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汉末至刘宋沙羡县治所考论——试探赤壁之战前后江夏郡诸县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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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至刘宋沙羡县治所考论——试探赤壁之战前后江夏郡诸县所属

按汉末沙羡县治所地理位置可考的有二:

《汉书 地理志》武都郡下载:

平乐道,沮,沮水出东狼谷,南至沙羡南入江,过郡五,行四千里,荆州川。

《水经 江水经》所载:

(江水)又东北至江夏沙羡县西北,沔水从北来注之。

及《沔水经》:

(沔水)又南至江夏沙羡县北,南入于江。

《汉志》之沮水当即《水经》之沔水,但下游入江之处,一曰在沙羡北(或西北),一曰在沙羡南。后人多据《汉志》认为沙羡即夏口,在今武汉。闾国年从地质学方面证明两汉三国时期,古汉水在钟祥以南分为二支:一支大致沿今天门河东流,在今武汉汉阳入江;一支大致沿沙洋——通顺河——沔阳(仙桃)流向,大致在今武汉蔡甸区入江。(参闾国年《长江中下游湖盆扇三角洲的形成与演变及地貌的再现与模拟》,测绘出版社,1991)所以,《汉志》与《水经》可能仅仅是就汉水下游的一支分流而言。则汉末沙羡治所大致在今湖北武汉江夏区。

东汉末自刘表时期以至于晋宋,沙羡治所屡有移徙,试探如下:

一、黄祖为江夏太守时屯江北沔左之夏口,夏口地属沙羡县,或即为沙羡县治所。

《三国志 孙贲传》载:“时策已平吴、会二郡,贲与策征庐江太守刘勋、江夏太守黄祖,军旋,……”

《三国志 荀彧传》裴注引《平原祢衡传》曰:“……衡南见刘表,表甚礼之。将军黄祖屯夏口,祖子射与衡善,随到夏口。”

《三国志 甘宁传》注引《吴书》曰:……欲东入吴。黄祖在夏口,军不得过,乃留依祖,……
裴注引《吴书》曰:(苏)飞曰:“吾欲白子为邾长。”

《三国志 孙策传》裴注引《江表传》曰:“策收得勋兵二千馀人,船千艘,遂前进夏口攻黄祖。时刘表遣从子虎、南阳韩晞将长矛五千,来为黄祖前锋。策与战,大破之。……”又引《吴录》载策表曰:“臣讨黄祖,以十二月八日到祖所屯沙羡县。……”。

《三国志 吴主传》:“建安四年,从策征庐江太守刘勋。勋破,进讨黄祖於沙羡。”

《三国志 周瑜传》:复进寻阳,破刘勋,讨江夏,还定豫章、庐陵,留镇巴丘。臣松之案:孙策于时始得豫章、庐陵,尚未能得定江夏。瑜之所镇,应在今巴丘县也,与后所(平)巴丘处不同。


《三国志 程普传》记载:“后拜荡寇中郎将,领零陵太守,从讨刘勋於寻阳,进攻黄祖於沙羡,还镇石城。”

《三国志 董袭传》:又讨刘勋於寻阳,伐黄祖於江夏。


据以上记载,建安四年时黄祖屯夏口,孙策讨黄祖之战,记载中或说沙羡或说夏口。则此时夏口属沙羡县,或者沙羡县即治于夏口。

《三国志 吴主传》:八年,权西伐黄祖,破其舟军,惟城未克,……

《三国志 吕蒙传》:从征黄祖,祖令都督陈就逆以水军出战。蒙勒前锋,亲枭就首,将士乘胜,进攻其城。祖闻就死,委城走,兵追禽之。

《三国志 凌统传》:后权复征江夏,统为前锋,……引军兼道,水陆并集。时吕蒙败其水军,而统先搏其城,於是大获。

《三国志 周瑜传》:“十一年,督孙瑜等讨麻、保二屯,枭其渠帅,囚俘万馀口,还备官亭(按即彭蠡泽)。江夏太守黄祖遣将邓龙将兵数千人入柴桑,瑜追讨击,生虏龙送吴。”

