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贼水浒(修订版), 贼三国圆满落幕,俺继续贴贼水浒,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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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8 21:30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在不更新就对不起这里的朋友了!
(近来有些忙,未能更新,各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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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8 21:31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十八回 倾巢祸见虎狼异心 狭路逢验好汉肝胆

话说高君德恰在侧厅,就招呼宾客,却将事都看的清楚,心中只是叫苦,见军卒衙役奔厅里来,抽身便走,到尉迟老爷上房门口,只听得里面一片哭声起来,倒是尉迟老爷又惊又气,连呕得几口血死了。高君德面色变得几变,就抽身先奔新房来,一路只见使女乱走,家将奔窜,却哪里去顾得许多?到得新房前,连声叫门,却是房内一点声息也无。高君德失惊,就一脚踹开门,奔将进去,遍房内寻不着那小姐,正惊间,抬头却见梁上悬着一人,却不是尉迟小姐是谁?高君德叫声苦,就急扯张凳子上去,将尉迟小姐抱将下来,见脖项里深深一道勒痕,高君德心慌,就将手去尉迟小姐鼻前试,却喜尚有微微气息。便此时,只听得军卒衙役嚣叫喧呼声近新房来,高君德无法想,抱了尉迟小姐就踢烂后面窗子,越窗出去,却奔后面柴房来。进得柴房,就撤开个冷灶锅台,却露出个黑洞洞入口,却是一条地道,高君德抱着尉迟小姐就待钻进时,却听得后面有人声唤:“高总管救我们!” 高君德急回头时,却见两个使女跟进柴房来,就眼泪汪汪的求告。高君德心思转得几转,忽地指后面道:“有军兵追来了!”那两个使女吃惊,扭头去看,高君德就把尉迟小姐放下,从靴里抽出尖刀来,去个使女后面就脖颈上一勒,鲜血飞溅,就先杀了一个,另个使女惊呆,叫又叫不得,走又走不得,被高君德就捂住嘴,就心上一刀戳进去,也吃杀了。高君德就冷笑,就尸身衣服上将刀上血迹擦拭了,还插入靴里去,方抱了尉迟小姐入地道里去,走出数步,将尉迟小姐放下,又回来将锅台移回原位去,将地道口掩了。方回来抱了尉迟小姐,就地道里行去,约有七十来丈,见前面却没路了,高君德就推开前面一堵土壁,却原来是活的,就钻将出去,却是个小小枯井,约有三丈来深,高君德就摸索一阵,从青苔泥土里寻出条索子来,就扯着索子,一手抱了尉迟小姐,一步步蹬着井壁,扒将上来。

就出得井来,身周却是个小小四合院子,方松口气,就推开房门,里面却是无人居住的,便将尉迟小姐放在床上,自己方坐定了喘息。你道这高君德如何原有这等安排?原来高君德随了尉迟老爷二十余年,心思周密,便和尉迟老爷商议,道是世事险恶,须防意外祸事,建那大宅子时便先暗暗安排下这地道,直通到这边小宅子里,这小宅子只是旁人顶名,被尉迟老爷的大宅子包在深巷里,因此年长日久,再无人知晓,这事却只有尉迟老爷和高君德两个知道,预备一有祸事便来这里躲避,以今日高君德却带尉迟小姐到这里。却是过不多时,尉迟小姐悠悠醒转,哭将出来,高君德大喜,就道:“小姐无事了?你好日子却如何寻这般短见?”尉迟小姐只是哭,便有千言万语委屈,只是说将不出,泪如珍珠般落下,却哭了良久,方惊省自己在这个所在,就惊道:“高叔叔,我如何在这里?我爹爹呢?”

高君德便跌足道:“你道你招的哪个女婿是谁?却原来是个贼!是梁山上的巨盗黑旋风李逵,杀人放火不眨眼的魔君!吃官府发觉了,现将他拿了去,便是个千刀万剐的死罪!连累着家里也被抄检了,男男女女都拿了去,眼见得九族株连,都是个死罪哩,我舍命救你到这里,只可风声安稳了再做计较。”

尉迟小姐急问道:“我爹爹呢?他可是平安?”

高君德摇头道:“老爷闻得祸事,吐血死了,眼见得只剩得你我两个了。”

那小姐听得,叫一声爹爹,眼前一黑,便死将过去,高君德急来救唤,又掐小姐人中,过得多时,那小姐悠悠醒转,放声大哭,高君德道:“小姐轻声些,若被外人听见,不是说处。”

那小姐道:“既是我害死了爹爹,如何还可活着?我情愿觅个死处。”

高君德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姐老爷尚未入土安葬,你就要觅死,岂非不孝?

那小姐又哭就来,就道:“既是要安葬爹爹,还请高叔叔费心,奴家衔草结环,也当报叔叔的大德!”

高君德听了却叹息一声,道:“妹子,你也知尉迟家都成了反贼逆属,我若出面去安葬老爷时,须担着身家性命关系,看在妹子身上,我便去做了,你却如何谢我?”

尉迟小姐听他如此说,又惊又怕,道:“高叔叔,你在我家二十余年,我爹爹亲手足般待你,我亲叔叔般敬你,今日你却怎得这般说话?须不是理处?”

高君德听了冷笑道:“妹子,你可知我心中的苦?这许多年来尉迟家有这天字号大家业,却不是我一手打理来的?我自无半点私心,不置一点私产,却是为得谁?我从小一手看了你长大,便爱煞了你,发下愿心要娶你为妻,谁知今年和老爷说起,他竟一口回绝,我伤心欲死,数月只推有病,不再理事,你不知道内情罢?这回老爷病了,看看要死,他偏要弄什么彩楼招亲,偏不将你来许我,却是何天理?全不念我这二十年的血汗劳苦,这尉迟家如何对得住我?他弄尽心机,只怕家产落入我手里,谁知机关算尽,却弄个这般杀人放火不眨眼的魔君来做女婿,将这家产给赃官们夺了去,自家也呕血死了,却不是天报应?哈哈!哈哈!妹子,我虽大你许多,心里却只有你一个,一个妾也不娶,多少有资色的丫头我正眼看也不看,只想着你一个,天幸有这机会,我拼命救你出来,你可答应随顺了我,我自一生好好待你,替你葬了父亲,你我两个自远走高飞,去过快活日子,如何?”

那小姐听的呆了,只叫道:‘不是这样子!不是这样子的!”

高君德就道:“妹子,你应不应我?”那小姐抱了头,将身子缩到壁角里去,只是哭叫道:“高叔叔,不要!不要!”

高君德红了眼道:“妹子,若是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得不到,那泼贼黑旋风也做得你郎君,我如何不能够?便这时我用强,也说不得了!”便扑上床去,将小姐压在身下,撕扯衣服,道:“妹子,我想你这许多年,你可现在完了我心愿!”{那小姐哭泣挣扎,却怎能得脱?正是:琼花香散白云外,却被恶风狂意摧且说高君德狂性发作,就来强暴尉迟小姐,却这时间,只听得门外一声喝:“老爷们听你多时!”

就两扇门都踢下来,一条大汉挺扑刀就奔进来,来杀高君德。高君德赤着半个身子,就床上跳下来,急看时,却是杨雄,满脸怒气,就骂道:“也当你是个人物豪杰,如何乘人之难,强暴弱女?便杀你这滥污禽兽!”

高君德大怒,见床边有条杆棒,便抢在手里,与杨雄相并,有五七合,高君德终是心虚,见赢杨雄不得,托得跳上床,撞破窗子便寻走路。杨雄冷笑,就喝道:“外面的截住!”

高君德落下地,腿上早被一棒扫着,扑地倒了,却是石勇在外面伏着,见高君德跳出窗子来,就一棒扫在他臁子骨上,高君德如何挣扎的起,被扬雄赶将出来,朴刀只是咯察喀察的乱戳,可怜高君德做了一方大家豪强的总管,二十余年,为其心不正,今日死在梁山豪杰之手,正是:一生豪霸却情苦,落井下石死亦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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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8 21:32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却说杨雄石勇两个杀了高君德,却是二人如何找得到这所在?原来石勇在尉迟家出入得一二年,房舍大半都熟了,就今日婚宴喜庆之时就和杨雄两个暗暗入里面来,寻到新房所在,就暗里护持李逵,不想就生出大变,李逵醉酒吃军卒拿了,二人只是叫苦,见官府势大,千万人打入尉迟府里来,救护李逵不得,正没奈何间,却见高君德负了尉迟小姐奔柴房里去,二人诧异,就暗随在后面看时,却见高君德杀了那两个使女,二人大怒,却见他负了尉迟小姐就钻地道里去.二人过片时随后跟来,却听见高君德在屋里和尉迟小姐说话,二人听得咬牙切齿,及见高君德做出此禽兽之行来,二人如何还忍得住?就挺身出来,杀了高君德,犹自恨恨不已,石勇道:“我与他结交了一二年,见他平日行事也有些豪杰的做派,却如何人胆里只是包着兽心,却不正是个伪君子?”

杨雄冷笑道:“真小人不可怕,偏是伪君子最是害人,这等落井下石之事,却是教人心寒,今日也算替世上除了一害!”

二人讲说未已,只听得屋里一声闷响,便似有人跌倒,杨雄叫声不好,和石勇两个抢屋里面来看时,见尉迟小姐倒在地上,头上满是鲜血,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却是尉迟小姐伤痛哀愤,再无可生之念,就挣扎起来,一头撞在墙上。二人叫声“啊呀”,就急扶起尉迟小姐看时,见尉迟小姐气息奄奄,双目紧闭,额头伤口鲜血汩汩而出,二人心慌,就撕衣服来捂时,哪里止得住?眼见得鲜血将几重布都泅透了。却是杨雄眼尖,见桌上供尊白衣观音像,像前一个香炉里堆着些香灰,心中大喜,就急抓两把敷在小姐额头上,果然鲜血渐渐流得缓了,二人就松口气,将小姐扶到床上,自商议事情。

石勇道:“眼见得铁牛吃那些贪污官吏拿了,却不知眼下有性命之忧也无?这小姐既嫁了铁牛,即是他的浑家,也这般昏沉沉的半死半活,也须得救她。你我只两个,又无三十六只手,却如何来做的这些事?”

杨雄就沉吟片刻,道:“且不要慌,我想起李逵曾这里结交些闲汉,看去都似是讲义气的,你这街坊里熟,就可去寻他,拿些金银与他,要他去官衙里使上买下,就先少教李逵牢狱里受苦,稳得住他性命。我自去找个稳当医生,来看了铁牛浑家的伤,然后你我就设法出城,送尉迟小姐上隐龙山去,却启请宋江发大队军马,来打这天门城子,救李逵性命。”

石勇道:“便是如此最好,且喜我前头收得那司州的赌债,不曾还与尉迟家,倒有五七百两金子,说不得就先拿出来救这黑旋风性命。”就自去了,杨雄见尉迟小姐昏迷不醒,也不敢来耽搁,也自上街来寻医生。

却是转过十几处街巷,只听得前面有铜锣响,又有人喝采,杨雄就近人群前看时,见个病黄脸汉子在场子里面使拳,场中竖着三五束哨棒,上面插几个纸标彩旗,挂十来贴膏药。那汉子三五趟拳脚使过,都有路数筋节,又使一路棒,端的是棒法排密,无有破绽,这汉子收住了棒,口中无一点气喘,就又有个尖头瘦身材汉子敲着铜锣,口里叫道:“千百方看官,都是俺们衣食父母,今我兄弟把本身武艺来贵乡宝地献示了,并不敢夸口,如见得好时,也请恩官口里传名字,囊中舍几文,做成俺兄弟衣食道路,感恩不尽。如要膏药,眼前取赎,若不要膏药时,也请高抬贵手,盘子过处,休教空过了。”将铜锣兜底,就来人群中敛钱,当下看的男女也有给的,也有散去的,就转到杨雄前时,铜锣里倒有三五百文,并几个碎银角子,卖得出三五贴膏药。

杨雄却压低了头上笠子,朝那瘦汉子笑,道:“好丑手段,却来这里骗钱。”

那使棒的汉子听得清楚,心中无明火发,直抢过来,喝道:“你这厮讨打!”

杨雄就掀起笠子来,笑道:“兄弟你脾性不改也!”

那两个汉子看了,惊叫声“啊也”,扑地就拜,叫道:“哥哥别来无恙?”

杨雄就低声道:“此地不是说话去处,两个兄弟可随我寻地方坐地。”看的人见三个相认,料没了热闹看,就都散了。这两个自收拾了枪棒膏药,随杨雄直到个僻静小巷无人处,杨雄方道:“薛永兄弟,你自使惯枪棒卖药的,走这道路也不奇怪,如何王定六兄弟也和你做了一路?”

原来这两个却是病大虫薛永和活闪婆王定六,薛永就道:“我自来阴间,无处觅食养身,就再做起这般道路来,也可过活,前几月却撞见王定六兄弟,他也孤零零的栖惶,因此我两个做一路。王定六兄弟在梁山上拜安神医做个记名弟子,学得他些许本事,配的出好膏药丹丸,用过的人都叫好。因此我两个生意着实红火,每日赚得起几两银子喝酒。因听得天门城热闹,就奔了来,今日方进城,不想在这里撞着哥哥,哥哥如今却做什么道路?”

杨雄就笑,因把前事都说了,听得两个时而眉飞色舞,时而咬牙切齿,最后方把李逵这城里招亲事说了,道:“我来街上寻个医生,要救尉迟小姐性命,不想却撞着两位兄弟。”

那两个听了,都笑,薛永道:“我们进城来听得满城里闹动,说个黑大汉招亲,娶得天仙般个小姐,却又是个杀人强盗,就洞房里被官府拿了,谁知却是这黑旋风!哥哥莫忧,铁牛是个福将,哪里吃过大亏来?便是尉迟小姐的伤,也包在王定六身上,他自学得安神医手段,救得性命。”

杨雄大喜,就引了两个,路上买些酒肉馒头,走僻静小巷再回那宅子来,王定六自先看尉迟小姐伤势,道:“流血虽多,且喜未伤着要害,若静养几月,自然平复。”

杨雄方放下心来,就看王定六与小姐洗去了香灰,换了好金创药,就重新用细布包扎了,见那小姐呼吸平稳,沉沉睡去,想起她这一日来经得种种变故,也觉心中酸苦。幸得生性也豪达,就且与薛永王定六两个饮酒,天晚自去眠了,第二日清晨石勇方推门回来,见得薛永王定六,几个都惊喜。见了礼,方自说自家去办的事,道:“今诸处城门都关了,索拿与尉迟老爷亲厚的,已拿下四五千人在监狱里,满城里都闹动,人心惶惶。秦寿几个把尉迟老爷家产都抢夺了去,昨夜大摆宴席庆贺,却把李逵拷问,铁牛只是大骂,被打了一百大杖,又上了夹棍,死去几次,现上了一百斤大枷,下在死牢里,只等报酆都城里审解发落。我自寻到那周德威家里,他果然义气,冒着杀头干系,就出去奔走,打听消息。他邻居家却是本州的掌案王孔目,我自留五百两金子与他,教他送三百两金子与王孔目,教做活了文案,维持住李逵性命。再将一百两金子去牢里分俵与大小牢子,免得李逵受苦,其余的一百两金子却只教他随意花用,只要他来出力。只是回来也听得他说,如今满城里挨户搜捉,画影图形,要捉拿我与杨雄哥哥并高君德与尉迟小姐,凡拿得住一个到官的,就赏一百两金子。凡有藏匿在家的,便是死罪。各家都要查铺保,因此道路上行不得,我自小心回来,也几次险撞在网里。”

几个都听的面面相觑,杨雄道:“既如此,这里住不得了,须赶紧出城去,只是罗网既严密了,却如何出得城去?”

石勇道:“这个我已自和周德威说了,他说那西门把门的尽是他的兄弟,教我们都乔装做农夫,将炭来抹了脸,赶一辆柴车,将尉迟小姐放车上,将干柴来掩盖了,他自护送我们出去。”

众人大喜道:“想不得铁牛却结交得这般好兄弟!”正是:莫轻市井屠狗辈,亦有豪杰仗义人。

且说杨雄几个就商议定了,杨雄复道:“便是我和石勇兄弟,这城里查的紧,自然留不得,便护送尉迟小姐上隐龙山去时,也须得王定六兄弟路上看顾,只是这城里须得留个兄弟,就暗里照顾李逵,要设法保得他性命,另外就等宋江哥哥发大军来时,就暗中通报消息,里应外合,破他这城子,便是薛永兄弟留下如何?”

薛永道:“就听哥哥吩咐,我自在这城中潜伏,见机行事便了。“ 杨雄大喜,就教石勇将余来的一二百两金子尽数留与薛永,随时打点使用。当下石勇就到夜暗时,自去寻了周德威来,教他和薛永相见了,就又安排下牛车.第二日天明起来,几个将衣服来换了,都做赤脚农夫打扮,将柴炭来抹了脸,就将尉迟小姐抬在牛车上,上面胡乱堆些柴草,将尉迟小姐遮盖了,将各人应手兵器也塞在柴草里,就备万一。当下几个拥簇着柴车,出巷子来,却见周德威早和两个闲汉等在巷口,见几个出来,也不做声,就打声唿哨,就闲汉扶了自己先走,几个赶着牛车后面远远跟着,路上行人稀少,原是这城里人都闻得尉迟老爷家这场祸事,都要躲祸,在家里哪里敢出来,只是几队军卒衙役在街上巡,就盘查可疑人等,却是周德威在这城里结交的兄弟多,又得了石勇的金子,就军营衙门里打听的明白,这几处巡查的头目早都使了钱,暗地里说好了。因此这些军卒衙役看见这前后两拨人,都如不见似的,不来盘问罗唣,放这几个直到西门上,那西门守将唤做小乐进杨炎,是个极讲义气的,早时却受过尉迟老爷的恩,有心报答,昨夜又早得了周德威与的五十两金子,得说开就里,因此也早安排下心腹。见得牛车过来门边,就乔模装样来喝问几句,便喝令开门,将这几个放了出城。薛永却和周德威做一路,见这几个出得城,自回去了。正是:虎官枉自严安排,不敌黄金真可哀。遂教英雄透重关,数万雄兵含怒来。

却说杨雄三个就护了尉迟小姐,投前路来,到得二十里外一个集市上,杨雄就道:“这等破车,如何能千里迢迢送尉迟小姐上隐龙山去?便是事情紧急,有二三千里路程,若不急去隐龙山上请得兵来时,却不怕误了铁牛性命?便可着集市上觅辆好车儿,安了尉迟小姐,再买几匹快马,你我兄弟乘坐,急赶上隐龙山去。”

那两个都道:“哥哥说得极是。”便把牛车停在路边,王定六守了。杨雄却和石勇来集市上寻买马匹,却是转得一遭,就有卖牲口的,也是些老牛瘦驴,瞎眼瘸腿,哪里能坐得人,赶得路?两个失望,杨雄道:“既如此,且到前路头集市上再买,这等牲口,枉瞎了银子。”

两个便原路回来,和王定六说了,三个赶了牛车,就急急赶路,却是行到中午,就天阴上来,淅淅沥沥,落下秋雨来,这几个就杨雄只带个蓑衣,却自急去盖在尉迟小姐身上,无一刻,雨水将三个衣服都打湿透了,三个狼狈,石勇恨恨道:“便是老天也来欺负人,只没点良心!”

杨雄冷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猪狗,我自听得公孙道长这般说,它高高在上,如何有丁点良心?若有良心时,须来惩恶扬善,那阳世的道君皇帝,这阴间的秦广王,一般的昏淫无道,任用些猪狗般的奸臣,害苦了天下百姓,怎不见得它报应这两个?恶是惩不得了。要说扬善时,眼前这尉迟小姐明珠美玉般的人品,白纸般心地,怎害得她一日家破人亡,被那姓高的猪狗作践?却是扬得甚善?自古老百姓就骂这贼老天,岂不是该骂?”

王定六道:“别的不管,便它下这场雨时,我自也骂他一万遍贼老天!”三个就雨里放声大笑,却是天色愈发墨黑了,那雨下的愈发的紧,行的这路都是黄土铺的,眼见得雨中都成了烂泥,三个在这雨中高一脚,低一脚,奔走的只是狼狈,十分困苦,一步步只是拖着泥水,拔着黄泥,推着那车子,拼命挨向前路来。

正是:行路恰逢连阴雨,落难更见顶头风。

却是行出十来里地,早到上灯时分,三个在雨中只不见一点灯光,一处人家,找不到一点避雨去处。都不由得心慌,杨雄去车上声唤尉迟小姐时,听不得一声应,把手去额头上试时,原来早火炭般烫,却是昏迷不省,杨雄咬牙道:“就我几个时,树下也可挨得一夜,这等千金小姐如何经地起?却不是今夜要断送她性命?老天,这贼老天!”

正恨怨间,几个推着车子拐过一处山嘴去,王定六忽地叫道:“好也,哪不是一处灯火,却是有人家去处也!”

那两个急看时,果见几百步外一座黑压压林子,透出那一点昏黄灯光来,三个大喜,就身上添出无数新力,赶车子投那灯火处来。到得近前,却见是几百棵大柏树围定几间小屋,却是一个破庙,杨雄道:“既有灯火,必有庙祝主持,我们可就这里求宿一晚,讨些热汤水喝,就救尉迟小姐。”

石勇性急,早奔上石阶去将门拍的山响。却是无人来开门,石勇道:“这贼道士耳朵塞了驴毛怎地?莫恼了老爷,与他一顿老拳!”又去打那门环,却是再打得几下,里面灯火忽得灭了,几个都大怒,石勇恼道:“这贼厮鸟好无道理!直不生着颗人心?这等大雨闭门装睡,老爷直杀了他!”就喝一声,奋忿怒一脚将两扇门都踹下来,直飞到院里去。石勇愤怒,就车上抽了朴刀,大踏步赶进院里去,杨雄叫道:“不可莽撞!”也赶进去。

石勇早冲正殿里去了,就拈着朴刀喝道:“贼厮鸟都来受死!”

却见那屋里十几个人都抖,就跪下战兢兢的道:“大王爷爷饶命,财帛任你们将了去,只求饶条性命!”

石勇倒怔住,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在这庙里坐地?”内中一个叩头道:“小的们是黄金城张老爷门下,将金沙来天门城里交易各种药物,天下雨又晚了因歇在这庙里,财货都来两廊下车子上,任大王取用,千万留小的们性命回乡去,感恩不尽!”

石勇和赶进来的杨雄都笑起来,道:“我们也是一般过路客人,却是什么大王?只是这等雨夜,你们如何不开门,反将灯来吹熄了,不放我们入来?”

那些人都吃惊,方一个个爬将起来,见两个端详,有信的,也有不敢信的,先前那客人道:“便是新近这地方百里去处新添了一伙强人,劫掠过往客商,十分凶狠,因此小人们心里惶恐,乘大雨赶这段路程,为路程艰难,车马再行走不得,只得奔这庙里歇,听得打门声急,只当是强人,因此惶恐,不敢开门,将灯火也灭了。”

杨雄两个都笑,道:“既如此,我们也有四个人,你们可腾一片地方与我们,大家各不相扰。”

那些客人都大喜,道:‘应当!应当!’就腾出一片地方来,又抱两抱干草,道:“雨夜地寒,又无有床铺,聊做铺地。”杨雄见他们小心,便道:“有劳,十分感激。”就拱拱手,自和石勇出去将王定六抬尉迟小姐进来,就干草上歇了。石勇自将那牛牵去后面,却见后面空房里有十来匹马。当下自回来。见杨雄两个就空处生起火来,又借来那伙客人锅,就烧热汤,又烘烤衣服,当下也来向火。那方才说话的客人就提两瓶酒,并一个纸包,送来道:“两只烧鸡,几斤肉干,和这些酒,就请胡乱充饥挡寒则个。”

三个都是身上寒,肚里饥,见了大喜,杨雄道:“怎敢叨扰,方才相惊,十分过意。”

那客人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的只是惭愧读了几本书,手无缚鸡之力,却最爱读太史公的游侠列传,常想象荆卿聂政的风采,故只愿结交天下好汉,今见三位风采,皆是英雄气象,因此相敬,些许微物,何足挂齿?”

杨雄听他言语不俗,见火光下看这人形貌,见此人六尺来身材,三十二三年纪,一张白净面皮,两眼有神,颌下短须,便喜,道:“既是意气相投,何妨同来饮酒?”那人就火堆边坐下,就与三个将酒来饮,杨雄就问他名字籍贯,那人道:“在下严子庄,黄金城外博陵县人氏,自幼颇读些书经子史,只为体弱,练武不得,这世界又污浊,朝廷昏暗,官位非钱不得买进,非亲友不得提拔,因此进身不得,三十之年只飘泊寄食,近来得本城张大善人青眼,就命帐房里管账,近差在下领这十余个脚夫,将金沙来天门城买卖药物并西洋宝贝,不想遇着几位,实是生平之幸,”

又饮一轮酒,王定六早去看尉迟小姐,见依旧昏迷不醒,心下便慌,那严子庄也过来看时,把了脉,道:“不妨,这小姐是个内伤焦虑,外感风寒的症,若是寻常医生看,十分凶险,小的不才,曾到逐天山游玩,得个异人传授些药理,因此开个汤药方,包这小姐无事。”

几个大喜,杨雄道:“可是那云中老人么?不久前在下也同个兄弟去那山上求医,果是神仙手段,今先生得其传授,也是十分高明的了。”

那严子庄听得大喜,因此更觉亲厚,就开了方,叫脚夫去廊下车子上取药,且喜诸般药物齐备,就屋里煎起药来,杨雄几个感激,复与他饮酒闲话,不多时,忽地庙外喊声大作,那马蹄声似暴风骤雨,四下将庙围来,只听得外面就几百人齐声喝道:“不要走了肥羊!”庙里这几个一齐大惊,正是:才剖肝胆见交情,又惊强贼雨夜狂。

却说强人发喊围了这庙,严子庄和众脚夫都大惊,发起抖来,杨雄就跳起身,取了朴刀,喝道:“你们都不要怕,都躲到屋里,不要乱动!若听得我叫时,可就屋里呐喊,惊那强人则个!“就挺着朴刀大踏步出去,石勇和王定六也各挺了器械,也奔将出来,早见三五十条大汉裹了红巾,举着松明火把,挺着刀枪,就涌入庙里来,见这三个出来,发声喊,就围裹上来,将刀枪乱搠。杨雄冷笑,就手里起动朴刀,早搠翻五七个在地上,石勇和王定六两个赶上,又将七八个放翻,这些小喽罗本只当是普通客人,因此将刀枪来杀,谁知却撞上这三个好汉,见一连杀伤了十数个,不是头路,都心惊,发声喊,往门外就走。这三个却哪里肯舍,就赶将出来,将这些小喽罗赶得奔走无地,反将自家队伍冲动。

这三个就赶出门来时,忽听得一声喝:“那儿的贼厮鸟,敢伤我家孩儿?”杨雄石勇几个火把明处看时,见小喽罗分开,一条大汉挺着朴刀咆哮着赶将过来,黄发爆睛,一脸横肉,甚是勇猛。杨雄冷笑道:“正是你家爷爷,来杀你这等专劫良善的贼!”

那大汉大怒,喝道:‘叫你这鸟即刻就死!“就来抢杨雄,杨雄冷笑,就仗生平本事,来迎这大汉,这两个就在庙门外厮并,怎见得这场好斗:来来往往,须有招架遮拦;进进退退,自有路数规矩。这个忿心,要把风使千般快。那个仗怒,待将雪翻万片迷。赶入里去,丁字脚里凤凰大展翅,转几步脚,大退身中恶蟒突回头。正是罗煞逢吊客,恰是敌手斗良才。

两个就斗过四十余合,不分胜负,那些小喽罗见那头领赢不得,发声喊,就涌将上来,石勇王定六两个大怒,也仗手中器械去迎。眼见得便是混杀,就忽得那些小喽罗里一人踊身出来,喝道:“都不要斗!“就挺身赶到两个圈里,将一条铁链一隔,只听噹啷啷响,将两口朴刀就分开两下,挺身到里面去,向那黄发汉子道:“廖大哥,这是我旧日兄弟,看我面上,权且罢休。”

杨雄火光里见得分明,大喜叫道:“邓家兄弟,你如何在这里?”石勇和王定六也认得,却是自家梁山上的兄弟火眼狻猊邓飞,都且惊且喜。那黄发汉子却怒,叫道:“邓家贤弟,这几个厮鸟是什么人?”

邓飞道:“都是小弟旧日梁山上的兄弟,与哥哥相斗的便是病关索杨雄,那两个是石将军石勇和活闪婆王定六,都是极好义气,看在小弟薄面上,哥哥可来相解过了。”

那黄发汉子怒道:“便是你家兄弟也罢,看你面目,教他们都来叩头赔罪,让开道路,便不与他们计较。”

邓飞道:“原是一场误会,如何却教他们陪罪?哥哥且看小弟薄面,都不来计较。”

那黄发汉子变了面皮,道:“你这厮孤魂野鬼,我教你伙里做第二把交椅,却何一见别人,就背反起来?只将胳膊肘来外拐!却不是该死?”

邓飞道:“廖大哥,你我兄弟也一场,如何这般面目?便将言语来相劝,既是我家兄弟在此,这趟买卖做不得了,不如回去便休!”

那姓廖的焦躁,道:“红眼贼,你这背反的贼,阻俺家买卖道路,却不该死?这回连你作翻了一发便休!” 邓飞大怒道:“好心将江湖上意气来说你,你这厮便只恋着钱财,却不要走!”

那姓廖的仗朴刀便来奔邓飞,邓飞忿怒,将铁链相迎,众小喽罗见两个头领自家火并起来,都惊呆了,举动不得。看看有二十回合,杨雄见邓飞武艺不输这姓廖的,急切也赢不得,心里思量道:“眼见得杀了这姓廖的,便有结果。”大喝一声,挺朴刀抢圈子来便并这姓廖的。那姓廖的如何当得住他两个合力,就叫:“小的们都来!”

便有他二三十个亲信围拢来,石勇和王定六大喝,也杀入圈子里来,邓飞也自有十数个心腹的,也拥圈子里来混战,当下庙门前乱作一团,却是斗不多时,那姓廖的人大半都被杀翻了,那姓廖的也吃杨雄邓飞并住,就肩膀上吃杨雄扫了一刀,见不是头,拨转身就走,杨雄邓飞大喝,并力赶去,就赶到条山涧前,那姓廖的绕着涧走,邓飞脚健,看看赶的亲近,就喝一声,一铁链去姓廖的背上打着,姓廖的叫一声,就掉进那山涧去了,正是:强粱只重金与银,背义自有横祸时。邓飞和杨雄便下涧来赶,不知杀得这姓廖的也无,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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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病关索山寨结姻缘 智多星征远兴三军

话说姓廖的被邓飞一链打下涧去,两个见这涧险峻,下去不得,就大宽转寻路下涧里来,到那去处,却不见那姓廖的踪迹,两个就涧里上下左近又寻一遭,只不见那姓廖的踪迹,却见涧水是极急的,杨雄道:“眼见的这雨夜水急,定是不知冲这厮尸身哪里去了,况这涧岸如此高法,便是跌下来也先跌死了他。我们且只回去。“

邓飞道:“这厮唤作廖飞,生平颇做些不仁不义的事,每每去山里外人家掳掠少年女子,将来奸淫取乐,厌了便杀,劫掠客商又从不留活口,小弟几次看不过,劝阻拦他,因此他怀恨在心,借此次便翻脸,想要将小弟杀了,却得除了这畜生,算是除却胸中一口恶气!”

杨雄道:“兄弟也英雄,却如何和这般厮鸟做一道,岂不是自家都辱没了?”

邓飞叹口气道:“便是小弟来这阴间,没了道路,只得重新做这般没本钱生意,先后聚合得八九十人,却因连做了几家大户,被那些大户告了,捕盗官兵追的紧急,几处山头都立脚不住,这姓廖的却聚集得二三百喽罗,几次派人去说合小弟,许小弟做第二把交椅,因此没奈何与他并了伙,且图立一时脚,谁知三月来受尽这厮的肮脏气,几次欲决撒了,为他人多,没奈何强忍了,今日方将气来出尽了。”

杨雄道:“既是杀了这厮,兄弟可就并了他余下人众,就这附近扎住,待宋江哥哥引大军来时,一并去打那天门城子。“ 邓飞惊讶,就道:“宋江哥哥如何又聚集起兄弟们来?却是如何要来打这天门城子?”

杨雄因把前事都说了,道:“我们便要去隐龙山上告知宋江哥哥,教发兵来救这黑旋风,为这厮胡乱大弄,又生出这等是非来,眼见得又是场大厮杀也!”

邓飞笑道:“这黑旋风无处不生出事来,这番倒娶个好婆娘,既是如此,小弟就将这帮人马整备了,只等宋江哥哥兵来。”

杨雄道:“如此最好。”

两个说着话,早回庙前来,见石勇和王定六将那廖飞的亲信都杀了,其余大半喽罗无有主张,都呆在那里,不敢乱动。杨雄就取个尸首,一刀将头割下来,提在手里,喝道:“那姓廖的贼已吃杀了,尸首撺在山涧里,你们都来投顺了我家兄弟,都无是非,一般佛眼看待,如有抗拒的,将此为例!”

那些喽罗见此,都惊怕,更兼那廖飞嗜酒苛暴,待这大半人都无恩德,反不及邓飞做事宽宏服人,当下都跪下道:“愿拥邓头领为山寨之主。”

邓飞大喜,就教几个同去山寨吃酒庆贺,杨雄道:“便是有个姓严的客人,这人医术极好,也有些江湖情分,也可邀他同去山寨吃杯酒,就寨里替铁牛浑家看病。”

邓飞道:“甚好,只不动他财帛罢了,自送他平安下山。”

杨雄就入内将庙外事都与严子庄说知,就请他上山寨去暂坐,那严子庄思量一时,方道:“既是杨大哥如此义气情面,包得我们今夜平安,如何敢不应呼唤?自随前去便了。”

杨雄大喜,就出来和邓飞说了。当下邓飞喝教小喽罗将杀翻的那些尸首都去撺在山涧里。余下二百来人都来庙里两廊里歇了,到得天明,秋雨却停了,就都起来,邓飞领了众小喽罗先走,严子庄将自家坐得车子让出来,却与尉迟小姐乘坐,自骑匹劣马,督了众脚夫赶了十辆车子,和杨雄几个后随,一路上那山寨来。

原来邓飞等驻马的山寨叫做黄草山,却是草创,也自有了五七十座房屋,盖起聚义厅来,造得断金亭子,当下众人行了半日,上得山来,邓飞就请几个聚义厅上坐了,教放翻两头黄牛,杀得五口猪,十只羊,整备宴席,和本山出的山果杂品,就摆上一桌,请几个饮酒。那十个脚夫另教个头目招呼。另教这山上的三四百小喽罗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吹大擂,大家快活。又将前些日子廖飞掠来的金银从库里取出一半,就分散与众头目与小喽罗,当下山寨上下,欢声雷动,从此都死心踏地的拥护邓飞。山寨人心大定。正是:强人自有强人心,最爱酒肉与黄金,一旦金珠散出去,却买人心归主新。

当下杨雄几个都与邓飞做贺,杨雄道:“邓飞兄弟如此手段,正是我梁山旧意,人心既顺,何事不成?眼见得此地已成一小规模,可再略加整顿,莫伤附近山户人家,莫劫寻常行路客商,自然得人心拥护,一面收集粮草,只向那为富不仁的大户下手,待宋江哥哥大军来时,自有贤弟开创这个局面在此,却不是贤弟的头功?如此上隐龙山时,于众兄弟前自然光彩。”

邓飞大喜,道:“自当尽依哥哥所言。”

与几个都开怀畅饮,当日几个梁山兄弟都大醉,只严子庄辞要为尉迟小姐诊脉,因此只略用些酒,众人也不强他,自请他去房中与尉迟小姐诊脉看病。

却是席间杨雄出来解手,走到间草房之后,却听得房中有女子哭声,杨雄诧异,就解完手,隔窗子看时,就见草堆上有个女子哭泣,虽村野女子打扮,却也极有几分颜色,只是头破损了一大块,结着血痴,杨雄略想想,就转门前来,见上面把着铁锁,两个喽罗坐地,杨雄就问时,那两个正吃酒,却也经得昨夜事了,见了杨雄,都自小心。一个道:“这是那个姓廖的前日就前山牛家村掠得这家女儿,强要奸淫,这女子却性烈不从,与寨主厮打,又将头撞墙上。姓廖的本要杀她,为爱她颜色,就忍了气,打了一顿,教锁放在这空房里,不与水米,道什么时候从了,方教放出来,教小人们看守,不想他自家先吃杀了。却是未得新寨主吩咐,因此不敢放这女子,只先送水和馒头与她,谁知这女子只是不吃,依然这般只是哭。”

杨雄道:“既如此,如何不放她家去?你们且开了锁,就你们两个护送她回去,回来我却取十两银子赏你们。“ 那两个喽罗大喜,只一个踌躇道:“却是未得新寨主发话,小的去问问如何。”

杨雄自笑道:‘我兄弟都是豪杰,不爱女色,我自替他做的主,你们莫迟疑,有差失时都在我身上。“两个喽罗听他这般说,忙开了门,就解了那女子脚上索子,道:“我们换了寨主,这大爷吩咐我们送你回家去,你可起来,自随我们去。”

那女子却是隔门将话都听清楚了,就自坐着不动,呆呆的想,那两个喽罗叫起怪来,道:“你莫非哭傻了不成?如何还不快走?”

那女子道:“要我走时,却请门外那官人进来,我自与他说话。”

两个喽罗道:“你如何这般颠倒?那大爷不似前头的寨主,真正了得的好汉,前头寨主也吃他杀了,况又这般菩萨般好心肠,你便要谢他,也该出去叩头才是,如何颠倒反要他来见你?”

那女子道:“我便是要谢恩,才要他进来。”

两个喽罗只道:“发疯!发疯!”却是杨雄听得,就走进去,对那女子道:“你如何不愿回家?可是缺少盘费?要多少我自来把与你。”

那女子就将眼来看杨雄,见杨雄好表人物,凤眼浓眉,正是英雄端正形象,便忽地扑倒身便拜杨雄,杨雄大惊,便道:“请起来,如何这般谢礼,便是俺行事时,也只依本心,不可如此,”

那女子抬起头来,却是如何形象?

虽无十分花容,亦有秀丽颜色。便山间负柴,当年曾照昭君井;就溪边浣纱,亦堪同作西施伴。虽然弱质,不输于烈士心性;纵然婉转,浑不屈强人折磨。正是山涧腊梅花,何曾败与严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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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开言道:“那姓廖的贼果是你杀的?”就一双杏眼瞅定了杨雄,杨雄道:“便是俺与邓飞兄弟两个并他,他吃邓飞兄弟一链打下涧去,只是尸首寻不着,想是许是死了。”

那女子听得呆一阵,就哭几声,笑几声,泪流满面,又拜杨雄,惊得杨雄手足无地,那女子忽道:“我一家六口都吃这那姓廖的恶贼杀了,只是不得报仇,前几日对天地许下愿心,如有杀得此贼的,情愿以身相许,有家室的,情愿为奴为妾,一生服侍,既是恩公替我报得大仇,就愿将身许与恩公,请恩公收我!”

杨雄呆了,说不得话,那女子等一时,怒道:“恩公如何轻我?如不愿时,请将话来!”

