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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转帖】帝国的碎片, 五代十国史
凯坦尼古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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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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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26)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朱家
枢密使(宫廷机要主任)蒋玄晖是参与谋杀昭宗皇帝的凶手之一。现在,将帝位转移到朱家的重任落在了他肩上。
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却要了这位老兄的命。原因很简单,这位先生是个书呆子。
自从儒家开始毒害中国以来,历代篡位的奸臣,都心照不宣的有个“法定”的篡位顺序,以符合所谓儒家“禅让”的神话。
“禅让”的神话是儒家一个经典的故事,说远古所谓三皇五帝时代,每个君主都是选择好自己的接班人,然后把大权让给他;而接班的这位,也一定再三退让谦虚,迫不得已才勉强接受。
这么幼稚的游戏,居然被中国历代帝王一直玩了下来。从当年王莽,后来的曹魏、司马氏的晋王朝,一路下来,篡位被美其名曰“禅让”,而一套复杂的游戏规则也基本成型。简单来说,一般有这么几个步骤:
首先,为了表示他是与众不同的级别高,先会给些特例,例如见了皇帝不用下跪、可以带佩剑上殿、不用见到皇帝就一路小跑啊,等等的。总之,文武百官见皇帝必须遵守的那些破规矩,都不用理睬。
其次,通常会先有个加“九锡”的程序。这个东东其实是以前皇帝赏赐给大臣的九样东西,代表最高的奖赏,有点现在颁发一级勋章的意思。具体来说是这么九样东西:一车马(有资格坐高级轿车),二衣服(特别颜色的服装,不是一般官员可以穿的),三乐器,四朱户(住毫宅),五纳陛(有个带台阶的台子,坐得高看得远,完全是摆谱用),六虎贲(贴身保镖),七弓矢,八斧钺(相当于民间流传的尚方宝剑,可以代表皇帝杀官员),九秬鬯(喝酒的杯子)。本来是普通的赏赐,但是自从魏晋南北朝以后,基本上受九锡,就是告诉天下,我要篡位接班了。
再次,是给个之前没有的头衔,例如丞相、太师、大司马等等,总之相当于现在总理那样的头衔,表示是帝国政府的最高领袖。
然后,就是封王。古代的亲王有两种,一种纯粹是最高的封号;另外一种不光有名号,而且有自己的封地,在封地里可以自己独立管理。这篡位前的封王号,往往同时伴随着两件事情,一个是让他自己开设自己的官署,其实是为完全接管帝国政府搭好班子,成为篡位前实际上的影子政府;二是划分封地。仪仗队之类的配置,这个时候往往也是参照皇帝的标准,稍稍降点等级而已。
最后,就是最肉麻的游戏了。先是中央大臣、各地长官、民间知识分子代表、各地平民百姓,纷纷要求皇帝把位子让出来,奏章上了一遍又一遍,大有点民主政治的味道,总之就是死活也要这位全国人民的救星当皇帝;于是,现任皇帝就下诏书给篡位的人,说您比我能干,不如您来干这个工作吧。
而接受诏书的这位,一定是死活不肯,好象做皇帝是委屈了他一样。这么来来回回无数次,天下的官员和百姓一遍遍催促,现任皇帝一次次邀请,我们的篡位者终于勉为其难,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扭扭捏捏地、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禅让,把做皇帝的苦差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负责安排朱温接任皇帝工作的蒋大人,决定按照这个传统,把整个游戏重新玩一次。
但是,朱温根本没有这个耐心。他的一生,相信的是权力和实力,而不是什么儒家的遮羞布。 他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心情等这个游戏一步步弄下来。