《三国志 董袭传》:建安十三年,权讨黄祖。祖横两蒙冲挟守沔口,……

《三国志 胡综传》:策薨,权为讨虏将军,以综为金曹从事。从讨黄祖,拜鄂长。权为车骑将军,都京,……


据上述记载,则黄祖所治夏口已经有城,而《水经注 江水注》载:“山左即沔水口矣。沔左有却月城,亦曰偃月垒,戴监军筑,故曲陵县也,后乃沙羡县冶也。昔魏将黄祖所守,吴遣董袭、凌统攻而擒之。祢衡亦遇害于此。” 则黄祖所治之城在江北沔左。(《水经注》此处说其城为沙羡县治所盖在晋时,详后)又据《吴主传》,赤乌二年孙权才“城沙羡”,而江北沔左黄祖时已有城。可见此城不是后来的孙吴沙羡县治所。(详后)

孙权虽数讨黄祖,但直到建安十一年黄祖仍能派将直至柴桑,则说明此前都没有取得江夏郡江南之地。直到十三年克夏口,杀黄祖。江南沙羡之地遂入于吴。胡综为鄂长,即为其证。而《甘宁传》裴注引《吴书》所提到的邾(县)当亦于此时归吴。或以为,对黄祖最后一战之后,东吴仍然是如前几次战役一样,获利即退而未据有其地,胡综为鄂长也为虚授。但是要考虑到东吴的一开始制定的战略就是要向上游发展,前几次是因为没有彻底消灭黄祖势力,而不能占有其地。而最后一次杀了黄祖,且屠城,彻底消灭了黄祖势力,此时为什么不据有其地呢?而屠黄祖所据江北沔口之城没有占领,则显示了东吴对于能否稳固占有江北仍有顾虑。但是对沙羡旧治、鄂县所在的江南之地当时是占有了的。否则,在赤壁战后,程普即治沙羡就无法解释。刘琦是当时名义上的荆州刺史,且据江北夏口,毕竟当时孙刘是联盟关系,从曹操手里夺地尚可,如从同盟手中趁火打劫至少在当时的条件下是不合理的。所以,孙吴之得江南沙羡旧治及鄂、邾之地,以其与刘表尚处于敌对状态、讨灭黄祖时为宜。


二、赤壁战前刘琦为江夏太守时仍治江北夏口城,夏口地属刘琦

《三国志 诸葛亮传》:“会黄祖死,(刘琦)得出,遂为江夏太守。”

《三国志 先主传》:“先主斜趋汉津,適与羽船会,得济沔,遇表长子江夏太守琦众万馀人,与俱到夏口。”

《三国志 关羽传》:表卒,曹公定荆州,先主自樊将南渡江,别遣羽乘船数百艘会江陵。曹公追至当阳长阪,先主斜趣汉津,適与羽船相值,共至夏口。
裴注引《蜀记》曰:初,刘备在许,与曹公共猎。猎中,众散,羽劝备杀公,备不从。及在夏口,飘飖江渚,羽怒曰:“往日猎中,若从羽言,可无今日之困。”

则刘琦之任江夏太守,治于夏口,盖因江南沙羡、邾、鄂等地已入于吴,不能治于江南也。


吴增仅据《宋书》吴立石阳而认为吴于破黄祖时立此县(参杨守敬《三国郡县表补正》,《杨守敬集》第一册,谢承仁主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88,376-377页),据《水经 涢水注》,曲陵县(即吴石阳县,晋改,详后)在今湖北应城东南、大富水北。石阳、南新市、安陆诸县与江南隔着云梦泽,自夏口只能沿汉水一路。刘琦既然在黄祖亡后继任江夏太守而治夏口,则孙权不得越夏口而有石阳。故孙氏灭黄祖后,只占据江夏郡江南之地而已。则在当时江夏郡江北之地当仍为刘表所有。石阳之设县当在更后。(详后)。



三、赤壁战后东吴之江夏郡沙羡县治于两汉故地直到废县,江北夏口地先属刘备后属孙吴。黄武中吴失沔北地,于江南筑“夏口城”

《三国志 先主传》:“先主表琦为荆州刺史,又南征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 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庐江雷绪率部曲数万口稽颡。琦病死,群下推先主为荆州牧,治公安。”

