闻张叔夜平定梁山,业已全胜。你们便在此争斗,等官军一一收拾。”山士奇道:“英雄说得甚是。”对乜恭道:“若由着我家大王,早提兵来此攻打。乜头领,你道我三番两次劝你,所为何来?”乜恭冷笑道:“我抱犊山险峻,不惧田虎。若官军前来,当真敌不住时,受个招安便是。”山士奇、唐斌,俱各失色。燕青心道:“却怕你如此。”喝道:“都去投田虎入伙,谁敢不从?”手起刀落,割下乜恭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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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任何人的龙套,出处请参见简本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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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的搜狗输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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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结荡寇志第八回(下)

众皆大惊失色。文仲容、崔埜与喽啰们便要报仇。唐斌喝道:“愿意降官军的,都下山去。”却无人做声。唐斌道:“既如此!这位英雄所言,即是明路。”转身拜在山士奇面前道:“抱犊山愿从山将军调遣。”文仲容、崔埜没奈何,也过去参拜。山士奇道:“壶关与抱犊山唇齿相依,本应如此。”扶住三人,对众喽啰道:“今日起,唐斌便是这抱犊山之主。”文仲容对唐斌叹道:“哥哥能耐,实在乜寨主之上。事已如此,小弟愿随哥哥。”崔埜并喽啰们见了,纷纷跪下,尊唐斌为寨主。

于是四人都去拜谢燕青。燕青回拜唐斌,道:“今日之事,若无唐兄仗义救我,无有下文。”只恐人多眼杂,道:“此处非讲话之所。寻我那包裹来,送我下山。”唐斌道:“英雄何必这般心急?”教人去寻包裹,并收拾乜恭尸身,择日安葬。不多时,有喽啰送回包裹。燕青仔细看了,分毫不错。唐斌便请山士奇、燕青、文仲容、崔埜,同去分赃厅后室说话。

原来壶关主将山士奇,是沁州富户子弟,膂力过人,惯使一条四十斤重浑铁棍;因杀人惧罪,遂投田虎部下,受兵马都监之职。壶关东面抱犊山,最是要害之处,却被乜恭一伙据住,不服田虎号令。田虎便命山士奇取之。山士奇知抱犊山难攻,不愿两败俱伤,欲招降乜恭,屡次不成。虽有唐斌晓得大略,亦劝不动乜恭。今日方得燕青之助,兵不血刃,与抱犊山连和。

众人坐定,燕青露出腕上花绣,道出自家姓名。那四个这日惊了数回,今次直把舌头伸将出来,半日缩不入去。燕青尽说前事,又取那三晋地图与众人看,只略去诱田虎起兵之意并周侗、岳飞诸人名讳。话音未落,唐斌拍案而起,道:“诸位不知,我原是蒲东军官,昔日与梁山大刀关胜结义,与宣赞、郝思文亦有往来。如今关胜哥哥已亡,宣郝二人,却在囹圄之中,必去相救。燕英雄既去汴梁,路途不近。小弟愿往相随。”燕青道:“此地人心未稳,三位寨主都离不得,我自去便是。日后营救众好汉时,若有用得着处,必来相请。”唐斌点头应允。山士奇道:“不说谌宝那封荐书,单是今日义举并献图之恩,燕英雄不如意时,可来相投,晋王必授重任。若去劫东京法场,我壶关将士也愿助力。”燕青谢过,又请山士奇代自己献图。山士奇道:“此事不难,燕英雄放心便是。”众人便回分赃厅吃酒。

次日,燕青辞别众人,独自离了抱犊山,往南面黄河而去。只说山士奇回壶关,教人飞送地图往威胜军与田虎。田虎得此图时,已是八月元日,忙召集机密文武内殿商议。哪几个?二大王田豹、三大王田彪、太子田定、殿帅孙安、军师左丞相国师乔道清、右丞相太师卞祥、太尉房学度、枢密邬梨、范权、钮文忠、统军大将马灵。众人细细看过此图,又商议多时,乔道清道:“晋王既已自立,那官军早晚必来。这里地狭人稀,实难与之抗衡。既得此图,不如趁官军都在梁山,发兵抢夺四面险要,以为长久之计。”田虎道:“卿言甚是。”立即调拨人马,分兵五路,教钮文忠攻取泽州,据险王屋山;乔道清攻取隰州,据险石马山;田彪、马灵攻取石州,据险胡公山;田豹、房学度攻取太原府,据守坚城;孙安、卞祥先攻辽州、再攻平定军,据险乐平山、浮山。分拨已定,田虎道:“诸公各整军马,三日后发兵。此役务要速战,据住险要,便是成功。”众人各自领命退去。内殿里,只有田虎、田定、邬梨、范权四人。

原来邬梨幼妹,有倾城之色;范权之女,有倾国之姿。田虎都娶来为妻,十分宠幸,遂将二人同封枢密,皆称国舅,言听计从。当下邬梨道:“燕青托山士奇献图,必有深意。”田虎道:“莫不是教我牵制官军,他好去东京救人。”邬梨道:“我等既已反宋,与官军早晚一战,原也无妨。只是他若真救得梁山好汉,却不来投我,岂不可惜!”田虎点头,道:“若尽得梁山好汉为我所用,大事可成。”邬梨道:“大王既如此说,便教人潜入东京,暗中助他成事。”太子田定道:“孩儿愿往。”田虎摇头道:“你若有失,我岂非得不偿失。”邬梨道:“那个谌宝与燕青相识,不如教他前往。”范权忽道:“不可。若真个暗中助他,领头的须得见机行事,不可强出头。谌宝与燕青有旧,必定倾力,平白损兵折将。”田虎点头,道:“何人能去?”范权道:“小人愿往。”田虎称好,拨范权五百死士并两个将佐,叫做赵云、盛本。范权这一拨人,都装扮了,潜入汴京城中不提。

田虎既五路出兵,所遇皆是厢军,故而势如破竹,四路都奏凯歌。只有钮文忠一路,先得泽州,再攻王屋山时,因黄河水涨,钮文忠惧怕官军水攻,进兵便慢。不料朝廷教云天彪半路分兵,他又用刘慧娘奔袭之法,直逼泽州。钮文忠地利既失,岂是云天彪敌手?只落得兵败身亡。军情传至威胜军,田虎悼伤不已,一面命山士奇死守壶关,以防云天彪乘胜来袭;一面等待范权消息。此处应合前文。

再说燕小乙,自七月六日逃出梁山,凡一千五百余里:一渡黄河,至大名府遇谌宝;二渡黄河,至开封府寻许贯忠;三渡黄河,至内黄县寻周侗;越太行山,至抱犊山遇山士奇、唐斌;四渡黄河,重回东京汴梁时,已是八月六日。燕青去金环巷中,与许贯忠重逢时,岳飞、施全已离数日。

二人坐下叙话,诉说上文之事。燕青知周侗救卢俊义心意已决,欢喜非常,又听得许贯忠地道奇谋布置,连忙道:“我既回来,便与周老英雄并哥哥同去陈留如何?”许贯忠道:“小乙莫心急,听我说来。我在前日,做成一场通天大事。”燕青道:“怎个‘通天’?”许贯忠道:“你可知,天子是这金环巷中常客。”燕青道:“他访的是那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的。”许贯忠道:“小乙如何知晓?”燕青道:“此事早在数年之前,由招贤堂兄弟范天喜说起,梁山人尽皆知。”许贯忠点头,道:“我与那李师师都在这巷中居住,故而相识。”却见燕青作沉思之状,呼声“小乙”。那燕青适才说起范天喜,寻思道:“三年前蔡京伏法,范天喜逃亡不知去向。如何那朝廷榜文上又说,范天喜逃亡自尽?怪哉!”忽听得许贯忠呼唤,急忙回转心神,听他说话。