偏偏蒋玄晖和他的助手们是个死心眼,先是用儒家的道理来说服朱温,结果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死不悔改的他们,还是没明白道理,放着朱温的明示暗示不理睬,依然一步步来。
公元905年十月,朱温被封为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官(元帅),加九锡;朱温大怒,拒绝接受。
一个月后,朱温被任命为相国,成为全国所有文官武将的最高领袖;同时,他被封为魏王,他所控制的所有地盘,包括河北、山东、中原、关中、襄樊的二十一个节度使,都成为新成立的魏国的领地。
十二月,终于按耐不住怒火的朱温,将何太后杀死。没了太后的小孩子皇帝景宗,彻底慌了; 同时,朱温将屡次不听自己话,坚持不一步到位让自己篡夺皇位的蒋玄晖等一干人等,全部处死,拥立新朝的未来功臣,变成了死囚。
这样一来,信号再明显不过了。于是,从此开始,政府官员劝进的丑剧就不断上演了。
公元907年三月,因为战事纷乱才回到洛阳的朱温,终于等到了皇帝的让位诏书。
于是,在暮春的某一天,帝国所有级别最高的中央官员,在帝国的首都中枢,上演了一场最最隆重的“禅让”仪式。延续了将近三百年的大唐帝国寿终正寝。
五十六岁的朱温,经过长达三十年的拼杀与阴谋,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国号大梁,定都开封。
只是,此时他并不知道,他苦心打造的这个帝国,连二十年也维持不到。
(帝国的碎片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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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坦尼古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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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示意图三)
朱温势力扩张地图:数字表示获得该地盘控制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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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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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27)
大梁卷之二:刀光剑影中的短命帝国
朱温的新帝国,并没有能够享受到什么太平盛世。
登基后的朱温,很快就陷入了从顶峰慢慢跌落的趋势,并且再也没有挽回来过。大梁的短暂统治,充满了军事的不断失利,和宫廷内部的你死我活、阴谋杀戮,最终,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面,结束了一个新帝国。
睡榻之侧,偏偏有人酣睡
大梁帝国太祖皇帝朱温登基的时候,正是他势力如日中天的顶峰。
新成立的梁帝国,拥有中原、关中、河西、山东、河北、荆襄地区广大土地,当时中国最核心的地带都在控制之下。而南方等地区的军阀,也纷纷派遣使者前来朝贡,换取新中央政府的封号和官衔,来获得继续统治的名义上的合法性,前后加起来,主要的有:
占据湖南地区的武安(长沙)节度使马殷,封楚王;
占据浙江地区的镇海(杭州)节度使钱缪(金字旁),封吴越王;
占据广东地区的清海(广州)节度使刘隐,封大彭王(后改南平王);
占据福建地区的威武(福州)节度使王审中,封闽王;
占据宁夏地区的朔方(灵州)节度使韩逊,封颖川王;
占据北京地区的卢龙(幽州)节度使刘守光,封燕王。
朱温对归顺自己的,更是毫不吝啬,他登基当年就册封了河北三镇的首领:
武顺(镇州)的王容被册封赵王,太师;
天雄(魏州)的罗绍威为邺王,太傅;
义武(定州)的王处直为使相,从而稳定了自己在河北的这几个附庸。
不久,又册封长期归顺自己的洛阳市长(河南尹)兼河阳(孟县)节度使张全义为魏王。
不过,朱温长期的敌人并没有因为他称帝的举动,而放弃和他的争斗。朱温虽然名义上拥有中国广大的地区,但是他身边,却四面被不服从自己的军阀所包围。
朱温的东南方,是占据了江苏地区的弘农王杨行密;