则赤壁战后至刘琦死前,刘琦死前,江北的这四县及安陆、西陵等县,加上夏口要地当仍为刘氏所有。故庐江雷绪得以降先主。

《吴主传》:“瑜、仁相守岁馀,所杀伤甚众。仁委城走。权以瑜为南郡太守。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领徐州牧。备领荆州牧,屯公安。”

《三国志 程普传》:(建安十四年)又进攻南郡,走曹仁。拜裨将军,领江夏太守,治沙羡,食四县。……(建安十五年)周瑜卒,代领南郡太守。权分荆州与刘备,普复还领江夏,迁荡寇将军,卒。”

《先主传》裴注引《献帝春秋》曰:权不听,遣孙瑜率水军住夏口。备不听军过,…..使关羽屯江陵,张飞屯秭归,诸葛亮据南郡,备自住孱陵。权知备意,因召瑜还。

《三国志 孙皎传》:“代程普督夏口。黄盖及兄瑜卒,又并其军。赐沙羡、云杜、南新市、竟陵为奉邑,自置长吏。……建安二十四年卒。”

《三国志 吕蒙传》:蒙少不脩书传,每陈大事,常口占为笺辱。常以部曲事为江夏太守蔡遗所白,蒙无恨意。及豫章太守顾邵卒,权问所用,辽因荐遗奉职佳吏,……於是用之。

《三国志 孙奂传》:“兄皎既卒,代统其众,以扬武中郎将领江夏太守。……黄武五年,权攻石阳,奂以地主,……拜扬威将军,封沙羡侯。……嘉禾三年卒。子承嗣,以昭武中郎将代统兵,领郡。赤乌六年卒,无子,封承庶弟壹奉奂后,袭业为将。孙峻之诛诸葛恪也,壹与全熙、施绩攻恪弟公安督融,融自杀。壹从镇南迁镇军,假节督夏口。及孙綝诛滕胤、吕据,据、胤皆壹之妹夫也,壹弟封又知胤、据谋,自杀。綝遣硃异潜袭壹。异至武昌,壹知其攻己,率部曲千馀口过将胤妻奔魏。”

按《后汉纪 献帝纪 卷第三十》,“(建安十四年)刘备以孙权行车骑将军,备自领荆州,屯公安。七月,曹操征孙权。”则刘备之领荆州牧当在建安十四年七月前。据《吴主传》取周瑜南郡在十四年年底或更晚(《后汉纪》载赤壁之战在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吴主传》载“瑜、仁相守岁馀”。)而《程普传》载其任江夏太守在取南郡、曹仁北退之时。(《吴主传》:“仁委城走。权以瑜为南郡太守。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领徐州牧。备领荆州牧,屯公安。”似乎刘备为荆州牧在曹仁北退之后,与《后汉纪》龃龉,按照纪传体,纪的时间记载优先于传的原则,这里从《后汉纪》。)今人又多认为,建安十四年底或十五年初时程普初领江夏太守所食四县可能即为后来孙皎所食之沙羡、云杜、南新市、竟陵四县。此四县位于江北,从南郡之战时这一带的交战记录看,全是刘氏(主要是关羽)与魏军的,并没有吴军参与。所以,战后应当仍是刘氏据有。程普领江夏太守,却仍未能督夏口,当因夏口仍在刘备名义下。证明此时沙羡不治夏口,而治于江南故地。后刘备得江北江陵地,故《献帝春秋》有载孙瑜军止于夏口而关羽据江陵。则刘备得江陵时吴已得夏口,或源于交换。故后来程普能督夏口而孙皎代之。