看官推算时日,便知端的。乃是许贯忠夜逢道君皇帝,求三事,定姻缘这桩妙事。直听得燕青又惊又喜,复又叹道:“哥哥有此技艺,一早如此,何必多年屈沉?”许贯忠道:“这般发迹,与那高俅有甚分别?若非救人情急,我岂能出此下策。”又道:“小乙亦擅琴箫说唱,不输于我。若得个机缘面圣,也能教天子开颜。今番救人,又多筹算也。”燕青道:“哥哥明说。”许贯忠道:“我那地道之计纵然精妙,却无十分胜算。但不成功时,须有后计。”燕青道:“哥哥有甚么后计?”许贯忠伸出手来,说出一番话,有分教:谒金门,诉衷情,换巢鸾凤、醉太平;长相思,鹤冲天,六州歌头、定风波!不知许贯忠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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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原帖由 水镜门生 于 2013-7-10 15:35 发表
教头意思,新版第六回?我也不知何时完工

如今第八回都已经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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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31 15:12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新版结荡寇志第九回(上)

却说许贯忠道:“我那地道之计若败,再救卢员外,除非劫法场,别无他法。既如此,须得早做绸缪。我此刻并无甚么后计,唯几件事,日后或有用得着处。”燕青道:“莫不是你求那皇帝的几件事?”许贯忠点头,道:“我千方百计见他,正是为此。第一件事,教天子赐我墨宝,却为贿赂他人。”燕青问道:“何人?”许贯忠道:“小乙不知,当今天子一手好书法,不在苏、黄、米、蔡之下。张叔夜一干将佐中,若有此道中人,我便以此墨宝笼络。”燕青道:“有个祝永清,是那陈希真的女婿,即擅书法。”许贯忠道:“这第一件事便有了。第二件事,那个通真达灵先生,乃当今国师。我却说了陈希真之名与他,他必猜忌。二人早晚争斗。”燕青称妙。

许贯忠续道:“第三件事,我不弃官,而去求天子告假,非恋功名之故。你可知那法场行刑之时,四面把守的都是何人?”燕青曾听卢俊义说起大名府法场之事,道:“虽说法场周遭,只是些押牢节级、仗刃公人。但有变故时,必有官军人马杀来。”许贯忠道:“哪里来的人马?”燕青省悟,道:“哥哥是那禁军参将,你若来救援,岂不是好?”许贯忠点头,又道:“你联络了壶关、抱犊山两处,便是第四件事。这四件事倒也罢了,天子却许我婚事,不知怎好?”说到此间,沉吟不语。

燕青见他踌躇,道:“哥哥若要做驸马,我与周老英雄去救我家员外,教哥哥置身事外便是。”许贯忠道:“小乙休来挖苦!这便算第五件事,我却不知吉凶。”燕青道:“哥哥先按下此事,日后再说。”许贯忠点头,又叹道:“这第六件事,干系重大,须仗小乙本事,却有为难之处。”燕青道:“哥哥说哪里话?我若畏难,何必来此?”许贯忠道:“你若做此大事,便去不得陈留救人了。”

燕青愕然,说道:“我逃出梁山死地,只为救那员外。哥哥有何大事,非我去不可?”许贯忠道:“容我道来。我在东京多年,相识之人不少。有一个叫做张乙的,是那东京天牢的牢子。他只有一个儿子,却从小在外,至今未归。前几日,这张乙害病死了,还是我捐凑了丧葬之费。”燕青听到此际,道:“哥哥意思,教我诈称张乙之子,混入天牢?”许贯忠道:“正是此意。”燕青道:“虽说如此。本朝法律,却无子承父业之说。”许贯忠道:“若是天子恩许此事,又当如何?”燕青道:“方才哥哥也说要与我寻个机缘,取悦天子。只怕不易。”许贯忠道:“小乙忘了那李师师么?”燕青道:“莫非教我结识那行首?”许贯忠道:“我们今日便去。我只说你是张乙之子张闲,虽是东京人氏,无亲眷在此,托他照应。”燕青道:“真个见了天子,只讨个小吏去做,反教人生疑?”许贯忠寻思片刻,道:“只说你有罪犯在身,告纸御笔赦书。再求承父之业,他人便不起疑。”燕青又道:“李师师是御前红人,如何看得起我?”许贯忠道:“须闻‘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若换一个人,此计难行。”燕青道:“我须时时装扮样貌,还说甚么俊俏。”许贯忠笑道:“若说装扮,小乙看我本事。”燕青叹口气,道:“罢了!我便不去陈留救人,只盼哥哥与周老英雄成功。”许贯忠道:“小乙安心在此,莫要叹息。”与他装扮了,当晚同去李师师处拜见。

燕青这一扮,英武略隐,俊俏倍显,与那李师师见面时,言行无不得当。李师师见了这等人物,十分欢喜,管他身分卑微,殷勤备至。三人饮了一回茶,燕青献上技艺,李师师不住价喝采。许贯忠便顺口说明来意。李师师道:“许兄一路保重,所托之事,必当竭力。只是天子有日不来我处,需耐心静候。”许贯忠口中称谢,却察言观色,见那婆娘起了一点邪心,忙对燕青道:“李行首既然错爱,你何不拜为姊姊!”燕青起身,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八拜。李师师只得说:“好兄弟,早晚教你见天子一面。你却把些本事,动达天颜,赦书何愁没有?”燕青再拜谢恩。又过了两三巡茶,许贯忠、燕青辞去。

次日,许贯忠去上河寻周侗,与他一同离京,到乱草冈与众人会合,方知先前布置,都已着落。岳飞又探得消息,说张叔夜大军二十万,定了八月十二日,于曹州起程班师。许贯忠再做谋划,教岳飞、牛皋、吉青留在乱草冈等候;自己则与周侗、施全直奔曹州,欲暗中随行官军,捕捉机会。我且按下慢表。

只说燕青暂留金环巷中,夜夜待见天子。那徽宗虽然常来,每有官员随行;欢宴毕,便要与李师师同寝。燕青因此不得机缘。直至八月十六日,天子因太祖托梦之事,独自前来。李师师见天子愁眉不展,不敢提张闲之事。燕青已得知张叔夜大军回京消息,焦躁不已,又勉强挨了两日,去意已生。方收拾好行李,却有李师师丫鬟来请,说天子驾临,唤张闲觐见。燕青喜出望外,急忙随那丫鬟过去。到绣阁前,有人搜燕青身边,见无兵刃,方教上楼。燕青寻思道:“这等良机,我去哪里寻来?那天子手无缚鸡之力,我若施展相扑手段,必可杀之。”转念道:“不可。果真如此,那三十六人休矣!”于是昔日大名府小厮,竟然得睹天颜,单凭自家本事,讨得一纸赦书,并天牢小吏要职。对照前文之事。

续说第七回分断之处。那李师师绝非寻常女子,心思细密,见多识广,已觉出许贯忠、燕青二人有异,因爱他二人才貌,并不发作,只暗中照察。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文述及那日,李师师邀燕青吃茶,从那身花绣及相扑本事,把小乙身分猜出七八分来,却失口说出那番哀怨言语,逼得燕青道出自家姓名来。李师师怎知一语成谶,登时花容失色,颤道:“你却害得我好苦。我不知此事厉害,今日性命休矣!”燕青道:“娘子何出此言?”李师师道:“你杀了我,便可逃命去也。”