杨雄呐呐,又一时出不得言,那女子忿怒,将将头去墙上就撞,杨雄大惊,急抢前一步,就拦腰抱住,道:“小姐何苦如此?万不知小姐如此烈性,且请话来商量。”

那女子道:“你有家室也无?”

杨雄叹道:“便是有过,说起来只是伤心,早已无了,如何不感小姐美意?只是俺生性鄙陋,怕误了小姐终身,因此踌躇,请小姐恕俺则个!”

那小姐回怒做喜,道:“那你现意下如何?”杨雄道:“既是小姐肯委身于俺,实乃俺三生福分,请小姐放心,此生不敢有负!”

那小姐大喜,就头上折下枝钗儿,一折两段,道:“奴家若负郎君时,也有如此钗!”两个片刻定盟见心,竟成了一段旷世奇缘,正是:英雄莫愁失雁侣,自有同心一刻得。

杨雄道:“不敢问小姐芳名。”

那女子道:“你且放开了,我自与你说。”

杨雄慌忙将手来松开,那女子垂头道:“奴家父亲姓蓝,在前山牛家村设帐客徒,教些学生,亦颇教奴家识几字,不想五日前被那姓廖的恶贼被人来家,将我父母兄弟一家六口,尽数杀害,却掳掠的奴家到此,意图强暴,只为奴家抵死不从,因此将奴家囚禁在此,每日念及一家血仇,椎心泣血,只是无可报处,今幸得恩公杀了这仇人,因此感激相报,却不是奴家不识羞耻,奴家名字便告诉官人,唤作玉烟。”说完复泪如雨下。

杨雄听了,道:“难得小姐冰霜心性,如此贞烈!既是已有此名分,俺也自不来瞒,旧日梁山上头领病关索杨雄的便是,却是刀头上生涯勾当,与官府做了对头,不曾是什么良人,俺今把明白来告诉,小姐便是悔时,也来得及,俺自一般好好送小姐下山去。”

蓝玉烟听了忿怒,道:“官人如何这般不来解奴家?既是俺自将终身许了官人,却管你做的什么?便是你吃拿了,千刀万剐时,奴家自一同与你受便了!”

杨雄听得无言,就良久方道:“俺杨雄无可言表,只这条性命,今后都是小姐的。”

蓝玉烟道:“你这性命却是两个人的,你与俺的,只好好珍惜罢了,男儿只是赌誓发咒不好。”

两个自说话,却把那两个喽罗惊呆的无地,泥雕木塑一般。杨雄看着蓝玉烟,呆呆的只是看,蓝玉烟也一般,两个腹中都似有无限话,却再说不出来,过一会一阵秋风进来,蓝玉烟自冷,打个寒颤,杨雄忙将袍子解下来,披她身上去,就道:“此间如何安得住小姐?就请那边去,俺自和兄弟说,先好好安置了小姐。”

蓝玉烟道:“却是奴家一家都无了,只余得奴家一个,如何不先回去安葬了家人?若是官人有情时,也请和奴家一起去,就坟头上叩头禀告了父母,教他们欢喜。”

杨雄道:“正应如此,只是俺有些事物须先和兄弟们交代了,就随小姐去料理。此后小姐就随俺上隐龙山去,如何?”

蓝玉烟低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道理奴家也省得,以后就随着官人便了,只是奴家热服在身,须得三年后方可嫁与官人,官人莫怪。”

杨雄道:“不怪!不怪!”

两个对视一笑,就欢欢喜喜,同到前头厅上,将事和众人说知,那几个先是诧异呆了,接着都大喜,就把酒与杨雄来贺,王定六促狭些,更赶着蓝玉烟叫嫂嫂,将蓝玉烟羞得只是低了头,脖颈里都透出红来。杨雄道:“只是俺自要和蓝小姐去她家乡先料理了一家丧事,方得同上隐龙山去,却是眼前诸事都耽搁不得,石勇兄弟,你可先骑快马赶上隐龙山去,将黑旋风的事告知宋江哥哥,预先做个准备。王定六兄弟可就护了尉迟小姐,和严先生同行一程,我自料理完事,过两日来赶上你们。”

那几个都应了,杨雄和邓飞要了两匹马,自带蓝玉烟下山去了。几个自送他到寨门口,看他去远了方回。

这几个歇了一日,却是清早起来,石勇就邓飞寨里,选个细致伴当,两个骑了快马,先飞也似的去了。然后王定六自和严子庄护了了尉迟小姐,带了脚夫牲口,也下山一路走,邓飞自送这几个一程,方作别回山去了。王定六自和严子庄在路上行了两日,杨雄果带了蓝玉烟就赶上来,几个见面大喜。尉迟小姐得严子庄每日将来诊脉调理,却略觉好些,只是一个人整日里默默流泪,一句话也无,偏她身边又无个女子照顾,就这几日尴尬狼狈。却得这回蓝玉烟到来,早就路上得杨雄说了,只是叹息,此时见了尉迟小姐,就亲姊妹般般来照顾尉迟小姐,细心妥贴之处,自不必说,更兼蓝玉烟是个快性的,将言语就每日和尉迟小姐说,倒渐渐的宽了尉迟小姐的心,身上也渐渐好起来,两个倒如亲姊妹般的好。却是行的十来日,看看前头是个三岔道口,去黄金城、罗海州, 须从这里别。严子庄看看尉迟小姐身子无碍,就自告辞了几个,自赶督了脚夫车辆,回黄金城去。

杨雄和王定六就酒店里置酒送他,严子庄道:“一路来多蒙几位豪杰照应,此去都是平安路面了,这次回去,有几倍的利,主人也自喜欢。却是几位来黄金城时,千万来看望在下。”

杨雄道:“一路来自蒙你的心,照料了我们兄弟浑家,更要多谢。”就吃十来杯酒,会了钞,杨雄和王定六自送严子庄去了,却一路赶上隐龙山来。

这日到得山寨,宋江早听得石勇报说了,只是惊怒,便要起兵去打天门城,相救李逵。却是吴用主张道:“此去天门城三千余里,必起大军去方可打得,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劳师远征,地理更先输他的,所以必要慎重,小弟方才自问过石勇兄弟了,这天门城是阴曹除酆都城外的四座大城之一,倒和阳世的北京大名府相似,城中自有五七万军马,数百员将,又下管着那方属下二千里的州县,事势紧急时,各州县必都起军去救应,将我军都合围了,这阴间早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必除之而后快。所以若起军去时,酆都城若弄个围魏救赵的计,反发大军来打我们隐龙山时,却是如何理会?是以说自要慎重。”

宋江暴燥了,道:“自在阳世里我们兄弟不知失陷了多少,一个个都救得回来,倒是在阴间里反变了不成?这黑厮在我身上情分最重,他如今下在死牢里受苦,我如何安心?军师若推三阻四不去时,我自领了众兄弟走一遭,便是将那天门城熔了铁汁子,也须将铁牛救回来!”

吴用笑道:“哥哥何必这般急躁?小弟如何主张不救来?只是就思筹划调拨军马,安排器械,几日里便发兵去打那天门城,哥哥且自宽心,且等杨雄两个兄弟回来,就可发兵去。”

宋江方气平了,却是这几日也坐卧不安。却听得杨雄两个回来,大喜,就先见了,道了劳苦,又先安排房屋与尉迟小姐和蓝紫烟住了。又与吴用连夜商议催促出兵。

却是到得第二日早,就忠义堂前擂起聚将鼓来,此时山寨一众头领除了戴宗石秀两个患病外,都赶上厅来,就各依位次坐了,听宋江说了发兵情由,各各切齿,人人愤怒,都摩拳擦掌,争要下山去。吴用就安排下山征进人数兵马,道:“此番厮杀非同小可,我军千里远征,是孤客之军,前敌将士自须最精锐的,方得济事,便是留守山寨,也须有足够兄弟。我自和宋江哥哥昨夜商议了,却是如此安排。宋江哥哥自镇守山寨,却是我多知些机变,就权掌此次军权。下山兄弟却分三拨,甘茂将军就总督前部,马劲、罗士奇、天子山为副将,遇山开路,逢水搭桥。我自领中军,随我的自是花荣、刘唐兄弟。再便是杨雄、石勇、王定六三个兄弟,虽方归山劳苦,也说不得再走一遭,就随我中军听令,后队却是张横、张顺、李忠、周通,就随行接督粮草。三拨都各是一万精兵,其余兄弟都随宋江哥哥,管领人马,守护山寨。“当下众头领各依安排,下山头领各各整顿人马,依次进发,却大刀阔斧,杀奔天门城来。宋江自送了吴用等下山,和其余头领同守山寨不提。正是:数万雄兵离山去,几回干戈从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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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甘茂催前军杀奔天门城来,行路月余,早离天门城不远。你道如何这数千里征程何以这般轻易,无有厮杀?却是头先来梁山好汉大破五州军马,声威远震,不用说附近州县的官军,不敢半个有正眼来看,就是隔着几座州县的军马,也自惮忌,况又与南蛮鬼王战事紧急,几次将各处精兵强将都渐渐抽调的空了,剩下的都是疲弱不堪上阵的军兵。因此闻得隐龙山贼寇将数万之众过境,沿途州县且只紧顾保守自家城池,哪里敢自出兵邀劫,自去捋大虫的虎须?因此甘茂一路催军,轻兵锐甲,更无有一点耽搁,早到天门城界分。却是天门城管下的州县早把星火警讯流水价报到天门城里来,那都总管知三十七军州事秦寿大惊,急忙就火急将酆都城新调拨来的一员兵马副都总管,名叫卓正的请来,商议抵御贼人之策。那卓正却冷笑道:“大人勿惊,今放着卓某在此,城中数万雄兵猛将,如何教这伙贼人得志?且看卓某调兵遣将,与贼人厮杀,必教他全军覆灭,只马不返!”

秦寿大喜,道:“全靠将军出力,若成得大功,必定重重保举,教将军挂印封侯!“ 卓正道:“虽是如此,自古动兵,军国之危事也,不可有一点疏忽。当前请大人先依末将几事,方可成功,一曰赏将士,城中钱粮广有,只是如何却已欠了军士四个月粮饷?军心不稳时,如何教将士死力向前,血肉薄敌?因此须先将欠的粮饷全数发放与将士,再多关两月的粮饷,教将士军心振奋,可效死命。二曰严内外,我知梁山贼子惯用间谍内应,翻城破关,所以城中可十户一保,百户一甲,就教严查外来流民人口,如无有本城户籍的,但全捉了,将来细拷盘问,但是梁山贼人奸细时,就先斩首,将首级去四下城门与十字街头号令了,就教城外贼人丧胆夺气,城内奸民不敢有谋逆之心。这也是极要紧的。便是错杀一千,也说不得。三便是清其野。贼人数千里驱兵而来,已成老师疲旅,如与我战,不四处劫掠,粮草如何支持?今可传令四乡钱粮富有之户,就将粮食或深藏,或焚烧,不可有一粒粮食资敌,从者日后奏与酆都,赏加官爵,违者与通贼论处,全家处斩,更派人将远近数百里青草焚烧,一来惑贼耳目,二来教贼马无食料,便是釜底抽薪之法,贼人野无所掠,不出一月,人马皆必疲瘦,不走则死,如走时,以精兵骁骑追击,再传令属下州县各出兵围追堵击,除非贼有飞天彻地之能,否则莫想有一人一骑逃走也!”

秦寿听得,惊喜万分,道:“将军有孙吴之略也!如此安排的铁桶般计策,本州岂有何忧?自当尽依将军行事。”就传手下文武官佐,各去依言行事安排不提。

卓正复道:“即请大人安排犒军之事,看卓某出兵与贼人见阵!“ 秦寿惊道:”将军既安排下这般好计策,何不坚守城中,却要出兵?“ 卓正道:“大人本不长这军旅之事,我军两倍与贼军,如不出兵,一来反骄了贼人之气,二来被贼人逼城下寨,尽占形胜之地,反摇动城中军民人心。所以我选数万精兵,选险要之地下寨,与城中自成犄角之势,如围棋高手对局般,一眼死气,二眼便活,教贼人不敢向前尽力攻城,老于城外,便中我计,再则我天门城全仗与西洋海外贸易,方得繁盛佳于天下,如不护住海港水城,任贼人掳掠,必断城中百万人口生计,民心变乱,若贼人煽获,恐也有变故。是以要出兵也!“ 秦寿道:“那却与贼人交不交锋?闻说梁山贼人十分凶狠,又得甘茂等叛将相助,是如虎添翼也,却请将军不可轻战。”

卓正冷笑道:“末将却自与他要先见一阵,一来知其强弱,二来胜负皆与我有大利,三来末将与甘茂那叛贼有杀兄之仇,此仇如何不报?沙场上定先要与他交马,斩其首级,祭奠先兄,所以必是见阵的。”

秦寿道:“将军与甘茂那叛贼有杀兄之仇?”

卓正咬牙切齿道:“正是!先兄卓敬征伐隐龙山时,为此贼所害,今日既此贼来,如何不报此仇?”

秦寿道:“既是如此,不敢再阻将军,就请当心,莫中贼人奸计。本州自当安排犒军之事,来日与将军东城门外送行壮威。”

卓正道:“有劳大人安排。“就自领随身军校,回营中选出五万精兵,那数十员将就中选副将四将,偏将二十员,各各管军伺候厮杀,却是那些军将名字?

副将四员:小典韦吕义,病张任杨思温,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偏将二十员:桑英 王泽 吉明 吉亮 杨炎 翁成 许涣 胡浚 费声 安辉高煌 韩寿 丛山 范翔 于冲 牛阇 毋丘胜 辛尧 潘松 周洵俱是能征惯战之将,纠纠杀气,雄雄威烈。就第三日清早摆布兵马自东门出城,那知军州事秦寿早领合城大小官佐候于道旁,卓正即率众将各各滚鞍下马,以军礼相见,秦寿就教属吏人等将钱物酒肉各自犒军,又将金银花红缎匹来散与众将,自与众将各各把了门杯,最后与卓正道:“前日与将军所议之事,各已安排,前一夜合城大索,拿的外来流民七千余人,盘查的可疑无来路的五百余个。已尽数斩首,将首级各处悬挂,其余的尽监在牢城营中,教作苦役,自赎衣食。并军饷关发已足,又教各州县传令,各处埋藏焚烧粮草,坚壁清野,人口都移于城中或坞堡去处,教贼野无所掠,俱依将军之言做了。”

卓正大喜,道:“如此何愁贼人不破?城内之事,大人主之,城外之事。末将主之,合力同心,定要将贼人尽数剿除,与朝廷分忧!”

秦寿道:“望将军早早剿平贼寇,得成大功!”就与卓正把了得胜酒,上马杯,看卓正催督军马去了,军容十分严整,大喜自回。

却说卓正催督军马行出一百二十里,正当三岔山口,就教三军当路口下寨,深挖壕沟,高立鹿角,安排弓弩,又发小队远近草木深处伏路,查缉细作,端的严密非常。又点四员偏将许涣,胡浚,费声 ,安辉各领本部军马,上山立起寨栅,以为大寨羽翼。当下许涣胡浚在左,,费声安辉在右,各去山上扎寨,十分当心。待安排定了,却恰流星探马报来,梁山贼寇大军已到,离此五十里。卓正听的只是冷笑,方教聚余下众将来,就安排迎敌。当下一人声如巨雷,满面虬髯,就帐前请令道:“末将不才,愿当前部,就斩贼将首级。”

卓正看时,正是军中第一员勇将小典韦吕义,使两柄铁戟,曾率三千军平西部鬼蛮数百部落,披三重铁甲攀山,穿山越岭,其行如飞,杀人无数,军中皆畏之,不由得大喜,道:“正当将军出马!”就令为前部先锋,拨与骁勇偏将四员。乃是桑英王泽丛山范翔,精兵一万,当先迎敌,又传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各带精兵五千,各教如此如此,各自绕路而去。

且说甘茂与马劲、罗士奇、天子山,催领军马杀奔天门城来,正是铁马流水急,旌旗疾风行,看看离前面一座高山不远,甘茂望见,就道:“前面杀气密布,必有敌人大军驻扎,不可轻进,可先险要处安排寨子,待吴军师到来,再作定夺。”

马劲道:”正是!“方待行动时,早听一声炮响,就原野上立起旗号,早有那一队雄兵踊跃杀来,甘茂惊道:“贼人极知兵法,在此伏兵,却是欲击我疲惰之师也,幸是我早有防备。”

马劲道:“大哥二十里外便命军马缓缓而行,我们各自奇怪,原来却是如此,哥哥将略也不输于贼人主帅。”

甘茂道:“既如此,且尽锐一战,先杀敌将,挫折敌人锐气,我自与天子山当先迎敌,你可与罗士奇整顿后队,防敌人还有伏兵冲突。” 马劲领命去了,甘茂自与天子山将军马向前,早见敌人列起阵势来,就数员猛将,骑马立在阵前。甘茂自与天子山道:“贼人这番必先斗将,却正是我两个施展手段!”

一语未毕,早一将骤马出在阵前,九尺来身材,面如锅底,一身重甲,仗一对镔铁双戟,喝道:“贼寇敢犯我州境,却不是讨死?要死的且来与老爷厮杀!”

天子山大怒,道:“这厮夸口!”就仗大斧奔敌将,这将却正是小典韦吕义,呵呵大笑,使双戟来迎,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两个戟翻两团黑气,斧搅一条恶龙,斗过八十余合,不分胜负,那边阵中早骤出两匹马来。

却是桑英王泽使两条枪来夹攻,甘茂冷笑,喝道:“贼子无耻!”早上前截住厮杀,当下五员将对阵,却是甘茂与那两个斗过三十余合,桑英王泽并不住甘茂一个,各自力怯,却是范翔见了,使口刀也来夹攻,甘茂大喝,就一枪将王泽先戳下马去,桑英大惊,枪法散乱,就甘茂将枪来逼住,将手早抓住桑英勒甲带,就活擒过马来,丢在地下,教军士来捉了。骤马便抢范翔,范翔见了失色,不敢迎敌,回马就走,马劲、罗士奇早立起营盘,领军出来,见势,各领军马两翼卷来,丛山如何抵挡的住?因此大败,吕义虽和天子山斗过一百余合,不分胜负,却见自家军马大败,大怒,声如雷喝,只是军已崩坏,只得虚晃一戟也走,天子山斗的性发,如何肯舍?紧赶来。吕义军马败过五七里,甘茂挥军追杀,忽听得后面喊声大震,就自家方立起营盘内,火光冲天,大惊,急回军时,早有败残小卒报来:“敌兵伏兵劫寨!”

正是其惊未定,两路兵早赶来,却是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引军自后路抄来,先劫了寨,甘茂几个大怒,待挥军迎敌时,一边喊声又起,却是吕义驱军杀回,当下将几个攒在核心,情势危急,正是:方见上将擒杀勇。又惊强敌诡算危。毕竟几个怎生迎敌得生,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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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中三伏卓正初折阵 谋决胜吴用大劫营

话说梁山前军中了卓正计策,被天门城军马围裹来,前后夹攻,一时军势大乱,甘茂见了,就喝道:“拼命者生,是壮士的,随我陷阵!”就骤马突阵,杀入吕义军中来,丛山见状,不敢与甘茂交手,却将铁骑团团围裹来,甘茂大喝,将那条枪使开,如万点梨花,裹定全身,枪影里就连搠数十人下马。天门城军马见了,无不胆战心惊,梁山军见主将陷阵,个个勇气倍增,各各舍命向前,吕义这边本是败军,如何当得住?依旧大败而走。这边后军马劲、罗士奇各自赶回,就与彭烈、曹子乾厮杀,恰也是个对手,因此将后军渐渐稳住,正恶斗间,却是喊声又起,却是梁山旗号,当先两路兵马,反从彭烈、曹子乾军后杀来,却是花荣、刘唐得了吴用将令,将一半军马接应前军,赶来时见敌人伏兵围了前军,因此两个商议了,分两路反抄在彭烈、曹子乾两军之后,尽力攻击,因此这两军大乱,看看势危,忽得狂风大作,大雨如注,诸军俱乱,因此不能竞功,彭烈、曹子乾急急收败军,从小路里奔回寨中去了。花荣等兵少,况不知地理,因此不敢追杀,只得和前军汇合了,就退十里下寨,且等吴用将后军到来。甘茂就计点死伤时,折了一千余人,虽擒杀了天门城两员偏将,与花荣军马前后杀得天门城军马三千有余,终究是被焚了营寨,军资损失甚多,因此心头郁郁不乐。

却是等得三日,却无吴用后军消息,甘茂几个正疑惑间,忽报寨外一队轻骑到来,甘茂几个迎出来看,正是吴用与杨雄王定六引二千兵马到来,几个迎接入寨,见吴用身后尚随着两将,却不识得,甘茂就报了昨日战况,自拜伏请罪,吴用急将甘茂扶起,道:“昨日不得将军力战,前军危矣!将军忠勇过人,何罪之有?切休将这等言语来说。” 甘茂心中感激,就问迟到之故,吴用笑道:“我军劳师远征,深入敌境,粮草如何接济?因此我思虑多日,迟于出兵,为此故也。就遍问石勇王定六杨雄这天门地理分布,粮草出产,得知天门以西南三百八十里处,有封州城池,除多有钱粮大户外,旧时西蛮鬼方部落造反,天门出军征讨,为此州当路,便与征收转运,就设大军粮草场与彼,积有军粮无数,只有数千军马守护,城池也不甚高深。因此就有心与彼,所以出军后,命将军直取天门,就令彼耳目迷惑,以为我军必全力攻打天门,将全军迎击于我。我却早令石勇骑千里好马,早赶来这天门州境,传命令我梁山旧日兄弟邓飞引数百喽罗,妆成各色人等,先去封州城里潜伏。等我中军一入天门州境,便命花荣刘唐引一半步军接应前军。我自与杨雄、王定六引五千轻骑,三日夜行七百余里,就夜中赶到封州城下攻城,却早约定当夜邓飞在城中放火,杀翻守门军卒,接应大军入去,却恰是城中军马被拖欠军饷已有九月,一军嗷嗷,尽怀愤怒之心。见我军入城,反来归顺与我,因此取这封州城易如反掌,就夺了此城,收得积粮四十余万石,足供大军粮草之用。更喜又得良将三员,降兵四千余人。”就教身后那两员将与众将相见,一人唤做赵得胜,身高八尺,使三十六斤浑铁棍,两臂有千斤之力,一人唤做丁朝兴,身高七尺,使一柄五环钢叉,亦重三十余斤,又身藏七柄小钢叉,能飞叉取人,二人皆西边豪杰,为旧时西蛮鬼方部落造反,二人投军,多立功勋,只因性直不会逢迎上司,致无功劳上达,只得做个管军小校,拨去封州城里,因此两人心下愤怒不平。更兼城中兵马使贪滥奸恶,几次耻辱两个,军中欠饷时久,两个去那兵马使衙请拨欠饷,反被那兵马使诬为挑唆兵士、鼓噪闹事的罪名,将两个杖责,因此愤意更深,此次梁山军马临城,两个便首先反起来,领了众兵士,杀入兵马使衙中,将那兵马使一刀杀了,投效了梁山军马。吴用大喜,将两个都提拔为头领,此番来便带来帐前听命。却教邓飞和石勇并另一员降将高陵将新旧军马八千余人同守封州城池,那高陵却是封州城中人,生性的爱使枪棒,在城中卖布为生,当时薛永和王定六在封州城中卖艺,见使得枪棒好,高陵喝采又请两个吃酒,因此相识相知,所以这番得王定六引见于吴用,吴用便也教做个头领,与邓飞石勇同守封州城池。吴用却自与杨雄赵得胜丁朝兴,就带二千轻骑,赶往天门城来,却于路派人教张横张顺将后军移屯与封州来路,就转运城中粮草,支应前军厮杀。当下甘茂几个闻得吴用将此事来说了,都拜服道:“军师有神鬼不测之机也!”各各敬佩不止。吴用微笑道:“军粮已有,且有封州城为根据,自可耐心与他厮杀,管取这天门城池!今闻得你们说,这番对头统军倒是员良将,极知兵法,不可轻敌,今日天晚了,明日满月之夜,我自到他寨前,且看他行军布置,就知端地,再设计破他。”甘茂道:“末将已闻得贼人统军,唤作卓正,却是末将在隐龙山时杀的卓敬之弟,极好兵法韬略,昔日征讨南蛮鬼王时,为行军参谋,多出奇计诡诈,得成大功,今既是此人主军,万不可轻敌,明夜若去看寨,军师须小心,末将愿领兵护卫。” 吴用微笑道:“此人与其兄相较如何?“甘茂道:“万不可比,这卓正兵法远胜乃兄,行事极细致,又极狠辣,便是末将领兵,也不愿与他对敌。今逢军师,方可胜他韬略。”吴用微笑道:“既如此,明夜如此如此布置。” 甘茂花荣各各领命不提。

且说卓正在寨中得了败军回报,吕义等各自请罪,卓正道:“这甘茂骁勇,当时号为酆都城中第一,此番尝敌,原是试敌锋锐,胜败皆在本帅料中,胜者可挫敌之气,败者贼人骄傲,必来攻我,我自坚守不出,待他粮尽智穷,以兵击之,必获全胜。胜负皆无关大局也。只是本帅已各处遣使往各处州县,教各各坚守,却忧封州城有大军粮草场,若被贼人探知,先去袭取,则本帅计策无用,”众将道:“封州城亦有数千军马,况贼人初到吾境,未必便知。” 卓正道:“计不可不出万全,且派一枝军去封州城增援,就好生坚守。”就教高煌韩寿二将,引五千军,兼程赶往封州城去。却是过不两日,高煌韩寿二将于路听得封州城失了,两个面面相觑。进退不得,只得于路屯住军马,差人飞报大营。卓正闻得,言语不得,呆了半日,方跌足道:“贼人如何这般狡诈?竟知此处先取了?得此处军粮,养成贼势,祸患深矣!”众将道:“贼人虽取了城子,但立足不稳,何不即发大军攻之?必可夺回。” 卓正道:“贼人既取此城,如何不知好生提备?如移军去攻他时,反自主客逆势。必然胶着。贼人前军趁机打天门时,我疲兵回救,是先手皆在贼人布置中也。今我料贼人不过数万,今只有半数当我,我军数倍与敌,可明日出兵,奇兵相冲,破他前军,教贼人得了粮草也自无用!”正议论间,忽然右山守将费声安辉遣人飞报道:“今寨外有数十骑窥探我军寨子,因恐是贼人诱敌之策,不敢即出,就先报来。”正是;才惊失城破谋恨,又闻谍影窥寨声。

却说卓正闻得相报,道有敌兵窥看寨子,略自思忖,冷笑道:“此必贼诱敌之计也!既如此,也教他吃我些算计。”就叫偏将周洵:“引五百骑去捉看寨贼人,不可紧赶,但觉异样,便可回转来。”再教翻天虎彭烈领于冲、牛阇,赛恶来曹子乾领吉明、吉亮,各带五千军马,就从军营后大宽转抄出去,截入敌营来路,“但看贼人有埋伏起,劫杀我追赶军马时,就彭烈军抄在敌人埋伏军背后,反杀他埋伏兵马,曹子乾军即可杀奔敌营去,截贼救应,更多带火箭,射入贼营,教他首尾难顾。”再教小典韦吕义,病张任杨思温,领丛山 、范翔、潘松、翁成四员偏将领精兵一万,就跟在周询后数里之地,待贼人埋伏起时,就可奋勇上前。卓正布置已定,自带随身将士,却上右山,观看厮杀不提。且说吴用与花荣,就引三十余骑,来卓正军前看寨,到得寨前三里去处,恰是更半时分,见那一轮满月早高高升起,挂在半空,落得一地月色如银,映了那寒霜,将来做个明亮世界。吴用于马上笑道:“此间不得东坡学士在此,倒可惜了眼前之景。他曾有词作道,‘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写景如画,恰是今晚景色,我也不愿踏了这满地琼瑶。”花荣笑道:“军师哥哥于大敌之前,犹自有此雅意,小弟却无此兴致,看来只是个粗莽军汉也!” 吴用笑道:“一般是东坡学士词作,“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处、强虏灰飞烟灭!”你我梁山兄弟,曾血战数千百场,哪想来这世界,又复做这等大厮杀,我却最喜他词中周公瑾谈笑破敌的风范,今日看了他寨子,却做破敌计较。“花荣道:“哥哥也须小心,此番闻得那卓正极能用兵,此番虽以埋伏计赚他,也防他另有奇兵。”吴用笑道:“贤弟细心,我如何不知?且看寨子计较。”遂催马向前,就看天门城军马行营布置,点头赞叹,回头与花荣道:“不想阴间有此等人物,观他行营立寨,占尽形势,深得法度,不输古今名将,甘茂言下非虚!此番我军欲取天门,少不得连番恶战也!”花荣道:“哥哥既看了寨子,便可速回,敌军赶来时,恐有弓箭伤损哥哥。”吴用笑道:“有贤弟在此,却有何忧?既是贤弟连番说时,且自回去。”正待回马时,只听赶前数十丈的小卒飞也回骑报来道:“寨中敌骑突出来也!约有数百骑,就奔这边来!”吴用花荣看时,果见数百骑飞也似赶来,已不足二里。便带了随骑,就向来路而走。这寨中领兵赶来的却是周询,虽得卓正吩咐,但见吴用花荣军马少,自家要干功劳,催骑只是紧紧在后面赶来,正是前面流星走,后面掣电来。看看早赶过十里地面,看看堪赶上吴用一行,心下大喜,喝道:“前面休走!”就赶将来,却是前面一个林子,吴用一行抹过林子,转将过去了,周询不舍赶来,只听得一声梆子响,弩箭泼雨般射出林子来,早将周询与当先的数十骑射下马来,周询身中数十箭,哪里来讨活命?却是吴用早安排杨雄,引五百弓弩手在林中埋伏,此时见伏兵赶来,就将弩机扳动,周询哪里来讨活命?正是:干功只仗血气勇,哪知遇伏性命失。

当下周询身死,余骑大乱,只听得喊声又起,却是刘唐引一千余人在长草中埋伏,此时便从后面杀将出来,当先钩镰枪只是扯马,挠钩只是拿人,牌刀手草里赶将出来,那里顾得要活的?只是赶着砍人,眼见得头颅乱滚。众骑向前夺路时,又是一轮弩箭泼雨般射来,更射倒无数。当下这五百骑被梁山伏兵前后截住,杀死拿翻大半,只有数十骑四分五落的黑暗里逃了。刘唐杨雄方大喜时,只听得喊声大作,却是小典韦吕义,病张任杨思温,闻得逃命小卒报说中了埋伏,周询被杀,大怒,催动一万军马赶来,刘唐杨雄见不是路,都退入林子里去,吕义杨思温催动军马杀入林子来时,地下却早掘下许多陷坑,又有绊马索,更兼弓弩手黑影地里射人,众军发一声喊时,急退出林子来,早吃坑陷射死了许多。吕义杨思温大怒,就教军卒绕林放火,正乱间,只听得两侧喊声大起,左有甘茂,右有天子山,各领三千精兵突将出来,喝道:“贼将留下首级!” 吕义杨思温大怒,各各急分兵向前厮杀,四个交马,搅做一团。正斗间,刘唐杨雄引军从林中突将出来,就三路夹攻,杨思温急分潘松、翁成分军上前迎敌。急急未了,却是吕义杨思温军马来路喊声又起,赵得胜丁朝兴各引一千步军,就来路抄在后面杀来,吕义后队丛山 、范翔急向前迎敌,怎当得着两个骁勇?范翔未及与丁朝兴交手,早被丁朝兴将小叉打出,正中臂膀,范翔叫一声,几乎落马,被身边亲信军卒死命救去了,丛山却吃一惊,被赵得胜一棍打得盔破额裂,死于马下,这两个大呼,引二千步军就杀入天门军马阵中来,将其后军杀的四分五裂,天门军马大乱,梁山军马四面围来,反将天门军马裹住,看看危急,正是:奇谋早定三伏策,猛将欲歼万人军。

且说吴用花荣退马在数里之外,上一小丘,上早有王定六引五百军驻此地接应,两个就看战场形势,见中间天门军马旗帜大乱,奔走不定,自家军马旗号却四下聚拢来,正是形势大占上风,各各欣喜,却忽听得喊声又作,忽地远远山后转出两枝军来,正是打天门旗号。这两个看的分明:两枝军分两路,一路反杀梁山军马背后,一路就去奔袭自家梁山营寨,这两个各各变色,吴用道:“这卓正用兵果然高明!竟能出两路奇兵分袭我背后。营寨中有马劲、罗士奇二将把守,料他一时也攻打不进,只是他抄袭杨雄等背后,却是如何是好?说不得,贤弟可引王定六兄弟这枝军马从侧翼冲他一阵,就先截住他厮杀。”花荣道:“小弟陷阵不妨,只是我去了,哥哥身边无人守护,却使不得。” 吴用道:“你自引三百军与这队骑兵去截他,,我自留王定六兄弟与二百军守护,情势紧急,贤弟速去!”花荣见此,不敢多说,就道:“哥哥保重!”就喝道:“随我陷阵!”自引所拨军马就奔下去,横冲彭烈军马。彭烈军中不防有此奇兵,一时大乱,军中牛阇正当着花荣,大怒舞刀来迎,花荣冷笑,早拈弓搭箭,喝声:‘着!“牛阇额上着箭,早跌下马,旁边军马更惊,被花荣将这一小队军纵横冲荡,一时大乱,彭烈却在前军,闻得后军大乱,大怒赶将回来,就战花荣,两个交马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却是花荣军马少,此时却被天门军马团团围来,虽自死斗,却也渐渐不支。却是于冲遥见小丘上有人,虽不知是谁,却引千余军杀上小丘来,王定六大惊,急向吴用道:“哥哥速自丘后下山,我自杀下去挡着!”吴用道:“你我兄弟生死一理,焉有哥哥独逃求生之理!死活都在一处!”就仗两条铜链,当先迎去,王定六心中感激,喝道:“是好汉子的随我去杀这场,救出军师哥哥!”挺着朴刀,就也奔下丘去,这二百人见这两个如此,心中各自感奋,各自大呼,杀下丘去。正是一人拼命,万夫莫当。这二百余军疯虎般杀来,于冲虽自军多,却也觉难挡,正将枪来招架王定六朴刀时,不防吴用铜链扫来,正中左肩,叫的一声,拨马就走,后面军卒大乱,更被这二百余军一阵赶杀,都乱遭遭退走下去。王定六待赶杀时,吴用道:“不可!且奔前军,就前军抽调枝军马来救应!” 王定六就护吴用,就先前开路,护着吴用奔那林子去,却是过不数里,早前面一枝军到,当先一个大汉,火光中照见,脸上老大个朱砂记,却是赤发鬼刘唐,因听得后路杀声,得军士报知,却引七八百军回来接应,却当头撞见了吴用,各各大喜,吴用就道:‘你可去接应花荣兄弟!“刘唐略问明白,大喝一声,将上身就赤剥了,挺着朴刀,喝道:”都随我去!“引那军飞也似去了,王定六犹豫时,吴用就道:“兄弟可也引多半人去,我自去林中躲避,有数十人护着即可。却救花荣兄弟要紧!”,王定六不敢违命,也引百余人随后赶去。

却是花荣正与彭烈恶战,却是身边军马渐少,花荣咬牙,只是挺枪死斗,彭烈要与牛阇报仇,因此一步也不放松花荣,两个就斗到六十余合,彭烈喝教众军围来,又教放箭,花荣身边只余了三十余人,个个浴血,正危急间,正听得喊声如雷,彭烈军马波开浪裂,两个汉子领千余军马,一前一后杀入来救应,花荣却认得是刘唐王定六两个,大喜,领残兵杀将过去相会,彭烈赶来,刘唐大怒,舞刀直取彭烈,斗得十合上,只觉刘唐刀法凶狠,又见花荣回马来战,自家手下偏将都死伤了,心下怯了,回马便走。刘唐王定六略赶一程,见敌军多,也不敢穷追,且喜救得花荣,花荣带的三百余人只余了十余个,自家杀的也倦了,又带了两处轻伤,因此三个汇合了,只是退回林子来且与吴用会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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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子乾带军马攻打梁山营寨,却是马劲、罗士奇两个守寨,两个都是好厮杀的,见敌军杀来劫寨,不由分说,各自引军杀出,与曹子乾大战,反将曹子乾军马冲动。当时只是混战,曹子乾只教军将火箭射入粱山军营里去,却是远了,射入去的不多,却也引得火着,将四野都照亮了。斗的半夜,忽得喊声又起,却是梁山后军张横张顺引军护送梁草到来,在后面二十里外驻扎,见得前军寨子起火,又有喊杀声,因此张顺教哥哥引军护住粮草,自引三千军来救应。此时却从斜刺里杀出来,曹子乾怎当得着三面夹击?大败而走,吉明死于乱军之中。马劲、罗士奇和张顺三个怎舍,合军赶来,却是赶不数里,却是彭烈军回,听得曹子乾军马失利,因此赶来救应,三个却当他有埋伏,吃一惊,收住军马回寨。彭烈曹子乾各自失利,也不敢救,急急收住败残军马,从原路奔回寨中去了。

却是前军厮杀,卓正在山上见己军被围,大惊,急传教大寨中毋丘胜、辛尧。两山小寨上胡浚,费声各引军去救应,反抄在赵得胜丁朝兴军后,因此这一夜中只是诸军混战,各自多有损折,到得天明方各自收军。却是卓正这边,彭烈曹子乾两军回来的不足六千军马,吕义杨思温一万军马折了一半,连接应军在内,折伤了一万二千有奇,死了周询、丛山、牛阇、吉明四个偏将,范翔、于冲又各自带伤,算得大败亏输,卓正咬牙切齿,道:“这伙贼人如此凶狠!”急教高煌韩寿二将引五千军回来,又报天门城并各属下州县,教各即催发援兵,剿灭梁山贼寇不提。

梁山这边也自回营,各人说起昨晚这场恶战,也各惊心,却是自家军马算来也折伤了四千有余,花荣杨雄赵德胜各各带伤,吴用便教王定六与三个调治,就与甘茂商议道:“两番恶战,虽杀了他万余军马,我军损折也重,卓正这厮也算得能军!眼见得我是客军,军马折得一分便少一分,他虽吃亏,后援必是源源不断,我军如何与他耗的起?必设法就即时取了天门城方可。”甘茂道:“眼见得卓正这厮占住形势,我军如何绕过去打城?便是过去,须也吃他两面夹击,若被他截了我军粮道时,反自陷绝境。”吴用无语,正愁闷间,忽地刘唐入帐,就报拿得一个奸细。吴用就教将奸细带入帐来,亲自审问。正是两番血战敌难克,再筹奇谋待见功。