程普死后,则孙皎虽督夏口,后来又并黄盖、孙瑜之兵得四县食邑。但并未领江夏郡——东吴此例甚多,如周瑜卒后,鲁肃承其兵及四县食邑,但并不领南郡太守,程普领之。后南郡江北部分归于刘备,程普才复领江夏。而鲁肃为汉昌太守,屯陆口——则此时吴之江夏太守另有其人。考吕蒙死在建安二十五年左右,则此时之江夏太守当为蔡遗。后蔡遗代顾邵为豫章太守,或正在此时孙奂代蔡遗为江夏太守,在建安二十四年也。蔡遗为江夏太守,当仍因袭程普之沙羡郡治,而孙皎得督夏口,则沙羡已不治夏口。 后孙皎又得食沙羡等四县,也证沙羡不治夏口。则从建安十四年起,江夏郡虽治沙羡而沙羡县已不治夏口,可能沙羡县仍治两汉时代的江南故地。再者,东吴之地方督,若治县治之地,则以县名名之,如西陵督、夷道督、蒲圻督等;若不治县治之地,则不以县名名之,如京下督、乐乡督、沔中督、濡须督、半州督等。既然名言夏口督,则夏口不是沙羡县治,否则应为沙羡督。

据《吴主传》,建安二十五年沙羡移属新立的武昌郡。则江夏郡当移治他处。《水经 江水注》载:

江水又东迳鲁山南,古翼际山也。《地说》曰:汉与江合于衡北翼际山旁者也。山上有吴江夏太守陆涣所治城,盖取二水之名。《地理志》曰:夏水过郡入江也。旧治安陆,汉高帝六年置,吴乃徙此。

这里的“旧治安陆”指的是什么时候?有两种意见:其一认为“旧治安陆”与“汉高帝六年置”应该放到一起理解,则治安陆指的是汉初。杨守敬《水经注疏》考证汉初江夏郡治今云梦县东南,属安陆。(参《水经注疏》,段仲熙点校、陈桥驿覆校,江苏古籍出版,1989,2892-2900页及《杨守敬集》第三、四册,谢承仁主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其一认为治安陆是指的晋及宋初。将“旧治安陆”与“汉高帝六年置”应该分开理解。理由是《汉书 地理志》及《后汉书 郡国志》江夏郡都治西陵,俱未言曾治安陆。而《晋书 地理志》下荆州江夏郡即治安陆,又《宋书》所引《永初郡国》及何志都说宋初江夏郡仍治安陆,后移于夏口。此说认为“旧治安陆”承上,因前文提到东吴江夏太守事,后文治安陆当指晋及宋初。而“汉高帝六年置”为启下,当作“汉高帝六年置,治西陵。吴乃徙此”,注文从简而已。

吴江夏太守陆涣,其事史书缺载。《江水注》还在别处提到过“将军陆涣”——陆水又屈而西北流,径其县(按,即下隽县)北,北对金城,吴将陆涣所屯也。——不知是否为一人。其任江夏太守的时间也不可考。不论哪种意见,都不否认“吴乃徙此”。也就是说东吴江夏郡曾治于江北沔南的鲁山城是确有其事的。那么,吴江夏郡徙治鲁山城的时间可能就是建安二十五年,沙羡移属武昌郡之时。

吴增仅据《文聘传》说“魏武以文聘为江夏太守,文帝初年,孙权自围文聘石阳”认为石阳于文帝初已经入魏(参杨守敬《三国郡县表补正》,《杨守敬集》第一册,谢承仁主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88,376-377页),从而进一步误认为其县之设置在建安十三年。而实际上,据《文聘传》“太祖先定荆州,江夏与吴接,民心不安,乃以聘为江夏太守,使典北兵,委以边事,赐爵关内侯。”盖文聘为江夏太守在吴得沔北之南新市、安陆诸县后。若十三年已为太守则江夏江北之地仍属刘琦,不得言“江夏与吴接”。所谓“使典北兵”之“北”盖相对于襄阳而言。又据《明帝纪》及《吴主传》,孙权围石阳是在明帝初的黄初七年八月,为文帝卒年,吴氏误将其认为是在文帝初。吴氏既误权攻石阳在文帝初,而石阳又为吴置,故不得不将石阳所置之年定于建安十三年灭黄祖后。前已指出,因刘琦在黄祖后任江夏太守而治夏口,则吴不得越夏口而置有石阳,则石阳所置不应在建安十三年破黄祖后。我们认为,石阳的设置当是程普领江夏郡得江北、沔北地之时。若做适当推论,则可能正是在建安十五年,刘备以江夏江北诸县与吴南郡江北部分做了交换。那么,石阳入魏仅仅可考的是在魏黄初七年前。谢钟英《〈补三国疆域志〉补注 十三》说:“安陆在石阳北,《曹休传》明言‘吴出兵安陆’,则安陆非吴地。奂岂能越石阳治安陆城也?《周鲂传》不足据。诸葛亮曰:‘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权之不能越江犹魏贼之不能渡汉。’时权称尊号,改元黄龙。可知沔北之安陆、新市、云杜、竟陵皆黄武中入魏。”(《二十五史补编》第三册,二十五史刊行委员会编集,开明书店,1936;唯谢氏所言《曹休传》当作《蒋济传》,原文是“(曹休)军至皖,吴出兵安陆,济又上疏日:‘今贼示形于西,必欲并兵图东,宜急诏诸军往救之。’”蒋济上疏所言“示形于西”即指“吴出兵安陆”,时吴未有安陆可知。但《周鲂传》之“东主中营自掩石阳,别遣从弟孙奂治安陆城,修立邸阁”,所谓“治安陆城”可能并非实有安陆其地,“治”本有“经营”之意,与“自掩石阳”上下相解,当即规取安陆之意。故不能据以认为“《周鲂传》不足据”。) 石阳亦在汉北,则当与安陆县等沔北诸县在吴黄武中入魏当可从。