西南方,是占据了巴蜀地区的蜀王王建;
西面,是占据甘肃南部的岐王李茂贞。
这三位,都根本不承认朱温的皇帝头衔,依然用唐帝国的年号,自行其事。其中的王建,更是在朱温称帝不到半年,也给自己弄了个皇帝头衔,建立了他的蜀帝国。
不过,朱温和这三位并没有很激烈的交锋。杨行密长期的关注在于抢夺浙江和江西一带的地盘,对长江以北,基本上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王建骨子里就是个小农,只顾着在四川盆地当自己的小皇帝。李茂贞自几年前被朱温包围在凤翔之后,早就吓破了胆,根本无力进犯,只有朱温后来向西扩张的时候,双方才有交火,也是梁帝国占了上风。
而最终成为朱温心腹大患的,是离他的统治核心最接近的敌人:山西的晋王,李克用。
虽然李克用在数年前被朱温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但连续多年他基本上保持着韬光养晦的策略,不主动出击挑衅,而是谨慎地利用每个小机会,扩大自己的实力。到朱温的梁帝国成立的时候,晋国已经基本恢复了以前的战斗能力。
而让朱温更头疼的是,就在他称帝的第二年,他最忌惮的李克用去世了。听上去应该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但继承李克用的那个人,最后证明是比李克用更可怕百倍的对手:李存勖。
在李存勖的统治下,寂静了一段时间的梁晋战争,重新拉开序幕,并以比以往更加残酷的形式、更加惨烈的结果,进行了长达十年的时间。
不过,907年刚刚当上皇帝的朱温,暂时还没有人敢来找他麻烦,忙着封官许愿,颇是享受了一段得意悠闲的日子。朱温一共作了五年的皇帝。在五年的时间里面,他基本没有什么大的作为,而是忙着享受他的最高统治者的特权。
而人一旦当了皇帝,所有皇帝的坏毛病,就开始慢慢多了起来,最终导致了大梁帝国混乱的中央政局。
朱温的对外扩张,除了对西方的李茂贞一次得而复失的战争以外,基本没有什么作为。而逐渐重新崛起的晋王国,让朱温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连续两次尝到了败仗的苦果和羞耻。
梁晋之间的战争,互相攻击的主要战场有两个:
一个是河北,河北在梁帝国的北面,晋王国的东面,是双方攻击对方的必经之路,河北落在谁的手里,就可以对对方形成两面包抄的局势,因此成为双方争夺的最关键处所在。当年朱温就是通过控制河北,让李克用日见局促,落了下风的。
另外一个是河中、潞州一带。这里向北可以很快到达太原城下,向西可以控制关中,而向东可以进攻朱温的大本营洛阳和开封,从而成为另外一个火热的战场。
而朱温的第一次惨败,就是开始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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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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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28)
猜忌是给敌人最好的资助
公元906年,朱温称帝前夕,一个坏消息传到了正在攻打沧州刘守光的朱温那里:潞州守将、昭义节度使丁会,投降了前来攻城的晋军!
丁会投降的理由很振振有辞,他说:“不是我没有能力防守,而是因为看到朱温蹂躏皇室,心里气愤,所以投降。”而作为第一个投降的梁高级将领,他在太原的日子过的也确实滋润,待遇比晋国的将军们都高。
联想到之前昭宗皇帝被害,丁会带领三军志哀的行为,我们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不过且慢。让我们看下这个大唐忠臣的简历先:
丁会,是寿州人,少年时候就擅长唱哀乐,声音凄怆,他对自己这项本事非常的得意。看到这里,我们不难理解,昭宗去世,和他投降后的表演,为何能够如此动人了。
后来,丁会参加了黄巢的叛军,成为了朱温的同事。当朱温获得第一个藩镇,成为宣武节度使的时候,他就担任了都押衙(相当警备队长)这样一个心腹将领的角色。后来攻破晋国李罕之,并在李投降后获得潞州和泽州,打开了太原南大门。
可见,丁会不仅会演戏,更是个当过叛贼,又为朱温立下过功劳的人,绝不会单纯为了一个他从来没当回事的昭宗皇帝而背叛。