燕青听他这话,寻思道:“若杀此人,与那日弑君无异。我欲救卢员外并众家兄弟,须隐忍在此,不可妄开杀戒。”遂对李师师道:“我本是不赦的罪犯。若要求生,何必来此地犯险?娘子于我有恩,我又岂能恩将仇报。”李师师道:“若不杀我,要我怎地?”燕青道:“我既要救人,须去天牢里供职,不能离开。适才我说,娘子若不说破,便是梁山泊数万人之恩主;娘子若要说破,自去告发便是。”李师师听他这般说,胆气略壮,道:“我闻梁山燕青,是个好男子!不是藏头露尾之人。你既不敢以真面目见我,休用言语挤兑!”燕青没奈何,撕去假面皮,露出真面目来。

李师师见他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一发看得呆了,半晌方苏,道:“你须应允我一件事。否则我宁死,也要说破。”燕青道:“娘子请讲。”李师师流转神思,一时却不说话。燕青心中道:“这妇人口说有事,胸中实无计较。须得断他话头。”说道:“那张闲既与娘子结为姊弟。此刻换了燕青,也愿拜娘子为姊姊!”倒身便拜。李师师道:“你此刻有求于我,故而如此说。他日你救得梁山好汉,远走高飞之时,还有甚么姊弟情意。”燕青道:“小弟实是真心。”李师师道:“今日是八月二十五。我那件事,便要你年年今日,来此看我。”燕青只得道:“就如姊姊所言,小弟愿来。”李师师道:“口说无凭,你须立下重誓。”燕青道:“我若口不对心,万箭穿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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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让他每年去首都,天上人间和第一美女聊聊天。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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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结荡寇志第九回(中)

听燕青说下誓词,李师师触动心曲,潸然泪下,扶住燕青道:“好兄弟,休立下这般重誓。我助你成功便是!”当即把徽宗欲纵柴进,与张邦昌、李邦彦、林灵素所谋之事,一股脑儿说出。燕青听罢,又惊又喜,暗叹道:“我这里时刻提防于他,却是小人之心了。”李师师便说起身世,他是那汴京东二厢永庆坊柒局匠王寅之女。四岁时,王寅因罪下狱,师师被倡藉李姥收养,改姓李氏。燕青道:“姊姊原是可怜人。”李师师道:“我若是那男儿身,便学你去江湖飘泊,也胜似今日光景。”燕青道:“姊姊深受圣宠,如何这般说?”李师师道:“自古受那帝王恩宠之人,哪有似我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来我面前逢迎的,俱算奸佞;去我背后辱骂的,却是忠贞。”燕青解嘲道:“我与那许贯忠,都是奸佞了。”李师师道:“兄弟休要取笑!你与许兄虽来逢迎,却不存功名之心。若非这般,我岂能交心?”又感叹了一回。燕青起身,装扮停当,辞别回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又过数日,燕青去天牢值夜,天明回金环巷许贯忠住处时,见许贯忠等在那里。燕青急忙抱住,问道:“哥哥走了二十几日,员外怎样了?”许贯忠道:“大事成矣!卢员外现在城北元阳谷中安身。”燕青喜不自禁,便要前去。许贯忠道:“且慢。你在东京天牢那里如何?”燕青道:“员外既已脱身,天牢无用。”许贯忠道:“小乙啊!都说你是个点头会意之人,却不明卢员外心迹。”燕青静下心来,方才省悟,道:“我那员外必不忍独活,要救宋公明哥哥。”许贯忠道:“正是。我之前诸般谋划,终有用武之地也。”燕青道:“原来哥哥早料如此。前番教我混入天牢,实为救出梁山众人。”许贯忠道:“小乙这般说,我岂非事后诸葛?却不知我等此行凶险。”燕青道:“哥哥坐下慢说。”

于是二人坐定,燕青听许贯忠诉说陈留营救之事。此事燕青不知,看官却知。看官虽知,却如祝永清、栾廷玉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官牢记话头,仔细听着,且把许贯忠、周侗救卢俊义的事,表白出来。

前文说许贯忠在乱草冈定计,教岳飞、牛皋、吉青按兵等待,自己与周侗、施全都装扮了,往曹州而去。一进州城,那里有二十万官军,好不闹热。三人寻个客店住下,施全便去打探消息。许贯忠教人备下酒菜,与周侗尚未举箸,施全已回,道:“那个山东制置使清万年,今次大张旗鼓,教人四下里张贴布告,说是要彰显天威。”递过一张黄纸。许贯忠接了,看了一回,对周侗道:“如今果真是荡平巨寇,四海太平了。连这般机要之事,也敢布告天下。”周侗道:“甚么机要?”许贯忠道:“是那张叔夜班师回朝的时日路程。”周侗讶道:“还有这等事?”看那布告之上,分明写着:平灭梁山文武各官,及二十万天兵,八月十二日从曹州起行,八月十五日至应天府;其后朔汴河而上,水陆并行,行一日、歇二日,尽享沿途迎送之耀。十八日至宁陵,二十一日至襄邑,二十四日至雍丘,二十七日至陈留;九月元日,齐往汴京东郊,恭候圣驾。

周侗看罢,摇头叹道:“大观年,那媪贼童贯破夏成功。班师之时,亦不见如此阵仗。今次只怕非张叔夜本意。”许贯忠道:“老先生多虑了。既然得知官军行程,我便好布置。”施全道:“如何布置?”许贯忠道:“行一日、歇二日,如此缓慢而行,久必生惰。若有良机,或不必行地道埋伏之计也。”周侗点头,叹道:“我亦从戎多年,深知征人之心,都盼早归。”许贯忠道:“且待起行之日,看那三十九人是何模样?”

八月十二日,张叔夜聚集人马,班师回朝。许贯忠、周侗、施全早在曹州南门内“醉花楼”上,寻临街窗一张台子坐下。施全对许贯忠道:“兄长见多识广,何不在此说说官军人物?”许贯忠点头,道:“也好。”只听发炮声起,一支人马徐徐而过。为首一将,面如重枣,凤眼蚕眉,美髯过腹,号旗上写的分明:“经略左军大将军云天彪。”周侗赞道:“好个人物!”许贯忠看了一回,叹道:“真劲敌也!只不知比那大刀关胜如何?”后面一员女将,使青纱罩面,上书:“左军参谋官刘慧娘。”许贯忠道:“此乃官军智囊也!”周侗道:“比你如何?”许贯忠道:“若论韬略,我不及他一成。好在今番并非行军打仗,只是阴谋算计,这女娃儿涉世不深,未必如我。”后面一将,面如满月,唇如抹朱,生得十分俊俏,上书:“左军第一队副将军云龙。”许贯忠赞道:“好个美貌少年,只可惜娶了那刘慧娘。”周侗道:“此话怎讲?”许贯忠道:“他若未娶,回京必做驸马。”周侗道:“你竟有这般心机?刘慧娘确是不及。”后面乃是孔厚、傅玉、风会、毕应元、庞毅、闻达、欧阳寿通、哈兰生、唐猛。许贯忠无甚惊奇之语,只说那闻达是大名府人,与自己有旧。后面是呼延绰、马元、皇甫雄一干归诚将佐,不书名号。许贯忠不识,见再后尽是官军,并无将领,便与周侗、施全饮茶休息。