且说吴用夜来与甘茂商议,闻刘唐报,自家在寨外缉巡小路,拿的一个奸细,就教带入来,自己亲问。不多时,刘唐早领人将那汉子五花绑缚了,推进帐来,吴用冷眼看时,见那汉子七尺来身材,脸色虽略有些苍白,但虽被绑得紧紧的,却不见有甚惶恐之色,进帐来立而不跪,心下便异,冷笑道:“你这厮敢来替卓正那厮做细作,不是该死?你若是想活的,可将那边军情都详来吐实了,可饶你一死!”那汉子昂然道:“谁说我来做细作?我自有极机密的事情,要寻你家宋头领说,谁想你们这般待我?”吴用冷笑道:“你这厮兀自巧言掩饰!宋头领岂是你能见的?既是不肯实招时,可推出去斩首,以为号令!”却施个眼色给刘唐,刘唐会意,就大声应和,来推这汉子出帐,那汉子冷笑道:“都说梁山好汉重义气,如何这般不顾自家兄弟性命?连句话也不许人说?罢罢!我自死不紧,可惜屈死了李大哥!”自大踏步的向外就走,吴用听得脸上动容,急教带将回来,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李大哥?”那汉子道:“便是黑旋风李逵李大哥,我自是他天门城里结识的兄弟。”吴用道:“你端的是谁?”那汉子道:“我自是天门城中的周德威,唤做镇坊太岁的便是,先前却在天门城里结识的李大哥,服他为人义气武艺,却不料他被那些狗官们捉了,下在死牢里,看看便死。我却担心的紧,因来你这军中送个急信救他,谁知反被你们当奸细拿了!这般不识好人!”吴用道:“却将何人为证?”那汉子昂然道:“便是你们伙中杨雄王定六,都是我送出天门城里的,救他们性命,便是现城里,也有个薛永薛大哥住在我家里。”吴用闻得大喜,急亲上前将绳索解了,请教上座,就深深一揖谢罪道:“为两军前厮杀,不得不小心,得罪义士,万望勿罪!”那汉子意外道:“头领是何人?却不似宋大王。”刘唐道:“这是我梁山上智多星吴用军师,俺自是赤发鬼刘唐,方才得罪莫怪。”也唱个大喏。那周德威叫声“啊也!”翻转身就拜,道:“俺在城中曾与薛永大哥谈论,多听得两位好名字,不想今日幸会!”吴用大喜,就教亲信军士密传杨雄、王定六两个来与周德威相见。那两个来,见了周德威,各各欣喜不已,至此吴用更无半点疑虑,就叫后帐置酒相待,自与帐中诸人相陪。

席间,各人都赞周德威的义气,自吴用甘茂起,各各与其把杯。就转来,探问李逵情形。听周德威嫂:“李大哥被下在死囚水牢里,管束提防十分严密,小人将了薛永大哥与的金子,四处托人买告,也引不得进去相见一面,只是看守狱卒都得了金子,便也不十分难为李大哥,又将棒疮药托人带进去与李大哥使用,因此前日小人离城时,听得狱中消息,李大哥身骨略好了些。”众人方喜时,又听周德威道:“州衙里王孔目曾透出消息,道是酆都城里八百里加紧申报文书已得批转回来,道是李逵是酆都城劫牢的要紧重犯,因此教解酆都城里等审发落。本即时便将李大哥解了去,因这边兵马临城,秦都总管与衙中诸人商议,王孔目要保李逵性命,就道解送路上恐梁山贼人打劫,反担干系,不如将李逵依旧囚禁了,待退灭了梁山军马时,再做区处,秦都总管便依了,依然将李大哥监了,只是关防更觉严密些,轻易再透不出消息来。”吴用跌足叹道:“这王孔目却是好心办错事也,若是将李逵解送酆都城时,但探听得清楚时间路径,只消早安排一队轻骑半途邀劫,自能救得李逵,省却多少气力!如今要打破这天门城子,方救得李逵出来,却是难上加难也!”那几个好汉也自叹息,吴用又问道:“却是城中如今情形如何?”周德威道:“早一起秦都总管侵夺了尉迟老爷家产,逼的尉迟老爷身死,却以尉迟老爷与隐龙山强寇联结造反,必广结同党为题目,将那日赴喜宴的大多都捉了,下在牢里,却差人暗中透出风声来,要被捉的人须送上金银,才肯放人。城中那些富户大多被他捉了,没奈何,只得送上金银,方将自家赎买出来,被他手下亲信十分勒掯,这是对城中富的了。却是那些没金银赎献的,这秦都总管就教发下牢城营里去,教每日里做苦工。前几日,又听了那个卓副总管的话,满城里大索外来流民,凡这城里没户籍没铺保的都捉了,说是稽查梁山贼人奸细,前后数日总捉了万余人,硬指派的七八百个是奸细,先后胡乱都杀了,将头挂在各处城门与十字街口上来吓唬人,其余的也一般的发下牢城营里去,教做苦工自赎衣食,这几日又教这些人疏浚城濠,加高城堞,个个担了一二百斤重担,但稍有迟疑,皮鞭如雨下去,往往多有抽死的,这是对城里极穷的了。便是城中一般小民人家,也乱摊派什么助军钱,但缴纳不起的,一般的捉了去牢城营里受苦。因此小民人家卖儿典女,卖房卖屋的无数,只为要完这助军钱,多有交不起情愿自尽的,悬梁投井,这城里每日里都有许多。这是城中一般的了,因此这城里穷的富的,除了那些衙门里面的,没一个不切齿痛恨这秦都总管一伙的,早晚都私下地里说:‘愿强人早些入城方好!’便是秦都总管也知觉些风声,早晚只在衙里不出,出来时也必前后数百甲士拥护,方敢出来走一遭。早晚只盼着卓正打胜仗,每日三五番派人去问战报,却听得风声不好,因此这几日愁闷,只推病再不出来。”甘茂听闻笑道:“昔夏桀无道,民所怨之,作谣道:‘时日曷丧,与汝偕之!’商汤因民怨作兵伐之,遂灭夏桀。今城中民怨如此,如何能固?若以大军临城时,数日必克。”吴用道:“只是卓正这厮广识军略,将重兵占住冲要之地,使我军近不得城子,若破灭得他,量此城子时,如汤泼雪!”周德威道:“好再教军师与众位头领得知,今卓正那厮营中有一偏将,唤做小乐进杨炎,曾暗里受过尉迟老爷大恩,外人多不得知,惟他与小人总角相交,过得最好,因此得知,为这秦都总管逼害死尉迟老爷,侵夺他家产,因此暗中十分痛恨,只想替尉迟老爷报仇,日日与小人商议,只是不得其便。今卓正点军,他恰在军中也做个偏将,与这边军马对敌。他闻得此事,便有心了,便也叫小人数日前以投军为名,在他帐下做个小校,就便里行事。今两番交兵,那边都是大败亏输,卓正这厮十分害怕,已各处催调援兵。闻得不数日,必有二三万军马到来,杨炎听闻的,就与小人商议,恐这边吃亏,是以小人星夜偷出军中,来这边报音信则个!”吴用听得大喜,略略思想,便道:“我昨夜去观看卓正结的营盘,是仿李药师结的六花阵,以小寨团团攒住大寨,十分严紧,若外面冲突去时,十万难进。但若是溃其一寨,以精兵直捣其腹心,便是极易。不知杨将军结的小寨,却在哪个来路?”周德威道:“为杨炎不得卓正心腹,这厮也似有些疑他,却这几日都不教他临阵,只教他军马扎营在左侧小山之后,却天门城来路,就接应粮草。”吴用闻得,问道:“却不知杨将军手下,有多少心腹可用之人?’周德威道:“杨炎待人处事亲厚,因此极得手下死力,又得小人带了几十个朋友从军,因此若是事乱发做起来,总有六七百人可用。”吴用呵呵大笑,道:“此番破敌立功,只在杨将军与周贤弟身上,周贤弟可即回去,就报知杨将军,三日后中夜可自寨中放起火来,乱这一军之心,我自将大军接应,杀入寨去,必可破卓正军马,只是事后卓正必然报复,因此周贤弟将此时说知约定杨将军后,就可入城去将你们二家亲近老小都设法搬移藏了,免得事后受害。就可与薛永兄弟分结城中之人,等我军马临城,就可待机里外相应,破他城池。城破后你和杨炎二位贤弟,都可随我军上隐龙山去,就做个上厅头领。” 周德威听得大喜,吴用道:“非我不愿多留贤弟,只恐此间久了天亮,教人知觉不好,可速速回去。”就教取出一盘金珠,付与周德威,周德威脸上变色道:“小弟舍命来报信,实非为此等物,只是与李大哥一时义气起见,还请军师哥哥收了此物。” 吴用笑道:“我如何不知贤弟之心?贤弟之高意,可比古人,焉敢以此黄白之物相污?将此物来,是为贤弟将回城去,一半与杨将军,教散与左右,就坚其起事之心。一半贤弟自将入城中,一来做安家费用,一半散与亲信兄弟,周济贫民,就日后破城方便,故以此金珠,教兄弟将去使用。”周德威方自收了,又听吴用吩咐,说与劫寨时连接暗号诸事,方辞了众人去了,这边吴用自安暗安排军马,只等到那夜里看火起劫寨。

正是:安排暗夜彻火索,待教焰摩九重天。

且说卓正听得诸处军使回报,邻近各处州县各自听命,俱发援兵赶来,有二千者,有三千者,俱到天门城取齐,算来约有三万余军马,心下大定.因此决意坚守,待诸处援兵会集,再与梁山贼军决战,是以每日里只是提调军将,小心把守营寨。又不放心,夜中更亲自巡行诸营查看。这日二更时分,又引亲军百余人巡营,正见天上月朗星稀,寒霜满地,方出得自家大寨,忽得左右自乱,卓正大惊,急喝问时,早自家也见西南去处红光冲天,一把火起,正是自家军偏将杨炎营寨去处,更喊声大作,卓正怒道:“这厮如何不小心,走了水?烧了军马钱粮,干系非轻,若是扑的灭便罢,扑不灭将那厮明日来斩首!”正待亲去催督,行不多远,早见几个焦头烂额军卒亡命奔来,卓正急教亲信去拦住问时,就道:“自家营里杨将军忽地引亲信数百人在自家营中放起火来,众人惊谔,但上去拦阻的都吃杀了,因此一营大乱,却是这时,无数梁山贼军杀进寨来,杨将军并不迎敌,反自去和贼人做一伙,因此方知他自反了,却是我们这几个腿长,就赶来报讯。”卓正听得,惊怒交加,大骂道:“国家教他做个将军,这厮如何这般忘恩负义,反去勾连贼人,放火卖军?但一会捉住时,将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急回自家帐中聚将调兵时,却早听得自家营中大乱,就亲兵报来,梁山贼军杀进营来了!卓正大惊,急急上马,就早见自家营中数把火起,无数梁山军马火光里冲入寨来,就赶杀自家军马,幸得卓正平日号令严肃,方才又亲自巡营,因此虽吃劫了寨,大乱,却亦非全无防备,早有值夜军马上前抵御,却是毋丘胜、辛尧当值,急上前截杀当先敌将,却是甘茂,三个未及交马,只听弓弦响亮,毋丘胜早自落马,却是花荣在后,见二将冲突来,就按下枪,取出弓箭来,一箭先把毋丘胜射下马去。辛尧大惊,却是甘茂马到,就一枪将辛尧戳下去。因此天门军马大乱,梁山军士勇气倍增,发声喊,大刀阔斧,杀得天门军马四分五裂,抵御不得,尽皆乱窜。梁山军士更四处放火,眼见得寨中大乱。卓正只叫得连声苦,却见火光影中,一将挺枪跃马,当先冲突而来,正是甘茂,卓正大怒,急上前交锋,喝道:“无耻叛贼,还我兄长命来!” 甘茂冷笑,道:“你兄弟一般一丘之貉,只知残害军士百姓,一般该死!” 卓正大怒,舞刀斗不数合,却是力怯,急待走时,甘茂那里肯舍,一条枪神出鬼没,早将卓正裹住,见卓正刀法散乱。冷笑处一枪搠进来,卓正大叫一声,闭目待死。却听得连声弓弦响亮,更间杂怒喝之声,卓正睁目看时,只见甘茂落马,两边军士各自大乱。却是甘茂一枪搠来时,斜刺里病张任杨思温赶来,见得危急,要救自家主帅,急抽弓搭箭,一箭射来,甘茂猝不及防,正中左肩,翻身落马。杨思温大喜,骤马赶到,挺枪就刺,却早是花荣看见,叫道:“贼子无耻!”也一般一箭射来,正中杨思温咽喉,倒跌下马,丧了性命。救了甘茂,就赶来杀卓正,卓正正慌间,忽听得大叫:“贼将休得放肆!”却是吕义挺两枝戟杀到,便斗花荣,救了卓正。卓正心方定时,却是左边马劲,右边罗士奇,一齐杀到,吕义独力难支,急挺戟跃马,杀出条血路,就护着卓正走脱,这几员将哪里肯舍,各自赶来,却得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各将军到,就这大寨里混战。甘茂咬着牙,拔了箭,将箭创使战袍裹了,依然挺枪上马,就在这乱军里冲突,两军直杀到五更时分,却听得左右两山上各自号炮响起来,却是吴用教刘唐、王定六,赵得胜、丁朝兴各引三千步军,就乱里各自抢上山去,夺了两侧寨子。那两寨中胡浚、费声先各自引军马来救应大寨,许涣、安辉虽各自抵御,怎及得梁山军士都是不要命的,当先的尽是挑选的走惯山的投军的猎户,因此个个纵跃如飞,早随着各自头领,杀入寨中来。左山许涣犹自喝令军士抵敌,被刘唐撞入怀里,一朴刀砍翻,王定六赶上,一刀剁下头来。左山安辉却滑,见寨子打破,就换身小军衣服,混在小军里逃下山去了,因此两侧山寨都被梁山军马夺了,这些头领就按吴用号令,各将号炮放起来,震的那山也动。却是大寨中梁山军马得知自家军马山上得胜,勇气倍增,天门军马本自混乱,至此更自丧胆,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等不敢厮杀,各引军败走,早被两山上梁山步军冲下,又裹去了后队一半军马,因此杀的天门军马大败亏输,各各抱头而走。梁山军马如何肯舍,直追杀到二十里外,卓正得诸将护着,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只是逃走,正奔走间,喊声又起,却是天子山得吴用军令,引一枝轻骑在此埋伏,此时便来截击,后面梁山军马赶来,卓正大惊间。忽然天子山后军大乱——却是高煌韩寿二将自封州路上回来,闻得大寨有失,因此杀来救应,天子山前后受敌,不敢拦阻,只得任卓正败军冲将过去了,却自抢的旗帜衣甲甚多。花荣等追来军马,见高煌韩寿二将这一队生力军马截出,也知自家军马杀了一夜,尽皆疲惫,因此只与天子山军马汇合,自收军回去了。卓正大败之余,那敢再战?只得收拾败残军马,就奔回天门城去。

且说吴用听得各路军马回报,心中大喜,就引一队轻骑,天大明时早赶到这边寨子来,见杀得尸横满地,血流成河,这些寨子中犹自烟火未息,尽成焦土。吴用和回来的花荣等军马恰撞着,各自大喜,就计点时,这一夜间杀死天门军马一万余人,俘得八千有余,夺得旗帜衣甲刀枪粮草无数。杨炎也引千余军来参见,吴用深加慰劳,见甘茂受伤,急教王定六调治。且自近处屯住军马,教其歇息。自与诸将商议处置俘得天门军马之事,天子山道:“眼见得这些贼厮鸟大败亏输,已自胆落,何不直捣城池,就擒杀了那些贼厮鸟?至于这些败兵,留着枉自碍手碍脚,何不全都杀了,免得罗索。“原来阴间处理俘军,向来坑杀,不留一个,故天子山出此言语。吴用摇首,道:“不可,两军战伐,军士本自无辜,如何能滥加杀害?自古杀俘不降,我自有主意了。”便传下号令,教将俘的天门军马,每人与行粮三斗,尽数释放,伤的尽与医治。那些俘虏本来个个自料无幸,各自哭泣,却听得如此,个个谔然,继而欢声震野,尽数拜谢,倒有一半不愿回家,就情愿投梁山军中效力,吴用大喜,就将这四千余军兵补入行伍。次日教军马拔寨都起,大刀阔斧,就杀奔天门城下来。

且说卓正将了万余败残军马,不敢复与梁山军马对阵,直退入城里来,合城大震。秦寿听得消息,呆了半日,方来与卓正相见。卓正羞惭满面,将事都推在杨炎身上,说他卖军之事。秦寿大怒,就教人火速去捉拿杨炎老小,却是不多时赶回来,都道不知何处去了,遍寻难获,只是捉了几家邻舍回来。秦寿大怒,欲待满城大索时,卓正道:“如今我军大败,梁山贼军早晚临城,须得即时防备要紧,可一面起民夫上城,同心合力,守护城池,准备强弓硬弩,灰瓶金汁,滚木擂石,昼夜提备,一面火速发八百里文书到酆都城去,就求发援兵,调拨强兵猛将火速前来救应。一面就急催各州县援兵赶来。” 秦寿依言,就教卓正选一员心腹偏将潘松,领十骑马军,将了火急文书,就日夜兼程,赶往酆都城去,求告救兵。一面尽起民夫上城守护不提。有分教:一封书信京师去,惹出梁山对头人,待知酆都城秦广王如何处置,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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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3 18:31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一回 史文恭潜袭隐龙山 萧嘉穗鹤唳天门城

话说潘松于路日夜不歇,就直到酆都城里,将火急文书星夜到有司投递了,那有司官员大惊,不敢耽搁,将文书急将来秦广王殿前,就请内侍转报入宫中。那内侍只是不肯,急得这官员如热锅上蚂蚁相似,只在殿前乱转,不得要领。直到五更时分,多官纷纷都来上朝,各自闻得天门紧急,俱自大惊,只不见秦广王上殿。多官无奈,只得到宫门候旨,就催内侍通报,那几个内侍各自踌躇,只不敢入内去。

有乖觉的官员就暗地一边问情熟做内线的内侍道:“大王这许多日子只是推病,不曾上朝,却是何故?”那内侍悄声道:“便是大王数月前得了潘娘娘,十分宠爱,日夜歌舞筵宴,将别宫娘娘都不在看在眼里,不再过幸,因此前夜张娘娘忿怒,带十数大脚宫女,直入潘娘娘宫中,大闹一场,打的落花流水,将潘娘娘头也打破了两处。大王拦阻时,也被张娘娘将脸挠破,因此大王十分震怒,将张娘娘打入冷宫之中,看看早晚赐死。大王为破了相,出来不好看,因此不上朝,昨夜又和潘娘娘饮酒消愁,深夜方入殿就寝,至今不过半个时辰,却是谁敢叫醒?”

那官员道:“便是你是大王心腹久的,也不敢?如此军国紧急之事,如何耽搁的起?”

那内侍惊道:“如今大王喜怒无常,似我们奴辈,但有小小过犯,再不饶恕,只将大棍来打死,不然就投入猛兽笼中,今不过一月,已杀了四十余个,宫中人人自危,只要躲事,哪个敢自去触霉头讨死?”

那官员道:“你说的那潘娘娘,不就是那个犯了事的西门官儿,因抄捡家属没入宫来的?如何竟能得了大王的专宠?”

那内侍唧唧咕咕道:“便是原发在洗作坊里洗衣刷浆,谁知不知哪日大王在楼上饮酒,这潘娘娘远远从楼前过,却被大王看见,打个对眼,就中了大王的意,当夜便叫洗沐更衣,召去待寝,谁知那一夜之后,大王便再也离不得,就封了潘娘娘为妃,竟夜夜都在潘娘娘房里,将别的娘娘都当做粪土一般,便生出张娘娘这番事来。”

那官员道:“莫轻旧日同巢鸟,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潘娘娘倒好个际遇!”那内侍道:“这娘娘论姿色面貌也不比别的娘娘强些,也不会甚才艺,只是专能顺着大王的小意儿,就枕席上的事也能弄出许多新鲜花样儿来,因此大王喜欢,一时再离不得。便是伺候她的马内监、高内监这些日子也屁颠颠的,脚趾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那轻狂样儿,我便瞧不上!不就是跟了个风光主子么?”

那官员道:“你原来是跟袁娘娘的,袁娘娘难产死了,却是张娘娘风光,如今又到潘娘娘了,你如何不去她面前走走?也讨个好差使?只在这儿守门熬风?”

那内侍道:“如今潘娘娘身边那些人心红炭圆儿般热,眼都瞪的乌眼鸡也似,谁敢再插进一腿去?便是前日那管膳食房的老许,不合到潘娘娘面前多走动了两次,就被人下了黑手,就道蒸鱼里刺没有剔净,险些扎着潘娘娘的喉咙,被潘娘娘跟大王告诉了,大王大怒,一顿棍子将老许打的臭死,撵到净厕里刷马桶!我在这儿守宫门,虽自熬些风寒,却也安稳,不去那刀口上滚。”

那官员笑道:“你倒好个识见,不愧这宫里几十年熬出来的!却是你勤着些,但有要紧消息莫忘了来透与我。”那内侍也笑道:“你的分例,也不要少了我的!”

那官员笑道:“便是你这儿,我自加倍比别人多些,须不要担心!”

两个都笑笑,这官员却听得钟鼓响,惊讶道:“却是何人大胆,却奏钟鼓催大王上殿,不要性命了?我且去看看来。”就别了那内侍,一转脚到前面,却见众官员议论纷纷,相问时却是御史大夫杨洵、知谏院事刘去非,和太常卿罗无恶、监察御史安子南几个久候大怒,和一班文武商议,就敲起景阳钟鼓,催秦广王上殿。

却是过不多时,秦广王上殿,一脸怒色,就道:“本王抱病在身,不能临朝,不过数日,诸卿何不能略体谅也?就以钟鼓催逼寡人?”

诸官面面相觑,却早有一员官腓衣象简,就朗声出班奏道:“自当年南蛮鬼王陷境,兵破酆都城,赖启请天兵下降,方退得南蛮鬼王军马。当时地藏王菩萨与十位大王痛定思痛,以为十人主政,各自掣肘,意见不一,乃使南蛮鬼王猖獗,乃议定以每位大王主理阴世庶民军国诸务三甲子,其他大王只管轮回之事,不问别事。今大王当政已一甲子又四十八年矣。初时大王励精图治,天下承平,皆以大王为有道明君。奈何近十数年来大王有倦勤之意,遂使政务多失,小人盈于朝堂,贤士退于稾野,为官则克剥百姓骨髓以财货女色结媚于上,为吏则啖食群氓血肉中饱自肥于已,今天下嗷嗷,依子而食,流离道路之民极多,悲苦久矣!而大王不知,罪于谁归?今南蛮鬼王复兴兵犯境,先后征发军马三十余万前去抵御,战士暴尸血肉于荒野,转运民夫疲死悲哭于道路,而屡战不利,此大忧之一也。今日更报梁山强寇宋江等侵我阴间,结党于隐龙山,官军屡次征伐失利。片甲难回,前则攻陷五州,尽杀官员,夺府库钱粮而去,近更遣其党吴用等将贼寇数万,侵夺天门州境,官军屡战不利,昨夜报来贼寇已经临城,形势有悬卵之危,此大忧之二也,今内外二寇交相催逼,非存急危亡之秋为何?而大王尚高枕无忧,消息隔绝内外而不知,反以扰梦责问忧心如焚之众臣,臣实难解也!”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尽皆失色,群相视之,乃知谏院事刘去非,素以直声闻名,几次以强谏屡罢去官职,而终直意不改,数日前方被召回,今复以直言进谏。

却见秦广王脸沉如水,缓缓道:“如此语时赖卿以大义相责,本王何面目临于天下?非桀纣为何?卿言是也!”诸臣听得秦广王如此说,各自意外,有的却只觉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

只听得刘去非朗声道:“大王自比桀纣,乃群臣之耻也,举朝无正士无一言进谏,陷大王于桀纣之境而自媚于上,非佞臣为何?今臣既还朝,终不能钳舌而自保,而忍见国势崩坏也!臣出此言,非不知三尺颈血必立溅于阶前,而既言之,终不悔也!”

只听得秦广王哈哈大笑,忽得雷般一声吼,就将身前御案一把推倒,喝道:“尔既卖直沽忠,以桀纣之辈等于本王,本王如何不可以比干、关龙逢待你?武士何在?就将这利口匹夫拖出去,先敲其齿,拔其舌,挖其眼,以利斧去其手足,再以金瓜击顶!”

众臣各自大惊,早有武士将刘去非拖出殿去,却是刘去非并无惧色,朗声大笑,遥遥呼道:“得与比干、关龙逢鼎足而三,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秦广王大怒道:“速速行刑报来!” 正是:直士已自轻生死,奈何逢君本桀纣。

且说秦广王大怒,就喝令武士将刘去非行刑,群臣震恐,皆自失色。却有一员官出列,就叩头奏道:“刘知非虽自狂妄,触犯大王,但请大王念他本意公忠体国,一心只为顾念国事,就恕其死罪。诚为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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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广王视之,乃御史大夫杨洵是也,冷笑道:“此贼利口侮君,咆哮于大殿之上,是大不敬之罪也!虽死不足以赎其罪,寡人不诛他九族,已算宽厚,卿反替他曲言回说,莫非与他一党么?”

杨洵免冠,就叩首出血,道:“臣辅大王多年,大王自知臣为人,‘君子无党’,臣自以至诚对大王,以公心对国事,安敢曲党阿私,相欺大王?但所为刘知非求情者,只念此人一片直心,忠于国家者耳,自古直者易得罪,刘知非知而敢言,乃国之诤臣也,杀之必损人心,万望大王三思。”

秦广王冷笑道:“尔听他方才言语,尔亦为佞臣,寡人是何如主也?此贼死罪万不可恕!念卿求情,就免他别刑,且斩首报来!”杨洵复自叩头,秦广王只是冷笑不理,却早又有十数员官出列跪倒,齐声道:“请大王恕其死罪,以成大王江海之量度,日月之圣明!” 秦广王视之,乃太常卿罗无恶、监察御史安子南等人也,秦广王怒道:“尔等只要寡人宽恕此贼,是何道哩?他以桀纣比寡人,寡人即以比干、关龙逢待他,如何不可?”杨洵复道:“大王如饶其狂侼,则只见他言语无理,是其自不见大王之圣度矣,如大王诛他,是成其忠名,而大王反有桀纣之实矣!请大王三思!”

秦广王得杨洵再三辩说,心意稍回,又见满朝文武复都跪倒求情,,便道:“既然如此,看诸卿之面,就饶此贼死罪,可就廷杖一百,尽革此贼官职,永发乡里为民!如再有为此贼求情者,即为其党,一并加重依例处置!”

众官听如此说,都不敢再言,那殿外武士听得,就以重杖打得刘去非血肉横飞,死而复苏数次,方拖将出去了,众官多有掩面不忍看者。正是:数句忠言触逆鳞,一腔热血溅丹阶。

秦广王处置了刘去非,心意稍平,就与众官商议道:“今闻梁山贼寇猖獗,殊可痛恨!诸卿可将良策献来,早早剿平贼寇,以解寡人之忧!”

两侧文武各自默然,秦广王怒道:“尔等也食国家俸禄,今逢国家大事,如何都做泥塑木雕,无一言说地?累君父之忧,臣子之耻也!但有能解天门之围者,寡人不吝高位重赏!”

一语方出,只听一人出班,奏道:“为臣不才,愿献一计策,将贼人不日剿灭!” 秦广王大喜看时,乃殿前左统军使史文恭是也,数年前方入阴间,为武艺超群,此次征讨南蛮鬼王多立功劳,上月回京奏报军事,召对时大合秦广王之意,就命为殿前左统军使,倚为心腹。今见是他挺身出来,如何不喜?就道:“爱卿既有良策,可速奏来!”

史文恭道:“不敢瞒大王得知,臣与梁山众贼有阳世杀身之仇,被众贼剖腹剜心,血海深仇,岂可忘报?今更蒙大王雨露之恩,自当效生死之报,犬马之劳。今臣闻梁山贼寇吴用尽将精锐,围攻天门,只为救其伙中剧贼李逵性命,似此老巢必然空虚,为臣不才,愿请数万雄兵,效围魏救赵之法,直捣贼人隐龙山老巢,擒杀宋江等寇,以解大王之忧!”

秦广王听得大喜,只是又道:“今报来贼人围攻天门甚急,天门乃国之重镇,乃与西洋贸易去处,一国财赋,半出于此,亦不可不救!” 史文恭道:“可另选良将,将大军援救天门,教贼人腹背受敌,必不敢围城。如此两事皆全矣!” 秦广王大喜,即授史文恭荡寇大将军之职,教与有司商议就拨与强兵猛将,收捕梁山贼人,并另选良将,就援救天门城。

史文恭就奏道:“臣有旧日相识数人,皆弓马精熟,武艺过人,且与臣一般与梁山贼人有血仇深恨,如能蒙委任,必效死力,乞赐为副将。“秦广王大喜,就教史文恭领那数人上殿面君,却乃是何人?便是旧日曾家五虎之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与旧日曾家寨的副教师苏定是也,这几个自从阳世死于梁山好汉之手,复来阴间凑成一起,却自打家劫舍,凑得三五千军马,为闻得阴世梁山好汉消息,几个只要报仇,便商议了,教史文恭先来投军,有了官职,再引荐这几个。是以史文恭今日得此机会,便将这几个荐与秦广王。

当下史文恭自出殿来召这几个,恰这几个闻得史文恭留京升官消息,就来京与他贺喜,恰都在史文恭家里,当下听史文恭说得,各自大喜如狂,就自全装冠带,做出十二分精神,随史文恭入朝,上殿来见秦广王。秦广王见这几个都是身材长大,神情剽悍,昂昂勇猛,心下先自大喜,却试教有司来问几句兵略,也能对答如流,就演几回鞭枪,果然武艺精熟。何况有司见史文恭新得秦广王宠信,乃驾前当红之人,有心要奉承于他,便上殿来奏道:“考校已过,果然俱是文武全才,如史大将军所荐,一般都可重用。”

秦广王闻奏大喜,下旨道:“国难思良将讲武之用,时危乃猛士进身之机,近自南蛮鬼方入寇于外,,边关星火日紧,梁山贼寇跳梁于内,天门寇氛日炽,凡我良民赤子,谁不切齿痛恨?宜自普天同仇,共赴君父之难,自当举国操戈,以洗海波之静。今有民间义士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苏定,自愿效军,以平梁山贼寇之乱,皆有贲、育之勇,良、平之略,宜加重用,以作三军之气,万民之率,使早平贼寇,以慰朕心,钦此!”就依史文恭保举,各超任六人为副将,就随史文恭征讨隐龙山。

有司又点校军籍,却是各处军兵大半调尽,无奈便上殿来奏道:“各处精锐军马为南蛮战事,征发已竭,除非守护酆都城御营十八万军马,别处无兵可调。” 秦广王就下旨教拨发三万御营军马,各有该管偏裨将校,随史文恭前去征讨。

史文恭复上殿奏道:“臣之这几位旧友自聚数千义兵,愿为国效力,乞有司关给粮饷,庶不负壮士之望。” 秦广王随即准奏,教有司按名数支给。史文恭又道:“臣于隐龙山中派有细作,得知梁山贼寇虽分数万精锐寇天门军州境,犹有数万之众,深据险要,随贼宋江保守,军数若少,诚恐难克,乞假臣调动附近数州军马之权,一体调动,收捕贼人,扫巢犁穴,克成全功。“秦广王大喜道:“原来卿早有耳目在贼人军中,敌情既明,何愁不克,自当委卿全权,使卿消朕之恨!”就教传旨于罗海州与附近八州,任听史文恭调发军马。又传旨赐于史文恭御马一匹,唤作九花斑,能日行千里,良甲一副,唤作万刃铠,披于身上,刀箭不透,并弓箭等物,又教有司待出军日与史文恭酒肉犒军,赏赐花红缎匹。

史文恭感激无地,就叩首出血道:“臣不全灭宋江贼寇时,决不回军!”秦广王道:“卿自成大功,速速报来,以解朕忧!”史文恭谢恩出来,就与曾涂等自入御营中接收军马,有司自小心伺候,各急急按数拨与应用器械粮草。史文恭整顿军马数日,就辞秦广王,催发军马出征。有司犒军于路,就看史文恭马前竖起“荡寇大将军”的大旗,随精锐军马浩浩荡荡,一路投东去了,各官自领手下收拾了东西自回。

却是有司也自商议了,就差殿前右统军使池俊,就调九严州、青泥关诸处军马三万,救应天门城池,秦广王准奏。当下也一般差池俊引军马急急行路,就杀奔天门城来。正是:两路雄兵分路去,无限征尘卷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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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4 16:50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却说史文恭出军,就酆都城外招引了多少闲人去看,眼见得军汉纠纠雄健,怒马萧萧咆哮,兵戈夺日月之光明,衣甲似乌云之堆积,正是军仪威严。闲人们便都道史大将军出军此去,这伙梁山贼人必然是休了。当下也有个鲜眼黑瘦汉子挤在众闲人中看,听得这般议论,只是冷笑,眼见得军马去远,众闲人也都自散。这汉子却不回城,径一就投条东南小路来,一径走过七八里,早见小山树木掩映之处,有几间茅屋,前面一带疏篱,又篱里面胡乱搭个扁豆架子,垂着几个霜打的丝瓜。

这汉子走不到篱边,早有只黄犬吠起来,这汉子笑道:“这畜生,只卖弄耳朵!听不得爷爷来,早晚将你下在肚里,看你再做什么怪?”就绕篱入里来,直入屋里,便叫道:“萧兄,如今大事不好,史文恭那厮起军杀奔隐龙山去了,又起一路军去救应天门城,眼见得两处早晚大厮杀,俺一人只报得一路讯,眼见得奈何?”

那屋里却有个书生正自抚琴,却由得他说,将一曲琴自抚完了,方自抬头笑道:“时君何扰人清兴也!眼见得我这番高山流水音乱了,也只得再向红尘!你心里意思我自知道了,要我也去报一路讯,是也不是?”

那鲜眼黑瘦汉子笑道:“真个萧大哥聪明,俺时迁心思如何能瞒过你?便是这样想也!”

原来这汉子正是时迁,为吴用出兵天门州时,要知酆都城动静,因此却差时迁来酆都城潜伏,专一探听军情消息,但有紧急消息,便飞报与隐龙山上,教宋江得知提备。时迁将些金银,来这酆都城外居下,白日入城,只是满坊里游走,只是听闲人嘴里消息,不想见个瞎眼乞婆,受无赖欺侮,时迁看不过,就将无赖赶散,又舍钱与瞎眼乞婆时。那想人群里走出个人来。

却是当年梁山军马征讨淮西王庆时,在荆南城里当初奋身出头杀了守将梁永等,救了梁山三个弟兄萧让,裴宣,金大坚的奇男子萧嘉穗,当日功成身退,飘然而去,全不受宋江谢礼。日后走在江西地界,却也为感染时疫身故,来这阴间,一般的冲洁高淡,自在这酆都城外筑几间茅屋隐居,收个童儿,每日只是抚琴写字,就种几亩菊花草药过活,只是当日在荆南城里却识得时迁,今日却进城卖药,此时见时迁做侠义的事,便挺身出来与他相见。

两个大喜,萧嘉穗道:“你便将钱与了这老人家,她自瞎眼如何过活?依旧日后受人欺凌,且请带这老人去我居处。”就与时迁扶那老人到自家里,早晚自照顾那老人衣食,因此时迁此后便在这里住,闲来听萧嘉穗说些古事,长些见识,深服这萧嘉穗的才学。今日时迁又进城去探听消息,却急回来和萧佳穗说知。

萧佳穗问得清楚,便道:“眼见得隐龙山上空虚,你须日夜赶回去,可报与宋头领知道,就小心提备,不可出战,我也近日闻得这史文恭名字,极好武艺,又是你梁山大仇,必然有毒计诡谋,须得小心提防。既是有另一路军时,我说不得也只好走一遭,就到吴军师帐前,和他说知,就回军先回隐龙山去,先退灭了史文恭这枝军马再说。”

时迁道:“既是如此,只得多扰萧大哥。” 萧佳穗叹道:“眼见得这阴间世界一般大乱,便欲自全其身,岂可得也?便违萧某夙愿,也说不得了,只得走这一遭,军情火急,你可眼下就行。” 时迁声喏了,就自胡乱卷些行李,去屋后去将匹马牵出来,上马加一鞭,飞也似的去了。

这边萧嘉穗自呼那童儿,教照顾那瞎婆婆,自也收拾了,却火急投天门路上来。正是:鹤本孤翔天地外,也惊弓声不自由。

且不说萧嘉穗自去天门,只说时迁一路奔走,纵不披星戴月,也少不得冲风犯霜,于路只是急行。却是行得第三日中午,眼见得人疲马渴,实难支持,正无奈间,却见前面道上林里早挑出个酒望子来,大喜,就驱马向前时,早见那几间茅屋,门前几棵怪树,早把黄叶都落尽了,只露出那光秃秃杈子来。

时迁就下马,将马拴树上,掀帘子来屋里,只见三五副座头,有个酒保就肩上搭个手巾,向前声喏,时迁道:“我自急赶路,就你这里歇半个时辰,你可与我打两角酒,切二斤牛肉,再来几个馒头过口,你另可饮了我外面那匹马,再加些好草料,但行时与你些赏钱。”

那酒保忙声喏了,就来安排酒肉与时迁吃,又自去切草打水,与那马松了鞍带。却是时迁冒了早寒,见斟来的都是冷酒,不当意,只吃了一盏,便叫那酒保道:“小二,这酒冷了吃不得,你可热酒来与我吃。”那酒保笑道;“便是有好酒,热了十分有气力,只是略浑些。”时迁只记得赶路,便道:“休来聒噪,且热来老爷吃酒!”

那酒保笑嘻嘻地,就后面去,不一时烫了酒送上来,时迁有心事的人,只是赶着吃,不一时将酒肉都吃尽了,却略觉有些头晕,笑道:“这酒果然有气力,却正好乘酒力老爷赶路。”就起身来拿行囊,甫起身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时迁方知不好,待向前时,却扑地倒了,人事不知。

那酒保笑嘻嘻地,自来时迁身上尽搜了金银,提了行囊进去,重出来就将时迁拖里面去,笑道:“这牛子身上没三两肉,只好做排骨汤,却是那几个捣子乘主人家不在,都不知躲哪里赌钱去了,且容他多活得一时。”就自出去,把马牵后面去,自回来笑嘻嘻地的饮酒。

却是看看日头偏西,一个汉子挑帘子进来,却挑两个酒桶,道:“小二,今日可有些买卖?”那小二见是主人,忙起身笑嘻嘻地道:“便是个单身牛子,急着赶路,被俺迷倒了,收得几百两金银,却还有匹马牵在后面。”

那汉子放下挑子,道:“娘子这两天去赶什么庙会,我又去乡里卖酒,却是辛苦了你,这几日多做得买卖。” 那酒保笑道:“便是托主人家福,才有这些进账。”那汉子道:“便是那些捣子都出去赌钱了,是也不是?”

那酒保笑道:“主人真个说得,这几个才分了钱,如何安得住在这家里?必然去输个痛快。” 那汉子道:“既如此,也等他们回来,我且进去瞧瞧那牛子,若是好汉,不可枉坏了他性命。”那酒保笑道:“主人稳便,这汉子瘦的身上没三两肉,鲜眼黑瘦,看人只斜着眼,倒和个做贼的积年相似,如何充得好汉!”

那主人听得说,倒吃一惊,不顾得理那小二,就起身往后面来,早见时迁躺在剥人凳上,就叫声:“万幸!险是我回来的早,不曾坏了自家兄弟!”急出来呼喝那小二,道:“这个自是我梁山上的兄弟,险些吃你坏了性命!”那小二吃一惊,做声不得,那汉子喝道:“快去调了解药,将我兄弟救转来。”

那小二发慌,飞也似调了解药转来,这汉子早将时迁抱出来,就外面撬开牙关,将解药灌下,过不多时,时迁渐渐醒转,见得那汉子,也吃一惊,道:“张青哥哥,你如何在这里?”原来那汉子却是菜园子张青,当下两个相认,张青便笑,急说了原委,那小二捣蒜般的来磕头,道不是,时迁笑道:“罢了,是我自家不伶俐,倒这会吃了你算计!”张青道:“自是我回的早,不教这厮算计了兄弟!”