据《文聘传》,“与夏侯尚围江陵,使聘别屯沔口,止石梵,自当一队,御贼有功,迁后将军,封新野侯。” 石梵之地,谢钟英认为即石城,其说当可从。《晋书 羊祜传》载: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余里,又载羊祜所言“江夏去襄阳八百里”。吴所置“沔中督”当也在此,孙邻、张梁等曾为之。《水经注》卷二十八载:“沔水又东,敖水注之。水出新市县东北,又西南迳大阳山,西南流径新市县北,又西南而右合枝水,水出大洪山而西南流,迳襄阳鄀县界西南,迳湫城东南,左注敖水。敖水又西南流注于沔,是曰敖口。沔水又南迳石城西,城因山为固,晋太傅羊祜镇荆州,立。晋惠帝元康九年,分江夏西部,置竟陵郡,治此。沔水又东南与臼水合,水出竟陵县东北聊屈山,一名卢屈山,西流注于沔。”《元和郡县志》卷四十九郢州长寿县据此云:“县城本古之石城,背山临汉水,吴于此置牙门戍城,羊祜镇荆州亦置戍焉。即今州理是也。”谭图也因此将牙门戍城标注在今钟祥一带。但是据《元和郡县志》长寿县“东北至襄州三百一十里,正南微西至江陵府三百里”。这与《羊祜传》所云去襄阳七百里相差甚远。且石城本吴立,羊祜所夺是“石城以西,尽为晋有”,非吴之石城也。《水经注》所言羊祜所立之石城若不误,当是其“进据险要,开建五城”中的别一石城。《水经注疏》卷二十八熊会贞按曰:“《魏书•蛮传》,梁雍州刺史萧藻,遗其新阳太守邵道林於沔水之南,石城东北,立清水戌。《后汉书•王常传》注,石城故城在今复州•沔阳县东南。《寰宇记》,石城在沔阳县东南三百[二字恐有误]里,盖即吴去襄阳七百馀里之石城。是晋之石城在沔北,即今钟祥县治,吴之石城在沔南,在今沔阳州东南。判然各别,自李吉甫已混而为一矣。”综合诸说,吴之石城当在今在仙桃市东南、沔水故道以南。

据《水经注》,“江之右岸有船官浦,历黄鹄矶西而南矣。……船官浦东即黄鹄山。……黄鹄山东北对夏口城,魏黄初四年孙权所筑也。依山傍江,……对岸则入沔津,故城以夏水为名”,则黄初四年孙权所筑夏口城在江南。考夏侯尚围江陵在魏黄初三年,即吴黄武元年。据《吴主传》,黄武二年(即魏黄初四年)正月,“城江夏山”。三月,“魏军皆退”。黄武二年,孙权于江南又筑夏口城,但是为文聘所逼。则文聘军已得沔北诸县,故得屯江北“沔口”。