忽听炮声又起,三人往下看时,一将做道士打扮,风骨清奇,号旗上写的分明:“经略右军大将军陈希真。”许贯忠问周侗道:“这便是老先生说起那人?”周侗叹道:“不想近二十年矣,竟是如此见面!”许贯忠见他念起旧事,不便作评,却见后面一将,脸如傅粉,唇如丹砂,如那哪吒太子一般,上书:“右军参谋官兼第一队副将军祝永清。”施全拍手道:“这个俊俏,比那云龙更胜一筹。”许贯忠道:“燕小乙说他一手好书法。我今番用计,或在此人身上。”后面又是一员女将,玉貌花容,上书:“右军第一队先锋将军陈丽卿。”施全看了,称赞不绝。许贯忠道:“你莫看那皮囊,他可是官军中第一个惯杀的勇将。若轻看他时,小心项上人头。”施全道:“兄长说的是”。后面便是刘广、刘麒、刘麟、苟桓、祝万年、栾廷玉、栾廷芳、真祥麟、范成龙。许贯忠只说那苟桓,道:“我知那猿臂寨,共有三任寨主。苟桓便是第二任。”周侗道:“你欲怎地?”许贯忠道:“用间。”施全道:“我闻苟桓三让猿臂寨,乃是真心。”许贯忠道:“下属喽啰,也是真心么?”周侗道:“此等伎俩,我平素不喜。你自去用,不必说与我知。”许贯忠连忙点头。

三人议不多时,又起炮声。乃是贺太平、盖天锡、邓宗弼、辛从忠、张应雷、陶震霆、金成英、杨腾蛟、韦扬隐、李宗汤、王进、康捷一干将领缓慢走过。许贯忠指王进道:“这人本是禁军教头,后来去种师道那里效命。今次被荐到张叔夜帐下,也立了些功勋。”顺口将道听途说,王进冲头阵、骂林冲之事说了。却见周侗勃然变色,道:“此人可恨!”许贯忠劝道:“各为其主而已,老先生莫动气。”周侗道:“若说旁人,还则罢了。这王进与我那小徒同病相怜,如何也昧了良心,那般说话?”许贯忠寻思道:“这老先生面目和善,实是性情中人。我日后只用个‘激’字诀,无事不成。”却道:“老先生看那张嵇仲来了。”果然听得排炮阵阵,捧出一人,八尺身材,貌若天神一般,号旗上写的分明:“经略大将军总督三营军务张叔夜。”饶那许贯忠,也赞道:“这人身上正气,胜旁人多矣!”周侗亦赞道:“我早闻他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虚传。”身后二子,乃伯奋、仲熊,都是品貌非凡,人材出众。周侗又赞。

却听嘈杂声起,三人远望过去,是那宋江三十六人囚车,滚滚而来。许贯忠、施全正欲看时,周侗起身,道:“何必与那人如此相见。”竟转身下楼。许贯忠二人,只得跟随。三人出了曹州西门,许贯忠道:“老先生忒心急!”周侗道:“你莫不是教我今日救人?”许贯忠道:“也罢。”周侗道:“你有甚么安排?”许贯忠道:“今日绝无机会。那南京应天府,也非用武之地。我们不如直去宁陵,在那里等待官军。”周侗道:“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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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结荡寇志第九回(下)

于是三人往宁陵而去。八月十八日,张叔夜大军将至,三人早在城外东北面山上恭候。那时许贯忠取出一物,乃黄铜所铸之长管,两端各有一镜,大小有异。周侗问道:“何物?”许贯忠道:“此乃远镜也!”递与周侗。周侗举镜望去,只见官军营内,细微之处,尽收眼底,叹道:“此物从何而来?”许贯忠道:“老先生可想起白瓦尔罕这人?”周侗道:“你曾提及此人。他虽是西洋人,却在大宋生长,往梁山上做了一回军师,最终归诚官军,后因病而亡。”许贯忠道:“那人乃是巧师,曾被献于天子,后为蔡京、童贯所害,因而逃亡。他在东京时,与我相识。此物是我使百两银子所购。”施全道:“不是兄长,哪个肯出这等大价钱?”周侗忽道:“有人出营了。”许贯忠接过远镜,仔细观看,是那陈希真与女儿女婿三人,策马往东而去。周侗道:“这三人,马蹄轻盈,不似有紧急之事。”施全道:“莫非军营里烦躁,陈希真出去耍子?”许贯忠道:“休管他,且追上去。”三人急速下山,取来马匹,往大路上去。

谁知秋雨骤至,倾盆而来,道路渐渐难行。许贯忠道:“此路北面,有间‘大兴’客栈,我们不如且去。那陈希真三人若要躲雨,必定前往。”周侗、施全称是。三人行了一程,周身湿透,方才望见客栈灯火。许贯忠道:“我先去探听虚实。”那二人点头,寻棵大树躲避。许贯忠打马前行,独自走近,见有店家迎上,便翻身下马,要了一间干净房屋。店家牵过马,许贯忠步行入大堂时,见西北角落,有一人身着青衫,独自饮酒。细看他面目时,许贯忠心中暗喜。这时有人过来,把许贯忠引去客房。许贯忠入得房中,遣开那人,急忙扣好门闩,翻窗而走,往店外去见周侗。

不多时,三人重见。许贯忠道:“我已有计策在此。须此刻说明,方便我们分头行事。”施全道:“这里雨势甚大,兄长快说。”许贯忠道:“老先生与我同去,不走正门,翻窗入我那间客房之中。施全兄弟,则自去店中投宿。”问周侗道:“老先生包裹里,可有件青布衣衫?”周侗点头。许贯忠道:“我方才看见一个忘年之交,正在大堂吃酒。那人姓列名文,乃是战国时名贤列子的后裔。想是路过此地,去店中躲雨的。他虽不及老先生年长,也有七十岁年纪,身形却与老先生相仿。”周侗道:“你教我扮作那人?”许贯忠道:“也不尽然。我二人去房中换好衣裳,我便去与那列文吃酒。这般滂沱大雨,陈希真三人早晚来此。他三人入店见我与列文二人时,我打个照会。那三人离了大堂,我再劝列文回房休息。老先生却穿好青衫,蒙了面目,待他三人落定,便去探看动静。”

周侗正色道:“我从前说过,绝不伤陈希真诸人性命。”许贯忠道:“哪个说要伤他?老先生此去,只要打草惊蛇,引他一二人出来。我在大堂之上,假意拦阻老先生。老先生只须打翻我,离去便是。”周侗道:“你这计,莫非要借此机会,结交那陈希真?”许贯忠道:“不是此人。我想老先生与陈希真有旧,真个相搏,难免露出马脚。最好只引那祝永清出来。”周侗点头,道:“你之前也说,要用那御笔墨宝,在此人身上用计。若今日拔刀相助此人,倒也妙极。”施全问道:“教我独自投宿,却是何故?”许贯忠道:“兄弟去做两件事。先寻得列文房间所在。再待老先生离去后,见机而动,引祝永清去见那列文。”又对二人道:“事成后,恐官军跟随。我们都去考城会合,那里不在大军行进路上。”施全得计,急忙去了。许贯忠便与周侗绕路、越墙、翻窗,回到自己客房之中。