便叫那小二去后面山亭子上弄些酒肉,邀时迁到那亭子上坐地,道:“我自嫌那后面血腥,只爱来这里面坐地。”时迁道:“哥哥还是做这般道路,倒和小弟初来阴世一般,依然梁上勾当!”

张青道:“便是来这世界和浑家会着了,她依然要做这样道路,没奈何只得依她,我只爱去村里卖酒,不愿见这些事情。“时迁道:“哥哥会着孙嫂嫂了?怎地不见?” 张青道:“她自和几个大脚婆娘去百十里外赶庙会了,总得一两日再回来,只要趁那些热闹。贤弟且在我这里住几日,等她回来相见。”

时迁道;“便是小弟也只在哥哥这里坐得一时,哪里等的及?”张青惊道:“兄弟身上却是有甚要事?这般紧急?”时迁道:“哥哥原来不知道宋公明哥哥起兵?怪不得还在这里开店。”因将自家身上事项都简要说了,道:“为只想得赶路,谁想却在这里教雁打了眼睛,幸亏是在哥哥店里,不然不误了大事也!”

听得张青只是发呆,又寻思一会,方道:“我想兄弟极伶俐的人,如何却吃这小厮赚了?却是担了十分心思在这里。既如此,我也不敢多留兄弟,便吃过这几杯酒,便送兄弟去。”

时迁惊讶道:“哥哥不上隐龙山去?如今眼见得危急,正需人来出力。”张青叹道:“时迁兄弟,你我一般的在梁山上坐了地煞之位,都是后面的,听人号令来出力。哪有自家的自由?便是糊里糊涂去随大伙招了安,打了辽国,又去攻打田虎王庆,再去打方腊,这身子何常有自家半点的闲空,都把血肉来博人家自家的富贵。最后一般都打方腊时我和浑家两个都折了,如今再来这世界里为人,想起前事,如场梦一般,只是不敢相信。却是这几年里过得这自在日子,十分爱惜。既是宋公明再要聚义做大事去,自也由他,我和浑家好不容易会着,闲日子尽快乐,却不愿再去投他。”

一番话说得时迁默默无言,道:“哥哥自也说的是,只是旧日梁山上义气似这般都坏了也,一般五台上众兄弟发的誓,哥哥难道都忘了?便是李忠周通也似哥哥这般说法,不愿再重聚起义来,后来念着誓言,一般再跟随宋公明哥哥,难道哥哥还不如他们?便是李忠也是极小气、不爽利的,却也不曾失信。 ”张青也说不得话,久久方叹道:“一个誓言,想不到却将人身子来缚了,却是当日上五台作甚?既如此时,我自和浑家商议了,既是隐龙山上危急,且去出把力,只是未必再入伙,只怕到时翻面皮不好。”时迁欢喜道:“既是哥哥念着旧义,肯去救援,宋公明哥哥只自欢喜,哪里会勉强哥哥?自然由得哥哥身子。”

张青道:“既是如此,我和浑家再去一趟也罢!却是燕顺、郑天寿和王矮虎夫妻他们四个,只在北面乱石山上打家劫舍,聚得七八百小喽罗,闲来也来我这里吃酒。既如此,我自去约了他们,一发去救应。”时迁大喜道:“既如此,最好,哥哥可约了燕顺他们一起去,我自先赶去隐龙山上报信与宋江哥哥。”张青道:“既是兄弟要赶去时,不敢再留,路上小心。”送时迁到前面,叫那小二还了时迁金银行囊,看时迁急急上马去了,呆立良久,方自回来,闷闷饮酒不提。

话说吴用将军马临城,因见天门城池高竣,却不即安排军马攻打,自与甘茂花荣几个绕城观看,却见卓正将军马防布的十分严密,更有许多民夫上城帮助守护,不见有些空隙处,便自皱眉,回来却和几个商议,道:“眼见得野战虽然得胜,卓正却将万余军马退进城去了,合他城中留守兵马四万有余,我军今新旧军马不过三万有余,又只半在前敌,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军尚少于他的,如何便能攻城?须寻条计策来才好。”

花荣道:“便再从隐龙山和封州城调兵来如何?” 吴用道:“便再调得一二万军马来,强攻时也必大损士卒,只怕也打不下那城子,只可用计。”甘茂道:“军师如何忘了杨炎所说?今城中民怨沸腾,若是从中取事,此城可破。” 吴用笑道:“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今我军可虚作围城之势,一面休息士卒,就安排攻城器械,城中军民必然慌乱,薛永兄弟和周德威必然有安排,我军就可乘中取事,破他这城子。”甘茂道:“军师说的极是。”

因此计议定了,却是天门城池一面通着大海,因此只围三面,吴用便教甘茂将前军围北门,自与杨雄、刘唐、王定六、赵得胜、丁朝兴将中军围东门,却教花荣与张横、张顺、杨炎将后军困南门,教李忠、周通两个转运粮草接应三寨,各寨就制攻城器械,先教人每日虚来城下骂阵,也安排兵马防备城中冲突,又教小队游骑于各寨间每日夜巡逻,就防拿奸细,安排的十分严密。

却说城中秦寿听得飞报,十分惊慌,急招卓正来商议,卓正道:“大人莫惊,贼人自知实力,不足强攻我城池,因此便分寨围我,却是欲取长围之计,巴望我城中粮草缺少,军民慌乱,他好乘乱于里面取事。却不知我这城一面临着大海,自有千百船舶往来,粮食百货都不缺少,城中军心民心自定,他如何断的住我供应?贼人枉自痴心妄想耳!今日之计,一面可将城中保甲编定,不得无故夜惊,如违者,全家斩首!再教铁甲军马每日遍城内巡逻,使贼人与内取事不得。如此贼人进退两难,时日长久自然师老兵疲,我这边既求救于酆都城,早晚朝廷必有大军到来,合我各处援兵,必然云集,到时内外夹击,必可破贼!”

秦寿大喜,道:“全靠将军出力!”便听卓正安排,以保甲之法将民户尽编排了,不许无故夜惊,日夜将军马城中巡逻,卓正自领亲兵每夜查城,严谨者有赏,懒惰者打罚,先后斩了十数个,将首级来号令,因此众军民十分小心,不敢疲玩,故将城防安排的十分严密,铁桶一般。城中周德威虽早潜入,和薛永结得一般数百人,欲待伺机起事,却被卓正此法限住了,发作不得,连消息也透不得城外一个,只是和薛永两个叫苦。城外吴用却只等城内乱发,好调军取城,所以城内城外两下僵持下来,约有十五六日。

却是吴用等这许多日子,见城内无有消息,十分郁闷,复教甘茂和花荣来商议,正商议间,忽听得军校来报道:“有个书生,自称姓萧,指名来要见军师,说有重要军情来报知军师。未知端地,不敢放入,现在营外候着。”吴用听得惊疑,花荣道:“既是姓萧,莫非是圣手书生萧让哥哥?他如何却来了这阴世?小弟且去接他来。”吴用道:“未必便是,我自去见他。”便与花荣甘茂出帐来,到营门口,早见个书生立地,如何形相,但见:七尺以上身材,三十左右年纪,潇洒似孤鹤出云,清高自冰心如玉。腹有万卷诗书,全不读那腐朽言语。胸藏六甲韬略,原自能活用比孙吴。便不佩龙泉,谈笑能取上将首,纵名标凌烟,长啸也做范子去。当年荆湖隐侠踪,最是人间奇丈夫。

吴用见此人十分面熟,一时只想不起,身后花荣却早惊道:“原来是萧壮士,如何却来到这里?”急忙上前施礼相见了,回头却与吴用道:“这萧壮士,便是在荆南城里救过萧让、裴宣、金大坚三个哥哥的,十分好人品本事。”

吴用猛省,急上前施礼道:“请恕用眼慢,先生云鹤之踪,既来此地,必有教于用,请入帐中奉茶。”萧嘉穗笑道:“加亮先生风采不改,萧某果有紧急事来,自当奉告。”当下与甘茂也相见了。吴用请入帐坐定,萧嘉穗道:“萧某此来,为受加亮先生自家兄弟时迁所托,转告紧急军情,请退左右。”吴用道:“此间都是我等自家心腹兄弟,先生直言不妨。”

萧嘉穗便:“既如此,且听慢禀。”就将酆都城两路出军,史文恭自取隐龙山,池俊自来天门救应诸事说了,吴用等听得俱都大惊,吴用急离座,就向萧嘉穗深施一礼道:“先生又加大惠于我梁山,用感激难表,且受用此礼。” 萧嘉穗起身道:“加亮先生何必如此?既传讯已毕,萧某便自告辞。”吴用道:“先生千里奔波,只为我梁山之事,如何不歇息几日?就请后营用杯水酒。” 萧嘉穗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既已了,自当告辞。”吴用等苦留不住,便教左右道:“牵我坐骑来与萧先生做脚力,并取盘金子为先生行资。” 萧嘉穗笑道:“太白有诗云‘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 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却秦振英声,後世仰末照。意轻千金赠,顾向平原笑。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萧某虽不才,亦慕仲连之高行,此行为受托而已,不愿问酬,便与诸君别过。”与众人一礼,飘然自去。吴用等各自惊讶不止。正是:白云何曾世间住,又随高士远嚣尘。

吴用等眼送萧嘉穗去了,各自赞叹,花荣道:“真仲连先生之俦也,我等皆在其下矣!“吴用道:“军情紧急,且议军事。”几个自回帐来商议,吴用道:“眼见史文恭效围魏救赵之计,先取隐龙山,欲倾我等根本之地,这城又非数日可破,只可回军去救隐龙山,待破灭了史文恭军马,再做计较。”花荣道:“如此如何救李逵性命?况夺得封州城池,若再回军来取城时,也须以此城为根据,不可放弃。”

吴用道:“城中狗官上下贪婪,我军去后,可别使兄弟送重金与周德威,教他暗中上下打点,必可保得李逵性命,此事不足虑。只是如贤弟所言,封州城池不可轻弃,将来再取天门,必以此为根据,我大军去了,贼军必然围城攻打,须有一员大将把守。今我军足当方面者,惟贤弟与甘将军尔,今前军少甘将军不得。故我欲请贤弟以精兵二千回守封州城,须苦守数月,自赖兄弟智勇,与邓飞石勇高陵等协力同心,不可将此城失了。”

花荣笑道:“哥哥但自放心,有小弟在,决保得封州城池!”吴用大喜,道:“我军退兵,卓正那厮能军,必然来追赶,便当设计再杀他一阵,教其丧胆亡魄,多丧精锐,如此便再围封州城池,也难得力,贤弟可先在军中,破了卓正再去。”花荣大喜,吴用又与甘茂道:“我军前以三伏破卓正,此番那厮必然提防,定以虚兵分数队追赶,却以精兵在最后,突袭我伏兵,今我欲以疑兵之计破之,甘将军以为如何?” 甘茂笑道:“军师之计,定然好计,必杀得卓正此后梦里也怕。”吴用也笑,因将计策说了,三个参详了,筹划得计全。吴用自升帐,将各处军马到夜里暗暗布置,却第二天天明,教三寨军马拔寨而走,却将攻城之具一火焚之,不与城中留下使用。

却说城上人看见梁山军马拔寨而走,纷纷滚滚,又寨中火起,是退兵形状,急飞报与秦寿与卓正知道。秦寿大喜道:“必是救兵到了,将军可急选精兵追赶,就内外夹击,全歼贼人!”卓正笑道:“朝廷救兵,未必如此之快,我料朝中或有能者,必献计以精兵取其巢穴,效围魏救赵之法,所以贼人退军。吴用这厮诡计多端,必然暗中埋藏伏兵,我军若轻举妄动,必中其奸计。“ 秦寿不悦道:“将军莫非畏贼如虎不成?今贼大败我军,围我城池多日,若不乘此机会破贼,只恐朝廷震怒,必有处分。” 卓正笑道:“我非不追贼,须待机会是也,有计在此。“把计密与秦寿说了,秦寿喜道:“果然好计!“就教卓正自选精兵二万,前去准备。

正是:各施计谋争输赢,须向沙场试高低。欲知这番厮杀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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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4 17:08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在这里替无双兄感谢孤狼兄。
无双兄确实有意出书,且已在准备了,据说在五月左右出版。
孤狼之美意,小弟会转告无双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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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 11:35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二回 问心肺吴用飞书 论刀甲时迁下山

话说吴用军行二日,却自将中军断后,每日止三十里,却不见卓正将兵追来,几个中军头领道:“军师要防追兵,眼见得卓正全无动静,自是被俺梁山军杀的怕了,今隐龙山危急,不兼程而行,去救应宋江哥哥,却待何时?”因入帐来和吴用说知,吴用笑道:“明日再行一日,若依旧无追兵时,便兼程赶回梁山去。”依旧教如原先布置了行事。

及明日又行,到中午时分,梁山军正行间,忽然后面尘头大起,断后游骑飞来报道:“天门军马无数赶来!”众人大惊,吴用笑道:“此前军之虚兵也。”便教王定六引军只顾奔走,尽弃行军辎重数百车于路,金银财帛,于路丢弃无数。天门军马追到,却是高煌韩寿二将军马,眼见得财帛满路,众军卒大喜,各自抢夺争取,再不成士伍,高煌、韩寿约束不住,一时大乱。吴用早登小山,看的清楚,便教举起红旗,只听一声炮响,杨雄、刘唐各引精兵二千杀出,王定六自领兵杀回,将天门军马围在核心,天门军马各取财货,谁有心抵敌?因此各自奔走,被梁山军马大刀阔斧,杀的逃死无路。高煌、韩寿却早得卓正吩咐,将前追赶的尽是老弱军卒,只要引梁山伏兵出来。二人见梁山伏兵杀出,便是完了军令,各引亲信军卒,就乱军中冲突而走。

杨雄刘唐引军赶来,只听喊声大作,却是胡浚、费声、安辉、吉亮引天门二队五千军马杀到,就与杨雄刘唐厮杀,杨雄刘唐抵敌不住,就自败走,胡浚、费声等相视而笑道:“果不出总管所料,贼军尚有埋伏也。”就虚做追杀之势,却自分前后二队,追不数里,吴用在小山上望见,却教换起青旗,左右炮响,赵得胜丁朝兴各引兵杀出,就截天门军马之后,杨雄刘唐与王定六合军杀回。胡浚、费声冷笑,自将前队与杨雄等厮杀,安辉、吉亮、高煌、韩寿各领军就反杀梁山二路伏兵,因此几路军马纠缠,杀做一团。

正厮杀间,赵得胜丁朝兴军后喊声大作,却是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将天门军马第三队赶到,就反把赵得胜丁朝兴军马围在核心。赵得胜丁朝兴大怒,各自引军冲突,却是众寡不敌,渐被围困。吴用却在小山上观看,见天门军马势大,自家军兵渐渐支持不住,只是微笑,便教再换黑旗,过不多时,却见两路军马冲到,各打“甘”、“花”旗号,却是前后两边军马数场大战,天门军马皆知甘茂花荣二人英勇,各自畏惧,此时见二人旗帜出现,不觉自相惊乱,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急自整顿,急急回军,又将这两路军马截住,待寻来将厮杀时,却乱军中寻不见,因此只是一般混战。

却说卓正将军马分作四队,自与吕义引一万精兵在最后,却遥见梁山军马三伏皆出,心中大喜,与吕义道:“贼人计穷矣,甘茂花荣为贼人勇将,故吴用使作三伏以掩我军,今既出现。将军可引精兵尽力攻击,休使二贼走脱,便报杨思温将军之仇!”吕义听得,大喝如雷,就跃马挺戟,杀入梁山军马队中来,后面大队军马赶来,这两队梁山军马如何能支,被杀的星流雨散,四散奔逃。吕义耀武扬威,追杀败军,只撞不着甘茂花荣,心中也自疑惑,忽得小军报道:“山后又两路军突出,反杀奔卓总管后军去了!“ 吕义大惊,急骤马回来,当先早一员大将拦住去路,喝道:“匹夫留下首级!” 吕义看时,却是甘茂,两眼冒火,跃马便取甘茂,两将交马,战有十数合,不分胜负。却是花荣引军冲突,直取卓茂,却是卓茂早有防备,身边早伏下弓弩手,见花荣冲突来,便只教放箭,花荣引当先数十骑多被射死,花荣大怒,取弓箭在手,连射卓茂军中数员偏将下马,却当不得他箭雨,也只得回马,因此冲突不进。

却说两军十数路军马混战,约有一个时辰,不分胜负,却是忽得天门军马来路,烈火冲天而起,后队飞骑来报:“梁山贼军数路,杀奔天门城去了!” 天门军马大乱,却是卓正镇定,喝道:“此贼疑军之计也,贼军大队都在此间,不过以小队扰城放火,乱我军心尔,各军镇定!”只是喝教军马冲杀,只是诸军慌乱,反是梁山军马气盛,踊跃杀来。因此渐渐不能支持。

卓正正心惊间,忽地后面一骑如飞,直入中军,作天门衙中使臣打扮,就飞报卓正道:“城中梁山贼人作乱,接应梁山贼人入城去了!秦知州教大人急速回军保城!”卓正闻得,手足无措,左右闻得,各自便走,因此天门军马大乱,大败而走,却是诸处军马都被梁山军马裹定,挣扎不出,诸将各无战心,都不顾军,各自突围而走,因此天门军马降者极多,诸将中安辉被杨雄砍死,韩寿死于乱军之中,正是大败亏输。眼见得:旗帜衣甲满道路,金鼓刀枪尽抛光。

卓正与诸将忙忙如漏网之鱼,急急似丧家之狗,只是舍命奔走,正走间,三路军冲突而来,左是马劲,中是天子山,右是罗士奇,又大杀一阵,卓正得诸将拥护,拼命突围去了,高煌堕后,被马劲活捉,并擒杀的败军甚多。三将大喜,欲追杀时,却见自家军后路火也起,各自惊疑,不敢追杀,急回军来。

于路逢来吴用差来小校,就教三人回军,原来天门州军属下博州兵马使安瓴、和州兵马使寻云各领三千军马来援天门,于路得卓正号令,就教二将乘天门州追兵赶杀梁山伏兵之时,就抄截梁山后军,放火为号,好乱梁山军心。二人依令进兵,与张横张顺李忠周通对阵,也依令乱放起火来,谁知这把火却晚了半个时辰,已方军马早自大败,二人却不知,犹自与张横张顺等混战,却是吴用闻报,又见已方军马已自大胜,就教杨雄刘唐引军接应后军,反抄在二人军后,反将二将围住,因此前后夹击,安瓴被张横杀死,寻云被李忠一枪搠着,乱马踏死,其余军士见不是头路,都大半归降。因此梁山军马两处全胜,却也胜的甚险,若是这把火先起时,却自先乱了梁山军心,堪叹卓正好个计算,只因一着之差,此番又败于吴用之手,正是:庞涓空有孙膑恨,周郎偏遇诸葛强。几番妙策空安排,却见自家先败亡!

却说卓正与诸将退走的三十余里,不见梁山军马追来,方自安心,于路收拾的败残军马五千余人,又见诸将多自带伤,心中惭恨,只是默默不语,却记着天门城池危急,引军急急回来。及连夜赶到天门城下,目瞪口呆,依旧是自家城子,哪里有梁山军马?卓正急问时,方知是正午时一队梁山游骑赶到城下,就城下空处堆积柴草放起火来,城中不知贼人底细,因此不敢出战,贼人放得几把火,发声喊,便自去了。

卓正呆了半晌,却见秦知州早来城上,无奈且进城来。秦寿已听得卓正又复大败而回,脸色铁青,卓正自跪了请罪,却说起秦知州差人催自家回军时,秦寿怒道:“卓总管如何这般颠倒?你自在前军厮杀,我自保守城池,却是城子好好的,我差人催你回军做甚?若说是我派的,那使臣何在?” 卓正看左右时,哪见那人踪影?方知是中了贼人之计,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向后便倒,正是:几番对局才不如,恨怒滋味独自知。

当下秦知州也惊,急教人将卓正救起,却是气怒攻心,昏迷难醒,急叫人送卓正回家养病,一面将城中军马且自家管领,就收拾败残军马,催请救兵不提。

看官你道如何?却是吴用预先安排杨炎,就领数百军士预先伏在城左近,等数十里旗号传来,就抢出来在城外空地放火,又伏下天子山等三枝军马,于天门军马来路放火,因此乱了其军心。吴用又教杨炎选员随自家久的伶俐心腹小校,就假扮天门使臣,一色公人打扮,假传口信赚了卓正,便是卓正再精细,乱军中哪里得来分辩?自中计倾了军马,这便是吴用与花荣、甘茂商量的计策,不由得卓正不吃这条计,因此上梁山军马全胜,便见此计端地妙处。

却说梁山军马大胜,吴用收住军马,检点时杀死天门军马无数,归降生擒者万余,吴用却教将这生擒俘获的军士尽数释放,并不编入军中,众头领惊讶问时,吴用道:“败军兵气不扬,况多是此本地土民,若编入军中,我军急回救隐龙山时,千里迢迢,此辈必沿路逃亡,反损我自家军马士气,不如放之,反可扬我军仁义之名。”刘唐道:“军师哥哥上次不也编了许多败军,这次却如何放他?”吴用道:“此时与彼,时势不同也,那时我军连次大胜,兵气如虹,收数千降兵,可助我军兵势。而今千里回师,卷甲急趋,务求士伍整肃,不与敌有可乘之暇,所以不编此败军也,此甘将军之议也。”诸头领方自恍然,尽皆心服。吴用便教花荣引精兵二千,即赶往封州城去,同邓飞等共守。自将梁山军马依旧分作三军,每军只间隔十里,中间教流星飞骑来回联络,十分严密,方教三军起行,又多遣流星快马,于路打探史文恭与池俊二路军马消息。

却说军马于路行有十余日,吴用接探报说池俊军马三万,已入天门州境,为闻得天门军马迭次大败,梁山军马却自解围退军,因此不敢向前,只把军马半路屯住,数日不见行动。吴用冷笑道:“秦广王任用这等鼠辈,安得不误军事?我本想再设计杀他一阵,好教花贤弟守封州少费些手脚,既是此等无能之徒统军时,却不须再虑他。”又打听得天门城中卓正发病不起,城中一日无故数惊,因此吴用心下再无顾虑,只忧隐龙山一路消息,只是次第无有探马回报,因此心下好生忧闷,只是此时花荣不在,却无第二个人说得,只是自家肚里百般思量。

却是军马又行数日,看看近得罗海州境,甘茂于路催趱前军前进,忽闻得前面军卒飞报,道前路撞见自家梁山一员头领,却自带得重伤。甘茂大惊,急赶来前路看时,却是焦挺,浑身血迹,半昏半醒,见了甘茂,便叫道:“甘将军,宋江哥哥危急!可速教军师去救!”甘茂急问详情时,焦挺却是不语,细看时方知又自昏去。

甘茂无奈,只得急教将太平车子一辆,载了焦挺,自己押着,就赶往中军来,一面教心腹小校先飞骑去报与吴用知道,却叫马劲等屯住前军人马。行不十里,早撞见吴用中军,吴用与几个头领早赶上前来,见了焦挺模样,各自惊急,吴用就教王定六与焦挺调治,原自中了三刀二箭,流血甚多。过得约一个时辰,焦挺悠悠醒转,见了吴用等六七个头领围在面前,呆了一呆,道:“军师哥哥,我可是在做梦么?”

吴用道:“却不是梦,今我从天门城回军到此,你可将隐龙山上情形说来,宋江哥哥如何?”

焦挺道:“便是军师哥哥起兵去后,宋江哥哥与我等兄弟同守山寨,几次闻得军师哥哥大破天门军马消息,宋哥哥十分欣喜。却是大半月前,时迁自酆都城赶将回来,报说秦广王命史文恭那厮为帅,领大军来攻隐龙山,副将却是曾家五虎那些贼厮鸟。宋江哥哥因此布置众兄弟好生把守。

谁知时迁回来那日夜里,史文恭那厮竟引了五千轻骑,就赶到俺隐龙山关下偷袭。却是军师发兵去后不久,一个贼厮鸟汉子唤作雷剑的,领了几百小喽罗来投俺大寨,自称劫了官家银纲,被官家追捕的紧,又慕俺山寨大义,因此来投,将白银万两为投献之礼。宋江哥哥见他识些武艺,说话也爽直,便将这些厮鸟收了,教其去与杜千宋万哥哥同守头关。

谁知这厮却是史文恭这贼暗差来的内奸,便史文恭这厮打关时,反杀俺关里将士,内应外合,反将俺头关破了,杜千宋万两个猝不及防,都吃他们擒捉了。史文恭这厮乘势来夺俺二关,却是解珍解宝兄弟两个警觉,仗得地势险要,又得三关上俺与时迁接应,因此初上来当住了。

史文恭这厮身上却着了宝甲,刀箭不能透入,自领人爬上关来夺,被俺四个死并,无奈他那盔甲除了眼睛,都遮护住了,便千万人刀枪齐下不能伤他,因此解珍又吃他伤了,俺几个见势不好,只得退到三关上去。这厮兀自赶来,亏得三关上设了火炮,时迁赶头里去放起来,就将那厮军兵打死无数,那厮吃一惊,才不敢再来赶,因此那夜里只吃他夺了两关。宋江哥哥知道了,便和朱贵蒋敬,便是石秀兄弟也好了些,都拼了命赶来关上助守。那厮见俺关上把守严密了,自家只带得数千轻骑,又怕俺火炮,因此不敢向上攻关,因此两下里相持。

过得几日,那曾家五虎带得军马赶到,那厮胆气壮了,便引军来攻关,前后数日夜里,关内外血肉相薄,杀死他数千军马,那厮见强攻不得,方自收军。宋江哥哥领众兄弟日夜苦守,情势极是危急,几次派人从水里度过去要送信与军师哥哥,教回军来保守山寨。谁知那厮奸刁,沿湖都暗伏下军马,去送信的人都吃擒杀了,因此消息不能透出。宋江哥哥度日如年,无奈只得教俺领了五十个精锐弟兄,暗夜里从湖里大宽远绕过去登岸,谁知依旧中了他埋伏,数百军马前后围来,小弟拼命杀死他偏将,独自冲得出来,却是跟着的一个不见了,想是都吃围住杀了。却万幸见得军师哥哥,今山上情形危急到二十分,军师哥哥早早救应!”

却是焦挺挣扎着说完,复又昏去,吴用急教王定六与焦挺调治。便自出来,传令教三军大小头领都来商议,待众人聚齐,便将焦挺报来情形都说了,众人听得大怒,大半都愤怒到十二分,喝骂声雷般响,齐请吴用即时发军去救应。甘茂道:“闻军师说此贼好武艺,又如此奸刁,甘某不才,愿当头阵,就会他一会!”却是杨雄刘唐几个自寻思道:“我们自是梁山旧兄弟,遇得这般事,反被他当先,义气颜面何在?‘“都叫起来道:“军师哥哥可速发兵,兄弟们就拼了性命,也要杀得此贼!相救宋江哥哥!” 赵得胜丁朝兴心想:“我们新来,如何不于此时见些功劳?”也叫道:“请军师下令,愿誓死向前!”

吴用冷笑道:“这贼始终是阴世阳间,要和俺们兄弟做个死对头的,岂能放过了此贼?只是我军远来疲惫,虽有愤怒之心,不可即便交锋。今这厮既偷袭破了我二关,军马必大半都屯在山下,另分散些军马在湖边断我山寨消息交通,今我之意,却可先遣军马,就将他这湖边的军马扫荡了,大军就靠湖边扎住,一来挫折了那厮的锐气,二来和山寨气息相通,免教宋江哥哥忧急。张横张顺兄弟可就统领山寨水军,来回湖上穿梭,传送山寨消息,如此我军与山寨一体,三来教那厮腹背受敌,如何敢再攻我山寨?我且休养士卒,就慢慢厮杀破他,“众人齐道:“军师好计。”吴用便布置了,教众头领如此如此,众人摩拳擦掌,各带愤怒之心,即引军马密地去了,正是:千番愤怒从心起,万般恨意待厮杀。

且说史文恭为断隐龙山消息,将军马分布湖边,却被焦挺拼命突出,将消息传与吴用。吴用冷笑,便分遣头领,引军先来扫荡他这湖边军马。却教刘唐杨雄赵得胜丁朝兴各引二千步军,就各趁黑夜分路进兵,到得天明时离湖边十里之地,就看凡是林子长草密处,但能藏兵去处的,不管好歹,就先放起火来。恰是史文恭教十数员偏裨将校,将五千军马分做十数队,就分藏在这些地方,截杀梁山好汉供应消息,却也是十分得手,哪想吴用使出这条计来,凡是这等去处都叫放火,这些军马将校被烈火逼将来,如何再立脚藏的住?乱遭遭都窜滚出来,在无火空处乱跑,却被这四路梁山军马大刀阔斧杀将来。赶的走投无路,聪明的跪地求饶,痴迷的但顽抗的,都吃杀了,便最乖觉的又离自家营近的,就烈火空隙里钻出来,欲逃回自家军营里时,却是苦也,早有两路铁骑横截来,左边马劲,右边罗士奇,都乱赶回火里去,但不愿的都吃践踏了,只不要活的。那五千军马火里焦烂的十之三四,吃杀的又十之三四,但把来生擒的不过十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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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史文恭军中,也得知消息了,急使曾涂和苏定两个,引五千军马杀来接应,却是赶不过七八里地,早一声炮响,早一彪军马杀出,当先一员大将,正是甘茂,喝道:“无耻贼子,待走到哪里去?” 曾涂大怒,喝道:“正要来杀你这些贼寇!”两个忿怒,就征尘里交马,正是四条臂膀纵横,八只马蹄乱踏,就斗到三十余合,曾涂力怯,料敌甘茂不过,回马就走,甘茂赶来,曾凃却自有心,就挂上枪,暗取出弓箭,忽地反身一箭射来,却是甘茂眼明手快,就一把把那箭绰在手里,喝道:“贼子暗算,焉能害人?”曾凃大怒,回马来战,又斗七八合,终是心虚力怯,看看复要走时,早被甘茂一条枪,神出鬼没把来裹住,哪里脱得身?

苏定见不是路,急纵马上来夹攻,甘茂冷笑,就一条枪使发了,如风雨般骤急,饶是曾涂和苏定两个,占不得半点便宜,两个又怒又惊,心里却只是叫苦:“贼人从哪里冒出这员将来,好生厉害!”正没分解间,只听得自家军马后路喊声大起,却是天子山引一队铁骑,冲将进来,手挥五十七斤大斧,遇人杀人,遇马斩马,走不及的,人马皆碎,因此将曾涂后军搅动,曾涂和苏定如何当得住这两面夹攻?大败而走,甘茂和天子山合军于路赶杀,斩获极多,直赶过五七里地,见他军营里又有接应军马赶出来,方自收头自回。曾涂和苏定已是破胆,哪里敢追来?只得也收军回去,却来告诉史文恭,一起商议。

且说吴用大队军马也到了,就会了诸路军马,扎下营寨,就查点时,杀得史文恭军马三千有余,生擒活捉的千余。吴用冷笑,就教将这千余人,但是偏裨将校双耳尽割去了,军士都割了左耳,脸上都刺上“誓杀史贼”字样,才教都放回史文恭军中,教将封书信送与史文恭。这千余个残兵败将抱头鼠窜,奔回营来,将书信转交与史文恭。史文恭就教文书拆信读道:“檄告史贼文恭:尔也无恙?心肝无恙否?肠胃无恙否?肺腑无恙否?昔也与君别于梁山之上,其时也,白衣如雪,缟素遍野,千万人临于前,争磨刃向君,争欲开君肺腑,观君肠胃,视君心胸,观君肝胆,欣欣然以为复我晁天王之大仇,雪我梁山之大恨,而以君裸身为牺牲,甚盛典也!

而以杯酒酌于晁天王灵前,告曰:“敌克矣,仇复矣,事光大矣!”而众罗拜相贺,以为比后唐庄宗以三矢克敌,还告于宗庙,其烈犹过也!而君方作惨嚎以助众人之乐,开肺腑以光众人之目,更献心肝以荐表君意之诚,何其高风慷慨也!而与君相别,咸伤君之自此尸身猪狗之不齿,声名之遗臭万古也,莫不悲哀,仰首向天而大笑也!

而君魂魄为鬼雄,拔萃于阴世,复知日暮途穷,故复倒行逆施,将百战必百败之卒,合蚁聚蜂扰之众,复来贼我山寨,扬噪声于道路,传败讯而乐旅人,何其自甘羞耻而欲娱众人之乐也?

而用旋目向众而叹曰:“将有大乐也!史君再临,必有大胜事以乐我等众也!宜开目以观之,洗耳以听之,不亦乐乎?”而众皆大欣然,各洗杯盘,先习歌呼,欲争见君将自开心胸,献肝胆之盛会也!用也渴想已极,其待若狂,君也高风雅致,自当必成用与众人之高兴也!其言也陋,不足佐将军之高兴,惟愿君善自保心肝,待来日之盛会也!临檄高兴涕零,不知所云,惟愿对君之心肝下酒也!”

篇末却书“史贼心肝旧识良友梁山军师吴用”字样。史文恭听得,怒发如狂,就抽剑出,一剑将这文书挥为两段,复不解恨,教将这放回的千余军卒将校,尽数斩首,不留一个。

此时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与苏定尽在帐中,听得此信,无不怒发,咬牙切齿,都大骂梁山贼人不止,要即时点军去于吴用一众贼人厮杀。反是史文恭怒了一阵,自冷笑道:“吴用此贼诡计极多,写此书信,无非为激我之怒,好中他之诡计尔!我今日偏不出军,就明日与他见阵,将这些贼子碎尸万段!”曾涂道:“师父果然高见,今日贼军方自得胜,气势方盛,师傅又满怀怒气,出战必然不利,且教军士饱餐战饭,养精蓄锐,明日一阵将这些贼子杀个片甲不留,将吴用这长舌贼碎尸万段!” 曾密、曾索等齐声称是,史文恭便教众人各自回去准备,明日与梁山贼寇决战不提。各人自去,史文恭这一夜里却只是咬牙切齿,深恨吴用不止。

第二日清早,史文恭教曾密、曾索把住后军,多备弓弩,防隐龙山关上梁山好汉冲突,自与曾涂、曾魁、曾升、苏定引一万军马,直到吴用寨前二里之地,列成阵势,就擂鼓催吴用军马对阵。吴用却早料定了,半日犹不放军马出来,只激得曾涂、曾魁、曾升、苏定七心火发,三神暴跳,只教小卒将粗言秽语到吴用营前毁骂。

却是梁山军马早得了吴用嘱咐,只是一起将那书信中言语颠倒来念,各自大笑,愈发激得史文恭等愤怒,只是史文恭老辣,见梁山营寨布得铁桶一般,因此不敢挥军向前攻寨,只得强按怒气,直整顿军马,待梁山贼军出来厮杀。

却是寨中吴用早起了敌台,就自于台上,看史文恭军马动静,直到午后,见史文恭军马多已疲惫,各有饥累之相,方自号令,一声炮响,梁山军马开了寨门,就直冲史文恭军马,当先的都是具装铁骑,甘茂、天子山、马劲,罗士奇各自当先,直杀入史文恭军马队里来,后面却是一色团牌衮刀手,赵得胜丁朝兴管领,就分左右裹史文恭军马阵脚,正是养精蓄锐已久,大刀阔斧,勇不可挡,史文恭军马于烈日下列阵半日,又未得饮食,各已疲惫,如何挡得?被梁山军马一冲,阵势早乱,曾涂、曾魁、曾升、苏定虽各自鼓勇,引军强向前厮杀时,争奈军势崩坏,只得也随军奔走。

却是史文恭骑那匹千里九花斑,披那万刃乌云铠,就凭怒气,反自杀入梁山阵里来,神枪到处,梁山甲骑纷纷落马,无人可挡,却是马劲先撞着,便与史文恭交锋,斗有十余合,史文恭卖个破绽,放马劲一刀砍去肩甲上,马劲方喜时,谁知刀不能砍进,方自大惊,早被史文恭一枪搠下马去,史文恭方欲再加一枪,便送了马劲性命,早听得一声大喝:“休伤吾家兄弟!”史文恭见时,见一将银甲白袍,威风凛凛,就挺枪来战自己,冷笑便自相迎,这员将却是甘茂,见史文恭与马劲大战,放心不下,自在侧观阵,见史文恭使诡计赚了马劲,心中忿怒,急上前与史文恭厮杀,正是两个强将相并,怎见得输赢?就见:这个似万里乌云盖地,要夺乾坤彻底黑,那个如一轮皓月当空,只使万国尽清明。这个似天王临世,使枪搠得地门开,那个本哪吒再生,摇柄搅开万海动。这个虎吞羊势来,偏逢狻过,那个雕扑兔翼展,奈与鹏逢。正是好汉逢敌手,恰是恶煞对英雄。

两个堪堪战到五十合上,却是甘茂渐渐弱了,看官你道为何?甘茂本事不低于史文恭,只碍史文恭仗了宝甲,只将枪暴风骤雨般搠进来,甘茂却见了马劲吃亏,心里有数,故只是招架,因此上渐渐落下风头。史文恭使几番计,弄几个破绽,见甘茂全不上当,心里也自惊,因此枪法越来的凶狠,只盼将甘茂一枪搠死便罢,争奈却一时觅不得甘茂破绽,只得越发将枪法紧了。

正斗到分涧里,只听得喊声,却是吴用见了,恐甘茂吃亏,教杨雄刘唐就引一队团牌衮刀手,中间夹着钩镰枪手,就团团来围裹史文恭。史文恭见了,脸色大变,不敢再厮杀,就卖了破绽,撇了甘茂,就身后梁山马军队里冲突去了,众马军围困不住,终被史文恭破围而出,只是这阵史文恭军马大败,折了三千有余,曾涂、曾魁、曾升、苏定各自奔逃回营,正是:纵仗宝甲能冲阵,无奈三军沙场输。

却说梁山军马大胜,史文恭诸人俱奔走回营。吴用却见史文恭厉害,伤了马劲,深恐众人再被中伤,因此不教尽情追杀,赶杀的数里,便教鸣金,收回赶杀军马。一面自来看马劲伤势,见被史文恭一枪刺入左肋,幸得重甲防护,因此虽然伤重,却保得性命,便急教送寨中,吩咐王定六好生调治。自来与众头领商议。

罗士奇怒道:“好汉上阵,一刀一枪,决个生死!姓史的这厮却只仗着那甲,如何配算好汉?若拿的这厮来时,千刀万剐!”吴用道:“这厮只是阴毒,当年便以诡计赚了我梁山军马,毒箭射死晁天王,因此与我梁山结下血海般冤仇,只是这厮极好武艺,如今不知何处得这宝甲好马,更是如虎添翼,方才厮杀我仔细看了,甘将军武艺不输于他,奈何这厮只仗着这甲横冲直撞,不识羞耻,故教步军上前,这厮方怯了走了,如今虽赢他两阵,这厮必定守营不出,各处再催调援军。却是已被他破了隐龙山上头关二关,倘若山上稍有疏虞,大事去矣。今我之见,可一面分拨我军中头领从水路去山上,就助守护三关,一面就筹备法子,破了他这甲,方可拿得这贼,覆他这军马。”

甘茂道:“我猜军师必有计破他军马了,只是愁拿不得这贼。我却想起件事来,若能时,教这厮再依仗这甲不得。”吴用大喜,只听甘茂道:“当年末将在酆都城时,闻得武库里收着几样宝贝,一样唤作昆仑刀,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砍金切玉,如批水腐,最是锋利,凭你什么莫邪干将,湛卢鱼肠,比不得半分;一样唤做万刃乌云铠,但披了虽中千刀万箭,不得丝毫透入,最是奇怪,因又作纯黑之色,和乌云相似,故唤作万刃乌云铠,和别的几样都传是上古时黄帝战蚩尤,蚩尤所使的神兵,后来黄帝杀了蚩尤,因将这些神兵分镇天地人三界,却是阴世分得七件,都收在武库之中,乃镇库之重宝,如今数千年来,更再无一人得见,便末将也只闻得传说。却是末将与这厮交手时,见他身上那甲的形状和传说中的这万刃乌云铠一般无二,又丝毫不惧刀箭,因此才猜这厮身上着的便是这甲,谅这厮如何能得着这等重宝,必是秦广王赐于他的了,教来与我军为难。”

吴用等听甘茂解说这甲的来历,方自恍然,吴用皱眉道:“既是这等上古神兵,如何能伤的这厮?怪不得这厮横行!却是如何破法?” 甘茂道:“军师莫忧,便是这七大神兵,这万刃乌云铠只列在第五,那昆仑刀却列在第三,既排名在这甲之前,必有它之道理,昔古人自夸其矛盾,以其矛试其盾,则其人语塞矣,今甘茂想来,要破这万刃乌云铠,必得那昆仑刀方可,只是那武库戒备森严之至,更有无数机关,非人力可以偷入,因此想想也只皱眉。”吴用道:“听来果是艰难,只是事须在人为。这伙兄弟中自有高手,鼓上蚤时迁便是,昔时东京城盗甲,做的极出色。如今虽是艰难,也只得教他再走一遭,就盗这昆仑刀来。”

甘茂喜道:“如取得这刀,斩杀史贼,有如反掌!” 吴用道:“只是如今时迁兄弟在隐龙山上帮助守关,那里他却用非所长,事不宜迟,今夜就教几个兄弟上山,替他过来,再教个精细兄弟帮他,去酆都城做此一桩大事。”

却正商议间,只听得后军管军小校来报道:“今有七八个男女,领一千余人到来,本要厮杀,他们却道是和军师一般的梁山兄弟,因见我军旗号,所以赶来见军师,只是后军诸头领俱在此议事,识别不得,因此权叫他们在寨外一箭之地扎住,小的却先飞马来报知。”帐中梁山旧日头领一齐大喜,正是:方忧沙场少调遣,忽喜营外来手足。不知这回来得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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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闻鬼谷史文恭聘士 反劫营智多星得胜

话说小校报说营外有七八个好汉引得军马到来,吴用喜道:“可问了名字?”那小校道:“便是都问过了,一个唤做锦毛虎燕顺,一个唤作白面郎君郑天寿,一个唤作矮脚虎王英,和其中一员女将唤做一丈青扈三娘的,却是夫妇。另两个一般的也是夫妇,却唤做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

吴用喜道:“正是自家兄弟!如何此时他们却寻了来?正是天助我们!”便请甘茂且主持寨中军事,自却和一并梁山旧家兄弟上马就奔后军来。却见那几个梁山好汉领了人马,恰在那里不耐烦等,却两下里见得,各自欢喜不胜,吴用即请这几个入寨,就教大摆筵席,众兄弟一起欢宴,燕顺笑道:“这回却不止我们这几个兄弟,尚有两个,一发见了,好教军师欢喜。”

吴用等惊奇时,早见军中又走出两个人来,却是摸着天杜千和云里金刚宋万,吴用等先呆住,方是大喜,吴用道:“两位兄弟被史文恭那厮捉去,用等日夜忧心,筹思相救之法,只是如何两位兄弟反能脱了难,和燕顺诸位兄弟做一道?”燕顺呵呵笑道:“便是史文恭捉得杜宋两位哥哥,要炫耀他自家功劳,因造两辆囚车,将两个哥哥装了,差一员偏将领三百军兵送往酆都城去,却被我们来时路上撞见,因杀了那偏将与兵马,救得两个哥哥。”

吴用等大喜,便都入寨来欢宴,喧呼饮酒,简说各人来这阴间诸般事务,燕顺笑道:“眼见得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一般开的黑店,我们也只依旧打家劫舍。聚得这些孩儿们胡弄,哪里似宋江哥哥和军师又做的这般翻江倒海事业,成的大气候!只是那边偏僻,听不真切,只知这隐龙山上又聚得大伙, 酆都城累次使军马收捕不得,我们几个好生羡慕,哪里知是两位哥哥在此主持?若早知是,早来相聚了!”