真正的原因,是朱温的猜忌。朱温多年戎马,看惯了尔虞我诈的伎俩,对身边的大将,只要功高震主的,从来是下手决不留情的。当年他的头号大将、功劳显赫的朱珍就是被他一句话逼死的。因此,丁会在成为一方将领后,内心深处并没有得意,而是常年推说自己有病,其实是为了避免朱温的猜忌。
而昭宗死后朱温无情的杀戮同样多次攻打晋国有功的氏叔宗,更是让丁会头皮发冷,所以一有机会,立刻投降。丁会的投降,预示了朱温猜忌的性格,将给他的帝国带来的不安定与混乱。
不过此时,朱温可顾不上什么反省,当务之急是要夺回潞州。
公元907年,才登上皇帝宝座不过数月时间的朱温,对潞州发动了攻击。梁晋争霸的战火,重新点燃。不过这次的结果,却让多年战无不胜的朱温,产生了很多的郁闷。
奉命前去夺回潞州的将领是康怀贞,他大兵直逼城下,将晋国任命的昭义(潞州)节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紧紧地包围在了城中。潞州会战,即将开始,同时拉开的,是未来十多年梁晋大战的序幕。
康怀贞持续攻击了有半个月的时间,却始终没有办法攻入城内。于是,他采用包围策略,用长长的堡垒和战壕,将潞州城团团包围,城内城外的交通和音信完全断绝,企图等城内弹尽粮绝,再行夺取。
李克用也没有闲着。接到潞州被包围的消息,他立即派遣手下头号大将、蕃汉都指挥使周德威为战区总指挥(行营都指挥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南下救援。八月,晋军在潞州西北的高河,击败了前来袭击的梁军,安置好了自己的阵地。
朱温对前线的迟迟没有进展很是不满,很快就派遣李思安接替了康怀贞潞州战区司令长官(行营都统)的职务。李思安也没有决定的把握攻下城池,而是立刻围绕潞州城建筑了两重工事,内墙防备城内守军突围,而外城防备增援敌军的突袭,被称为“夹寨”。
周德威不愧是晋王手下第一猛将兄。他没有动用主力去进攻防备严密的夹寨,而是转而派小股部队不断攻击抢掠梁军的运粮部队。李思安于是又从东南山口粮队的必经之路,修筑一条通道一直到夹寨,企图保护粮队不受攻击。但是这条通道每次建到一半,周德威的军队就上来一番猛攻,将围墙推倒。每天这样的争夺反复十几次,颇有些后来志愿军在朝鲜挖坑道的味道。
周德威始终避免和梁军的决战,用意很明白,希望梁军长期无法维持后勤供应。而李思安赌的,则是潞州城会先没有了粮草而开城投降。双方主将都这样的打算,于是这场战争,比的是意志和耐力,而一直没有发生期待中的主力决战的场面。
不过,朱温可等待不了了。七个月的包围没有任何结果,他已经按耐不住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重大的消息传到了大梁,也打破了这场战争的僵局:晋王李克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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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29)
初出茅庐的可怕年轻人
公元908年正月,朱温一生最大的死对头、当年天下闻名的少年名将、晋王李克用,在太原去世,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李存勖。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温,又是高兴又是不敢轻易相信。他觉得,关键时刻,还是自己最靠得住。
于是,他在三月,从大梁带领主力精锐出发,同时命令同州的匡国节度使刘知俊从西面,两路增援潞州。同时,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他任命刘知俊为潞州战区剿匪司令官(行营招讨使),负责战场指挥大权,而将李思安撤职查办。
其实这个时候的潞州,已经是强弩之末,粮草基本消耗完毕,但守将李嗣昭也是晋军中一位出色的人物。他不但不动声色,反而经常在城楼上和将领大开盛宴,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夹寨风景,不亦快活,完全没有任何局促不安的表现。
这样一来,朱温反倒是心里完全没有了把握。他的全部军队主力都集中在区区一个潞州城下,长期没有攻破城池,已经是士气低落,而对手却好象根本没有一点要投降的迹象。而帝国新定,一个不小心,其他地方出了事情,自己救援都来不及。渐渐地,他的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