二人换好衣衫。周侗问道:“你今日用计,甚是繁复。我去打草惊蛇,你去拔刀相助便是,要那列文何用?”许贯忠道:“天下哪有那般巧事?若不如此,陈希真、祝永清必然疑我。”周侗道:“只怕欲盖弥彰。”许贯忠笑道:“就说那祝永清,先见了我与列文一处吃酒,又因老先生与那列文衣着身形相若,我若相助,祝永清必然动疑。再见列文真身时,他又必然释疑。这一动一释之间,他便再无疑心也。”周侗道:“因我与陈希真相识,今次须蒙面而去,祝永清便不知我样貌。他见那列文之时,安能分辨两者并非同一人?”许贯忠道:“老先生不知,那列文乃东京有名之士,结识之人甚多。他虽身形魁梧,却是文墨之人。想那陈希真三个俱是东京人,多半识得列文;纵然不识,张叔夜那里,不乏东京之人,明日都去宁陵城中对质便是。”周侗摇头道:“你不必这般絮烦。我与那祝永清相搏时,教他刺伤一二不要紧处。如此,你与他对质之时,他见列文身上无伤,便不疑虑。”许贯忠道:“如此虽好。”沉吟片刻,道:“老先生须要小心。”周侗道:“无妨。”二人各自离去。

大兴栈中,后事如何,看官已然尽知。若已忘却,再读此书第一、二回便好。且说三件事,都不在许贯忠算计之内,却教看官愈发明白。第一件事。前文说那林灵素设下移花接木之法,伤陈丽卿的,便是那至阳之物金鈚箭。陈希真因圆光耗损真元,亦在林灵素算计之中。至于镜中景象,甚么黄牛道人,甚么重坠红尘,甚么借腹投胎,另有缘头,后文再说。第二件事。那祝玉郎危难之际,行那巫山云雨之事,被老周侗于屋顶之上,撞了正着。老先生作何思想,不必细问?陈希真布下“无垢符”七道,不能伤周侗分毫,反把那满脑杂念的玉郎,跌了个七荤八素,教他一时情急,误失了青錞宝剑。第三件事。只因这一番厮斗,引出刘豫来。此人日后为乱不浅,按下慢表。

却说许贯忠、周侗、施全了却大兴栈之事,都去考城见面,许贯忠方知周侗得了青錞宝剑。许贯忠见那宝剑,赤金嵌“青錞”两字,抽出来如一汪秋水般,知其贵重,道:“我已与陈希真、祝永清结交。此剑是那女飞卫祖传之宝。祝永清必然来寻。”施全道:“他来寻时,教老先生一鼓擒下,拿他去换卢员外,岂不是好。”许贯忠摇头道:“若此计可行,我何不教老先生在大兴栈便擒了此人?”施全道:“如何不行?”许贯忠道:“陈希真说与我知,他三人昨日出营,实为重游故地,乃私事也。那三十六人,都是御笔点下的钦犯,张叔夜无释放之权。昨夜若擒了祝永清去换卢员外,张叔夜如何敢换?换了便是走失梁山副贼之罪。陈希真三人私自出行,亦坐乱军之罪。”施全点头。许贯忠道:“我三人,昨夜都露了行迹,不可做一处行走。且分头回乱草冈。”把青錞剑交还周侗,三人散去。

又过两日,三人先后回冈,岳飞、牛皋、吉青接着。六人都去冈上山神庙中,听许贯忠定计。许贯忠道:“我这两日,得了两个大好消息。第一,因那黄河水涨并田虎作乱之事,朝廷教张叔夜分兵。如今云天彪、贺太平两路十二万人马已去。正路上押解囚车官军,只剩八万。”周侗听闻河北又乱,叹息不已。岳飞道:“我这里寥寥数人。那里二十万也好,八万也好,有甚么分别?”许贯忠笑道:“如此,刘慧娘去矣!”众人恍然大悟,便问第二件事。

许贯忠道:“我设在陈留用计,还有一个缘由。那陈留太守顾月清,与我乃是同科,甚是相熟。”周侗道:“竟有此事。”许贯忠又道:“我昨日单人匹马去城中拜会,与他叙了一回话。他说我知,陈留城正在张叔夜大军回京路上,须将城中东西大路,俱使青石铺垫,又要布置灯花万余,鞭炮十万余。他因而怨怅不已。又说二十七日,大军至陈留时,须请张叔夜众将入城饮宴。”周侗道:“如此说,八万大军那里,那夜并无大将值守了。”许贯忠道:“或有轮值之将。按那顾月清说,张叔夜、陈希真必去赴宴。”岳飞忽道:“若论智勇,是夜轮值之将,非祝永清莫属。”许贯忠道:“但愿如此。”周侗问道:“此话怎讲?”许贯忠道:“那日在考城,施全兄弟说起擒祝永清,调换卢员外之法。此法前日不可行,来日却可。”周侗道:“如此说,救小徒谋略,你已有了。”许贯忠点头,道:“离张叔夜大军行至陈留,尚有六日。这六日,须依我所言仔细布置,救出卢员外,便有七成把握。”周侗道:“你速说来。”许贯忠不慌不忙,说出一个计策,直教玉麒麟重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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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结荡寇志第十回(上)

却说许贯忠道:“我这条计,都从那青錞宝剑而起。”周侗便解下宝剑,与众人观看。许贯忠道:“我曾说,陈留城东地面,唯有那地道之处平整。六日之后,张叔夜大军到来,必于此地扎营。那条地道,我已教牛皋、吉青二位兄弟,打通至汴河北岸,入口处则掩蔽稳当。我从前划策,教老先生事先伏于地道中,入夜后潜出,寻得牢营所在,再破营救出卢员外,撤回地道脱逃。更有一法,待老先生与卢员外沿那地道行至汴河时,我在汴河上,用水底地雷之法,轰塌河床。老先生既知水性,河水若灌入地道,与卢员外凫水逃生便是。如此可教官军欲追无路。”周侗道:“水底如何布雷?”吉青道:“如许兄所教之法,地雷都用沥青封好,水不能侵;里面用玛瑙石机括,外面通出一线。但将此线扯动,机括自燃,地雷即炸。”周侗对吉青道:“你倒也是个人材。”牛皋道:“老先生休要夸他。他是工匠出身,自然懂得。”周侗又道:“我在地下,行至汴河时,你便扯动线索,轰塌河床。这时机却如何掌握?若早了些,那地道幽深,我实难凫入汴河之中;若迟了些,那地雷岂不炸坏我二人?”吉青道:“我在汴河南面五十步处,已打下五根大竹,由地上通入地道之中。下面但有人脚步之声,上面便知。”周侗点头。

许贯忠续道:“如今我仍用此法,却不必教老先生先入地道了。”周侗道:“有何不同?”许贯忠道:“前面那计,事先不知牢营设在何处,周遭兵力如何?老先生一人之力,纵使攻破牢营,救得卢员外;再逃走之时,官军早调遣停当。那时围困数重,怎地突出?我下面这计,却妥当些。”周侗道:“从那宝剑入手?”许贯忠点头,道:“祝永清若要寻这宝剑,必派人四面打探。可教人捧此宝剑,往襄邑、雍丘闹热处叫卖,惹那探子耳目。再算准日期,于二十七日,将那探子引到乱草冈来。这里离张叔夜来日扎营之处不远,那探子一旦得知此地,必去大营里报信。我是禁军参将,知若将军们都去陈留城饮宴,须留二将值守。若有祝永清在,他因那宝剑乃私事缘故,必不知会另一人,只率轻军而来。”对岳飞道:“他若来,请岳兄弟擒了那厮。”众人听说不用周侗,疑惑不解。