吴失沔北地后,其江夏郡北境界于沔水,只有云杜、竟陵二县。武昌郡之废大概即在此时,沙羡及其他江南诸县还属,故《吴主传》言“城江夏山”。后赤乌二年,孙权又“城沙羡”,则证沙羡不治江南之夏口城。《诸葛亮传》注引《汉晋春秋》:“孙权称尊号,……亮曰:‘……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权之不能越江,犹魏贼之不能渡汉,非力有馀而利不取也。’”魏之襄阳郡地跨汉南,所谓“魏贼之不能渡汉”当指此时魏江夏郡而言,可见此时魏吴江夏以沔水为界。吴黄武五年,孙权围文聘于石阳,不克而还。嘉禾三年又遣陆逊、诸葛瑾入沔水袭襄阳。据《吴主传》嘉禾三年(魏青龙二年)五月,“权遣陆逊、诸葛瑾等屯江夏、沔口,孙韶、张承等向广陵、淮阳,权率大众围合肥新城。是时蜀相诸葛亮出武功,权谓魏明帝不能远出,而帝遣兵助司马宣王拒亮,自率水军东征。未至寿春,权退还,孙韶亦罢。” 这次出兵是兵分三路,魏之沔北守军可能受到孙权中路军的牵制,故陆逊军能不顾被超绝后路的危险而北攻襄阳,且中途没有被拦击的记载。七月,魏明帝亲征,未至寿春,孙权即解围而去、东路孙韶军也很快退还。西路陆逊一军就被沔北魏军抄断了后路。《陆逊传》记载:

权北征,使逊与诸葛瑾攻襄阳。逊遣亲人韩扁赍表奉报,还,遇敌於沔中,钞逻得扁。瑾闻之甚惧,书与逊云:“大驾已旋,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且水乾,宜当急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弈釭射戏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当有以。”自来见逊,逊曰:“贼知大驾以旋,无所复慼,得专力於吾。又已守要害之处,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今便示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必败之势也。”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敌素惮逊,遽还赴城。瑾便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步趋船,敌不敢干。军到白围,讬言住猎,潜遣将军周峻、张梁等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石阳市盛,峻等奄至,人皆捐物入城。城门噎不得关,敌乃自斫杀己民,然后得阖。斩首获生,凡千馀人。

前已提到,张梁曾为沔中督,则袭击沔北三县的吴军主力正是吴沔南石城一带守军。

武昌郡废后江夏郡当治于武昌县,直到晋平吴。(参杨守敬《三国郡县表补正》,《杨守敬集》第一册,谢承仁主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88,376-377页及554-555页及陈健梅《孙吴政区地理研究》,岳麓书社,2008年6月,231-233页)《水经注》说江南之夏口城“亦沙羡县治也”,指的应该晋所立沙羡县治所包括夏口城而已(详后)。


四、晋宋时沙羡治于夏口,后并于沙阳

据《晋书 地理志》江夏郡治安陆,武昌郡治武昌,有沙羡县,县有夏口,“对沔口,有津”。《宋书 州郡志三》郢州下记载:

江夏太守,汉高帝立,本属荆州。《永初郡国》及何志并治安陆,此后治夏口。

汝南侯相,本沙羡土,晋末汝南郡民流寓夏口,因立为汝南县。沙羡令,汉旧县,吴省。晋武太康元年复立,治夏口。孝武太元三年,省并沙阳,后以其地为汝南实土。

沙阳男相,二汉旧县,本名沙羡,属武昌,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又立沙羡,而沙阳徙今所治。文帝元嘉十六年度巴陵,孝武孝建元年度江夏。

武昌太守,《晋起居注》,太康元年,改江夏为武昌郡。

武昌侯相,魏文帝黄初二年,孙权改鄂为武昌。

鄂令,汉旧县,属江夏。吴改鄂为武昌,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鄂县,而武昌如故。

则汉时江夏郡治西陵(今湖北武汉市新洲区);三国时,魏、吴各置江夏郡,魏治安陆上昶城(按,此为王基时所移治,初治石阳),吴治武昌(按,此为武昌郡废之后,江夏郡所治),各属荆州。晋平吴,因袭魏江夏郡治于安陆(今湖北云梦县),改吴江夏郡为武昌郡。《宋书》言吴省沙羡县,则可能是太平元年孙壹奔魏时。