四月,朱温获得情报,周德威前往太原奔丧,而附近的晋军阵地已经是没有人迹。放心的他留下围城大军,自己迅速返回大梁。但就在他走了没两天,以为没有了援军而唾手可得的潞州战场,突然发生了逆转。
李克用的接班人李存勖,是个战斗力不逊乃父而胆量和野心更甚的年轻人。这个注定要取代朱温一统天下的年轻领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刚刚接位,内部尚不稳定,而缩回防守。相反,他要利用的,正是朱温对他这个年轻小子的轻视,和对当前形势的误判。
在得到周德威的效忠后,他立刻召集所有精锐主力,在丁会和周德威的带领下,向潞州进发。 当所有人以为他不过是个新即位、急于巩固自己权力的毛头小子的时候,他却悄悄的伸出了他的虎爪。
五月二日,新任晋王李存勖,亲自率领精锐部队,在大雾弥漫中,接近了警备松懈的夹寨。 凌晨时分,周德威从西北、李嗣源从东北,向还在梦乡中的梁军,发动了全面攻击。睡眼惺忪的梁军,突然发现大营内外全是晋军的身影,几乎没有组织任何有效的抵抗,便一败涂地,混乱中招讨使符道昭和上万士兵被杀,阵地被丢弃,粮草辎重全部落入敌军手中,梁军一路溃逃,将近一年的潞州大战,以晋军的全面胜利,和对南大门潞州的占领,宣告结束。
消息传到大梁的朱温,这位去年登基的皇帝,沉默片刻,说了句意味深长的心里话:“生儿子应当向李亚子(李存勖的小名),李克用等于没有死,而我的儿子们,只不过是一群笨猪而已。”
就在这个时刻,朱温彻底明白了,不仅他和李克用的恩怨远没有了结,而且对手的儿子,总有一天,会将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从自己那群不成器的儿子手中抢走。
不过,这个时候的李存勖,还远没有强大到主动向朱温挑战的地步。所以,梁晋之间虽然冲突不断,但决定性的大会战,要到两年后才发生。
朱温这个时候主要的麻烦,是他去年任命接替李思安、后来任命为西方战场主将的忠武(同州)节度使刘知俊。这位负责统领军队防卫和攻击李茂贞的将军,居然把自己的部队交给对方,投降了!虽然朱温迅速派遣大将杨师厚夺回了关中和长安,但是刘知俊在第二年成功击溃了前来攻击的康怀贞,占据了甘肃一带,和李茂贞一起,不时威胁着朱温大梁帝国的西部边境。
刘知俊投降的理由很简单,虽然朱温对他越来越器重,多次委以重任,但之前朱温数个心腹大将,最后都莫名其妙没了性命,所以朱温越是表示器重,刘知俊心里越是害怕。当他得知王重师被朱温杀害后,终于下定决心反了。
这个王重师又是什么人物呢?
王重师算来,也是朱温的老部下了,还在秦宗权叛乱的时候就投靠了朱温。此人据说不光武力好,而且懂得权变,应该算是个智力和战力都不错的将军了,所以朱温历次主要的扩张中,都有他的身影,特别是濮州一战中,敌人用放火来阻止朱温的进攻。当时正在生病的王重师,带领敢死队,用毛毯弄湿了水,直接冲入敌阵,肉搏大战,全身中近十处伤,终于攻破敌阵。 朱温感叹良久,说:“如果失去了王重师,即使得了濮州,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是这位当年朱温愿意用一个州城换的忠心良将,大梁帝国建立后担任佑国(长安)节度使,曾经和刘知俊一起共同攻击李茂贞,但是仅仅因为没有每次及时进贡,被朱温招入京城,解除了兵权后,满门抄斩。
眼前有这么多活生生的例子,刘知俊的谋反,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了。
看到这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到朱温的帝国,最终短命的根子了。
朱温既然知道对手的可怕,但是却不断的杀戮和造成手下心腹将领的反叛,从而最终导致梁晋战斗力均势的不断变化,直到晋彻底抢占了战争的主动权,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朱温从称帝的那天开始,就陷入了一个他自己也无法摆脱的怪圈。这个陷阱,不光是他一个人,而是中国历史上无数皇帝都没法避免的怪圈,那就是权力的保持。
军阀出身的朱温,骨子里对所有军阀有着深切的不信任。他知道,军阀相信的,只有权力和暴力,而没有忠诚可言。一旦他有朝一日死去,当年和他一起南征北战的这些大将们,每一个都可能是终结他朱姓帝国的刽子手。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子孙辈里面,没有一个可以和李存勖匹敌。但是,他同样不放心留下一帮神勇的将军们,守在自己子孙的宝座旁边。