许贯忠道:“若擒得祝永清,便与他手下之人说,要换个梁山好汉回来。却恐官军弄虚作假,只说老先生是梁山老卒,须与他们同去大营。”岳飞道:“这般设计。擒祝永清时,爹爹确是不宜出手。”施全道:“怎地不换卢员外?”许贯忠道:“那另一个值守的将军,如非祝永清至亲,未必便敢拿卢俊义去换。若说随意一个梁山好汉,或许依从。那时老先生一口咬定,非要去牢营中看个究竟。他见先生老态,又兼救人心切,必然应允。若得入牢营之中,老先生再行从前之计,救卢员外逃生去也。这番计议,老先生无须攻入,只须攻出。官军慌乱下,不及调度,便困不住老先生。”

周侗道:“我前日便说你用计繁复,今日依旧如此。这个计策,恁多环扣。但有一环失算,全盘皆输。只问你,若那日非祝永清轮值,又当如何?以我之见,就用你先前策略最好。”许贯忠道:“老先生啊!你前夜故意被祝永清弓箭所伤,晚生痛惜不已。其实卢员外救出是小,老先生安危是大。今日之计,任有一环不成,我们皆可全身而退。退一万步,纵使老先生陷在官军营中。我有祝永清在手,亦可兑换。至于卢员外,再谋营救之法便是。”

周侗听了这话,喝道:“休要轻看于我。”许贯忠暗想道:“这老头外柔内刚,莽撞的紧。其实救卢俊义之心,比他人更炽。不如来个软硬兼施。”遂道:“既如此说,我无须用计。老先生此刻便去襄邑,寻张叔夜大军所在,单人踹营救出卢员外。岂不更好?”岳飞对周侗道:“许兄所言,句句在理。爹爹莫逞少年之勇,依他计策便是。”周侗长叹一声,道:“我在东京,曾与你约定两件事,可还记得?”许贯忠道:“第一件,只救卢员外,旁者莫论。第二件,不伤陈希真将佐性命。”周侗道:“祝永清用作诱饵,使我得入牢营即可。冈上之人,且将祝永清绑在这山神庙里,但听得大营中喧闹搏击之声,即行离去,任官军来救此人。我自有脱身之法,不需以此人为质。”许贯忠道:“我依从便是。”周侗道:“如此最好!”

于是许贯忠对施全道:“汴京北门外有个元阳谷,曾被贼寇许平升、韩同音占据多时。后来徐槐虽引乡勇收复,旋即退出,此地便荒芜至今。施兄弟今日便走,往此谷中探看地理,寻个容身之所来。我们陈留事了,先去那里藏身。”施全领命。许贯忠拿起青錞宝剑,对岳飞道:“万般变化,还需从此剑而起。岳兄弟拿了宝剑,往襄邑、雍丘市上叫卖,惹祝永清探子留意。切莫在一处停留,须时隐时现,二十七日时,引他们到乱草冈下。”岳飞欲领命时,周侗道:“我儿鹏举,素有投军报国之志。今次救人,我却不欲教他抛头露面。”许贯忠道:“老先生如此说,也在情理。此事需换个人来,不知哪个能去?”那牛皋上前道:“既然岳大哥办不得,我愿去。”许贯忠道:“你不是精细之人,如何办得此事?”牛皋道:“哥哥莫要小看我的本事,其实甚大。”许贯忠寻思道:“确是无他人可用。”道:“由你去罢,领十个精细喽啰,也是今日便走。六日之后,转回此地。”牛皋欢喜得令,接了宝剑。许贯忠道:“其余众人,明日且去地道口探看。”众人依计,施全、牛皋两路离去。

次日,许贯忠与众人往地道口处去。那周侗细看周遭情形,盘算附近地势,又进出地道三次。许贯忠暗叹不已,寻思起与周侗相约那两件事时,想得一策,急忙叫来众人,对周侗道:“那卢员外样貌,老先生可否记得?”周侗道:“有七八分,不知何用。”许贯忠道:“要依卢员外样貌,做出一具尸首。若救出卢员外,便在汴河弃下这尸首,挜与官军。”周侗道:“你做的再好,如何瞒得住陈希真?”许贯忠道:“我不要瞒他,却教他以此尸首,欺上瞒下,日后不做追究。果真如此,我们皆可安枕矣!”周侗笑道:“也好。聊胜于无。”许贯忠便对吉青道:“这几日,吉兄弟助我依老先生并卢员外样貌,做出两具尸首来。”众皆惊讶。岳飞道:“许兄又要爹爹样貌何用?”许贯忠道:“老先生与卢员外二人,从那地道逃至汴河。若弃下两具尸首,岂不教陈希真更好搪塞?”岳飞道:“爹爹行事,向来蒙面,何必以真面目示人?”许贯忠道:“老先生今日说与陈希真有旧,明日也说与陈希真有旧。当真有旧,老先生那般本事,陈希真必然猜得出。既然猜出,何不教他看了真面目,好生恻隐之心,放我们一马。”岳飞、吉青都看周侗。周侗道:“也罢。且看那陈希真如何待我。”吉青道:“既然老先生发了话,我这便去做。”许贯忠道:“汴河那边,这几日仍需照看。”吉青点头。众人又看多时,回乱草冈去了。

话休絮烦,已是八月二十七日。施全、牛皋先后返回。众人又去冈上山神庙中,施全道:“元阳谷那边,仍存房舍若干,可暂时容身。”牛皋道:“我引了那人来此。方才上山时,他就在山下林中,贼头贼脑般窥探。”许贯忠点头,道:“我这里亦得消息,今夜是祝永清、栾廷玉轮值。”众皆大喜。许贯忠取过牛皋手中青錞宝剑,道:“我虽是禁军参将,平生不得领兵。今日可否一试?”周侗道:“我们都听调遣。”许贯忠便拔出剑来,锋芒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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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8 00:24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新版结荡寇志第十回(中)

众人听许贯忠道:“今夜成败,须得我们戮力同心。所谓同心,即谨遵号令,不可私行妄动。”众人称是。许贯忠对施全道:“施兄弟带十个喽啰去汴河北岸,备好车马。只待吉兄弟引老先生并卢员外来,即接去元阳谷中。”施全得令。许贯忠对吉青道:“你带十个识水性的喽啰,去汴河南岸埋伏。只等老先生从地道经过时,使水底雷轰塌河床,再入水中救出老先生并卢员外。”吉青得令。许贯忠问道:“乱草冈喽啰之中,可有精细并信得过的?”施全道:“有个叫刘铁的,为人仔细,是我心腹。”许贯忠唤入刘铁,道:“你带两个兄弟,把先前做下的两具尸首,抬到汴河南岸下游之处。但听得水底雷响,将两具尸首用水浸泡片刻,弃在岸边。你们自去元阳谷便是。”刘铁得令。许贯忠道:“我自带二十喽啰,去陈留城东官道上埋伏。”岳飞道:“伏兵于官道之上,莫非要截断两边消息?”许贯忠点头,对岳飞、牛皋道:“你二人带余下喽啰,都留在此处,务必捉住祝永清。”对周侗道:“只待祝永清受擒,老先生即可行前定之计。”周侗点头。许贯忠又对岳飞、牛皋道:“老先生若走,将祝永清绑在山神庙里。如老先生之前所言,但听军营中搏击声起,留下祝永清,去官道上与我会合。”岳飞、牛皋得令。