吴用喜道:“我梁山兄弟义气如浑金璞玉,天下闻名,都是心肠这般火热的,所以如念珠子相牵,个个相连,再少一个不得。今几位兄弟既到此,必远来乏了,可今夜就坐船山寨里去,和宋江哥哥等相见,教他也得欢喜。今更自家兄弟,也将军事和几位就说知,如今那边山寨里被史文恭占得两关,三关上也紧急,须得头领把守。今杜千和宋万两位兄弟一般的可助守三关,你们这几位兄弟中,张青和孙二娘夫妇和郑天寿兄弟也就可在山寨关上助守,燕顺兄弟和王英扈三娘夫妇,可就坐船回来,这边与史文恭、曾家兄弟对阵,也须人手来厮杀。”

几个忙都答应了,吴用待宴席完了,恰先派的去隐龙山上报音信的张顺早回来,就和朱贵领数百水军,驾几十条船过湖来,因和燕顺等相见了,又见得杜千宋万两个脱险回来,俱欢喜不胜。吴用便教张顺张横引水军就渡几个过湖上山寨去与宋江诸头领相见,所领来的一千余人,教燕顺领一半去,却留一半精锐的在这里厮杀,又教回来时就暗暗取时迁来,有极机密的事与他做,只教和几个头领说知,要防山寨还有史文恭差下奸细做内应的,免使走露消息。张顺答应了,吴用自送这几个到湖边,看坐船去了,方回来不提。

且说宋江自被史文恭偷袭山寨,情势十分危急,赖关上火炮和众头领死力,勉强守住三关,此后两下对峙,却是山寨被困局面,宋江整日如坐针毡,十分愁闷,蒋敬劝道:“可速派人送信与吴用军师,就调大军回来,先对付了史贼这支军马再说。”

宋江道:“军师将强兵猛将都带去打天门城子,救那搅事的黑厮,便是山寨空虚,原想仗着三关坚固,也自安稳。谁想史文恭这贼又如此阴毒,暗伏下内奸,破了两关,拿去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弄的眼前形势危若累卵,若不是军师回兵,如何能解了眼前之危?”便依蒋敬之议,派人从湖上绕出去送信,谁知史文恭却沿湖岸暗伏下兵马,因此送信人屡次吃杀拿了,宋江逼的无奈,只得教焦挺自带人去。却是焦挺去后,宋江愈发愁闷,寝食难安,蒋敬劝道:“哥哥休要如此,焦挺忠勇,此去必能消息透出,吴用哥哥早晚必将大军赶将回来,解了山寨围困。”

宋江道:“便是眼前山寨守的住时,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被史贼捉去,谁知性命如何?况军师引军去了两月有余,虽然连有胜讯报来,那黑厮终也下在死牢里受苦,如何能救得他出来?不由得我不愁闷。” 蒋敬叹道:“哥哥念着兄弟们性命,原是哥哥待兄弟们的情义,只是哥哥是山寨之主,兄弟们眼睛都看着哥哥,若哥哥这般时,兄弟们岂不更闷?望哥哥作起精神,且理眼前事务。”宋江道:“贤弟说的是。”因强打精神,就自关前每日巡视,慰问军士,因此寨中人气稍奋,却是过不两日,早有张顺从水路上来,就报道:“军师哥哥已提大军回来,就已破灭了那厮在湖岸上伏的军马,擒杀数千,已自沿湖扎下寨子,早晚和史文恭那厮厮杀,解山寨之围,因怕哥哥愁闷,军师就差小弟飞急来说消息。”宋江大喜,教将消息遍传与山寨人众,寨中登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宋江道:“军师如何回来的如此快法?我只道再快时也须得再一月光景,因此担心。”

张顺道:“便是萧嘉穗那奇人送消息到军中,军师哥哥将伏兵大败天门追杀军马一阵,便提军急急赶回,路上撞见焦挺,因此得知寨中消息。”宋江道:“便是军师如何说?”张顺道:“便是军师教传话与哥哥,但牢牢守住关,史文恭这厮必然进退不得,军师哥哥自会调军截这厮二三万军马的粮道,就将这厮困死在俺山寨下,就除了这对头。另教俺与张横哥哥就领山寨水军于湖上日夜巡哨,一来通山上下消息,二来就反截防断绝这贼水上的消息往来。“宋江大喜,就教张顺与朱贵领数百水军去吴用寨中听命,却是过不一日,张顺朱贵又送燕顺等人上山,就报前军大胜消息。宋江先得水寨报知,大喜,就亲来水寨迎接燕顺这几个,见面先拜将下去,眼中先落下泪来,燕顺等都惊,忙都跪地道:“哥哥何以如此?”宋江流泪道:“天使宋江再见着各位兄弟,又见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两个无恙回来,不由得俺宋江不喜!如何不流下泪来?因谢上天眷顾俺兄弟们。” 燕顺等见宋江如此,也大半流泪道:“哥哥待兄弟们真个情深义厚!”

宋江拭泪笑道:“本是兄弟们这般重会欢乐,如何教俺引得你们如此?来,来,且同上大寨去饮酒。”因叫大吹大擂,就接这几个上山去,又传信与三关头领得知,教分两班来与新上山兄弟相见。当下石秀蒋敬先回来,却是戴宗闻得也喜,也教人扶了来相见,燕顺等见了大惊,道:“戴院长哥哥的腿如何这般了?”宋江恨怒道:“便是秦广王这奸贼立誓要与俺梁山兄弟们做个对头,百般逼害,先害了戴宗兄弟,又拿下李逵在天门城里折磨受苦,真真教人忍耐不得!”

戴宗就把秦广王如何向死里折磨自己和几个说了,道:“全凭公明哥哥义气,又得石秀时迁刘唐焦挺等一众兄弟义气,就死命劫牢抢出我这条性命来,不然只怕骨头都已烂在那牢里!”听得燕顺几个咬碎钢牙,迸破铁齿,一个个叫道:“早晚杀上酆都城,拿着这昏君,千刀碎剐!”戴宗又道:“幸得花荣杨雄和蒋敬兄弟上逐天山去,与我从神医云中老人求得药来,我每日使用,喜他果是神仙手段,今我这腿上伤势却渐渐看好,现每日里已能拄了拐,教两个小厮扶着,就能下地出来晒得几刻太阳,若得是大好,只怕须得再过数月。”那几个听得都大喜,道:“哥哥是神行太保,上天如何能将哥哥这两条腿废了?必然过些日子又见哥哥天南地北的到处走动。”众人听了大笑,便且上厅来欢喜饮酒,戴宗饮不得酒,宋江教在旁设个床,教他躺卧了,且随意用些素菜,就和众兄弟一起说话欢喜,石秀蒋敬过得一刻去了,又换解宝时迁回来,又是一阵别样热闹。

且说用过筵席,张顺自暗暗把吴用将这几个的调拨与宋江说了,宋江笑道:“便是如此最好。”当下依议便叫张青和孙二娘和郑天寿并杜千宋万同去三关上助守,却另替出时迁来别用,只说要他去前军走报消息。张顺就夜里自暗和时迁说知,教他带了一应随用物事,做寻常小军打扮,就乘夜夹在水军里下山坐船过湖到吴用军前来。这边宋江和蒋敬商议,自将这几个头领分做两班,解宝蒋敬张青孙二娘值第一班,石秀郑天寿杜千宋万值第二班,日夜轮换,军士也随头领分作两班,使俱得休息,一面修补关墙,增设强弓劲弩,多备灰瓶炮石,金汁诸物,因此将这关守得铁桶一般,宋江自居中提调,安神闲气,再非先前光景。

却说时迁暗来吴用军中,吴用大喜,就教只请甘茂来,在帐中计议这盗刀的事,时迁听得甘茂说得,思量片刻道:“非是小弟夸口,别的事原非小弟所长,这等事小弟却喜做,既是军师哥哥看重,愿就酆都城里走一遭,见机而做,好歹要取这把刀回来。” 吴用笑道:“莫说鸡鸣狗盗徒,亦向函关脱孟尝,况是兄弟这等的高明身手,必然成功,只是甘将军说那武库有无数机关,兄弟自当小心,这里我再教杨雄兄弟助你,同去酆都城走一遭,就接应缓急。”

时迁喜道:“最好!最好!只是我又想起来,武库里必然有无数器械,怕进去了也不好分辩,就请甘将军画出这刀的样来,小弟自记熟后烧了,免的就到时错拿了,耽误了大事。” 甘茂笑道:“兄弟果然精细,那把刀锋利无比自是不晓说了,却是传说里蚩尤以此刀诛杀过青龙白虎,因此刀柄青色,作龙头样式,若是此刀见血,刀锋上就透出白纹来,如白虎之形,舞动时自隐隐有龙啸虎吟之声,再也假冒不得。”时迁惊讶道:“这刀如此厉害?”

甘茂笑道:“所以说是上古神兵,时兄弟须小心,若是验纹之后,须得立时将刀入了鞘子,不可把弄,使那刀啸鸣起来。”时迁肃然道:‘俺自紧记了。”吴用又道:“兄弟若到酆都城寻不得头绪,可请萧嘉穗指点,此人高明之士,必有主张。” 时迁记下,吴用道:“军情火急,兄弟休嫌劳顿,今晚便可去。”时迁领命,吴用便传杨雄来,说了诸事,与两个一包金银,两匹好马,以为干事之用,这两个星夜起程,自出营投酆都城去了。

且说史文恭军马大败,回至营中,急聚曾家兄弟与苏定等人来商议。曾涂道:“眼见贼将并无一个是元帅敌手,只不过那吴用诡计多端,所以我军屡屡失利,倘能除得此贼,梁山贼寇再不足惧。”曾升道:“这厮只是个书生,并不上阵厮杀,身在数万大军之中,如何能除的他?此话休论。却是这贼深通兵法,今屯大军于湖边,使我腹背受敌,倘这厮更出诡计,以奇兵断我粮道,却是堪虑。”

史文恭惊道:“此言正是,只是如今连败,却再分不出军马护粮,为之奈何?”曾升道:“元帅怎忘了邓泰?此人自某弟来阴间,深为相交,极有谋略,不在吴用之下,现隐居六百里外的藏兵谷中,自号阴世鬼谷。前策划以雷天虎化名雷剑,投入隐龙山贼人寨中,里应外合使我军得成功者,正是此人之计。今我军形势不利,何不请此人来军策划军事,就敌吴用之诡计。”史文恭道:“我如何不记得他?只是前已派人催他来军,就做军中幕僚,他自不来。”曾升笑道:“小弟多与他相交,此人自视极高,自比鬼谷孔明,心高气傲,元帅以寻常人物待他,他如何肯来?以小弟之见,元帅可亲修书一封,多用甜言美语奉承,许他官职,来军中即以军师之礼相待,更先多送他金帛,如此他必大喜过望,如何不听元帅呼唤?自当星夜前来。”

史文恭大喜,道:“贤弟既与他交好,便可亲自前去,代为兄去请此人,军中金银随贤弟带多少。我这里自有秦广王付我我的空白札子,原为升赏前军有功将士所用,我即填写,委他行军司马参谋前敌诸军事的官职,贤弟可与他说知,教他尽心辅佐,若是平得这伙贼寇回京,我自再在大王面前重重保举于他。” 曾升笑道:“元帅如此相待,他如何不来?小弟自去星夜前去请他罢了。”史文恭大喜,道:“全仗贤弟。”就即刻填写札子,写了书信,多出金帛与曾升。曾升自换寻常行人衣服,带三五个从人,带了书信金珠礼物,就星夜起行,自投藏兵谷去请这邓泰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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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曾升去了数日,史文恭自闷坐军中,这日忽有伏路小军飞报道:“梁山贼军数千,就我军来路离寨五十里处立起寨栅,断了我军粮道:” 史文恭惊怒道:“果不出曾升兄弟所料,贼人心计如此险恶!”就急聚曾涂几个来商议,几个都怒,道:“乘贼人立足未稳,只索踹了他这寨子,灭了这支贼军!”史文恭听得,便教曾密、曾索守住关寨,自点精兵五千,与曾涂、曾魁、苏定上马,便欲去打那寨子。

却是甫出得寨时,只听后面山上喊声大作,只听得二关上曾密差小校来飞报道:“山上贼军万余,忽然出关,就来冲击我军!”史文恭怒道:“这些贼龟缩在巢穴里许久不敢出来,此时出关,分明是欲来牵制我军,不用管他,只教曾密兄弟好生把守!”自驱精兵,只要去打那寨子,却是行不过二十五六里,自家寨中曾索早差小校飞也似的骑马赶来,就报:“吴用那贼驱梁山贼军数万,杀奔我大寨来了!”

史文恭大惊,不敢再去打那寨子,飞也似的驱军回来,赶回自家大寨时,却不见有一个梁山军马,就问时,道:“贼人攻打得我寨片刻,便即退去,去此时不过小半个时辰。想是见元帅军马回来,故逃窜去了。” 史文恭方知又是吴用诡计,待赶去追杀时,算计路程,梁山军马已回自家寨中去了。自家军马来回奔走半日,都已疲了,强去厮杀时只怕蹈了那日覆辙,只好自家肚里闷气。便道:“便杀山上贼人一阵,乘胜夺了三关,擒杀了宋江那厮再说。”便引军赶上二关来,来到关上,却是又一个梁山贼军不见,史文恭大怒喝问时,曾索道:“贼人攻了片刻,居高临下,我军吃力,却是危急时,贼人忽地收军回去,小弟也自诧异。”史文恭暴跳如雷,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回自家帐中,就寻些由头,连连鞭死几个军卒,方将气来强按倷住了。此后连番几日里出兵要去厮杀,打那小寨,却是每到中途,山上山下梁山军马就自前来攻寨,史文恭只得赶回,又依然梁山军马早已退去,一般得不能厮杀,气得史文恭与曾家兄弟心只要碎做了八万四千片,加倍深恨梁山贼寇入骨,却检点自家军中粮草时,已不足半月用度,更是忧心如焚,便聚拢来商议,曾涂道:“眼见得形势如此,更被贼人断了粮草,军心慌乱,不若暂时退军到罗海州城,,就聚集各州军马,厚了军势,再来与贼军厮杀。”史文恭道:“却是捷报早发到酆都城去,道隐龙山早日可破,必取宋江等贼寇首级,大蒙大王恩奖,今若大败退军时,却不是打自家嘴巴,大王必然暴怒,来罪我们。”

曾家兄弟面面相觑,都叫苦道:“元帅如何把话说得这般满了?不给后来留下地步?如今如何是好?” 史文恭道:“当日报捷文书你们也看了,怎今日反来怨我?我深知大王之心,欢喜时荣华富贵,功名权势,于臣下无所不加,恼怒时刀锯油锅,抄家灭族,于臣下也丝毫不曾留情,今若退军时,酆都城本有无数嫉妒我们的,如何不来落井下石?必然百般激怒大王要来害我们,必是不测之祸。“ 几个呆了半晌,曾涂方道:“若不退军时,眼见得全军都覆灭了,只可退军,若是酆都城要来摆布我们时,现放着二三万军马在此,便索性反了,再回去做强盗道路。酆都城奈何不了梁山贼寇,也必顾不得我们。”史文恭摇头道:“此言差矣,我几年血汗辛苦,熬到如今大将军地位,岂是容易?若依此言,尽化流水,再说我自在京里也有老小了,现你们老小也取在那酆都城里了,岂可反得?只得筹划别计。”

曾涂躁道:“退军又退不得,反又反不得,难道只得等死?元帅也须自有个主张。”史文恭只是摇头不语,半晌方道:“曾升自去请那邓山人了,等他回来,必有计较。”曾家兄弟几个只得退出,却背了史文恭和苏定,几个自去暗地里商议,曾密道:“史教师本来是个极有主意的,如何今日变得这般?优柔寡断倒似个婆娘。”

曾魁道:“他自做了这大将军,眼里便无了我们,只想着自家的荣华富贵,迷了心窍,如何不变成这般?却是这等局面时,我们兄弟须不能陪他葬在里面。”曾涂道:“那五千军马都是我们兄弟这几年苦心聚拢来的,不可折了,便等曾升兄弟几日,便是他回来,局面不好时,我们自决撒开,领这五千军马自去原来山寨里扎下,要这史教师自去尽忠报效秦广王也罢!”曾密曾魁道:“哥哥说的是。”

曾索道:“便是我们老小在酆都城里,必然吃官家杀害了,如何是好?” 曾涂冷笑道:“左右不过是来阴间抢掳的几个婆娘,如何比得自家性命?但存的住时,要多少婆娘没有?你怎这般糊涂不晓事?”骂得曾索默默无语,那两个忙来解劝了,曾涂道:“你们都将自家原来兵马都暗中整顿了,但不好时便走,到时尽力多裹挟些兵马。史文恭射杀晁盖那厮,最是梁山贼寇的对头,此次必然不放过他,我们但留得性命在时,再寻机会来对付这些贼寇!”几个都道:“大哥说的极是。”因此商议定了,都暗中去安排,只不教史文恭看出来,肚里把鬼胎都揣着。

却是又过两日,史文恭又招这几个去商议,这几个早自说定了,此时便如穿鳃鱼,透颈雁,都不作声,史文恭诧异一晌,忽地冷笑道:“眼见得军情如此,只得和贼人舍命厮杀一场,做个了断,你们都可整顿军马,就今夜里拔寨都起,杀奔吴用那厮的寨去,若胜得贼人便好,若胜不得就夺条路,退到罗海州城也罢!”

那几个听了,依然都无言语,反是苏定道:“吴用那厮最多诡计,必然防着我们劫寨,不如乘夜去打那小寨,便不胜时退军也便宜些。”

史文恭道:“兵法云虚者实之,我军若去打那小寨时,必然中吴用的计,你们可都去准备。”曾家那几个都虚声应了,下来却自去暗中商议,史文恭只是看着冷笑,也自暗又传苏定来,吩咐不提。

且说当夜史文恭就点军马,教合营都起,尚有二万之数, 马尽去铃,人尽衔枚。教一员偏将引三百军马杀去吴用寨中放火,吴用便有伏兵时,就引他出来,随后便教曾涂曾密引五千军马为二队,自与曾魁引一万军马为合后大队,就杀奔吴用大寨去,却教苏定和曾索引五千军马伏于吴用大寨与那小寨之间,就截杀他小寨接应军马,若大队有缓急时,就便接应。

却是分拨定了,曾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几个自寻个空来湊一起紧急说话,曾密道:“这史教师好毒!他似乖觉了我们,这次把我们兄弟分在三下里,兵马也都分散了,这黑夜混战,如何照应?又把曾魁兄弟放在他那一队里,便是有个质当的意思,似此如何是好?便如依前日的计画时,却自难行。”

曾涂道:“这厮恣也伶俐!却是他自藏蓬橹时,我自攒船钉,今夜厮杀时,各人都不要犯险,用力向前,见局面不好时,得便就可走了,便是老四就看史教师自与梁山贼寇杀的紧急,就抽身子,我自来接应你,便教老二来接应阿索。若是今夜破的梁山贼寇,却又另当别论。”几个因此暗说定了,方自各去整顿军马,虚应史文恭分派号令,分队进兵不提。

却是三更时分,史文恭分派那员偏将,先杀入梁山吴用大寨中放火,杀进去时,却是空营,这偏将不识好歹,只依令教小军纵起火来,火方烧将起来,只听得喊声大作,黑影里梁山军马四面杀来,将这三百军卒尽数陷杀在寨里,不曾逃得一个,那偏将拼死夺路时,被刘唐一朴刀搠死。随后却是曾涂曾密军马,就分两路抄在梁山围寨军马后面杀来,梁山军马猝不及防,尽皆奔走,四面乱窜,曾涂曾密不意得胜,却也欣喜,一面将军马赶杀,一面就报史文恭大队进兵。史文恭大喜,急催大队军马杀来,只见吴用大寨中烈火腾空,照的黑夜彻如白地,只是不见曾涂曾密,问时方知两个追杀梁山败军奔梁山军马后营去了,教小军点看地上尸首时,却自不多,一小半却是自家那放火的三百军卒。

史文恭惊道:“此地杀散的梁山贼寇不多,贼人必尚有埋伏,这两个如何这般性急?却是危险!”急待催军马去救应时,早见一个流星火炮腾在空里,炸开做千万点星雨,就四野黑暗里又发起喊来,重重有军马围裹将来,当先却是一阵雨点般千万支弩箭,射得这厢军马人仰马翻,史文恭大怒,急与引身边精兵上前冲突,哪知到的近前,发声喊,当先数百军马连史文恭都颠进陷井里去,黑暗中冲出梁山步军,都是长枪手,不管好歹,只是乱戳,将这数百精兵都杀在陷阱里。

史文恭座下却是那千里良驹九点斑,深通灵性,竟自陷阱里驮着史文恭腾出来,落在梁山军马队里,史文恭大怒,神枪展开,如暴风骤雨相似,杀的这队梁山步军四分五裂,各自逃生。史文恭待回马时,早撞出一彪军来,为首大将甘茂,喝道:“史贼哪里去?且留下心肝!”史文恭大怒,拈枪便奔甘茂,甘茂冷笑来迎,这两个就万军中,二次厮杀,斗到三十余合,史文恭抢在上风头里,却是耳边闻得自家军马大乱,左边罗士奇,右边天子山,各引铁骑冲贯而过,将史文恭军马冲作几段,七断八续,后面却是赵得胜丁朝兴各引步军,各将大刀长枪、钢叉阔斧,栲栳圈,簸萁掌,团团围裹来,只是叫喊杀人,如鼎沸相似,那曾魁哪里当得?却是想着兄长嘱咐,不敢冲突,引了身边千余军马,就黑暗里奔逃去了。

史文恭又与甘茂厮杀,眼见得后队无人主军,因此军势尽乱,被梁山军马围杀,死伤无数。罗士奇天子山各恨史文恭入骨,见甘茂战不下,各引军马杀将来,史文恭身边便有些许亲信,见势不对,也各自逃生。史文恭原自乖觉,见身边星离雨散,无心恋战,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当先恰遇见罗士奇,斗无数合,后面甘茂赶到,史文恭见势力不加,复冲阵而走。罗士奇要与马劲报仇,紧紧赶来,就后面抽弓搭箭,弓弦响处,正中史文恭脖项,史文恭大叫一声,半边身子溜下马去,罗士奇大喜,拍马赶上,要取史文恭首级,心下却忘了提防,到得近前,只听得一声喝,史文恭就马上挺起身来,就一枪将罗士奇搠下去,鲜血飞溅,左右大惊,急舍命来救时,被史文恭连搠七八骑下马。正乱间,只听喝声如雷,天子山冲突来,就挥大斧来砍史文恭,史文恭见他斧重,却吃一惊,又见甘茂马到,无心交锋,就仗那匹千里九点斑,杀开血路,突围而走,甘茂天子山深恨入骨,紧紧追赶,只是不如他马快,到底被史文恭冲突走了。

二人见追赶不上,又念着罗士奇生死,急收军回来看时,见罗士奇被史文恭一枪透入胸中,眼见得伤重,已是气息奄奄,说不得话。二人痛哭,只得叫亲信送罗士奇送后军去急救,自家却将军兵来杀那败残军马泄恨,只不要活的。因此史文恭将的这一万军马存的无几。杀到天明,死伤殆尽,真见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两个方与赵得胜丁朝兴收住军马,来见吴用。

吴用已是接得诸处头领报来,刘唐自诱曾涂曾密军马到后军,就一直走到湖边,方纵起火来,李忠周通杀将出来,曾涂曾密尚鼓勇战时,又被张横张顺引千余水军就将一二百条小船,黑影里杀上岸来,冲乱曾涂曾密后军,这两个见势头不对,又先有心在先,引军就走,刘唐等五个合力追杀,曾涂这队步军大半都吃擒杀了,两个只引得数百马军突围去了。

却是苏定和曾索听得史文恭这边军马不好,急杀来救应,却正撞着王定六杨炎的埋伏,正厮杀间,后面燕顺王英扈三娘引那小寨军马杀到,苏定和曾索本各心怀鬼胎,见腹背受敌,各引军突围去了。燕顺等赶杀不及,只擒杀得他许多军卒,抢得许多旗帜金鼓献功。吴用总计三路厮杀,斩杀史文恭军马近万,生擒活捉的五千余人,尽获史文恭军资,只是被史文恭与曾家诸人都透围走了,又重伤了罗士奇,却也算不得全胜。

当下先教人去隐龙山上送信,与宋江大头领报捷,教就收回二关。自来看罗士奇,又急传王定六来看视,也自摇头束手,吴用只得且教尽力调治,自与众将就到隐龙山下屯住军马,见宋江和蒋敬等山上众头领已自收复了山上二关,大吹大擂,就将花红酒礼,来迎自家得胜头领军马。

吴用与宋江相见,先自下马拜伏请罪道:“小弟虑事不周,尽带山寨精兵而去,致使山寨空虚,教史贼引兵来陷了山寨二关,使哥哥受惊遭困,险倾了山寨大业,罪该万死,特请罪于哥哥!”宋江见得,急向前扶起吴用,就滴下泪来道:“贤弟何以如此?你领军出征,摧破天门城十万军马,大扬我梁山兄弟威名,此番又千里还师,大破史贼军马,解我山寨之围,于山寨于众兄弟实有大功,何自言如此?你我兄弟之情逾于骨肉,可铭金石,昭于日月,今日相见,只言欢喜,不言他事。”

便与随吴用出征诸头领一一相见,各深慰征战劳苦,执手郗嘘,亲自把杯,甘茂刘唐以下,各自深感于心。宋江一一把杯了,又看视马劲罗士奇,教好生调治后,方来忠义堂上与众头领大宴,就庆此番得胜,山寨解围。宴罢第二日,宋江复聚众头领忠义堂议事,就商议追杀史文恭之事,却是吴用在军中这数月征战,殚精极虑,心神劳尽,更多感风寒,竟自夜来病倒,甚是沉重,因此不能出来议事,宋江大惊,领众头领到吴用房中探视,命军中医士尽心调治。方再出来与众头领商议,甘茂等心恨史文恭入骨,愿领军前去追杀。宋江道:“今将军等数月征战,劳顿已极,更兼多有中伤,且歇息数时,休养士力,一面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此贼消息,待探得确切,宋江当亲率三军,与将军共擒杀此贼,以雪大恨!” 甘茂与天子山听得,方无异议。宋江就命多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消息,一面就休养犒赏出征头领士卒,又教蒋敬等在山头领重整修三关,搬运史文恭军资上山,数日里诸事杂乱不提。

却说时迁和杨雄日夜兼程,就奔酆都城来,一路无话,这日到得酆都城外,时迁与杨雄商量道:“军师哥哥要我们去请那萧先生指点,莫如就先去他家里宿下,就这事请教他,听他说话。”杨雄道:“时家兄弟,不是我要说,这事若是要这姓萧的指点,便得了那刀,也只显他的高明,你和我须无些光彩,不如就你我自去那武库中盗出那刀来,回山自与军师看,道我梁山兄弟不曾差于别人。”

原来杨雄见吴用十分敬这萧嘉穗,教来酆都城依他吩咐,心里却有些不醋。时迁听得,也有七八分动心,道:“既是哥哥如此说,小弟如何违拗?自然随哥哥行事。”当下两个不去寻萧嘉穗,却自入酆都城来,依旧纳了入城常例,到城里寻家小客店落脚,杨雄便要去寻问那武库的所在,时迁悄声道:“哥哥,我们在酆都城里闹过一遭,又兵事连绵,如今酆都城里不比以前,到处是暗里巡缉的快手,这武库是个极紧要的所在,打听时倘被那些鹞子听见,只怕走了风声不好。”

杨雄道:“也是,只是如何能寻得那所在?“时迁想了一想,道:“这城里须有卖军器的所在,那里店主人如何和武库没些纠葛来往?我们便托买军器,就那里走一遭,就言语里寻些根脚。”杨雄道:“极好,我们这便那里寻一遭。”两个就出来问店小二道:“我们要觅把好刀剑,却是这城里哪家卖军器的最出色?”

那小二恰也快嘴,道:“客人要买刀剑么?这城里卖军器的第一家的要数黄泉桥边的段家,百多年的老号,端得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戈戟、牌棒枪抓无一不有,都淬的好钢火,用得都喝采,便是普天下都传他名字,西番外国的有万里赶路来买他军器的。”时迁和杨雄两个听了都喜,就道声谢,便奔那黄泉桥边街上来,正是此时世间不太平,因此百业不旺,惟独这卖军器的反是加倍生意,人都要买军器防身,因此上这道路上红火,这段家更是酆都城里第一家卖军器的,因此上好大铺面,时迁和杨雄两个来街上,早见那个高竿招子上垂下一片丈来方黑缎面,中心就白光似丝线绣出个大大的“武”字,两个便知是了,就走里面来,却见靠墙一排排都是兵器架子,放着各色军器,十分整齐,怎见得那军器好处:枪飘红缨,更绿沉鸦角俱点钢,刀横秋水,有青龙偃月赛含章。壁上悬弓,画鹊描金,惯是李广喜铁胎,墙边靠弩,抹漆点油,偏数寄奴万钧强。鞭有连环三节,虎眼水磨悬在尉迟肘,斧自宣花蘸金,开山凤头最助巨灵狂。这厢龙泉剑雪寒日色,那边虎头牌黑蔽月光。正是武夫最喜地,从来壮士要倾囊。

两个看了,不住喝采,那小二早向前道:“客官好眼色,这都是主人段氏自家精制的军器,十八样军器无一不有,便是奇门的也可定制,客官但要什么,请自吩咐小人。”两个就路上商议过了,时迁便道:“这些军器都是好的了,只是都是凡兵,不中俺们意,你家若是有宝刀神兵,凭你要多少黄金开价,都把与你。”

那小二道:“客官不是说笑?便是宝刀神兵,都是无价的物事,如何能来这地方买卖?便是寻常兵器时,只是数俺这里最好。”时迁摇头冷笑道:“真个是见面不如闻名,罢罢!空叫俺兄弟们一番跋涉,虚走了这几千里路!想不到你这段家名传天下,却连样象样军器也无有卖!熊大哥,咱们自去别家瞧瞧,直不要在这里受骗。”

两个便转身,虚作出门样子,那小二听的变了脸色,怒道:“客官如何这般说话?须要知打人莫伤面,娶妻先看脸,如何说话这般伤俺段家几百年的名声?好不地道!”便上前要揪两个,经官告理。

有分教:这两个好汉入几处龙潭虎穴,招一个异人做几篇惊天文章。毕竟这番厮吵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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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4 14:36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四回 病关索贪功陷武库 萧嘉穗高才传飞檄

说那小二闻得时迁言语,不忿吵嚷,时迁冷笑道:“便是你这店里没一样宝刀神兵,难道是错的?你这里只好骗那些寻常厮鸟的银两,哪里做的起几千几万两黄金的大生意?俺们自去别家寻,不吃你哄骗。”那小二愈忿,只是合着吵闹,早惊动里头,就走出条汉子来,叫道:“阿六,你如何这般不晓事,和客人合口?几番说你不改,只是妨我家生意。”那小二委屈,道:“主人,这两个外乡牛子轻我们,只说我们哄骗。”那汉子道:“入门来便是衣食父母,人家说话自有分寸道理,哪里好仔细计较?你只是脾气好些便是,便是骂你也不要恼,且将笑脸出来。”回头向这两个道:“这厮没眼色,客人须不和他一般见识,但要什么兵器,小店但能为力时,自效绵薄。”时迁听他说话,知他是店主人,不敢怠慢,道:“便是我们受主人家命,要出来寻样宝刀神兵,好买回去与主人家争口气,因听得贵家的名声,几千里寻将来,却为这小二哥说贵店只有寻常军器,因此烦恼,说些言语,得罪了这小哥,却是俺自家的不是。”那主人听得,笑道:“珠玉在椟,虎兕在柙,这外面店铺陈列的果是寻常军器,俺段家百多年老号,却自信也有几把好刀剑,虽比不得莫邪干将,龙泉太阿,却也算得利器,既是客人要寻时,不妨进来看看。”这两个听得略有些头路,心下大喜,当下随那店主人进内进厅里坐定,那主人道:“虽是不合探问,无奈祖上规矩,俺段家自传下规矩,但是那一等利器,不敢轻卖,只恐被歹人将来做那不仁义的事,因此令俺段家蒙羞。看两位也不似寻常人物,敢请说出身份,就说这买剑理由。”时迁道:“俺们自是黄金城里张大善人的心腹,这位熊大哥便是张府总管,为府里独生小主人好武,最爱这等神兵利器,如自家性命也似,却不合和人家赌赛,被那对头将把鱼肠古剑出来,将俺小主人收藏的宝刀利器都削了,比得泥土不如,因此小主人惭恨,生起病来,只是一口气堵着,看看待死。主人家无奈,因此使俺们出来,将万两黄金,要寻把胜于鱼肠剑的神兵,听得贵店名声,因此便千里迢迢赶来这酆都城来,主人但有这等神兵时,随要多少金银,俺主人都不吝惜。”那店主人听得,脸色变了,道:“昔古人云,越王勾践有宝剑五。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太乙下观,天精下之。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剑三、小剑二。一曰湛庐,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乃天下神兵,阖闾之时得其胜邪、鱼肠、湛庐。时阖闾又命专诸以鱼肠之剑刺吴王僚,吴王僚身穿三重精甲,犹被此剑破甲透胸而死,可见此剑之利,只是此剑失踪已久,传为神仙收去,那人却又从何处得来?既是此剑时,要想再寻更胜过的,只怕枉费功夫,小人家里藏的这几把刀剑,都远不如此剑,并不敢虚言欺诳,蒙骗客人金银。”时迁两个听得,都自叹气,杨雄道:“先生高明,难道普天下就没有再比鱼肠更强的神兵?还烦指点俺两个,免得俺无面目回见主人。”就袖里取出两块金子来,道:“黄金二十两,为先生茶酒之资,休嫌轻微。”那商人自古来爱的是财,见得这两块火炭也似金子,如何不喜?那主人喜道:“略无寸功,怎好生受客官金子?”杨雄道:“但请先生指点,教俺寻得神兵,有面目回见主人便好。”那主人道:“干将鱼肠已是人间神物,如何还有能胜过的?要是时,除非是那样上古神兵,只是此物说说则可,却是求他不得。”杨雄道:“就请先生说来,少增俺见识。”那主人道:“便是上古时蚩尤作兵,以伐黄帝,炼得宝物,那其中一样神兵,唤作昆仑刀,砍金切玉,如批水腐,最是锋利,想来自强于那鱼肠了。后来黄帝杀了蚩尤,因将这些神兵分镇天地人三界,却是阴世分得七件,都收在武库之中,乃是镇库的重宝,几千年来不曾出现,你家主人纵有金山万座,却也难向大王求得此物,所以说是只可想他也。” 杨雄听得失望,道:“原来此宝在武库之中,却不知那武库在哪里?” 那主人无心,如何知杨雄套话?就道:“你外人自然不知,那武库挨着太仓,就在大王宫殿西北,乃是森严重地,重兵把守,内有许多机关,还有灵獒巡视,此宝更藏的严密,除大王数人外,无人知他藏处。”杨雄道:“原来如此,既是这般,眼见得是无可能买得,小人只得空手回去见主人。”就和时迁告辞,那主人殷勤送他两个出来,看他们去了不提。