两害相较取其轻,李存勖虽然强大,毕竟还在外面,而手下这帮将领,随时都可能在宫廷政变中,夺走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所以,他的屠刀,还是不停的向那些将领的头上砍去。
但这么做的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是在自毁长城。可是,他没有办法,除非他有一个象李存勖那样神武的儿子做接班人。这里,我们终于明白他的那声叹息,有着多么沉重的无奈。
朱温可能预见了未来的不幸,不过他没想到,晋国的崛起,比他想象的更快。在他登基的第三年,来自那个新生牛犊李存勖的第二次重大打击,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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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30)
天雄不复称雄
朱温控制的河北,从近到远,由南向北,主要是三块势力范围:最靠近大梁和黄河的是邺王罗绍威的天雄(魏博),其北面是赵王王容的武顺(镇州),再北面就是义武(定州)的王处直。
朱温自从公元900年收服这三个附庸以后,一直处心积虑希望把这三个藩镇,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公元906年,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天雄,以前称魏博,早在大唐帝国中后期,就是一直让中央政府头疼不已的河北四镇的领头羊。它基本上代表了藩镇割据的典范。从公元763年的田承嗣开始,就基本上脱离了中央的控制,除了名义上的效忠以外,历代节度使的任命,以及所有的税收,中央政府都根本没有插手的份。
田承嗣割据之初,为了培养忠于自己的亲信武装,选拔了五千精锐士兵,组成了自己的警卫部队 – 牙兵。牙兵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团体,并且在后来开始子承父业,内部自成一个体系。
不过,时间长了,牙兵逐渐成尾大不掉的态势。自公元822年兵变开始,牙兵成为左右魏博藩镇首领的关键力量,之后的历任节度使,都是在获得牙兵的认可之后才可以安稳就任的。 罗绍威的父亲罗弘信,就是兵变中被牙兵推举为首脑,才获得统治地位的。
因此,罗绍威继位以后,一直生活在担心被牙兵废除的恐惧之中。公元905年,他向自己的主子朱温秘密提议,企图借助朱温的力量,消灭这支自己完全控制不了的武装。
朱温正想借机会将河北三镇更紧密的控制在自己掌握中,于是欣然答应。
公元906年,正好当时罗绍威的儿媳妇,也就是朱温的女儿不幸病死。朱温派遣礼宾官马嗣勋,带领自己的警备部队中的精锐一千人,假装成运送丧葬用品的挑夫,将武器藏在行李中,偷偷运进了魏州。与此同时,罗绍威的特工进入军械仓库,暗中将所有弓弦和盔甲的搭扣割断。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当天夜间,睡梦中的牙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阵阵砍杀声惊醒。当他们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除了手中的佩刀以外,他们的弓箭无法使用,盔甲失去了作用。
威镇河北的魏州牙军,连同他们的家属亲人,一共八千户,包括妇女和婴儿,一夜之间,被消灭殆尽。
第二天,朱温率领的大军进入了魏州。
魏州的屠杀事件,马上引发了一连串的兵变和叛乱,几乎天雄所有的州,都有叛军占据城池,希图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朱温来的时候,借口北上攻打幽州,早就派了十万大军进入天雄境内,而各地叛军各自为战,很快就被朱温各个击破,天雄平定。
朱温分头镇压天雄各州叛军,在魏州一住,就是半年。半年里面,光供奉大军吃喝的牲畜就宰杀七十多万头,而罗绍威给朱温和其亲信的各种贿赂超过百万。
半年后,朱温撤兵。牙军势力被一举消灭,各地叛乱也被镇压,罗绍威从此身边没有了威胁。但是,天雄强大的战斗部队超过一半被消灭,而割据多年积蓄的钱粮也被消耗一空。天雄从此衰落,不过后悔已经晚了,用罗绍威自己的话说:“聚集天雄六州四十三县的铁,也铸造不出来这样的大错。”