后事如何,看官亦知,乃此书第三至五回事也。且从乱草冈这里,再将此事略说一遍。那时调遣既毕,众人都去行事,周侗则与岳飞、牛皋留在冈上。那周侗爱子心切,反复叮嘱岳飞,今夜务使青巾蒙面。岳飞依允。看看天晚,冈下喊杀声起,有喽啰来报,说祝永清搦战。周侗对牛皋道:“许贯忠定计,虽教我儿岳飞去捉。我想你也有些本事,敢去一战否?”牛皋道:“有何不敢。”提锏上马,转念想起一事,忙教喽啰在冈上草长之处,设下“绊马索”一道,方才杀下冈去。周侗便教岳飞后面照应。谁知那牛皋福星高照,当真擒了祝永清。周侗喜出望外,便依许贯忠之计,与谢义、娄彪二人同回官军大营。

不说那老英雄自去牢营救卢俊义。乱草冈上,牛皋见祝永清昏厥在地,气道:“好容易擒了这厮,非教放了。”岳飞道:“我们救人要紧,本不与朝廷为敌。”牛皋道:“总不能便宜了他。”伸手往祝永清怀中,掏了一回,竟取出一封信来,笑道:“妙啊。这信拿去与那许贯忠,他又有妙计了。”岳飞道:“兄弟快住手,不可旁生枝节。”抢过书信,却见信皮已经拆过,索性打开看了一回,复又收好,放回祝永清怀中。牛皋道:“写的甚么?”岳飞先教喽啰们绑祝永清去山神庙中,方对牛皋道:“都是些鸡毛蒜皮般家事,无甚用处。”牛皋觉得没趣,却听远处军营中喊声四起。岳飞望见火光,道:“爹爹出手也!我们就好动身。”牛皋没奈何,点齐众人,与岳飞往陈留城东官道而去。

比及二人赶到,见了许贯忠。许贯忠道:“此处尚无官军报信之人经过。你二人既来,我留下喽啰,自己去汴河那里,相助吉青。你们伏于此处,但有官军来时,少则擒下,多则弃了此地,去北岸与施全会合。”岳飞、牛皋领命。许贯忠走不多时,果有两个人身着官军服色,骑马经过。牛皋吆喝一声,众人齐出,擒了二人。片刻工夫,又来了四个官军,也被擒下,与先前那两个,都绑在乱草之中。再过小半个时辰,远处一声轰鸣,岳飞知是汴河地雷响动,寻思欲撤走众人时,军营那面来了一支人马,约有几百之数,尽是骑兵。牛皋道:“恁多官军,我等快走罢!”岳飞道:“兄弟且慢。那拨人来得甚急。这里人多,撤走时行踪必露。不如迎面一战,或有转机。”牛皋应了,教喽罗们摆下阵势,拦住官军。于是便有岳飞使神威,擒袁望,夺龟符一节。既夺龟符,岳飞、牛皋并众喽啰,全身而退。

再说许贯忠,匹马赶去吉青那里,尚未到达,听得一声闷响。许贯忠知是水底地雷轰炸,急忙去岸边探看,见吉青并喽啰们,都在水中救人。许贯忠细看一回,望见周侗并卢俊义形影,喜不自禁。猛然间,见另有两人身着囚徒服色,也在水里挣扎,许贯忠翻身下马,就地取根长竹,伸入水中。其中一人一把抓住长竹,使另一只手拖住另一人,被许贯忠救上岸来。许贯忠见那人生得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另一个赤发黄须,早已晕迷,登时猛省,道:“阁下莫非是梁山好汉。”那人道:“我便是梁山石将军石勇,这个是金毛犬段景住。方才那老英雄大闹牢营,我二人乘乱得脱。”许贯忠暗道:“这老先生口说不救旁人,怎又如此?”忽听吉青唤道:“许兄!老先生与卢员外都在这里,只因溺水,一时昏厥。”许贯忠道:“你速引众人都去施全那里。我自有计较。”吉青领命,率众人扶周侗、卢俊义去了。

却听石勇说道:“你们原来是卢员外朋友。失敬,失敬。”许贯忠道:“石将军多礼,且去那边说话。”伸手把那段景住扶上马背,望汴河下游走去。石勇只得跟随,听许贯忠问起牢营中事,一五一十,说了周侗一番英勇。许贯忠叹道:“你可知那老英雄是何人?他便是卢员外的授业恩师,铁臂膀周侗。”石勇听了,惊得说不出话来。许贯忠忽地停步,指前面道:“石将军来看。”石勇顺他所指望去,黑夜中见两具尸首躺在那里,走过去细看,竟是“周侗”、“卢俊义”二人。许贯忠道:“你看我们今日用计,都在卢员外一人身上。”石勇道:“既然英雄们救得出卢员外,还请救我宋公明哥哥。”许贯忠道:“却有为难之处。”石勇道:“英雄请讲。”许贯忠道:“便在你二人身上。”石勇道:“何出此言?”许贯忠道:“你二人既已脱身,都寻个去处隐居,以终天年。岂不是好。”石勇道:“英雄说哪里话来,我二人侥幸得脱,必四处奔走,求救众人。”

许贯忠叹道:“若救梁山众好汉,我本有个计谋,算来也有三成把握。只是你与这金毛犬段兄弟逃出,却教我后计难成。”石勇欲问究竟,听得远处人喊马嘶,似有官军寻来,忙道:“事急了!英雄不必细说,只吩咐我二人该当如何。”许贯忠道:“方才由地道逃出的,有四个人,便是你二人与那两具尸首。你二人须留在此处,任官军来捉。如此,我后计可行。”石勇慨然道:“我便不走了。”就地坐下。许贯忠道:“我今日方识得梁山好汉!你此去,设法让宋公明、吴学究得知营救之事,教弟兄们务必振作。东京天牢之中,已有内应,早晚传递消息。”石勇点头,道:“事不宜迟,英雄速去。”许贯忠对石勇深鞠一躬,翻身上马,掉头寻路便走。那石勇、段景住被官军擒回,不必再说。

只说许贯忠离了汴河,绕路往元阳谷而去。路上感叹不已,寻思道:“我冒杀身之险,趟这浑水,只因仰慕卢员外之故。那石勇不过是梁山末流,方才作为,竟教我心动。想他一百八人,或被斩戮,或被擒获,或病故,何以竟无一个投诚之人?”不觉泪下,动个念头,道:“许贯忠,许贯忠,你纵使身败名丧,也要救得梁山好汉们出来。看他们日后如何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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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0 23:10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新版结荡寇志第十回(下)

却因这番胡思乱想,许贯忠在黑夜中误了道路,竟转回汴京东门之外。他见城门已开,寻思道:“何不教燕小乙先知喜信?”连忙打马入城,往金环巷而去。许贯忠到得自己居所时,不见燕青,一时倦极而眠。不知睡了许久,燕青方从天牢回来。故有二人前文相见之事。正是花开数朵,终归一处。