却说两个出来,走到僻静地里自来商议,杨雄道:“既是他说得明白,我们自去那武库边上走走,看那形势,夜里方去盗刀。”时迁道:“这店主和甘将军说的倒一般,里面多有机关埋伏,又有什么灵獒,且不知那刀的所在,此事果然棘手,非是小弟怯了,只觉得此事打草惊蛇不得,不如就去萧先生那里商议,请他别画条计策。”杨雄听得,睁着眼冷笑道:“你如何不是怯了?便有这萧先生时,你就去求告他,若是无时,这刀便盗不得了?岂不受尽人耻笑?你便是贪生怕死,既不敢时,我虽无你那高来高去的本事,却自也敢去。”时迁听得满面赤红,强忍了恼道:“哥哥如何这么说?小弟既与哥哥来这酆都城,便是要把刀盗回去,完了军师嘱托,如何敢贪生怕死,误了山寨大事?既是哥哥疑心时,小弟便同和哥哥去查看,今夜就潜入那武库里尝试。”杨雄道:“既是如此,就今夜里去盗刀。”两个心里都不喜欢,因此再无言语,就先走街串巷,来那武库边上看形势,见那一带都是荡荡高墙,七八丈高,大石砌就,墙边又自挖了深壕,下面密密地布了铁蒺藜,倒和个城池相似,又见那高墙上都建了敌楼,自有军士巡哨,一队来,这一队才去,极是严密,杨雄和时迁见了,做声不得,只是杨雄话早说得满了,此时却难退步,便强自道:“他便建这城子,怎碍得我们?今夜就爬过那墙去,去里面查看些底细。”时迁又不喜欢,淡淡道:“万事任凭哥哥,小弟自随着哥哥。”当下两个先回客栈边,就寻家小酒店闷坐着吃酒,直到上灯时分,方回客栈来,就自家房里胡乱歪些时候,且养精神,到二更时分,两个听的四邻都无了声息,方就暗暗起来,都结束了,时迁自带了随身物事,就和杨雄捏着手脚,就潜声息出客栈,奔武库边上来,却喜这夜黑云遮得月,因此上掩得身踪,两个到得武库边壕上,正正的就听二更三点的更声,见那墙上灯火昏乱,正是巡守的乏上来,时迁悄声道:“前面过去凶险,哥哥可就这里等,待小弟翻墙去里面探来。”杨雄将话说得满,便道:“哥哥差我们两个来做事,如何只要你冒险,我自和你同去,就有疏虞时,也有个救应。”时迁自知杨雄性高,见他这般说,不敢不依他,道:“哥哥万自小心!”两个就来壕边,却是时迁自备得水靠,两个就结束换了,将鞋袜护膝结束在包裹里顶在头上,下壕里走过去,却是此时秋残冬至时候,且喜壕里水浅,不过没到胸口,两个趟过对岸,就芦苇丛里又换下水靠,却见一地的铁蒺藜,密密的布着,时迁早准备了,就取客店中掳来的两条棉被,铺在地下,两个走上那棉被去,走上几步,便回身就身后那条棉被取来,再铺在前面,更兼两个的鞋底里都衬了铁片,因此不怕这铁蒺藜,就直到墙根边,时迁又悄声道:“小弟自过墙去,哥哥可就这里等候小弟。”杨雄执意道:“你但上去,自将条绳子来接我,我自和你同干这遭事。”时迁做声不得,只得就囊里取出那飞抓来,就觑看的分明,放了绳索,就抖得几抖,脱手甩上城去,却是那抓钩上都厚厚衬了软布,时迁手法又高,因此钩住城堞,几无声息。时迁拽几拽,就知确实了,方款款的拽了绳索,一步步走上城去了,将到城头,听得鼾声,时迁偷头看时,见两个小军正倚着墙打盹,时迁就吐舌头,将身子一提,就翻上墙来,只似叶落无声,四下一张,见再无动静,方就身边取出那把雪花尖刀,就呲着脚步,溜到这小军身边,就看得一个咽喉分明,将刀去咽喉上一拖,这小军无声无息,已自了帐。时迁回身,又把那个也杀了,听得再无声息,方探身出去,就与杨雄打个面,做个手势,将另条绳索垂下去,杨雄大喜,就接住那绳索,拴在腰里,将绳子拽两拽,时迁知了,就拖那绳索,将杨雄接引上去。两个上得墙来,喘息定了,方来另边墙边看那内面形势,却见里面黑压压的都是大房,一般的巨石砌就,只看不清几百千间,两个暗叫声苦,时迁道:“似此怎生是好?已杀了两个小军,最迟明日也吃发觉了,只可今夜里就成功。”杨雄道:“既是如此,且就找那守库的官儿逼问,他既掌守此处,必然知道。”时迁道:“如此也好,这里有这两个小军衣服,你我就可剥了穿上,就装做巡逻样子,且去探问那官儿去处。”杨雄道:“正合如此做。”两个就把那两个小军衣服剥了,带着血污穿上,把两个尸身都拖拐角黑影里去,方就拿了那两个小卒的枪刀,将大笠子都压到眼边,就捏手脚,且觅路下城来。就到下城去处,却早见前后火把,七八个军卒拥簇着个官儿上来,回避不及,这两个只叫苦时,早有头前军卒喝问道:“大人巡视,你们这些厮鸟且住!”两个做声不得,只得就将身子且缩黑影里去,就装模样跪在路边,那些军卒早拥簇着那官儿上来,就听那官儿道:“你们守哪处的,这等时候如何敢擅离职守?”两个人低了头,回答不得,早有军卒喝道:“大人问话,如何不回?”时迁叫苦,只得道:“小人两个肚子内急,因要下城去寻方便,不想撞着大人。”那官儿怒道:“本官这几日不出来,你们便这般懈怠,恰不是该死?左右与我拿下了,就明日里重杖打杀这两个贼厮!”两个都惊,早见几个军卒如狼似虎,就近身来,时迁叫苦,杨雄忽得冷笑,就掣出那把刀来,劈面砍去,先剁倒一个,那几个军卒和官儿都惊呆了,叫喊不出,杨雄手快,就劈头砍去,早将四五个又杀翻,时迁本自伶俐,见杨雄动手,就地下跃起来,就扑到那官儿身边,将刀逼住那官儿咽喉,低声叫道:“不要叫!”那官儿早吓的瘫了,却见杨雄如砍瓜切菜,将那余下两三个都剁翻了,这些军卒无一个惨叫出声的,只是那刀快,只杀的尸满城头,血溅火里。这两个就逼住那官儿,待问他时,早听得城下有人道:“上面什么动静?如何这般大?”正是:方自血雨解势危,又惊疑喝坏事来且说杨雄时迁两个潜武库里来盗刀,恰正撞上那官儿,当下两个动手,将那官儿左右军卒都杀翻了,拿住那官儿,却被城下人喝问,时迁念头快,就低声对那官儿道:“快把底下搪塞住了,就不伤你!”那官儿本只是发抖,听的这言语颤声道:“好汉,你不伤我性命?”时迁道:“你但听老爷吩咐,便不伤你!”那官儿略安下心,只得就城下道:“是本官责罚这两个不守法度的贼厮,左右但与我下手狠打!”时迁直着嗓子便惨叫起来,底下听得是本官声音,便不再做声了。这两个松口气,却把那官儿拖去黑暗去处,杨雄低低的问道:“你是谁?在这库里做的什么官职?”那官儿战兢兢的道:“小人莫高,是兵部军器司的主事,就权勾当这武库公事,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就求好汉哀悯,留此残生性命!”两个想不到误打误撞,倒拿到了正主,不由得都大喜,杨雄就把刀面去他脸上撇两撇,就道:“我们此来特向他借一样物事,你但取出来,就饶你!”那莫高战兢兢的道:“好汉但要什么?便是千百两银子时,小人也尽力包办。”杨雄冷笑道:“老爷们不要金银,单来取一把昆仑刀,你但取出来与我们,就饶你性命,另送一千两黄金与你!”莫高大惊,道:“昆仑刀是本库的镇库重宝,如何敢失落了?那是诛九族的罪名,再说小人也不知他的藏处。”杨雄冷笑,就使粗布塞了他的口,一刀就他心口去处捅进去,,却只浅浅的扎进三分去便收住,又各去他腿上割一刀,就割下两块肉来,才冷笑道:“你若不说时,便这般零零碎碎的割了你,才将你心肝取出来,教你受尽罪,若是爽快说时,却饶你性命!”莫高又惊又痛,脸色煞白,浑身如筛糠也似,只是啄鸡般把头来点,杨雄冷笑,就他口里取出粗布来,道:“要命的就说!”那官儿忍痛道:“小人自说!自说!这刀就在这武库西南去处的佛堂里,在观世音像下的盒子里,好汉饶我性命!呀!”却是脊背上又被杨雄浅浅的割了一刀,口却早被捂住了,因此叫声都闷住了,杨雄冷笑道:“你这厮诈谎,这等镇库重宝如何竟收藏在佛堂里?什么观世音的像下?”又放开那捂口的手,那官儿莫高心中恨极,却也怕极,只得忍痛道:“小人说的委实是实话!实话!便是那昆仑刀传说是蚩尤用的上古神兵,有无尽杀气,附有无穷杀孽,所以四十余年前南蛮鬼王陷了酆都城退去后,地藏王菩萨为厌兵气,就将这武库西南去处建起佛堂,将那刀埋在地下,上面用佛像镇压,以消南蛮鬼方的兵势。”两个听他说得这原委清楚,方自信了,杨雄冷笑,忽得道:“那边来的是谁?”莫高和时迁吃惊,都转头去看,杨雄就捂住莫高的口,就一刀自他心里扎进去,这官儿挣得两挣,便自死在地上,时迁惊道:“我们都说饶他,哥哥如何又杀了他?“杨雄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等行事如何能软了手?倘是放过他,却被他声张了,岂不坏了山寨大事?所以饶他不得。”时迁听得默然不语,眼见莫高死得两眼突出,心里只是暗暗叹息。杨雄道:“事不宜迟,既是问得清楚,我们作速去拿那刀来。”起身便去,时迁无奈,只得随后跟来,两个就下城来,却是虽见有看守的,却是这时更深都困乏了,两个又自穿了那小军衣服,因此不来喝问,任两个走到西南去处,果见一座佛堂。两个大喜,进得佛堂,见那长明灯有小海子大,照的佛堂通亮,正中是如来三世佛,旁边自有八菩萨,罗天诸佛,并金刚怒目,揭谛横眉,杨雄早看见那尊白衣观世音像,心中大喜,就过去扳那神像,时迁急道:“哥哥小心,恐有机关。”杨雄道:“你如何只是小胆?眼看这刀是我们拿了,便不用寻那姓萧的,自拿了刀回山去显我们光采。”说着便把那菩萨像搬下来,就见地下一块黄缎子,杨雄就揭开来,却是下面坑里果有个黑沉沉的铁盒子,杨雄大喜,伸手就去拿那盒子,拿在手里,待去揭那盒子时,早听得天塌地陷一声响,从佛堂上面早端端正正落下个大铁笼子来,就把杨雄罩在里面,地下就伸出许多挠钩来,将杨雄搭住,时迁站的远些,躲过这劫,却也惊呆了,过的片刻省过来,只是叫苦,却见杨雄在笼里只是挣扎,那挠钩愈紧,都陷进肉里去,却怎脱得?时迁忽然省得,叫道:“那刀既是削铁如泥,哥哥可取出来,就削了这挠钩笼子!“杨雄忍了痛,就扳开盒子开时,两个都叫起来,盒子里只是空的,哪有什么上古神兵?两个目瞪口呆时,早听得外面声响,就千百军卒拿了军器,执了火把,拥进来擒拿这两个,时迁只是叫苦,拔了刀待向前死拼时,杨雄早叫道:“你莫要管我,且自逃出去寻个计较!不可都陷在这里,误了山寨的事!”时迁听得,就咬了牙,跳上那佛像顶上去,就取出那飞抓来,丢去梁上绕一绕,就自腾起身子来,随那绳子直荡出佛堂去了,那些军卒都吃一惊,赶杀不及,却是时迁落在地下空处,就即腾起身子,向黑影里飞走腾跳,众军士大喊追来,如何及得上时迁做惯了贼的积年,猿鸟般的轻捷,只是追赶不上。便发箭去射时,也都落空,早被时迁就赶到城上,就寻着那绳子溜下去了,就自城壕里扒过去,向黑影中闪身不见。众军卒呼风捉影,只是空自赶喝,虚自做那声势,却是武库是个极要紧的所在,被贼人偷入,杀死许多官人,诸有司闻报如何不慌?当下满城里扰动,护京军马都赶上街来,更有那无数快手巡捕,就督了保甲民夫,满城挨户排门搜问贼人,整整扰了半夜,将可疑人众拿下无数,算来里面多半是冤枉的,众官无奈,幸得武库佛堂中早拿得一个正贼在,可以搪塞,各官就商议了,点验得贼人潜入武库,图谋盗窃镇库重宝,累计杀死兵部职官一员,军卒九人,拿得一个正贼,另一正贼潜逃,就方图形搜捉,将这事写成本章,就天明上朝启奏秦广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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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4 14:39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且说时迁逃出武库来,就黑影里扒上棵大树去,伏在树顶上,就看着追兵过去,心里稍定,略喘息一刻时,却见满城里都嚷动了,满街火把灯球,都是巡城兵马快捕,四面搜捉将来,一队方来,一队又去,没个休止,心里叫苦,思量道:“天明时如何出得城去?自家身形隐藏也难,不如就乘夜扒出城去,找萧先生求告,设个法相救杨家哥哥。”便坐在树上等,看一队武库兵马过去,有些间歇,就从树上溜下来,呲着脚步,却跟在队伍最后,他身上穿的自是那库中小军衣衫,黑夜中忙乱之际,看见的只当是一般自家军士搜捉贼人,哪里有余暇来分辨?因此时迁跟着这些小卒,走些街巷,看看离城墙不远,复又乘个余暇钻入黑影里去,就又避过两遭搜捉的,方才得贴近城墙根,抬头看看城墙,拣处灯火疏些的,就贴墙根溜到近处,甩上飞钩去,就扒上城去,且喜正是队军卒方巡过去,是个间隙,时迁就将飞钩挂了外边的城堞,复又溜下去,却是溜到一半,忽地就有铃声响起来,原来这酆都城防端地严密,这城墙上随处都设了软笆,相互间又有索子,上面挂着铃,但有人触动索子时,铃声便响起来,却是为防敌人黑夜偷城的布置,时迁哪里知道,因此触得铃响,不由得时迁不心慌,急急顺着墙溜下去,却是触发的铃索愈加多了,早引动的城上众军卒奔来,将灯球火把抛将下来,时迁心里着慌,不到得城根便跳,滚倒在地上,却是地上依旧有竹签铁蒺藜,密密麻麻地,登时早有十来处透进肉里去,时迁低低叫一声,就挣扎起来,扳了飞抓机关,将飞抓就收了,踉跄两步,就跌进城壕里去,却是城上军卒奔到的,不分好歹就将炮石飞箭乱打下来,时迁便再伶俐,闪躲得怎及?早被两支弩箭透背进去,时迁叫一声,落进城壕里,生死不知。

却是那些军卒投下的灯球火把这时方落下来,那些军卒俯身来看时,只不见有些人物踪影,心里都疑惑,有几个贪功的军卒就着了铁鞋,缒城下来看时,见地下有些鲜血,别的不见,沿城壕边寻一二里,依然不见踪迹根脚,都没了主意奈何,只得依然就缒上城去,却是分守这片城墙的偏将早赶过来,听得这几个禀说,心里思量片刻,已有了主意,就喝骂道:“不过是风吹了索铃响,你们这帮狗头杀胚就大惊小怪起来,闹得鸟乱,只合一个个打死了!”骂得众军卒胆战心惊,闭口无言,有胆大的便来将自家看见地上有血迹来说时,那偏将骂道:‘你们这些杀才只想来坑陷老爷!不见的那些血是被扎死的野鼠留下的,只是来谎报!再有多口的,都皮鞭抽死了!“那些军卒见上头发怒,无事的也要躲事,谁敢再自来触霉头?都闭了嘴,再不敢多说,那偏将见了,又自胡乱巡视一遭,方自下城去了。却是这偏将如何这般做?原来上次为石秀刘唐几个好汉劫了酆都城牢狱,救去戴宗崔州平,秦广王大怒,将守城巡夜官员将佐尽数诛戮,杀的自家文武人人害怕,失魂落魄,暗地里都相约了,抵死也不再实报,都要躲事生非,逃自家性命。

这偏将便是个乖觉的,思量这情景须是吃贼人越城去了,若是声张起来,这“荒疏职守,贼人越城”的罪名如何担当的起?少不得先送了自家脑袋,因此只是这般说,将这事拼命压下来,求个干净,只把来风吹铃,鼠出血,胡乱了结了这事。

却是这偏将这般做,恰救了时迁性命。原来时迁中的弩箭都喂了毒,乃是药箭,见血便透心封喉发作,本来必死无疑,幸得这药箭时长日久,药性早失了大半,因此时迁中了只是昏晕,便不就死,跌进城壕里,却被冷水逼骨一激,因此存得神智,却是这城壕乃是引得活水,流得自急,因此将时迁身子早冲将下去,及城下缒下军人来看时,早将时迁冲得远了,因此寻不见踪迹,只得罢手。

却是时迁在水里载沉载浮,飘出数里,就攒些气力,挣扎着泅上对岸去,欲待起身来,却叫一声又一交跌倒,原来刚才从城上跌下时,早自蹩了左脚,脚裸早肿得和小腿一般粗细,如何还能起来行走?时迁躺得片刻,心里道:“若不能去见得萧先生时,岂不送了杨雄哥哥性命,便是死,也得将消息传去。”就自挣扎着折棵小树,就撑着起来,咬着牙走,走几步,歇一歇,且喜起身这去处离东门不远,正近萧嘉穗那隐居去处,因此时迁拼命行得数里,竟熬近萧嘉穗院子旁,早听得那黄犬又吠将起来,时迁听的却喜,就跌跌撞撞进院子去,叫声:“萧先生!”就扑得倒了,正是:舍生欲救兄弟命,自家生死先难知。

且说时迁越城时中了药箭,就撑着走来萧嘉穗院子里,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及得醒来,自家已在屋里床上,一个小童正自床前煎药,听他声唤,转头道:“时大爷醒了?如何伤成这般?”时迁识得却是萧嘉穗随身的童儿,便道:“萧先生呢?我自有急事来求告他。”那童儿道:“先生说时大爷中的是透骨藤的箭毒,自到坡前寻两味草药去了。”时迁无奈,况又伤了,只得就躺在床上等,心中只是火一般的急,好容易捱到天黑,依旧不见萧嘉穗回转,时迁按捺不住,便欲挣扎起来,去寻萧嘉穗。

那小童不肯,道:“先生临去时留话,叫时大爷只可静养,不可叫箭毒透入心去。”时迁道:“若顾了我自家性命时,须送别个的性命,只得去寻你家先生。”那小童只是不肯,时迁烦恼,就自嚷起来,却忽得有人挑帘子进来,微笑道:“时君如何这般性急?我自知你的事了,且请稍安。”时迁看时,正是萧嘉穗,不由得大喜,就要挣扎下床来跪,萧嘉穗急向前按住,就道:“因见时君伤的如此,我思量必有事故,是以采了药罢,就走去城边探看,只听得路上人纷纷扬扬的传说,道昨夜城中武库被大盗劫了,杀了许多官员军士,却吃拿住一个,尚有一个逃的不见,如今城门紧闭,不放人出入,挨家排户搜捉强人,但有出首拿着这强盗的,赏银三千两。我知自是时君做的了,才自回来。”

时迁道:“惭愧,自是俺和杨雄做的,却吃闪了手。”因把自己两个来盗昆仑刀,如何失陷了杨雄诸般经过都说了,便道:“就敢请先生援手,救拔杨雄哥哥则个,俺梁山兄弟感激不尽!”萧嘉穗道:“时君且请安心,萧某虽然无能,却非坐事不顾之人,自当设法相助。”时迁大喜,道:“多谢先生!感激不尽!”萧嘉穗道:“如今城门紧闭,必得三五日才开放,时兄且请安心养伤,等开了城门,萧某自去探听虚实,就寻条计策,相救杨君。”时迁道:‘全仗先生!”萧嘉穗就将采来的几味草药教那小童煎了,与时迁服,解那箭毒,又自与时迁正了脚裸关节,敷些草药消血去瘀,却是萧嘉穗手段高明,因此过得数日,时迁渐渐调理得见好,再过数日便能下床走动。却是萧嘉穗每日自去城里探听消息,夜里方回,却也不和时迁多说,只是自坐灯下写写画画,默默不语。时迁自信他高明,见他这般,却也不敢多问。

这日起来,萧嘉穗却与时迁道:“却是这几日我自把事问的清楚了。自那夜事发,秦广王十分恼怒,命有司将杨雄痛拷,连用许多酷刑,只奈杨雄骨硬,半字不肯吐露,秦广王大怒。命将其打下死牢,早晚数日必定就菜市口行刑问斩。”时迁大惊道:“请先生设法相救则个!不然俺只得就赶上隐龙山去,求宋江哥哥发兵来相救,只是远水救不得近火。”萧嘉穗道:“我自筹划过了,只可智取,不可莽撞,既是你们来取昆仑刀时,还便从这刀上做文章,就取了这刀,逼秦广王将刀来换人,只是此事须多有用你处,因此只待你伤好,方可做得。”

时迁喜道:“俺自好的足了,一般翻得城,做的事,先生但有用俺处,只管吩咐。”萧嘉穗道:“如此如此!”时迁听得大喜,道:“先生真个高明之极也!此计大妙!”萧嘉穗道:“既是行得事时,明日夜里便行。“时迁喜悦,自去依计准备。

却说秦广王这日早朝临朝,却有九城巡守官员启奏道:“夜来城内外忽有贼人乱贴没头贴子,约有二百余张,满城贴满,言语侼逆,摇动人心,职下不敢隐瞒,尽数收缴在此。”秦广王大怒道:“贼人屡次三番搅乱酆都,做下泼天罪恶!今又做出这般下流事来!只该万死!且取帖子来!”那官员战战兢兢,就将帖子呈上,秦广王就读时:“ 梁山义士宋江檄告昏昧无道阎君:为尔罪恶,行桀纣之行,踵亡秦之暴。纵虎狼而出柙,出蛇蝎而流毒。嬖女色而远君子,溺小人竟蔑大贤。遂使百姓嗟怨,上帝愤怒,山陵为之崩,江河为之沸,星慧为之出,四时不谷,五伦丧序,六道失回。而尔无悬胆之危,更兴无枉之诬,肆意害我梁山之手足,无罪妄系,捶突血肉,实堪痛恨!故汉覆绿林赤眉,实莽肇祸;唐绝黄巢朱温,惟僖是罪。

故江等复聚大义于天下,兴义师于隐龙。前覆尔五州乌合之众,张贼授首;后伐尔天门蚁聚之师,卓奸丧魂。共称大捷,远近为奋,冤气稍吐。而尔不思祸之将临,复命史贼文恭将师侵境,遂复败兵折将,风声鹤唳,仓皇不迭,仗骏骥不免乌江之刎,逞宝甲岂逃鱼肠之诛?故命我梁山好汉杨雄时迁来取昆仑之刃,幸不辱命,已得神器,将返山而还红线之盒,欲回车而献信陵之符,而恐大王不知,故坦诚以告,免大王有守株待兔之愚,而致贻笑天下之哗!“ 秦广王读罢大怒,将纸扯的雪花般粉碎,拍案喝道:“盗昆仑刀者竟是梁山贼人,已将刀盗去,还使下流言语来污蔑本王,罪合万死!兵部何在,你们前时奏称贼人潜入武库,被机关所获,昆仑刀等重器俱都无恙,本王方饶尔等死罪,命尔等小心巡视,不得有失,如何这重宝还是被贼人盗去了?该当何罪?”

那兵部尚书侍郎等闻言一齐大惊,急急出班跪奏道:“数日前拿获贼人,小臣等曾共加检视,昆仑刀等一应重器并无差失,此等帖子必是贼人计穷,故加流言以乱大王之心,请大王明察!”秦广王怒道:“既尔等说重器无恙,且火速与本王取来,待本王验看!若还敢加欺蔽,抄灭九族!”那些官员惊得三魂里走了两魂,急急赶武库来,取昆仑刀不提。正是:一封檄文,招九重雷霆之怒;有数官员,怎逃此番血光之灾?不知这些官员毕竟取得刀来也无,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无为楼主 于 2006-5-14 14: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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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贼水浒》将于10月初正式出版,有兴趣抢先购买阅读的朋友可加群6466084与无双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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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0 20:07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UOTE:
原帖由 麒麟子 于 2006-8-18 10:15 发表
作者有没有发行网络版?

有,在天涯社区仗剑天涯版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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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6 18:03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五回 奇士谈笑计展连环 飞贼乔画迷劫太子

    话说秦广王发怒,兵部诸有司官员急急出朝,就赶入武库去取那昆仑刀。却是离武库正门不甚远处,一条小巷里有棵大柳树,一个鲜眼黑瘦汉子坐在五七丈高处,见这些官儿进去,就大喜,从树上溜将下来,转到后面巷里,就对个书生道:“先生真个好计,那些官儿赶进武库里去了,必是来取昆仑刀的。”这书生笑道:“这计唤做连环计,既是这君臣们都落进去时,时不宜迟,你我且接着行事。”这两个却是萧嘉穗和时迁了,就昨夜先在城外贴了许多帖子,两个又越城进来,就城里又把余下帖子都贴了,却自来武库边等待。当下两个穿街过巷,就行到个大宅子后面,萧嘉穗悄声道:“当今秦广王最宠爱的是潘妃,封她作景庆宫贵妃,她宫中总管却是叫马安的,广受朝内外贿赂,就在此置了这大宅子,娶了万金楼的个清倌人做小妾,隔三差五但不当值时,必到这宅子里来做乐,今日正是时候,我们就进去,且拿住这太监,方可做得下一步。”时迁讶道:“太监那话儿都去了,如何还娶得妻妾?”萧嘉穗笑道:“便是过过干瘾罢了,唐时李辅国、鱼朝恩都是大奸宦,权势薰天,便娶了不知多少房妻妾,这马太监也不过照着样子学罢了。”时迁方自恍然,见四下无人,就跃进墙去,将条索子一头在树上系了,便抛出来,萧嘉穗就攀索进来。两个潜形匿踪,穿花度柳,就奔后房来,到得近处,却听得管弦响亮,从那边一个小小海子上的水亭里传过来,两个躲在个假山后看时,就见水亭里许多人影影绰绰的,大半是女子,又隐隐有调笑的声音。时迁眼尖,看了一时,咬牙道:“这些鸟男女拥簇着个白白胖胖的官儿,那厮却无胡须,自是那马太监了,却卧在个女人怀里,又有女人与他剥水果送他嘴里,这厮鸟好会享福!”萧嘉穗道:“这样子自然是他,只是此时人多,不好下手,且等那厮回房里歇,再拿他。”两个就躲在假山里等,约摸有小半个时辰,那水亭上只是调笑声不断,时迁正老大不耐时,却听得身后石子甬道上远远脚步过来,急藏了身子看时,却见是两个小黄门急急过来,奔水亭上去了,萧嘉穗道:“这小太监必是宫里传消息来与马太监的,正是机会。”果然不一刻,那水亭上乐声便止了,那些使女纷纷拥着那马太监奔后面房里去了。萧嘉穗道:“马太监必然去换衣服入宫,只可在房里拿他,不可错过机会。”两个就潜过去,见那大房子一色水磨青石的三开间,花梨木镂出连廊窗子,两个就大宽转转到后面,时迁去开后面窗子时,却是闩子别着,时迁贴耳听房中无有声息,取出把小小匕首来,其薄如纸,明亮如霜,就缝里伸进去,一点点把闩子挪过去,就开了窗子,跳将进去,落地一点声息也无,然后萧嘉穗也翻进来,时迁依旧把窗子虚掩了,两个见屋里摆着许多古玩,哪里去管?且挪步就到房门边,只听那边屋里却忙乱,就个嗓子尖声尖气的道:“好容易得一日休息,这些梁山泼贼又来闹事,搅得鸡飞狗跳,连俺家也得再入宫里去,却不是恼杀人也!”又一个道:“便是大王不下朝,等着验看昆仑刀,娘娘独自在宫里闷,所以叫奴辈来叫公公入宫去,说笑话与娘娘听。”那尖嗓子道:“便是宫里多少人笑话说不得,只要俺家去!”又一个道:“自是娘娘宠公公,多少想凑趣的到娘娘跟前,娘娘正眼只是不理,只是要公公伺候。”那尖嗓子哼了一声道:“便也罢了!”就听悉悉索索的换衣。时迁就张眼格子里看时,只见两个使女与那胖子换衣,又两个小黄门在旁边趋候,便和萧嘉穗悄声说了,萧嘉穗道:“就出来时动手。”两个就伏在这屋里。

    过不一刻,就见两个小黄门在前,中间是那马太监,后面又跟着那两个使女,抱着盒子,就转中间屋里出去,时迁就潜步出来,先到那两个使女后面,就抱住一个,一手捂了口,就刀去脖子上一勒,先杀了,那使女听些声息,转头来看时,时迁手快,又一般捂了口,将刀去这个脖子上也勒死了。那马太监和前面两个小黄门方转过头来,见此情景都呆了,待叫时,时迁早举刀低喝道:“但有叫的,老爷一般杀了!”那几个便不敢叫。萧嘉穗早出来,就截住前面,逼这几个那屋里去。时迁就门上张张,且喜未惊动外面,就将门闩来闩上,又将那两个尸首拖暗地里去,方自进那屋子里。

    却见那马公公几个都瘫了,跪在地下求告,萧嘉穗冷笑道:“我们自是梁山人物,有事要借公公用一遭,若公公识趣时,佛眼相待,若是违拗时,只得送了公公性命。”那马太监颤声道:“你要我如何做?”萧嘉穗道:“便是要公公陪我们武库里走一遭,取那把昆仑刀。”那马太监惊道:“这是杀头的罪,我如何敢做?”萧嘉穗冷笑道:“既然公公不愿,只得再与公公两个例样!”就朝时迁努努嘴,时迁就取出绳子来,去个小黄门脖子上一勒,不消片刻舌出腿伸,便勒死了,另个小黄门吓的呆了,时迁偏是不肯容情,一样把来勒死,那马太监见这情景,吓得胆裂,作声不得。萧嘉穗道:“例样公公自见了,若要性命时,且依我们言语行动,我们到时自放公公,指点公公一条活路,并不食言。”那马太监颤声道:‘你们说话当真?”萧嘉穗冷笑道:“萧某自是个真男子,岂有谎言?你但依我们,决保你下半生性命,去个地方享福快乐。”那马太监要性命,只得依顺答应。萧嘉穗和时迁就屋里换了这两个小黄门衣服,且喜身材相近,又早有主意,要用这衣服,是以把绳子来勒死,并不带一点血腥,把尸首都藏好,方紧傍着马太监出去。马太监却得了这两个吩咐,就出去吩咐使女下人,不许入这屋子来,一众下人都畏惧主人家要命,哪里敢不依从?就看马太监又胡乱叫了两个使女后面跟着,自出门上车,却先奔宫中来。

    却是到得宫门边,马太监被这两个逼着下了车,先入宫里来,使女都留在车上,把门的御林军虽见这两个面生,但见是时下宫里最得宠的马公公领着,又是太监服色,因此不敢问,这两个早把胡须剃了,因此不露一些马脚。马太监先到勤政殿后,就问值事太监道:“大王尚在殿上么?”那太监见是马公公,忙道:“大王已自下朝,就回潘娘娘宫中去了。公公今日不在家休沐,如何又入宫里来?”马太监苦着脸道:“便是娘娘宣召,因大王久不下朝,要我入宫来与娘娘说话解闷,因不知大王举止,先来这边听个消息。“那太监啧啧赞叹道:“娘娘真个宠爱公公,这宫里几千做事的,哪个及得公公受娘娘看重?便是一刻也离公公不得。”马太监道:“自是娘娘恩宠罢了,大王却如何今日下朝这般晚?”那太监道:“便是梁山贼人乱发贴子,诈说盗了昆仑刀去,大王发怒,叫兵部那些龌龊官儿去取刀来验看,因此坐等得久了。”马太监道:“这些贼人自是该千刀万剐的罪,却是结果如何?”那太监笑嘻嘻的道:“便是取了昆仑刀来,大王亲自验看过了,见是真的,方饶过了兵部那些官儿的罪。却为五城兵马司巡视不力,任贼人贴了这许多无头贴子,便把怒气都发在他们身上,革了兵马司老范和巡夜统制的职,各一百大棍打得臭死,都发下监里去了,说不定又要杀头。” 马太监道:“又是两个倒霉鬼,只是听得那昆仑刀是上古蚩尤用过的宝刀,如何梁山贼人又来打这刀的主意?却是那刀可又发回武库了?俺家倒想见识见识。”那太监笑道:“自是又发回武库里了,公公原来也好武?却听说这刀不利我们这宫里执事的,公公须不要见。”马太监道:“原来这般,须不和你多话了,俺家自去伺候娘娘。”转身就走,却是那两个在后面暗催着,时迁明晃晃一把刀笼在袖里,却直顶着马太监的后心,不由得马太监不依,便是这些话,也自是萧嘉穗自车上早逼马公公要问的,都先交代下了。

    当下这几个又出宫来,马太监被这两个逼着,又上车奔武库来,却说有要宣旨的事,那兵部诸官员却都聚在这武库里,商议防卫的事,却听得宫里大太监马公公来宣旨,急急大开中门,屁滚尿流的都赶出来,马太监摆摆手,就直到堂上,见众官儿都跟进来跪了,就道:“俺家自来宣大王的口旨,要取昆仑刀入宫里去,与后宫潘娘娘看,你们做事都利索些,快取刀来,莫要俺家心急。”那些官儿听旨意,是潘娘娘缠大王做的事,那个敢怠慢?兵部丁尚书急教取出刀来,却是玉盒里盛了,外面明黄袱子包了,就双手托与马公公,马公公歪歪头,萧嘉穗早向前接了,马太监便待走,却是时迁后面刀顶的疼,早破了皮肉,不敢不依。丁尚书却唤道:“公公且慢!”马太监和这两个脸上都变色,没奈何转身时,却听丁尚书道:“这昆仑刀是国家重器,更系着许多性命,不敢有失,却是公公身边人单薄,若回去时被梁山贼人劫夺,诚恐有失,下官愿领军马,就护送公公入宫,保公公平安。”马太监笑道:“却是你家细心,如何不好?俺自家也怕,难得你为俺家考虑的周全。”丁尚书听话里有嘉奖之意,喜道:“全凭公公维持下官,下官只是要报答公公恩德,就勉尽些心。”就点五百军马前后护卫,自与许多牙将文官恭送了这几个上车,方都上马,一路就直送到宫门前,看这几个入宫去了,赔尽小心,方自回去。

    却是马公公和这两个进宫里来,到僻静处,就低低求告道:“好汉,你们这刀已经得了,可就放了俺家,感恩不尽。”萧嘉穗笑道:“刀自得了,只是还要借个人出去,却是大王的殿下在哪里?你且领俺去。”却是秦广王三年前方得一子,乃袁妃所生,聪明伶俐,爱若珍宝。马太监听得,脸色大变,低声道:“这等事如何做得?便是诛连九族、千刀万剐的罪,好汉,你莫再坑陷俺。” 萧嘉穗笑道:“刀已是你陪着我们骗了来,如何不也是你罪过?若是现在声张起来时,你先是死的,便是我们被拿了,你逃条性命,我们也把罪都推在你身上,你如何说的过我们?那些官儿几千万人都是证见。须也陪了我们吃一剐。”马太监听了,只是千万声心里叫苦,肠子都悔青了,方知既上了这贼船,再也不下来。萧嘉穗又笑道:“便是依了我们行,便有活路,我们自好好安顿你,教你享福快乐!” 马太监事已到此,如何退步,只得道:“便是殿下身边有无数宫人阿姆保护,须不吃你们骗。便是见了殿下,这等重宫大内,又如何出得去?”萧嘉穗道:“这事容易,你领我们就尚膳里取两盒点心再去那边宫里,就说大王念众人教护殿下辛苦,就赐点心,教他们吃,别的事都在我们身上。” 马太监无奈,只得就领着这两个去尚膳司厨房里要了两盘细点,都是精巧时新样式,只说潘娘娘要吃,那管尚膳司的太监却是马太监才抬举的人,见是马公公亲来,急忙屁滚尿流的的应承。马太监自随口敷衍了,就和这两个取了细点,反身走到僻静处,时迁身边自有那不按君臣的药物,就取出来点心上都抹了。看得马太监都惊呆了,又被这两个逼着,就只得一径走到乾福宫里,见那殿下正和十来个宫人、两三个阿姆游戏,便行了礼见过殿下,将那假旨传了,那些宫人阿姆都是馋口的,更喜那点心精巧,当下争着来吃,那殿下不知好歹,也闹着吃了两三块。正是不吃时无事,一吃时万事俱休,过一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眼直直的,都昏晕倒了。萧嘉穗大喜,就急叫时迁取块锦毡,就将这殿下裹了,将绳索在背上捆扎好了,便道:“你自小心负这殿下出去,你家杨雄性命,都在这孩子身上,有此质当,秦广王再不敢害他性命。”时迁大喜,道:“全靠先生谋划。”就晃晃身子,早自翻过墙去不见,马太监看得目瞪口呆,萧嘉穗道:“我们做这事,全亏你帮助,如何不救你性命?要性命的,现在起身就走,我自指点你条生路。”那马太监早自昏沉了,听的这句,就如没顶人抓住稻草,就跪下道:“全凭好汉救俺家性命。”萧嘉穗道:“事不宜迟,眼下便行。”就丢封书信在个阿姆身上,拖起马太监来,依旧叫马太监在前,自己做个小黄门在后,就出了宫门,一溜烟自走了。

    却说那些宫人阿姆吃的药少,不过半个时辰,大半都醒来,却不见了那殿下,俱都大惊,一个个分头去寻殿下和马太监,将乾福宫内外翻天覆地的搜寻,哪里见得踪影?只得就哭哭啼啼,飞报宫里都总管太监,道是马太监引两个人来,迷倒了众人,将殿下劫去了。那都总管太监大惊,先将当时在场宫人阿姆诸人都拿下了,一面就叫紧闭各处宫门,各处大搜,一面就带诸人犯赶来景庆宫,报知秦广王。秦广王闻得,肝胆皆裂,急来勤政殿上升座,下旨教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尽起护京军马、巡手快捕,紧闭酆都城门,就先拿下马太监九族家属,各处街、坊、都、村、保、甲挨门排户大搜,捉拿拐去殿下的马太监及其同党,找寻殿下。另出榜文,悬赏黄金二万两、五千户侯,但有能拿获贼人、救还殿下者,随文给赏,但有隐藏贼人在家或知情不报者,九族株连,尽皆凌迟处死,就将马太监和众人说的两个小黄门乡 贯、年 甲、貌 相、模样,画影图形,遍行天下州府,一体缉捕。秦广王分付此事未了,早有兵部丁尚书听得消息,十分惶恐,急自来王驾前自首,就报马太监引两个小黄门,今日早些时候来假传王旨,骗去昆仑刀,就请死罪。秦广王听得,六腑火转,七窍生烟,就起身一脚将丁尚书踢翻,喝令武士就将丁尚书拿下天牢去,等待治罪。复暴怒不已,寻思马太监是潘妃亲信,近来潘妃有喜,必是潘妃替自家儿子想这太子之位,故预先使出辣手,指使马太监拐走了这殿下。这秦广王原自刚愎自用的,这念头一起来,越想越是暴躁,就取宝剑,直奔景庆宫来。却是这消息潘妃早自知道了,惊怒不已,方大骂马太监不已,却得宫女早报知大王进宫来,气色不好,心中大惊,也只得整妆出迎,却是还未说出那宽慰的话儿来,秦广王早戟指大骂道:“贱人!你自阳世谋害亲夫,被那武松破胸取心而死,来此阴世复与叛贼西门庆苟合,被收来宫中做奴,本王不念你旧恶,封你为妃,百般宠爱,抬举得你个人样!如何蛇蝎心肠不改,却指使猪狗,谋害我儿?却不是该死之极?”举剑便待砍下,那潘妃听得,又羞又气,更带着十分委屈,十分惊慌,忙自跪下,就哭泣道:“大王于贱妾有再造之恩,恩情高天厚地,贱妾只思报答大王,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安能作这等事?不知何人向大王前这般告诉奴家,使奴家蒙此冤屈,奴家无可分辨,情愿就大王手里请死!”就挺胸待死,只是哭泣,如雨后海棠,十分娇媚,秦广王得她这般,倒下手不得,余怒难解,恶声道:“那马太监不是你的亲信?他今拐走我儿,逃窜不知去向,难道不是你指使的?”潘妃哭泣道:“这奸贼是大王拨来管理奴家宫中事务的,奴家为大王面上,才自看顾他,大王素知,奴家是个没心思的人,一颗心都在大王身上,只愿伺候的大王高兴,报大王恩德,哪知别人人面兽心?今奴家已身怀大王骨肉,只想与大王诞下儿女,谁知遇此冤屈!求大王查明此事,与奴家做主,若是拿着这贼时,奴家情愿与他当面对质,辩个清楚,若是奴家做此坏事,任大王将奴家千刀万剐,便是使烙铁烙死也罢!”一边哭,一边说,不由得秦广王不心转,只是自家愤怒,又没个发泄处,冷着脸正没分解时,却是那宫中都太监就赶进宫来,禀道:“方才奴才又赶去乾福宫中搜查,就地上发见书信一封,乃逆贼所留,请大王过目。”秦广王急教取书信来看,便读道: “梁山好汉拜上大王:刀自得于武库,名曰昆仑;人自取于宫中,位号殿下。皆已取归隐龙山矣,就谢大王慷慨,留书奉知。此事自我等好汉胁逼马太监所为,虽为藏形换面之为,终当光明磊落以告。请大王勿事株连,勿怒无辜,勿累百姓,请即释放我梁山兄弟李逵杨雄二人回山,二人朝至,则殿下即平安暮归矣!春秋交质,惟信为大, 战国劫盟,言秦而耻。我等梁山兄弟以信行天下,决不食言,大王勿忧!”