前引《水经注 江水注》说江北沔左的却月城“亦曰偃月垒,戴监军筑,故曲陵县也,后乃沙羡县冶也。” 戴监军,杨守敬《水经注疏》认为可能是晋时戴邈,《晋书》有传。曲陵县,据《宋书 州郡志》安陆太守下记载:“曲陵县,本名石阳,吴立。《晋起居注》,太康元年,改江夏石阳曰曲陵,明帝泰始六年,并安陆。”则孙壹奔魏,吴省沙羡时,其地并未入魏,故不应属魏石阳(石阳入魏约在黄武中,前已说明),当属吴之武昌。晋改石阳为曲陵县,平吴时先得夏口,以其地属晋江夏郡曲陵。后得吴江夏郡,改为武昌郡,以所属沙羡旧县地为沙阳。遂又于夏口地置沙羡县,此时夏口为沙羡县治所,当包括江北的却月城及江南的“夏口城”,所以《水经注》说夏口城“亦沙羡县治也”。而沙阳县移治。《水经 江水注》说:

(蒲圻洲)洲南又有澋口,水出豫章艾县,东入蒲坍县,至沙阳西北鱼岳山入江,山在大江中……江中有沙阳洲,沙阳县治也。县本江夏之沙羡矣。晋太康中改曰沙阳。

因沙阳至地与夏口迫近,故移沙阳县治于鱼岳山东南,在今湖北嘉鱼县东北。

汝南侨郡,据《水经 江水注》:“(涂水)西北流,迳经汝南侨郡故城南。咸和中,寇难南逼,户口南渡,因置斯郡,治于涂口。”则东晋咸和中立汝南侨郡,治于涂口(今武汉江夏区金口)。据《元和郡县志》江南道三鄂州江夏县:“本汉沙羡县地,属江夏郡。东晋以汝南流人侨立汝南郡,后改为汝南县。隋开皇九年改为江夏县,属鄂州。”则东晋末省郡为县。据上引《宋志》,时寄治夏口。宋太元三年,省沙羡入沙阳县,后遂以夏口为汝南县实土。


总上,赤壁战后至少到程普领江夏郡前,夏口及后汉江夏郡江北故地仍属于刘琦。


另附:江夏郡所属考

    后汉江夏郡领县及侯国十四:〖西陵〗〖西阳〗〖轪〗侯国。〖鄳〗〖竟陵〗侯国。有郧乡。有章山,本内方。〖云杜〗〖沙羡〗〖邾〗〖下雉〗〖蕲春〗侯国。〖鄂〗〖平春〗侯国。〖南新市〗侯国。〖安陆〗

    建安中,吴灭黄祖得江北之邾、蕲春,立蕲春郡属之。及江南之沙羡、鄂、下雉,立江夏郡属之。江北之鄳、平春、安陆、南新市、竟陵、云杜仍属刘表,为江夏郡。刘琦为太守。

    赤壁战前,刘琮降魏,刘氏之江夏郡名义上全属曹氏,实则各有所据。曹操分江夏置弋阳,西陵、西阳、轪属之。赤壁战后刘氏以江夏郡之南新市、安陆、云杜、竟陵属吴,吴又立石阳县。(吴以南郡江北地属刘)吴以程普为太守,食沙羡、竟陵、南新市、云杜。魏得平春、鄳而已,操用文聘为太守。吴黄武中沔北之南新市、石阳、安陆三县又属魏。五年,权攻石阳。嘉禾中,陆逊又遣将袭沔北三县。

[ 本帖最后由 历山学士 于 2011-4-20 13: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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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原帖由 人中吕,鬼中羽 于 2008-9-25 09:04 发表
赤壁战后东吴之江夏郡沙羡县治于两汉故地

那么,赤壁战后魏国的江夏郡治于何处?应该就是黄祖原来的那个“江北沔左之夏口”吧。

程普领江夏太守,治沙羡,所食四县即孙皎代其督夏口所赐的沙羡、云杜、南新市、竟陵,沙羡以外三县都在夏口之北,曹魏之江夏郡治岂能治于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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