燕青听罢许贯忠诉说昨夜之事,知卢俊义得救,喜不自禁,却问:“我家员外尚未醒转,哥哥何以知他心迹?”许贯忠道:“方才我在汴河见石勇所为,已知梁山好汉,彼此义气深重!休说卢员外,小乙在天牢多日,难道只想救卢员外一人么?”燕青细加思索,道:“自离梁山,我连日所想,确是要救员外一人。如今员外得救,忆起天牢值夜之时,脑中盘算,实有救众人之意。惭愧!”许贯忠道:“小乙在东京,可有甚么消息?”燕青道:“只有两件要紧事,说与哥哥得知。”便把徽宗欲纵柴进并林灵素夜宴之谋说出。许贯忠拍案道:“好!这两件事,须得大加利用。”对燕青道:“也不知众人究竟,我此刻便去元阳谷。”燕青道:“小弟同去。”许贯忠道:“张叔夜大军不日回京。你在此地干系重大,离开不得。我早晚引卢员外来此,教你二人见面。”燕青应允。

许贯忠辞别出来,至申牌时分,赶到元阳谷中,见施全所说之处是个院子,里面有几间瓦房。只是院墙、房舍皆残破不堪。这时吉青迎出,许贯忠便问起众人情形。吉青道:“哥哥今番妙计,教弟兄们佩服不已。连同乱草冈喽啰,尽数平安回来。只是卢员外在囚车中困了多日,昨夜又遭溺水,至今昏迷未醒。”许贯忠点头,与吉青去院子里,见众喽啰横七竖八、或坐或卧,分散四处。许贯忠寻思道:“此地被这百余人惊动,早晚为官府发觉,不是久留之处。”

这时正面一扇房门打开,牛皋、施全走出,施全见了许贯忠,低声道:“那父子二人正在里面争执。”许贯忠急忙进房,听周侗道:“昨天许贯忠千叮万嘱,说不可私自妄动。你偏夺了这兵符,官军岂肯干休?”岳飞道:“孩儿昨夜不夺此符,如何教喽罗们全身而退?”许贯忠听得分明,走过去道:“老先生何必慌张。”周侗道:“你来说说。”许贯忠从岳飞手中拿了龟符,冷笑道:“不想那栾廷玉往陈留报信,也调用大军龟符。”又道:“教人送还此符给那陈希真便是。我们还落个顺水人情。”周侗赞道:“这般化解之法,你竟信手拈来。端的好智谋!”许贯忠连忙施礼,欲赞老周侗昨夜英雄时,里面房中有人大叫“阿也!”众人知是卢俊义醒转,尽皆欢喜,都进去观看。

那河北三绝玉麒麟卢俊义,至此重见天日!他睁起双眼,见授业老恩师站在床前,依稀想起昨夜之事,急忙翻下床去,纳头便拜。周侗扶起,指许贯忠道:“这位你可认识?”卢俊义看了一回,道:“莫不是我那小乙的生死之交?”许贯忠道:“员外还记得我。”周侗又唤岳飞拜见师兄。卢俊义看那岳飞,端端正正,一表人才,道:“恩师得此麟儿,真乃大幸之事。”牛皋、施全、吉青也来拜见。卢俊义道:“我此时脑中恍如隔世一般,但求指点。”许贯忠对吉青道:“吉兄弟且去紧守房门,约束喽啰们。我好在此与卢员外讲说缘由。”吉青应声而退。许贯忠道:“先说与员外得知,今日我们聚在此地,皆因一人而起。”卢俊义道:“哪个人?”许贯忠道:“便是员外的那一个人。”卢俊义心头甚喜,与众人听许贯忠自燕青下山起,原原本本,说尽来龙去脉。

卢俊义听罢,长叹一声,道:“那小乙何苦招惹诸位都来为我犯险。”许贯忠道:“卢员外不必多想,既已脱身,只看来日。”卢俊义道:“你休要再叫员外,今后兄弟相称。”许贯忠道:“哥哥说的是。”周侗道:“如今梁山败亡,你已无容身之地。何不与小乙、贯忠,都去隐居。”卢俊义忽地起身,跪在周侗面前,道:“徒弟在此间,尚有大事未了。”周侗道:“你本是必死之人,还有甚么大事。”卢俊义道:“徒弟与梁山众人做了一场兄弟。如今宋公明等人尚在囹圄之中,祸不远矣。我不能独活?必去冒死相救。”周侗大惊。许贯忠暗想:“且看看他兄弟情义。”说道:“哥哥何必如此。那宋江、吴用,正是昔日害你之人。”卢俊义道:“他二人虽与我有仇在先;后来用倾寨之兵,攻破大名府救我,却是恩情。”周侗道:“恩仇抵掉。你与梁山众人早已两不相欠。还是与我隐居去。”卢俊义道:“弟子若要隐居,三年前便去了。”把那年徐槐上山,如何讲说一番忠义之事说出,道:“诸位不知,我那时念头已起,几乎要去归投了他。”众人惊异。许贯忠道:“哥哥为何又转了念头?”卢俊义道:“只因一个‘义’字!想那拼命三郎法场跳楼,柴大官人解囊千金,并众兄弟一番情义,我怎能不报?”

周侗叹口气,道:“罢了!你有这般心思,我总是不能约束。要劫法场,也由你!”起身对岳飞道:“我二人,今日便回内黄。”岳飞道:“爹爹何必这般心急?”周侗指卢俊义道:“我来这里,只为救眼前这个人。如今事成,留此作甚。”许贯忠道:“此间有事未了,老先生走不得。”周侗道:“有甚么事?”许贯忠举起手中龟符,道:“老先生若欲还此符与陈希真,最好做书一封,与他叙叙旧情。”周侗道:“我哪有那般心思?”教岳飞备下笔墨,取个封皮,上书四个大字“陈兄亲拆”,交与许贯忠,道:“你知悉我二人旧事,书信你去拟罢。”许贯忠对岳飞使个眼色,道:“我便出去写。岳兄弟也去,帮我措辞。”岳飞会意,拉着牛皋、施全与许贯忠一同出去。

二人离去,周侗见卢俊义不言不语,道:“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有话即说。”卢俊义道:“徒弟心中有事,不能说出。”周侗道:“莫非要我助你救那宋公明?”卢俊义道:“徒弟不敢。却在想一个人。”周侗道:“甚么人?”卢俊义道:“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周侗一惊。卢俊义道:“恩师不是个厚此薄彼的人。若他未死,也必倾力救出。徒弟只想,若林教头在此,他又如何与恩师说?”周侗不语。卢俊义又道:“恩师三个徒弟,有两个都上梁山。恩师与梁山干系,怎生脱得?又何必执念如此?”周侗潸然泪下,道:“罢了!为你这个‘义’字,我再趟个浑水。却须应我三件事。”

卢俊义便问:“哪三件事?”周侗道:“第一件事。你那些梁山好汉,人数不少。若悉数救出,难保不又去啸聚山林。你却不得再与其同流,须得分道扬镳。”卢俊义道:“果能救出众人,那个‘义’字便还,从此两不相负。这件事徒弟依得。”周侗道:“第二件事。你师弟鹏举,向有报国心志。今次救你,他已经出力不小。我与你再去汴京救人,须教他置身事外。”卢俊义道:“恩师爱子心切,人之常情。徒弟如何不依?”周侗道:“徒儿啊!他日鹏举投军,宋江落草,两者若狭路相逢,你当如何?”卢俊义道:“恩师说笑,哪有恁般巧事?”周侗道:“第三件事。你去立个誓!真若如此,不可相助宋江。”卢俊义说道:“若岳鹏举与宋公明为敌,我两不相帮。有违此言,孤死于塞外苦寒之地。”周侗道:“两不相帮也好。”卢俊义道:“恩师既已应允救人之事。我们与许贯忠众人商议如何?”周侗道:“最好!”卢俊义便唤众人。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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