    秦广王读罢,又怒又喜,怒的是梁山贼寇无所不能,做的这样事,直是罪恶滔天。喜的却是依言而行,便可救回爱子性命,一转眼看见潘妃在地上跪着,犹自哭泣,心生歉意,忙自上前扶起,道:“是寡人错怪爱妃,爱妃不可与寡人计较,寡人自当加宠爱于爱妃,决不转移!”潘妃自收泪谢恩,强自笑脸伺候秦广王。秦广王自出来与众臣商议,众臣谁敢做声?良久方御史大夫杨询出班奏道:“乾福宫殿下事关国本,金枝玉叶,既被贼人劫去,当速速救回,梁山贼人其意既只在救其一二同党,依微臣之见,不妨先依其求,就将其同党放回,就等殿下回驾后,再起王师,奋雷霆之怒,大张挞伐,尽灭此等贼寇,以消君臣之恨!国 家之耻!”群臣听得,各自大喜,急都出声附和,秦广王关心爱子生死,如何不依?当下就宣旨教先将杨雄送往史文恭军前,又派使臣去天门城取李逵,就要史文恭与地方有司好生筹划,救回殿下。秦广王自回宫来,却闻道潘妃病倒,原来受方才惊恐,竟自小产了,秦广王听得懊悔,只是亦无可奈何,只得就命太医与潘妃好生调治,就赐补品,却是自此更恨梁山贼寇入骨不提. 且说史文恭那日兵败,只剩得独自一人一骑,就沿路逃难,只是路上寻思:“如今大王与俺的三万余精兵都没了,便剩些也须被曾家兄弟裹带去了,又眼见得这几个厮鸟都起了异心,若去寻他们,不被他们害了也须吃他们耻笑,如何受得?要归都城去时,秦广王如何不罪俺?却也回去不得,想我史文恭一身本事,却屡次吃亏在这些梁山泼寇身上,老天!老天!你待俺史文恭何其不公?”心里忿闷,却不知投那里去的好,只得就信马而走,看看天亮,这马是千里良驹,早走出数百里之地,却见眼前茫茫横着条大江,不见边际,正是那忘川江,史文恭厮杀奔走一夜,早疲乏了,却见前面江边一丛残树黄叶中挑出个酒望子来,不由欢喜道:“想不到兵荒马乱中尚有这做酒食买卖的,且吃些酒食再寻计较。”就到酒店边下马,将马系在树上,进门桑木桌子边坐了,早有酒保上前声唤,叫道:“官人,从何处来,要些什么?”史文恭道:“便是来两角酒,切些牛羊肉过口,来十来个肉馒头,吃完了自赏你。”那酒保自答应,就先摆上两三碟熟菜来,又将酒肉随后送上来,史文恭吃了三五碗酒,却只是寻思:“如今投哪里去的好?”却见酒保在一边坐地,就问道:“店家,你这里离着隐龙山不远,是强人杀人放火去处,如何敢在这里开店?”那酒保笑道:“客人是官家军将,小人只不敢说。”史文恭道:“你自说,我是你店里客人,如何会罪你?只是问你话来。”那酒保笑道:“客人哪里知隐龙山上宋大王是天底下第一个公道大王?只杀贪官污吏、滥污土豪,却从不与小民为难,便是小喽罗来我酒店里吃酒,也丝毫不敢浑赖,不然我自告上山寨去,自有公道。哪里象如今官军,若撞下乡来时,吃酒自白吃罢了,一句不好,轻则砸桌碎碗,重则拔刀便砍,送了小人残生性命,因此上强盗反百倍的比官军强了。我在这地方,又无官府敢来催租税科差,因此上我反过得快活。”史文恭听了,言语不得,却听那酒保又道:“如今似爷这般的军将又来打这强人,似爷这般的说话还和气面善,那些官军都狼虎似的,千百家人家都过不得,都四处逃难去了,便小人这里偏僻,一时却也搅扰不到,因此没奈何守这地方且过日。”史文恭道:“他们都投去哪里?这阴间八千里须都是十殿大王管下。“那酒保道:“官人原来不知?这四条大江虽限定了阴间地界,却是过江东南西北都有去处,南边是南蛮鬼王,每年和这边阴间里交兵,那是不晓提的了。西边大海却通着西蛮鬼国去处,万里大洋若是漂的去时,倒是最好地界,只是风波太恶。这北边是忘川,江北边倒有一万里地界,但是阳世里失了接引的,度不得这忘川时,都在那边荒野里聚居,因此时长日久,倒也有千百万人众,一般的分了十数国互相攻杀,都立起国都来,便是如今又添了三国,道是‘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手下各有数十万雄兵猛将,各自霸了江北千里地方,算的上一方霸主。这三国里只是王庆大王那里管治的好些,虽比不得宋大王,却也不胡乱杀人,百姓过得的起日子,因此上这些时日百姓们听得宋大王山上风声不好,只恐官家赢了要诬赖百姓做贼,来洗荡村坊,都拼些银两,造条船儿渡到江那边去了,因此爷不知道。”史文恭听得,却是如梦方醒,就寻思道:“便是我听得后来传说,宋江这伙贼受了招安,灭了这三家,正是生死冤家对头,如今有这报复的机会,他们如何放得过?何不就去他们那边借兵来?况且当年我在阳世里也游荡过几年江湖,和王庆那里统兵大元帅金剑李助是旧日相好弟兄,他那边统军杜舆又是我师弟,借这两条门路就说那王庆发十万强兵猛将过江来,我这里还有秦广王与我调九州军马的军符,如何再凑不得三五万兵马?就起这两路大军,如何灭不得这些泼天贼寇?”心下一时计较定了,大喜,就开口与那酒保道:“我自是朝廷统军大将,只是失了军机,回不得都城,只得也过江逃难,便多与你些银两,你可与我觅条船儿来,渡我过江去。”那酒保听了,看史文恭几看,就摇头道:“如今无有银两,如何能办的事?将军既要船只时,须是小人红口白牙去白说不得,且请将军赐小人些银两,好教小人去办事。”史文恭道:“这自容易。”就伸手去怀里掏时,却是个空,原来身上并带不得一点银两,史文恭再做声不得,那酒保将眼睃几睃,早看出端详,道:“将军自是大人物,须不会赖小人酒钱。”史文恭道:“便是我是逃难军人,身上因此无有银两,只得权赊你一赊,日后自还你,你可先垫些钱,就先觅条船儿来,渡我过去,日后我自重重赏你。”那酒保笑道:“便是如今酒钱也无有,反要小人垫钱去雇船,倒推日后讨赏?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却不是鹞鹰撇了兔子捉北风——捕风讨空?将军好不地道?”原来这酒保是个好欺软的,见史文恭说话和气,又是逃难军将,因此上要欺他,讨些生发,史文恭道:“既如此,你说如何是好?”那酒保笑嘻嘻的道:“便是将军现腰里缚着老大金带,何不就把与小人?小人酒钱自抵过了,便再出船钱来觅条船儿,渡将军过去。”史文恭心里冷笑:“这厮却来欺我!”面上却不动声色,就道:‘也好,只要你再回十两银子,与我过江使用。”那酒保大喜:“这次却发得大财!”便道:“便是小人吃亏些,却也依将军。”史文恭就将金带解下来,与那酒保,那酒保欢天喜地得拿了金带进去,又拿出十两银子与史文恭,史文恭道:“你可现在去替我觅船儿来。”那酒保道:“小人自就去。”就急急出门去了,史文恭自坐了慢慢喝酒,只是冷笑。过不一个时辰,那酒保笑嘻嘻回来,道:“船儿小人自雇好了,就停在那边沙嘴上,将军但坐不妨。”史文恭就窗里看出去时,果见条船停在江边沙上,有三五百步去处,上面三五个水手,渡得自己和马匹,就点点头,忽得指那边道:“店家,如何你里头火起了?”那酒保就转头去看时,史文恭早抽出剑来,后心里一剑扎进去,那酒保叫一声,奔得两步倒下地去,史文恭哪里住手,就赶上,一连三五剑,将那酒保砍死,就他衣裳上抹了剑上血迹,方还剑入鞘,冷笑道:“凭你这厮也来敲诈我?且叫你好死!”就起身里面去,搜出那条金带,依旧扎在自家腰里,又翻出一包散碎银两,都揣在自家便袋里。出来将那个十两银子也拿了,又连喝了几杯酒,方自出门奔那船上去了。正是:鼠得势时还欺猫,哪知化虎便伤人。

    且说萧嘉穗带了马太监出宫来,就带他直走到个僻静小巷里一间小屋里,自开锁推门进去,就取出两身衣服,丢一套与马太监道:“你可快换下身上衣服来,就出城去,晚了出城不得。”马太监此时只要顾性命,急急换了,却看萧嘉穗也换了衣服,两个一般山民打扮,萧嘉穗就灶里掏出把灰来,自家抹了脸,又抹一把在马太监脸上,手上也与他抹两把,马太监只得由他行。萧嘉穗就领他到屋后,却有一担柴在那里,就自家挑了,教马太监提个篮子,又拽条扁担,奔城门来。到得城门边,胡乱纳了出城常例,却是这回城门搜捡的严,轮到这两个时,那军卒把柴捆看了,都是干柴,马太监篮子翻了,却是篮里两尾鱼、一块肉,又花花绿绿一身女人衣服,马太监骇得哪里说得话,却是萧嘉穗自打着乡谈道:“军爷,便是俺表兄弟两个今晨里入城来卖柴,只卖得这一担,军爷你家里要么,上好的干松柴,最着火,灶里没一点烟出来,大嫂家里必然喜欢。”那军卒笑道:“你倒会做生意,我孤身子一个,哪里要你柴来打火?便出城去罢!“两个正待走时,旁边一个军卒却喝道:“却是你这表哥怎得不说话?”萧嘉穗笑道:“却是他小时害了热病,成了哑子,因此说不得,只打得手势,你说是不是,表哥?” 马太监自粗着嗓子啊啊叫两声,又举起手来乱舞,那几个军卒看他一双黑手,都感厌恶,道:“快走!快走!只管乱抹怎地?”这两个松口气,收拾了柴担篮子,就出城来,却是走不到半里多路,两个就听得身后大乱,城门就关了,一片喊叫声在身后滚。萧嘉穗只是微笑,看看马太监,脸上颜色不定,两腿都软了,走不动路。萧嘉穗就领他拐入条小路去,低低道:“你若是要性命时,且再走一程,方离得险地。“这两句话到耳里,不由得马太监不走,两条腿倒和风车相似,不落在萧嘉穗身后。

    两个又走出五六里路,前面却是片林子,萧嘉穗直走进去,只听咳嗽一声,时迁从树后闪出来,纳头就拜道:“多谢萧大哥使这妙计,教了我两个哥哥性命,又得了那把刀。”萧嘉穗就扶起他来,道:“为义字份上,须不容得半分推托,此等事何足挂齿?却是那殿下怎样了?”时迁笑道:“便是方才醒来哭闹两声,被俺蘸些药末挖在嘴里,又叫他睡去了,十分安静。”萧嘉穗道:“事不宜迟,你可现在起程,就上隐龙山去,路上却好生照料这殿下,但你两个兄弟平安回来时,便请宋头领送他回去,不可失信。”时迁道:“萧大哥但请放心,俺梁山上不敢夸有别的,但是信义二字瞧的最真,便得杨雄等两个哥哥回来时,自平安送着小殿下回去,决不失信!却是如今萧大哥帮我们做出这样大事来,秦广王如何能放的下,必然千方百计来害哥哥,依小弟之见,哥哥不如随小弟且上隐龙山去,宋江哥哥礼贤下士,必然看重萧大哥。”萧嘉穗笑道:“我本是闲云野鹤,只在这酆都城外隐居,种花养草,弹琴写字,自得轻松自在,不想遇见你,做出这两遭事来,如今酆都城外是住不得了,但天下何处无明秀的山水?我自再去寻处所在,结庐而居,不比受人驱使,战阵杀戮强之百倍?况那瞎婆婆和这马太监都须人安顿,我如何只能顾自家一个?时家贤弟,你自家也寻思些,但到合适地步便自抽身,莫要愚迷。”时迁听的呆了,就滴下泪来,道:“多谢哥哥指点,小弟记下了,以后但有机会时,自来寻哥哥。”当下两个分别,萧嘉穗看时迁自负了那殿下,拿了昆仑刀去了,自却领了马太监,却回自己茅庐去,就带了那瞎婆婆和童儿,飘然不知何处去了。有诗赞萧嘉穗道:生时应快意,安可穷途徨?高歌天地间,青冥任我翔。将浮万里波,还笑千仞岗。岂共鄙夫谋,污世染素裳?

    却说时迁日夜急行,专走荒僻小道,只在野地里宿,但到时候便与那殿下些饮食,便再迷倒。只是那殿下生来金鼎玉食,自然身娇肉贵,此时被劫出宫来,不见乳母,时迁又面生丑恶,只是恐惧,但醒来便啼哭不止,哪里肯吃东西?被时迁就强塞着咽下,也自吐将出来,时迁烦恼不止,只得将那殿下迷倒,且自赶路,却是行不三日,这殿下就感了风寒,看看烧的脸通红,哭也哭不出,不须迷倒也自迷糊了,时迁看了发慌。正是:劫得龙楼凤阙人,却忧风寒身热灾。毕竟这殿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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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三国水浒向来齐名(汗水……),有贼三国贼水浒就够了吧~
不过,贼西游贼金瓶……貌似挺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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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庸医诊脉忽动狼心 黑夜追赶惊逢山魈

第二十六回 庸医诊脉忽动狼心 黑夜追赶惊逢山魈

    话说时迁见那小殿下荒野里生起病来,不由得发慌,心里道:“我自答应了萧大哥,路上要好生照料这殿下,如何却弄成这局面?若是这小孩子死了,不但有负了萧大哥,更怕害了那两个兄弟性命,又将来还他人时,终不成还他个尸首,教人说我梁山上兄弟没口齿,惹千万人都耻笑?“自家寻思了,只得道:“走回大路上,找个医生与他调治,便不行时寻个乳娘,雇辆车子,就安稳送他上隐龙山去。”便自寻着走回大路来,却是赶过几座山,早见那官道,时迁大喜,就急急赶路,行出一二十里,早见个市镇,就进镇寻个客店住下,与小二说道:“我侄儿感了风寒,你这镇上有甚么好医生,可替我寻来看顾我侄儿,但好了我自多出银子谢他。”就取五两来碎银子与那小二,道:“便请烦心,若有剩的,都是小二哥你的。”那小二接了银子,笑嘻嘻的道:“镇东梁大夫最是小儿科的名家,一镇上小儿但有病时都是他看好,我自与你去请他。”时迁道:“多谢费心。”

    这小二出店来背转身,先将三两银子藏了,只将二两银子,来请那梁大夫,寻到他家,却只听得门前吵闹,问时方知这梁大夫出错了药方,将人家小儿药死了,怨家不忿,几个人寻来吵闹,和他老婆合口,只是要厮打,那婆子一手拿了菜刀,一手拿了擀面杖,直着嗓子只是吼,那几个男子竟自近她不得。这小二听得笑,不从正门来,却自后面小巷子绕了来,就他家后院子里进去,就穿个破墙豁口,见那墙边鸡窝下一堆柴草,正那里抖动,心里就有数了,就捏手捏脚过去,一把掀起那稻草来,粗着嗓子道:“好啊,青天白日,药死了人家小孩子,却在这里躲藏!且跟我见官去!”就揪出那梁大夫来,那梁大夫唬得魂不附体,抱了头弯了腰只是道:“罪过!罪过!饶命!饶命!”这小二哧的一声笑出来,道:“梁大夫,是我,安顺店的小二,今番特地来做成你生意。”那梁大夫听得,方定下魂来,就直起腰来,和他说话。那小二道:“眼见得我店里住个外地牛子,带个小孩子感了风寒生起病来,托我寻个医生,我自举荐了你,做成你这趟生意,你可和我去看看,眼见得这牛子是个有钱的,可就如前面样子方子上多开贵重药物,就里面寻生发,多多榨他。”那梁医生做揖道:“多谢哥哥照顾。”那小二摸出二两银子与他,道:“这是诊金,依然前例,你须分一半与我。”那梁医生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就道:“自然是前面例子。”就进屋里寻出银夹子,夹了一半,递与那小二,那小二惦了惦道:“却是眼见得你那块大些。“梁医生道:“眼见得我自有家,人口多,用度大,哥哥不要再计较。“那小二道:“便也罢了,你自把头上柴草去了,拿了药囊,就跟我去。”那梁医生声喏,就依言行事,反身进屋取了药囊,跟他到客店来。

    却说两个到店里来,时迁正自焦心,见来了,就道:“我侄儿这两日得了风寒,只是高烧不退,就请大夫烦心,若好了时重重相谢。”那梁大夫自己摆谱,道:“我自得了医老祖扁鹊的真传,这小儿科几百里地方上我是坐头把交椅的,酆都城里多少大户人家拿着大红帖子来请我,牵的都是大叫驴请我坐,但是驴瘦些的我都不去,都打发了他们重换了驴来,方请得我上门。”时迁见他口里唾沫乱飞,心中嘀咕,却也无奈,只得道:“就请先看我侄儿,但要好时,重重相酬诊金。”那梁大夫方大模大样咳嗽一声,就走到床边,伸手去那殿下腕上搭脉,搭了一会,又拿过那只手来搭,过一会,又换手来搭,却把时迁看的纳闷,忽听得那梁医生叫起来,时迁惊问时,梁医生道:“前贤有云‘太阳中巳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这小孩子脉象急促,却脸红的厉害,发不得汗,是大寒入骨,是个极危难的症状,凶险!凶险!”听得时迁惶恐,便道:“先生千万妙手回春,救我侄儿则个。”那梁医生只是不说话,只是咳嗽,时迁会得意。就拿出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道:“先生救得我侄儿时,先将此白银十两为谢。”那梁医生眉开眼笑,先探手把银子抓在手里,紧紧攥住,方放入怀里去,道:“好说!好说,但我一张方子,都是好的!”就提笔写出张方子来,开首便是人参、首乌,全是最贵的补药,最后面方是桂枝、芍药、甘草等对症的药物,时迁解不得医术,只看他将一张方子写得满满的,只道他高明,道:“多谢先生。”待将那方子收起来时,梁医生道:“你也需照顾侄儿,便抓药时别的药铺也算计你,哪里与你足年的好草药?不如与我银两,我家里自开了好大的生药铺,便一并配好了,与你送来,你省时又省力。“时迁本自伶俐,如何晓不得他这勾当?只是此时心乱了,身边又有的是金银,懒的计较,便道:“既如此,有劳大夫。”便道:“需多少银两,大夫且算来。“梁大夫闻得大喜,嘴里便念,指头便掐,逢六须添四,二七便十八,花头更一路滚着添上去,最后方道:“这三服药便要纹银二十九两七钱三分,但吃了便好,不好时分两减些,再吃三副。”时迁冷笑,就拿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来,道:“这银子足够了么?”那梁医生眼睛也笑出花来,道:“够了,够了!“便将银子先抢在手里,便待出门时,时迁道:“却是梁先生,我侄儿至今透不出汗来,却是如何是好?”那梁先生骗得这六十两银子,心里喜欢,那里料他有这一问,不由怔住,呆呆将医书歌诀想了几句,胡乱道:“既是出不得汗,反该发散,不该将衣服束裹,且将他衣服解开来,就顺体气。”就去解那殿下的衣服,时迁原早自把殿下衣服换了,就如寻常孩童打扮,只留个贴身肚兜在身上,此时只当他好意,却不止他,看着他把那殿下衣服都解开来,看那殿下只是抽搐发抖,梁医生道:“便是吃了药便好,便发抖时,休管他。”就出门,时迁听他说,也只得依他。

    且说梁医生喜孜孜地便待回去,出了门走不多步,后面早有人扳住肩膀,回头看时,却是那小二,只得道:“哥哥要分银子么,早晚分一半与你。”那小二冷笑,就啐他一口,不由分说,早拉他到僻静无人去处,就道:“蠢货!看了那小孩子如何?”梁医生道:“便是寻常风寒症状,被我哄他说十分凶险,他自相信了,弄得他五十两银子药费在此,你也知我手气不顺,弄死了王家那小孩子,须得银两赔补,哥哥要分时,且再待几日如何,容我补上那窟窿。“那小二冷笑,又一口啐在他脸上,道:“蠢货,你如何有发财的命!若不是用你时,我自出首去了,哪里轮得这泼天富贵到你头上?”梁医生傮懂,道:“哥哥且好说。”那小二冷笑道:“你解那小孩子衣服,看他里面着的什么?”梁医生道:‘不过是个黄肚兜罢了,有甚希奇处?“那小二又啐一口,方道:“便是你开方子时,我自送茶水进去,便在门边看,却见你解他衣服,那里面不是个明黄肚兜,上面绣着条小金龙的?那是皇上王爷方自能穿的衣服,那里是寻常小孩子能穿的?里面自有大蹊跷了,我自这两日闻得说,酆都城里大王的太子爷被歹人拐了去,但有拿获贼人,救得太子爷御驾的,便赏万两黄金,封做一品大官,我这两天只是两眼都跳,有些疑惑,不知福祸,却那想到这汉子带这小孩子来我店里,眼见得他贼眉鼠眼,不是好人,自是歹人了,拐的这小孩子定是太子爷,若是拿得住他,救了太子爷,你想那是桩多大的泼天富贵?我自成全你,分些与你。”听得梁医生筋骨都酥软了,喜道:“哥哥要如何做?小人都依哥哥,只求带挈兄弟。”那小二道:“若是此地声张起来,只怕那贼人厉害,反吃他走了,你我都见不得功劳,便是拿得贼人,救得太子,功劳也吃知县巡检伸头冒了去,如何轮地步到我们?所以我自寻思了,你可就配样蒙汗药物来,我自下在汤水里送与他吃,将这贼汉子迷倒了,然后捆缚了,就将他弄辆车子装了,连太子爷救了,就密密得送到酆都城里去,就揭那榜文,送贼人和太子爷到宫里领赏,大王如何不喜,自有金山银山赏与我们,你自也有百十分好处。”喜得梁医生插蒜般打恭作揖,道:“全凭哥哥提携,带挈兄弟!”那小二道:“事不宜迟,你且少弄这些虚的,快去弄了药来。”梁医生没价答应了,就跳着奔回家去取蒙汗药物不提。

    且说那小二回店来,正碰着时迁,时迁道:“小二,这镇上有乳娘没有?若有好的时,你替我唤来,照料我这侄儿,我自多与他银两。“那小二笑嘻嘻道:“这镇上多的是大脚婆娘,要奶水有的是,只是粗鲁些,好歹大半都不晓得。”时迁道:“但能照顾我家侄儿便了,须不是要她描金绣凤做小姐,你可替我觅个来。”那小二心里有事,却是要哄时迁,只得替他假张罗则个,便复出店来,却走到说媒合亲的钱婆那里,那婆娘正在那里纳鞋底,抬头见他撞进来,便叫道:“葛二哥,你不石头上榨油,风里捞麝香,蚊子翅上刮丹漆,来我屋里作甚?”葛二笑道:“便是特来来做成你生意,送你白花花银子。”那婆娘冷笑道:“便是你不教我霉钱财罢了,哪里敢指望你送我银子?”葛二笑道:“姐姐休要说笑,便是这回我店里来个牛子,十分有钱,只是带个小孩子生起病来,要个稳妥人照顾,愿出大把铜钱银子,我思量这镇上并无些合适的,只有姐姐独身一个须空闲,便来寻你照料他那小孩子一日,赚些钱买花粉钗环。”这婆娘许多日正不见一头生意上门,闻得葛二说,便心动,道:“便是老娘辛苦赚得钱来时,你这笊篱又要进来撇一半去,老娘须不吃你陷。”葛二笑道:“别人的我自分他,姐姐的我如何敢分,便是觅了银钱时姐姐自拿了去,我便沾一点时,便作个癞虾蟆,叫一万年都不投胎。”那婆娘笑道:“你自长舌长手黑心,赌个咒也这样的,好不恶心!”葛二道:“说笑便到这里,姐姐便可收拾收拾,到店里来寻我,我引你去见那客人,只是要快。”那婆娘笑道:“便是我自收拾齐整了,自来找你。”那小二只想着梁医生的药物,哪里有心思再与这婆娘抖搭,叫声:“姐姐稳便。”自回店去等梁医生。

    却是这婆娘是个好弄风骚的,听得葛二说那客人是个有钱的,又好哄,便起那种心来,急急忙忙进房来,弄水来洗了头面,又描眉画眼,将那些钗子插了满满一头,换上大红花紫边衣服,对镜子看了几十遭,才扭扭捏捏往店里来,街上的见了这媒婆都笑,这媒婆直骂过一路去,才到店里。

    那葛二却正等不得梁医生来,心里火烧,又见这婆娘进来,脸上抹得猴屁股也似红,眼又是一边乌青一边乌黑的,就叫起来,道: “姐姐四十老大年纪,只是来叫你做一日乳娘,姐姐却这样子要嫁谁?那客人只是要稳便老成的,姐姐这样子十分去不得。”

    那婆娘道:‘我自去见客人,那客人如何不喜欢?不闻‘奶娘奶娘,一个奶两个,小的白天吃,老的晚上偷?’我自做了许多遭,如何知不道里面花样?我这般年轻俊悄,他才看的入眼,不然只怪你不会寻人。”

    那葛二正待再说时,只听门外叫起来, “小二,却是乳娘来了没有?这许多时候怎不见踪影?”

    却是时迁说话,那婆娘口快,不等葛二说,早嚷起来:“来了来了!”就风一般跑出去,见了时迁便福下去,口里早娇滴滴的连滚出二三十个“大官人”来,时迁见了,吓得一大跳,见不到她头面,只当是那家的新娘子,唤屋里道: “俺只要个乳娘,小二,你如何把这新娘子找了来?这镇上婆娘须不少。”那婆娘听得,忙起来笑道:“只俺便是乳娘了,手脚最是利索,哄得小孩子,官人放一万个心,再不要找别人。那些婆娘九个碗打了十个,又不晓得伺候官人,总是用不得,又好偷懒,只是骗官人银子。”时迁看那婆娘时,又吓了一跳,却是那婆娘如何面目?

    一张老桔皮脸,黄澄澄上粉更三寸,两条黑扫笤眉,乌青青涂靛画十分。欲卖风情,颊上凭空开出万朵桃花,更弄艳态,身上着实引来一片霞云,便是簪花罗鸠婆,比美大妆无盐君。

    时迁还如何说的得话来,却是那婆娘自来熟,就贴近身来,娇滴滴道:“官人,你侄儿在哪里?奴家到你房里去如何?就大家一起耍笑。”时迁就鼻里闻到一股臭气冲来,原来那婆娘惯有狐臭,直熏得头疼,时迁急退出三五步去,叫道:“当不得!当不得!俺要寻乳娘,阿嫂不合适,须不要寻你这样的。”

    那婆娘听得失望,就瞪起那两道粗眉来,嚷道:“便是说得都好了,要人家来当乳娘,如何红口白牙的又反悔?却不是来骗老娘?天杀的呀,老娘今天不活了呀。”就坐地下去,口里嚎起来,腿子瞪起来,干哭起来。

    葛二怕时迁发恼,只得就房里赶出来,去地上拉她,道:“钱家婆娘,你自不中官人意,自回去罢!”那婆娘就跳起来,一口啐他脸上,双手来他胸前紧紧扭住,道:“狗射出来的,如何来骗老娘?叫老娘赔这许多胭脂花粉?快赔老娘钱来,不然老娘都说出来。”

    那小二听她说,变了脸色,双手发颤,两人解拆不开。那婆娘就他头前来顶,将鼻涕都抹干净了,更加上许多红黑颜色。时迁见了不过意,道:“这婆娘,他是我相托要人,既不要你时,我自与你两贯钱,你回去罢!”

    那婆娘大喜,就撇开那小二,转身万福道:“多谢官人。”时迁自丢两贯钱与她,这婆娘千恩万谢,笑着出去,拐弯出门却撞着那梁医生,把他手里个小包撞在地下,这婆娘叫道:“这没天良害人家小孩子的,你来这店里又要害哪个?”那梁医生见是她,皱了眉头,哪里敢与她合口,忙将小包捡起来,道:‘我自寻葛二哥有事,钱婆你自稳便。”

    那婆娘冷笑一声,道:“你们一般鬼鬼祟祟,什么事能瞒过老娘?老娘今日得了钱,心情好,却自去拿钱买酒吃,懒得管你们。”自扬长去了。

    这梁医生听她说话,心下打鼓也跳,忙急赶进门,寻着葛二,葛二早埋怨道:“你是个做甚么事的,找些药也要这许多时候?竟是去造得不成?”

    梁医生苦着脸道:“便是我家婆娘不知收在哪里,好容易爬床底寻出来,倒弄的我一头灰,急忙赶着送来。却是我进门时撞见那姓钱的疯婆子,她口里说话不尴尬,倒好象瞧透些事。”葛二冷笑道:“她只是胡说,这事只我们两个刚说好,她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想是左右拿我们榨客人油水的事来说口,刚才也吓我一回。”

    梁医生方放下心来,葛二又道:“却是吃这贼婆娘一闹,那贼人好生不高兴,却也不用我寻乳娘了,自出去打听寻去了,眼下却不在房里。”梁医生道:“那便如何是好?”葛二道:“我自把药放在热茶里送他屋里去,这贼人回来必然口渴喝茶,自迷倒了,我们便进去拿他。”梁医生大喜,却又道:“若是他不吃这壶茶呢?”

    葛二冷笑道:“我自另备下一壶,到时再送进去,两壶茶他只吃一壶便罢!”梁医生喜道:“哥哥好个计算!”两个就去准备。

    却说时迁自上街来寻奶娘,连问几家,寻不着个头,走在街上正自烦闷,忽听得身后有马萧萧的叫起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大汉,骨瘦形粗,赤发黄须,带三五个伴当,赶二三十匹马过来,时迁如何不喜?原来那大汉正是自家梁山上兄弟金毛犬段景住,当下就人群里挺身出来,段景住恰也看见时迁,叫声“阿也”,翻身下马,便与时迁相见,两个执手相见,各自欣喜,段景住道:“哥哥如何来到这里?近来多闻得哥哥名字,却不想在这里相见。”时迁道:“我自办事来到这里。”却悄声道:“我们兄弟可就僻静处说话。”段景住道:“最好。”就吩咐伴当,自赶了马匹去投客店安顿下。自己却与时迁就寻家酒家,见里面并无客人,就入里来,拣处偏僻座头坐了,早有酒保上前声喏,时迁道:“先打三五角酒来,但有熟肉熟菜,一发上来。”那酒保答应了,一会将托盘都安排上来,又来旋热酒,时迁道:“我们自知己兄弟说话,不要来聒噪。”那酒保道:“小人自省得,客官自稳便。”自去远远的坐着歇了。

    这边两个自低声说话,段景住道:“俺自来阴间,做不得别的事,落草几日,又被捕盗官军破了寨子,只得逃走出来,就和这几个兄弟将些金银,重做那贩马的勾当,来回长途贩运,日子却也过得,却是这些日子来听得江湖上纷纷传说,宋江哥哥又聚集旧日兄弟,聚起义来,官家几次征讨,都杀的片甲不留,因此俺自家心里也喜,本要再去投奔相会,只为几头赊的帐都没要回来,因此上迟留。却是闻得哥哥两三次闹了酆都城,这次连秦广王殿下都自深宫里掳出来,官家现出二万两黄金,画影图形捉拿哥哥,我和那几个伴当说起,都惊哥哥手段。却不想在这里碰见哥哥。”

    时迁便笑,将自家身上事情都次第来说了,道:“却见如今隐龙山上梁山兄弟聚集的将近有三十个了,兄弟你行走江湖,却可撞着别的兄弟们?”

    段景住道:“便是上两个月我在华严州地界,从龙角山上过,三五百强人下来夺我马匹,撞着时方知是八臂哪吒和飞天大圣李兖两个,因此大笑,邀我山上吃酒说话,就要我在山上落草,坐把交椅,我为自在惯了,因此上不答应,却说起宋江哥哥事来,他们却不醋宋江哥哥,只是说些不好的话,因此上有些生分。我自别了他们下山。贩马回来时又撞见伏道的喽罗说起,这两个没头神却不在山上,原来为听说黑旋风失陷在天门城受苦,江湖上纷说,他两个却和黑旋风过得最好,听见便起五七百小喽罗去打天门城去了,只留得几十个小喽罗看寨,如今不知消息如何。再次便是在黄金城地界,多有大牧场在那里,小弟到那里采办马匹,却闻得多了一伙马贼,有数百强汉,来去如风,为首的却使红巾裹了面目,惯能使飞石子打人,百不放空,影影绰绰的倒似没羽箭张清手段,只是未会着,因此知不得真正情形。”

    时迁听了,笑道:“眼见得是各人都分散了,不知还有多少未会着的,却是兄弟说是去那边牧场上买办马匹,只怕一半也是盗得罢?”段景住笑道:“便是哥哥料的准,这那几个伴当也是矫健的,都骑的烈马,使得长索,都是兄弟教的手段,去那边走一趟,总盗得二三十匹马,去南方东方走一遭,都是缺马的,但卖了就有几倍的利,十分生发,华严州里最多粉头人家,但卖了马俺们就在那里面厮滚,十分快活,算计花的将尽了金银,方再到北边牧场里勾当。”时迁笑道:“都来阴世,偏是你是第一个会享福的!我们都东奔西走,打生打死,哪里及得上你快活?”段景住笑道:“哥哥休要取笑,便是哥哥盗了那太子,如今却在哪里?”

    时迁道:“便是放他在客店里,为这小孩子感了风寒,再赶不得路,只得来这镇上寻个医生和乳娘照顾他,托那小二去寻,一次弄个骗子,二次弄个媒婆,十分令人恶心,俺为弄着这殿下,怕多生是非,只得由着他们诈银子,诈做个傻牛子,今自来街上寻觅个乳母,不想却和你撞见。”

    段景住道:“哥哥莫非是在那葛二的店里住着的?小弟从这镇上少说走了三五遭,知道这厮开的店十分坑陷害人,是个奸诈不及的,因此从不在他店里歇,哥哥身上担着这样大事,如今遍天下画影图形捉拿哥哥,哥哥如何却歇在他店里?若是被他看出来时,这场祸事不小。”时迁听得大惊,丢块银子在桌上,起身便走,道:“兄弟跟我来。”段景住起身跟着。

    两个急急走,天却早黑下来,直走到店里,却不见那葛二,时迁心慌,急推开自家房门里进去,却绊一跤,竟是个尸首倒在地下,时迁急扒起来,见椅子上又倒着一个,也是死的,时迁叫一声苦,不知高低,急去床上便摸,却是空无一物,顿时浑身发冷,正是;分开八片额顶骨,一桶雪水倾下来。

    时迁叫声苦,呆在那里,动弹不得。段景住就点亮了油灯看时,只见椅子上歪着的是个婆娘,四十来岁年纪,一身大红衣服,口里却流出黑血来,地下的却是个矮胖汉子,僵在血泊里,却作医士打扮,段景住便道:“哥哥可识得这两个么?”时迁看时,认得一个是梁医生,一个却是白日见的那媒婆,就说出来,段景住道:“既如此,都是姓葛的引来的,如今两个死在这里,那姓葛的不见,必是他身上干系,必定这三个商量来谋算哥哥,夺那殿下,在这房里起了甚争执,因此这两个都吃姓葛的谋害了,他自劫了那殿下去了。”

    时迁咬牙道:“正是,这厮是个再奸凶不过的。自做的出这样事来,如今时候不久,这几个身上都温暖,眼见这厮下手不久,走的不远。我们可速去寻他,就拿着这贼,夺转那殿下。”

    段景住道:“这厮既杀了两个,眼见得他是不敢嚷起来,举报了哥哥,必然是悄悄的带那殿下回酆都城去,就自讨赏,独吞了那好处。既这般时,他须不敢走大路,必定抄小道走一段,再上大路上去,我手下那几个伴当,也有个识得那葛二的,就要他做眼,骑快马带三五个伴当从大路赶去,就赶在头里截他。那厮若是只在小路里走时,我自和哥哥从小路里去,也自追得上他。”

    时迁喜道:“这回却亏遇得兄弟,不然须吃我误了山寨大事!”段景住道:“都是兄弟们的事,哥哥如何见外,速速赶去才好。”时迁自带了行囊,和段景住就赶去那边客栈里,段景住自呼喝起伴当,教几个就路上赶去,自己却结束了,执了哨棒,时迁仗口腰刀,两个就赶出镇来,寻那葛二,正是:急急飞走如星火,要拿行凶不义人。

    两个就山道上一气走出五六十里,只是撞不见那葛二,时迁是个惯飞檐走壁的,走这山道不觉如何,段景住却是马上惯了的,步下却慢,此时走出这许多路,便觉腿自沉重,口里只是气喘,时迁不当意,又赶不见那葛二,便道:“这厮怎能有我们快?想是黑夜里看不见,倒错过去了,不如就寻个山口歇歇,且等那厮,就天亮后看的清楚,好拿他。”

    段景住道:“哥哥说的是。”两个就慢慢在山路上走,,却望见山里远远一点灯火明亮,时迁道:“好也,这山里却有人家,必是猎户,我们可就他屋里讨口汤水喝,顺便问问路途,不可在黑夜里迷了。”

    两个就奔灯火来,却是这灯火看着近,走过去却远,两个七弯八绕,约摸半个时辰,方近得那灯火,却见那灯火是在一座孤崖之上,下面一湾山涧,朗朗的都是流水之声,却喜这时冬初时分,涧水浅了,都露出石头来,两个就踏着石头,度过涧去,一步步走上崖来,却见那灯火是自几间石屋里透出来,两个走到屋前,时迁便去敲门,只听得屋里一个少年声音吃惊道:“谁?”时迁道:“山里行路客人,走的口渴,就求水浆。“ 却是听那少年走到门后,先自门缝里张张这两个,方开了门,见这少年十七八岁,浓眉大眼,好个体魄,却用山藤吊着一只膀子,就道:“客人请快进来,不可耽搁。 ”这两个进去,那少年就关门,却移过一块大石头来,将门靠住了,这两个看那石头,总有五七百斤,那少年单手提将过来,却不显费力,两个都吃惊,说不出话来,只听那少年道:“客人请东屋里坐。”两个见那屋里一盏松油灯,照的明亮,只是屋里东西少,倒和雪洞相似,只挂着副弓箭,几张兽皮。两个听那少年招呼,只得进屋来,却见这屋里一张大石床,床上铺的都是虎皮豹皮,地上几块大青石,上面却也都蒙着虎皮,两个发呆,那少年请这两个石上坐了,便问这两个来历,时迁惊他方才手段,便道:“我们是远方客人,在那边镇上投宿,为侄儿被个坏人拐了,一路追赶那坏人,却寻不着,黑夜里走到此处。”

    那少年道:“你们两个好大胆!却也得性命走到这里!不曾撞见那怪物!”两个吃惊,急问,那少年道:“你们不听这边山里这几日添了个山魈?十分凶恶,将这附近山里野兽猎户不知害了多少,百计驱除不得,你们却如何敢黑夜里撞来?因此我吃惊,急急放你们进来。”

    那两个听得心惊,时迁便道:“敢问这山魈是什么怪物,竟比虎豹还要厉害不成?”

    那少年道:“那怪物力大无穷,体如金铁,能生裂虎豹,最是凶恶,乃是山间的恶气感应而生,本极是罕见,只在南蛮鬼国的大山里为恶,却不知这一个如何走到这里,为害这一方生灵。”

    两个呆住,时迁道:“我见小哥亦有力量,难道也除不得此怪?”

    那少年道:“便是我也奈何他不得,两番寻见它相斗,伤它几处,都是轻的,反教它将我一只手臂折断了,幸逃得性命,只得躲回家里来,等我姐姐回来除它。”两个诧异,那少年道:“便是我一身武艺都是姐姐教的,她自出门去了,若是她在这里时,那容得这畜生做恶?”

    两个待说话时,忽然就听得屋外一阵怪风过去,摇的这石屋也动,那森森的寒气直侵进屋里来,透得骨头里都寒冷,这两个都惊呆了,那少年怒道:“好个畜生,却又赶到这里来,今日须与它决个死活。”就起身去墙角提出条红缨短枪来,便出去,这两个心惊,跟他到外间,只听得一声咆哮,就那崖下起来,极是惨厉,两个的头皮都扎起来,牙关都打战,那少年只是冷笑,把门边石头又提开了,正这时,正听得一声惨叫,时迁变了脸色,就门缝上急去张时,就见崖下奔上个汉子来,却是那葛二,手里拖着个婆娘,后面却赶上个怪物来,总有二丈多高,黑沉沉的,头上生着一双大角,一双眼却放出青光来,就跟在这两个身后,那两个看见这边灯光,没命价只是奔来,却是还离着十来丈,那怪物忽的叫一声,就后面窜起来,跳在空里,往下一扑,就把那婆娘扑倒,葛二叫一声,撇了这婆娘就走,那婆娘长声惨呼,只是叫:“丈夫救我!丈夫救我!”

    那葛二那里肯回一回头,只是没命价飞奔,那怪物将足踏定了那婆娘身子,将爪捞定了两条手臂,扯一扯,早将那婆娘两条手臂连血带肉的扯下来,那婆娘叫一声,早死过去,这怪物哪里管她,将手臂放嘴里喀嗒嗒的就啃,鲜血从嘴角直流下来,唬的时迁软做一堆儿,动弹不得。

    却是那葛二只是逃,堪堪到得屋前,那怪物又叫一叫,就又跳起来,一下早又落在葛二身后,又将他扑倒了,却是个小孩子哭叫起来,原来那殿下被葛二负在身后,此时被抖落在地上,醒了啼哭,那怪物看见,不管葛二,伸爪便来捞这殿下。

    时迁吃惊,顾不得怕了,就推开门,将屋里跳出来,先抱了这殿下,将身便滚开去。那怪物一爪落空,见有人腾的跳出来,也吃一惊,就退两步,将眼只是看定了时迁,时迁抱了那殿下待进屋里去时,那怪物却托的跳过来,风一般快,时迁跳起来躲时,却被怪物早抡起一爪来,拍在肩上,扑得倒了,这怪物伸爪就来拍时迁头上,时迁叫一声,行动不得,只得闭目待死,却听得雷一声喝道:“不要逞凶!“却是那少年就纵出屋来,单手将枪来扎那怪物,那怪物背上早中了一枪,痛的嗥叫起来,转身回来就抓那少年,那少年托得跳个过,还一枪来,两个就屋前相持,正是一场好斗,怎生见得:进进退退,红缨枪幻千条锐气;往往复复,怪兽爪挥万腔杀意。这个牙关紧咬,欲将山中除精怪:那个眼爆凶光,只待口里吞豪杰。这个本事今世练,翻山倒海原自能;那个凶威生来带,飞沙走石浑能狂。莫言胜负刹时定,恶斗一番天忽亮。

    两个就屋前冲冲撞撞,直有一个时辰,难分胜负,那怪物怒了发威,挥爪乱拍,把屋前的一棵棵松树都拍的折了,掀起的大石头都飞滚下崖去,正是惊人心魄,那少年虽又戳了这怪物两枪,只是都在这怪物不致命处,杀死不得这怪物,自家更早折了一条手臂。斗的久了,天色早亮,这少年却自渐渐危急,被那怪物直逼到崖边去,那少年知道不好,冲突腾挪,待抢回去时,被那怪物两条手臂笼住了,只是没头没脑乱抓来,如何抢的过去?段景住却早救了时迁和那殿下屋里去,见这少年危急,挺着朴刀来救,被那怪物将爪打一下,挣扎不起,那少年愈加心慌,就踏个空,跌下崖去,幸得手快,就一枪扎在崖上,将身子悬在空里,那怪物嗥一声,挥爪就抓那少年,那少年叫一声:“姐姐!”闭目待死。

    却恰是这时候,只听得一声弓弦响,那怪物头上早一枝箭贯入里去,这怪物惨嗥一声,转过身来,却见远处个女子站着,红布包了头,手里提了弓,这怪物哪里知好歹,纵身来扑,那女子冷笑,稳稳将羽箭搭上弓弦,放开手,霹雳般响亮,那一箭早又贯入那怪物眼里去,这怪物嚎一声,带着箭满地乱滚,那女子早搭上第三枝箭去,料看的亲,再一箭放去,却穿入这怪物的那只眼里去,正是与它个双添灯,都透入脑子里去,这怪物如何当得?叫一声,就腾起几丈高,落下崖去了,正是:为恶千番难克制,这番遇着对头人。毕竟这女子是何来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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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21:41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天使兄休要长叹,我在这里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个坑已经被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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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11 14:33 资料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第二十七回 复冤仇初逢侠女无双 逃穷路惊见天王托塔

    话说那女子射死怪物,先来救自家兄弟,却是那少年斗脱了力,挣扎不上来,那女子看了情形,就奔进石屋去,抱出捆山藤搓就的绳子来,将来一头在崖边大石上缚了,一头扎在自己腰里,就从崖上溜下去,到得兄弟近前,那少年大喜,叫声“姐姐!”那女子哼一声,就张臂将他抱了,扯了山藤就自上崖来,纵跃之间,如飞鸟般迅捷,无一刻早上崖来,将那少年放下,那少年待开口谢姐姐时,那女子早冷笑道:“你恣也大胆!本事学不得一点在身上,却来惹这怪物!便是活该被它吃了,倒教人省心!”那少年给她骂得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这女子看了他臂膀,道:“被这山魈伤的?”那少年低声道:“是。”那女子自将山藤几把都扯断了,自将他骨头重新对妥贴了,就屋里取草药来捣烂了敷上,又取两块木板来将他手臂夹住,方重新用山藤将来细细捆扎住,悬在颈上,那少年道:“多谢姐姐!”那女子道:“便是都断了才好,免得再去逞能!姐姐若不是恰赶得回来时,如何是好?便是伤好了,罚你三天莫得饭吃。”那少年素知姐姐对自己严厉惯了,心里却是最疼自己,当下说不得话。那女子方道:“这几个却是什么人?”那少年道:“便是夜里过路客人,被这山魈追来这崖上,这两个汉子都是好义气的,赶着救人,虽没些本事,却是好汉样子。那两个却是夫妻,婆娘教山魈害了,丈夫却只顾自家逃命,好没良心。”那女子哼一声,却不说话,当下便来救起时迁段景住两个,不去管那葛二,这两个虽自受伤,却无些大碍,当下挣扎道谢,就看这女子,如何形像?但见:

    木芳带露,自生成天然美貌;幽菊傲霜,偏带就骨格奇高。石兰杜衡都不佩,每将武强欺山;薜荔女罗总恨牵,只爱刚性逐虎豹。赤把拳脚出门,拖条毒蟒回作羹;笑拈弓箭巡山,满提健鹰归拔羽。木兰故事不堪比提,最是裙钗翘楚英豪。

    那女子二十一二年纪,生得高挑身材,一头云鬓上斜带两枝山花,眉目中自有无尽英气,两个自见了她射杀山魈的惊人手段,哪里敢自怠慢,就小心行礼,那女子道:“我们姐弟自是这山中猎户,父母俱都亡过,是我胡乱教兄弟些武艺,争奈这小厮逞强,不思自家武艺未精,自出来斗这怪物,弄得狼狈,倒吃两位见笑了。”两个急行礼道:“郎君天生侠义心性,不管自家有伤,拼性命相救我们,斗这等天生恶物,实是英雄少年,小人们感激钦佩无地。”那女子听得这两个如此夸赞自家兄弟,脸上方有喜色,就重唤兄弟来与这两个见过,通过姓名,原来姐姐名字叫作尉迟无双,弟弟名字叫做尉迟世英,姐弟两个只在这山中打猎为生,却是尉迟无双这两日自去市镇上卖猎物,只留兄弟在家,今夜忽然心动,就夜里赶山路回来,恰救了弟弟与这两个的性命,这两个听得惊叹。尉迟无双问这两个来历,时迁便照前话说了,却遥指着葛二道:“这厮便是那拐了小人侄儿的贼,昨夜在镇上害了两条性命,逃走在山里,小人们赶他一夜,不想这厮却撞见山魈,被赶到这里。” 尉迟无双冷笑道:“正是冤冤相凑,报应不爽,他既是你们仇人,行事又如此奸恶,你们可带去崖下自处置他,但不在我崖上时,我便不管。”两个大喜,行礼谢了,便来拿那葛二。

    那葛二吃山魈扑倒了,此时方醒了渐渐挣扎起来,不想又见着时迁,正是魂飞魄散,跪倒只是磕头求饶。这两个哪里听他分说,自脑揪了拖来崖下山涧里,时迁就拔出尖刀来,去他脸上撇两撇,冷笑道:“你这厮做惯不仁不义的事,只是谋害人!我且问你,我房中那两个你是如何害死的!”那葛二求告道:“小人实说,实说!只求饶小人性命!”时迁冷笑道:“你若实说了,就教你囫囵死,不然就这里碎割了你!”葛二道:“小人和梁医生商量了,本要在茶里下药迷倒了好汉,解去酆都城里求赏,谁想那钱婆吃醉了酒,就回来和小人等混闹撒泼,诈小人的银子,小人把她赶了,她又跑进好汉的房里去,赖着不走,只说等好汉回来举发,说的口渴,就把那茶喝了,谁想就伸腿死了。”时迁喝道:“你这厮只是胡说,既是想迷倒我,自是下了蒙汗药,如何反药死了这婆娘?”葛二道:“便是那梁医生拿错了药,错下了断肠散在茶壶里。”时迁方知端的,后背都惊出汗来,喝道:“便是姓梁的又如何被你杀了?你如何又带着那婆娘?” 葛二道:“便是小人不想杀他,他反背后出刀子想杀小人,自抢了殿下去酆都城请赏,小人就抢过刀子,把他杀了。便带了殿下想上酆都城城去,怕好汉报复,便赶去家里连女人也带上了,谁想却遇上那怪物。”那时迁怒道:“你们这两个一般奸恶!却是你如何得知这殿下身份的。”葛二道:“便是梁医生开方子时,小人不合送茶水进去,便在门边看看见那殿下里面衣服,是个明黄肚兜,上面绣着条小金龙,因此得知。”时迁方知这祸起根苗,不再问那葛二只是冷笑,葛二心胆欲裂,只是哀告,段景住早听得不耐,就喝道:“你这厮们只想害人,便是不仁,互相残杀,便是不义,自家老婆遇难不救,便是不忠,要你这等滥污黑心奴才活在世上,须无天理!老爷自服侍你!”就取过时迁手里那把刀来,一刀直刺入葛二的心里去,又尽力搅上两搅,方割开胸膛,把那颗心剜将出来,时迁冷笑道:“这回方出了这番腌臢恶气!”两个就连这尸身和心都弃了,任狼虎去吃,段景住自涧里洗了手,和时迁回那崖上来见那尉迟无双姐弟两个。正是:

    冤到头时终须报,恶贯满盈自有偿。

    尉迟无双听得这两个说处置葛二,冷笑道:“你们下手却毒,须不是寻常人物,我看那小孩子也吃迷药迷过的,你们可与我实说自家来历,自有你们好处。”时迁吃惊,更自害怕,只得实说道:“我们自是梁山上人物,为救自家被官家捉拿的兄弟,因求告了萧嘉穗大哥,得他相爱助,自宫里劫了这秦广王的殿下出来,想不到遇上姑娘,我自是鼓上蚤时迁,他是金毛犬段景住。”尉迟无双听得萧嘉穗名字,自怔了怔,方道:“原来你们却识得那姓萧的?既是他的相识,我自不管你们的事,只要告诉我他现在哪里?”时迁道:“便是在酆都城外分手,萧大哥自另外觅地隐居去了,小人问他去处,他只是不说。” 尉迟无双便自默然,良久方道:“这殿下着了风寒,看看待死,你们费了这老大力气,弄出他来,却如何不管他性命?和那葛二一般只是把他做货物搬来运去?”时迁道:“便是在那小镇上求医,方弄出这段事来。”把镇上事又说了。尉迟无双道:“看他面上,我自救这孩子一救,你们可自好好送他回隐龙山去,莫负了那姓萧的一片心。”时迁两个大喜相谢,尉迟无双自飘然进房,取出一管金针来,又燃了药艾,自解开那殿下身上衣衫,与那殿下遍身针灸了,那殿下本自烧得三丝两气,此时就透出汗来,哭的响亮,过一会方沉沉睡去。时迁两个大喜,又复相谢。尉迟无双道:“你们两个自快些赶回自家山寨里去,,官家自追拿得你们紧,一路小心莫要再陷了,再连累他。”这两个恭敬答应了,尉迟无双又道:“你们且等。“自入自家房去了,两个只得在外面等着,过许多时候尉迟无双方出来,手上托了一大包草药,一张方子,与这两个,道:“自按方子与这小孩子煎服,包他好了。你们就下山去罢。”时迁两个恭敬谢了,就包裹了那殿下,时迁自负那小孩子在背上,辞了两个下崖去,那少年尉迟世英送这两个下去,尉迟无双却不理这两个,两个走到崖中间,回头看去,却见她呆呆的站在崖边,对着崖边那茫茫云海,良久犹自立在那里,直到两个看不见方止。

    且说时迁个段景住两个下崖来,段景住道:“这女子不知如何识得那萧先生,倒似对他念念不忘似的,只是她这等人才,如何那萧先生反不喜欢,倒避着她似的?要是她喜欢俺,俺自一辈子跟着她,打死也不走。”时迁道:“便是扈三娘,王英也是倒匾匾的,从来只怕老婆,有名的软汉子,终不成你又青出于蓝?只怕她瞧不上你这嘴脸。”段景住笑道:“俺强死也只是个马贼,囊里有钱也只好丢在华严城那些婊子身上,拿来泄火,哪里敢指望这等人物?只是大茶壶问盖子——说嘴罢了,却是这殿下也得回来了,你自如何行事?”时迁道:“我自回山寨去,却是你不和我一道,和兄弟们聚了?”段景住道:“我自去华严城里卖了这些马,讨了钱来,再去山上见宋江哥哥们。”时迁笑道:“你自是在那城里有相好的了,便恋着那婊子,就贴上那糖瓜了,再也脱不得?小心自坑陷了,不见郓城县里奢遮的宋押司?又不见东平府里多情的史大郎?都栽在那些婆娘手里,险都丧了性命,你便有些银子,也经不得她变心,自去兜搭那俊俏年轻郎君。”段景住道:“便是那女子待得我好,委实舍不得她,我自去看看她,再上山寨来。“时迁道:”你自颠倒了,我唾沫星子还有数,如何能再劝你?便是我自去山寨时,自向你讨两匹马,并要个老成的伴当。”段景住道:“这个不须说,我自寻个心腹的与你上山寨去,自叮嘱他路上小心。“时迁道:“那十分好。”

    两个就来到镇上,恰段景住那些赶大路上去的伴当也回来,都道空等了一夜。时迁和段景住也不多说,段景住就选那两匹有脚力的好马,和一个老成伴当唤作胡七的,教随着时迁,好生伺候,时迁自和他做别了,就和胡七上马,一路投隐龙山去了,段景住自和那几个伴当,依旧赶了马匹,去华严城里卖马不提。

    却说时迁自和那伴当自星火投山寨来,却是一路无话,只是好生照料那殿下。这日早到隐龙山下,却先投朱贵开的酒店来,却不见朱贵,问店里小头目时,那小头目笑道:“时头领外出公干,才回来么?却是如今又有新头领上山,宋都头领大喜,教开宴席庆贺,传朱头领上山赴宴去了,却把店里事情都交与小人打理。时头领回来的正好,自赶得上一碗酒喝。”时迁喜道:“却是什么人上山来?你自应晓得。”那小头目道:“便是一个叫毛头星孔明,一个叫独火星孔亮的,是兄弟两个,带五六百人来投山寨。宋都头领十分大喜,亲迎下山,又开宴席庆贺,相待十分亲厚。”时迁听得,淡淡道:“原来也是我梁山兄弟。”先不上山,自在酒店里要常例酒食吃,那小头目道:“便是山上大宴,十分热闹,头领何不赶上山去?只要吃这冷清酒食?”时迁道:‘我自饥渴了,先吃一气再上山去。“那小头目笑道:“原来头领要吃个双份,真个好算计,”时迁哪里与他多说,自和伴当将酒食吃了,方上山寨来。那守三关小头目急报上忠义堂去,道是时头领盗得昆仑刀回来。宋江大喜,却是自家喝得先沉重了,起身不得,吴用道:“便是时迁兄弟几番劳苦,此番又建得大功回来,哥哥既醉了,小弟自替哥哥去下山迎他。”宋江默然片刻,笑道:“军师病体初愈,如何再叫你劳顿?我自去迎时家兄弟。只是他和杨雄同去,如何却独自回来?”自挣扎了起来,孔明孔亮两个急来扶着,就下山来迎时迁,众头领都跟随在后,见了时迁,时迁见是宋江亲自来迎,却也意外,先自伏地请罪道:“便是时迁行事不周,教杨雄哥哥在酆都城失陷了,却得萧先生帮助,盗得昆仑刀在此,又拿了那秦广王的小殿下作质当,留书与他,要他送回杨雄与李逵两位哥哥来,方还小殿下与他,想来这两个哥哥的性命都是无碍的。”众人听得拿得那小殿下,尽皆惊叹,宋江急抢前扶起时迁来,道:“贤弟出生入死,皆为众兄弟的山寨大业,宋江感激不尽,岂可容贤弟这般自责?今日孔明孔亮兄弟上山,共聚大义,是山寨一喜,更得兄弟立下这等大功,平安还山,更是山寨大喜,自当先与兄弟把风洗尘则个。”就叫奏起鼓乐来,自亲携了时迁手上山,时迁不想宋江这般意重,待自己如此风光,心中大喜,本自不忿之意,都抛得无影无踪。到得厅上,宋江开言道:“自古国之大事,先正赏罚,我梁山兄弟虽位次先定,却是今日时迁兄弟为山寨兄弟立下大功,今日宴席就请时迁兄弟坐个首席。”众人都道:“哥哥说的极是。”不容时迁推托,就教他坐了首席。就看时迁先解下背上包裹,就抱出那小殿下来,那殿下犹自迷糊着,不曾醒来,却是路上自那药物喂着的,不许他哭叫,众人围来看了,见那殿下本自粉雕玉琢的好个孩儿,虽经了这一路风尘惊吓,眉脸犹带着那富贵气象,自是那王家骨血,大都道:“这秦广王与我梁山兄弟做对,百般折磨我等兄弟,想不到他独子却落在我们手里,真是报应!”称快不已,又夸时迁本事。宋江便教孙二娘抱这殿下去后寨,好生防护照顾,就备抵换杨雄李逵。时迁又取出那昆仑刀来,一层层解开来,众人都屏息围来看,就见最后一重布揭开,露出那黑沉沉刀鞘来,时迁一路不曾看这刀,此时当着众头领,要见自己功劳,就自去拔刀,那刀乍一出鞘,却自先透出那一重重寒意来,却是这日下雪,忠义厅中众头领饮酒,厅中自暖烘烘的烧着二三十个火盆取暖,自温暖如春,这刀一现出来,众人就乍如跌进冰窟窿相似,一个个透心都寒,牙齿都打起战来,盆里的火炭都凝做白色,冷将下去。众人各自惊呆,时迁更冻得拿不住那刀,却是甘茂在旁边,就急接过来,把那刀拔出来,就听一声响亮,一道光芒就如条闪电迸出来,横过厅上,照的厅上雪亮,又见那青光在刀上滚,一层层滚过去,融进那白光里,甘茂轻轻舞动,厅中寒意越发强盛,众人抵受不住,都远远退开去,就见甘茂使几个势子,那白光就将他裹住,随着他身子只是转,愈发愈大,竟将整个厅子罩了,只听甘茂就白光里作歌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慷慨,正是那变征之声,尽是那萧杀激烈之意。众头领各自胸中热血沸将起来,倒觉的那寒意差了,都禁不住跟着甘茂歌将起来。甘茂一路刀舞完了,叹道:“此刀天下神器,无数英雄终身不得一见,今日甘某得执刀一舞,实是生平第一快事!却是此刀幸不沾血,不将那青龙白虎精魄引动,所以甘某能执得,见了血时,却不知那结果如何?只怕执刀人性命也须被他取了,此刀方可还鞘,不然万收不得那凶魔。”众人听得,都自失色,宋江强笑道:“便是此刀为杀那史文恭奸贼,方自取来,今既破了他大军,那厮走的不知去向,自不必要这神器饮血,且收入库中,不用它便也罢了。”甘茂叹道:“此刀最是神异,方才舞动时,厅中北边杀意最盛,将地上都凝了寒霜,自主北方必有兵事,于山寨有绝大厮杀。”宋江听得还未说话,忽听得那刀就自甘茂手里跃动,只要脱手而去,就发出啸鸣来,甘茂道:“贼兵来了!“众人各自失色,忽听得厅外一声轰鸣,就如天塌地陷相似,正是:

    神兵方惊鞘中出,异兆还从天外来.

    且说忠义厅上众好汉正看那昆仑刀,忽得厅外一声大响,众人惊异,只听三关上小头目来报道:“远近贼军漫山遍野,不知多少,忽自北方出现,就自地下冒出来一般,现在关外十里安营,齐声放一声大炮,因此远近震动。”众头领各惊,宋江道:“贼军何处旗号?酆都城军马几次大败,岂有胆量再来我山寨厮杀?”那头目道:“贼军大半打‘王’字旗号,又杂有‘史’字旗号,只是不多。”吴用冷笑道:“既如此时,必是史文恭那厮逃窜多日,今不知从何处勾引这枝军马来报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怎地?哥哥可和众兄弟们就关上看他形势,再做计较。” 宋江道:“正是。”便起身引众头领来头关上观看,早见离关十里外扎下敌营,军寨黑压压绵延远近,一时正不知有多少军马,尽打“王”字旗号,怎见得那威势?

    旌旗猎猎,天风里蔽却日影,有飞龙飞虎飞豹各逞凶恶;颦鼓冬冬,阴云下摇动山岳,便地鼠地獾地狸百尺难躲。营盘界百里远近,千千万万兵甲藏定鬼神愁;军号传一般整肃,万万千千貅麟啸动天地赫。布分寨门前后,强弓劲弩尽伏要路;高树敌楼左右,火炮金子都控形势。一圈圈重濠掘出黄泉水,一层层鹿角围定阴霾色。浑是孔明布八阵,还比药师列六花。

    众将看那军势,计算几有十余万军马,且自摆布的整齐,各自吃惊,却见那西首下另有一营寨,却尽打“史”字旗号,也有数万军马分布,只是不比那边军马整肃。众头领看了,知是史文恭军马,一齐都怒,甘茂怒道:“这厮连伤了我两个兄弟,自逃走的不知去向,今日自来,正是送死!”却是前月阵上厮杀,马劲和罗士奇都教史文恭伤了,罗士奇伤的尤重,看看待死,幸得戴宗将出那云中老人与的良药来,与罗士奇使用,方救了性命,至今伤势未愈。因此甘茂深恨史文恭入骨,便与宋江道:“末将不才,愿就请一枝军马,出关要阵,取史贼首级!”宋江道:“史贼前面精兵丧尽,这次所部领的,自是各州强征来的兵马,强杀也只和那五州军马来攻时相似,不足为虑,今又取来了昆仑刀,更不由得这贼横行。正是难知这路军马底细,便是先见他一阵,试个强弱也好。”便自主张,选十员头领,一万精兵,随自己出关见阵,哪十员头领:甘茂、天子山、马劲、燕顺、孔明、孔亮、王英、扈三娘、赵得胜、丁朝兴,各头领自去准备。吴用道:“既不知敌人情形,哥哥可自慎重,不可轻临前敌,可就关上看前军厮杀。”宋江道:“我与史贼有血海深仇,今日放着这许多兄弟在此,不斩史贼首级,更待何时?我自当亲临前阵,以作众兄弟们的志气!”吴用无奈道:“哥哥既是不从时,小弟愿从马后,就防敌人诡计。”宋江道:“贤弟前面劳苦,多感风霜,至今病体未愈,今日且休养,我自领众兄弟去杀这厮。贤弟若不放心时,可在关上主持,就提调军马接应。”自提军出关去了。吴用无奈,只得就教刘唐石秀各引二千步军,就前军后深林长草中埋伏,随时接应,又教杜迁宋万李忠周通各引军马如此如此,又教张横张顺如此如此,各头领依命各去准备不提。

    且说宋江引军出关,就直到敌营五里之地,列成阵势,就教擂起鼓来,催敌军见阵,无半个时辰,只听敌营中炮响,早大开寨门,踊跃出一枝军马来,前面强弓劲弩,长枪大刀,先压住阵角,后面军马次第列成阵势,就来迎梁山军马。正是春雷战鼓动,北风绣旗飘,两阵对圆。宋江自出马,两边雁翅般排定十将,左手下甘茂、马劲、孔明、王英、赵得胜,右手下天子山、燕顺、孔亮、扈三娘、丁朝兴,俱全装贯带,手执兵器,出于阵前,当中自是那个旧日梁山泊主,今日隐龙山都兵总头领,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怎生打扮;黄金盔二龙围檐,锦花袍大鹏护背。龙泉剑佩在腰间,令字旗拈在手上。踏宝镫点起抹绿靴,掣紫疆催起黄膘马,仁名从来满江湖,天罡数内自称尊。

    就看对阵中两边不知排定多少军将,但见那有百十匹好马昂昂嘶啸,矫健如龙,马上将停停威猛,勇烈似虎。都出到阵门下,就中间拥簇着两杆大旗,一面上写着“荡寇大将军提点九州兵马都统军史”,那一面上写着“大楚国灭寇复仇大元帅李”,旗下两骑马出到阵前,

    一个坐下九斑千里宝马,手执朱缨丈二长枪,身披万刃乌云神铠,正是那旧日曾头市都教师,今日阴世统军大将史文恭;那一个坐下追风赤兔马,手中诛魔金光剑,身披龙鳞黄金甲,正是那个旧日东京奇士,后做淮西大楚国军师都丞相的李助。正是被史文恭说动,启奏了国主王庆,就将精兵十万。猛将数十员渡了忘川江,来寻这梁山仇人讨还血债。史文恭自有那九州军符,自调合诸处军马五万,汇合了这李助十万雄兵,今日都到这隐龙山下。闻得梁山军马讨阵,史文恭和李助本在寨中议事,闻得一齐冷笑,两个统领军马出来对敌。正是:

    两世冤仇更难解,今日相逢最眼红。

    却说史文恭和李助出马,那边甘茂早禀过宋公明,就骤马出阵,大喝道:“史文恭早早出来受死!”史文恭见是甘茂,心里却有三分醋他,两番交手知晓甘茂武艺尚强过自己些,此时出马,若斗的久了,杀不得甘茂,不免更在李助前折了自家威风,不由踌躇,只是甘茂指名,不由得自己不出阵,正不由踌躇,李助早问道:“这贼将却是何人,好似不在梁山贼寇数内。”史文恭自有计了,便道:“此贼叫做甘茂,当年在酆都城算得第一员上将,从无敌手,后来征讨梁山贼寇,兵败杀了主帅卓敬,倒投降了梁山贼寇,算来是贼中最强横的,我也只和他杀个平手,元帅手下猛将虽多,逢了此贼,亦不可轻敌。“他此言一出,早恼了李助马后那员猛将,赤脸黄须,九尺身材,骑一匹卷毛乌骓,乃是猛将袁朗,就马上向李助躬身道:“末将不才,愿就先决一阵,枭此贼将首级,献与元帅。”李助也不忿史文恭言语,却是袁朗请战,大喜道:“自是将军勇猛,才可诛得此贼。”就叫擂鼓与袁朗助威,当下画鼓三通,那员猛将袁朗早骤马出阵,却是怎生打扮:

    顶一顶熟铜八棱红缨盔,穿一领团花绣罗金线袍,披一副乌油对嵌熟钢甲,仗两把水磨炼钢挝,骑一匹冲阵卷毛乌骓马。

    当先喝道:“降与草寇的奴才,早纳下首级。”甘茂忿怒,喝道:“利口匹夫,不要污将军手脚,只教史文恭早早出来受死!”袁朗大怒,仗手中刚挝,便来与甘茂交锋,甘茂冷笑,就自仗枪相迎,二马就征尘影里厮杀,正是枪来挝还各猛烈,挝打枪刺尽展强,挝搅两团黑气,枪横一条银蟒。两个直斗到四十合上,李助阵中就看袁朗虽然勇猛,只奈甘茂使的枪法神妙,那两团黑气反教一片银光渐渐裹住了,渐渐袁朗腾挪不得,李助爱惜袁朗,恐伤了他,便教身边马犟上前助阵,那马犟骑一匹干黄枯顶追风马,仗一柄大杆刀,来助袁朗厮杀,甘茂冷笑,就独自斗这两个,正是大将神威,袁朗马犟两个斗五十合,战不倒甘茂,正是好场厮杀,两边阵中万千军将都看的呆了。李助见这两个猛将犹赢不得甘茂一个,面上无光,就心里发狠,再教滕戡上去夹攻,那边早恼了天子山,仗那柄雪花大斧,喝道:“贼将无耻!”就飞马上前截住滕戡厮杀,五个搅成一团。却是宋江阵中孔明、孔亮两个见了厮杀,心想:“都是由这些降将逞强,我们两个新来上山,如何不与师傅挣些脸面?”就各持兵器,上前夹攻,李助呵呵大笑,喝道:“贼人也敢和我斗将!”就喝一声,左边撞出鲁成、郑捷,右边赶出顾岑、寇猛,都是一般猛将,上前厮杀,孔明孔亮先自心怯,又回马不得,只得硬头皮上前厮杀。当下鲁成、郑捷绊住孔明,顾岑、寇猛赶上孔亮,这四个都是楚军中猛将,孔明孔亮便是双并得一个,也不见得胜算,如何一个反挡得住他两个夹攻?斗不数合,郑捷就马上压住孔明枪,伸手早拖住孔明腰带,孔明待挣扎时,鲁成大斧就在眼前弄影,如何挣扎?早被郑捷活挟过马去。孔亮见哥哥失机被擒,心慌意乱,被寇猛就一鞭打下马去,喝教小卒来生擒了。那边阵中宋江见这兄弟两个失机,心胆皆裂,急差马劲、燕顺、王英、扈三娘一发上前厮杀,誓要夺转这两个,李助见了,呵呵大笑,喝道:‘贼寇势穷矣!“就将那马鞭一指,左边贺吉、縻胜,右边郭矸、陈贇各领铁骑,直冲过阵去,那四将都是极勇猛的,那铁骑都是全甲具装,军士都顶深盔,披铁铠,只露着一双眼睛。马匹都带重甲,冒面具,只露得四蹄悬地,人马都不惧矢石,踊跃杀来,势如山倒,这边梁山军马怎自当得?早冲的七断八续、大败亏输,那厮杀军将见不是路,各自回马,都来拥护宋公明,拼死逃生。李助和史文恭大笑,挥动大队军马赶来,正是大刀阔斧,尽情追杀,梁山军马都哭爹叫娘,逃死无地,各自拼命逃生,被后面铁骑冲过,尽情践踏,侥幸逃生的又被大队军马赶上,直杀的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军中就甘茂一个见不是势,就喝道:“随我陷阵!”自领身边百余亲兵,反冲回来,殊死血战,当头先逢着敌将李雄、李威兄弟两个,使两条枪来夹攻,甘茂喝一声,奋那神威,先将李威戳下马去,丧了性命,李雄惊怒,急上前来与兄弟报仇,正是甘茂英勇,那条枪神出鬼没,十合之间,又一枪刺李雄下马,待再加一枪,杀了这贼将,却又心思道:“眼见得方才阵上梁山人物折了两个,被他擒了,且也活拿他一个与他抵换。”就停下枪,教手下亲兵下马将李雄缚了,又割了李威首级,方自冲阵而出,却是那楚军中统军毕先和那李雄是相好军伴,闻得他失机被贼将活拿了去,大怒,领数百铁骑赶来。甘茂见他赶的势凶,就按住枪,取出弓箭,八面射之,只射那铁骑眼睛,无不应弦而倒,毕先大惊,始不敢向前,就看他领亲兵突围去了,所到处楚军俱不能抵挡,这一阵杀得甘茂血染征袍,受轻伤三处,亲兵折伤了一半,却也杀得楚军数百,救得梁山许多人马,更斩首擒将,只见他一个的威风,正是:

    临危方显大将勇,十万军中任纵横。

    却说宋江见军败,急急奔走,本有亲兵保护,争奈被他铁骑一冲,各自逃生,众将又护之不及,眼见得身边无人,正是独自一个,慌不择路,正奔走间,身后鸾铃声响,正是史文恭马快,万军中径来赶宋江一个,宋江见了,恨上心头,却更胆寒,急急把马打上数鞭,拼命而走,只是怎及得史文恭马快?早赶到身后十数丈之地,大笑道:“宋黑三下马受缚,留你全尸!”宋江哪里理他?拼命奔走,直赶到个山谷里,到得尽头,叫一声苦,不知高低,原来这谷唤做葫芦谷,却是个死地,尽头都是高山绝壁,却把宋公明陷在里面,不由得宋江不呆住,就马上叹道:“可惜我手下一百零七个兄弟,今日无一人救我!”史文恭见了,哈哈大笑,道:“宋黑三,你也有今日!”就跃马挺枪来刺,宋江叫一声,跌下马去,史文恭这枪却刺个空,呆一呆,见宋江跌在草里,只在草莽里滚,大笑道:“宋黑三,你也只有这等功夫,如何却做了梁山泊主?统领那许多豪杰?却是威风的够了,今日自教你现尽这本相,剥尽你画皮!”就将枪来虚戳宋江,将宋江头上盔、身上甲一片片挑下来,宋江恼怒,喝道:“你要杀就杀,不要这等手段!”史文恭咬牙道:“黑三,阳世里你将我剖心取肝,惨酷倍极,今日如何能教你好死?自将你捉下营去,十万刀亲手割死,方是愿足!如何一枪戳死便宜你?”便骤马来捉宋江,宋江叹道:“罢!罢!是我造孽自死!心迷招安害了众兄弟大半性命,便来阴世里天也不容我,今日落在你手,罢罢!”闭目待死,史文恭喝道:“正是天报应你!”正待下手时,忽听得一人喝道:“且慢!”史文恭冷笑看去,正是不看则罢,一看万事皆休,就见那山石上站定一人,如何形象?但见:

    论身材八尺开外,看形貌天正地方,那一双眸子,浑是好汉千古气充满,就胸中丹心,尽是豪杰万人意纵横。当年手造起水浒寨,教乾坤播遍声名四海大,那时身领起梁山友,欲天下杀尽贪官始清平。却是当年带恨没,常使英雄气满胸。

    史文恭如何不认得?正是那梁山上旧都头领晁天王晁盖的便是,当年中了自己药箭暗算,被自己害死。不想今世今时却在这里撞着,如何不心惊,说不出话来,只听得晁盖喝道:“史贼,且将账算来!”仗一条枪就抢尽身来,史文恭只得勉力相迎招架,却是只觉那铁枪沉重,压得自己枪势难起,方知这托塔天王力量,两个马上步下斗了数合,只听得一声响,却是史文恭心乱,招架不定,被晁盖一枪刺在腿上,幸得那宝甲防护,不曾受伤,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史文恭自知敌不过晁盖,就叫一声,拨马泼喇喇奔出谷去,自逃条性命。晁盖冷笑,却转过头来,看着宋江。正是:才喜豪杰救性命,只恐往事算无情。毕竟晁宋二人相见,怎生说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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