朱温成功的通过这次干预行动,牢牢的将昔日强大而独立的天雄纳入自己掌握之中。不过,失却了强大兵团和财务支持的天雄,在未来的梁晋争霸中,失去了强援的作用,而仅仅提供了地理上的屏蔽而已。
而被剔除了爪牙的罗绍威,从此更加小心翼翼,几乎是朱温手下藩镇的模范标兵。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实质性的政治资本,不过是朱温的一个家奴而已。
因此,尽管已经是财力枯竭,当后来朱温进攻沧州的时候,他依然是调动所有资源储备,犒劳朱温大军的车队绵延五百多里,络绎不绝。
朱温因为攻击幽州和沧州的原因,长期大军从天雄过路,而自己也经常驻扎在魏州。现在罗绍威发现,一个出了名喜怒无常、动辙杀戮大将的朱温,天天就在自己身边,比当年对牙军的恐惧更加惶恐。
于是,有一天,他走进朱温的卧室,劝说朱温道:“现在各地不服从大王的,都是打着拥护唐帝国的旗号,大王不如早下决心,断了他们的念头。”
就是这个劝说,最终促使了朱温于当年赶回大梁,逼迫大唐帝国最后一位皇帝让出了皇帝宝座,而罗绍威也因为这句话,终其一生,没有被朱温猜忌和迫害,反而晋封三公之一的太傅。
公元910年,罗绍威去世。在病重的时候,他主动上书朱温,请求中央政府派人接管自己的天雄军区。割据河北一个半世纪,让唐帝国无数皇帝头疼不已的魏博,居然主动请求放弃割据,不禁让朱温大喜过望。他依然任命罗绍威的儿子罗周翰接任,但是小罗当时不过十岁出头,而且天雄早已经没有了割据的实力,朱温终于将这个顽固的河北重镇,变成了自己任意处置的地盘。
同年,就在大梁帝国新都城洛阳附近的匡国(许昌)节度使、长乐郡王冯行袭去世,朱温乘机任命自己的部署接替,将冯家的部属分别遣散各地,消灭了一个自己身边的藩镇。
朱温除藩成功,获得了唐帝国后期很多皇帝大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成果,不禁大为得意。不过,花无百日红,他很快就会发现,即将失去的,是远比他已经获得的,来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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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31)
一场馒头引发的惨败
公元901年8月,朱温听到了一个坏消息,他派往镇州吊唁赵王王容的使节,在镇州城里面,发现了来自晋王的使节。
这个其实并不奇怪,作为势力弱小的军阀,在强大的军阀阵线之间左右逢源,是基本的生存之道。王容也不例外。
王容祖上五代都以成德节度使的身份割据镇州。当他父亲去世的时候,继承职位的王容只有十岁,而当时的形势对他而言,十分的不利:他的西面是刚占据河东的李克用,北面是幽州的李匡威和中山的王处存,西北是大同的赫连铎,东面是邢台的孟方立。
在这四处受敌的环境下,王容很早就养成了小心谨慎、左右逢源的特点。也因此,在他投降了朱温的大梁之后,仍然小心翼翼地与另外一个强大的军阀李克用保持了互相不侵犯的关系,原因很简单:大梁和他之间好歹隔着一个魏博,而他和晋之间却是接壤,毫无阻隔。
但是,刚刚彻底吞并了魏博的朱温,却不这么看。他身为天子,当然无法允许这样的行为发生。他不能容忍在自己的北面,存在这么一个靠不住的附庸。
正好这个时候,幽州的燕王刘守光大军南下,朱温于是有了借口,立刻派遣自己的贴身宦官杜廷隐、丁延徽,率领三千天雄军队,以协助防守的名义,分别进驻王容的深州和冀州。王容不明白底细,居然命令手下大开城门,迎接天雄部队进城。
但没过多久,王容就发现了朱温真正的意图。先是有人秘密告之他朱温的计划,紧接着,进入深、冀两城的梁军,开始袭击和屠杀镇州的部队。
急迫下的王容,自然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向朱温的夙敌晋王李存勖,和自己北面的邻居燕王刘守光求救。而王容以北的北平王、义武(定州)节度使王处直也知道,一旦朱温得手,下一步的猎物一定是自己,也同时派使节前往太原,准备一起行动。
晋王李存勖接到王容的求救,马上召集手下开会讨论对策。当时有人反对出兵,因为王容长期依附朱温,又和朱温是儿女亲家,每年进贡大量财物给大梁,都担心是个圈套。只有李存勖一针见血,认为王容长期以来都不过是求个人生存,机会不可放过,当下决定派自己头号大将周德威出兵井刭关,和定州一起,东下援助赵军。
与此同时,王容的使节也到了幽州。当时幽州的统治者,是前两年囚禁了父亲刘仁恭、击败了兄弟刘守文,从而掌握了幽州与沧州两地、河北北部最大的军阀,燕王刘守光。刘守光早年在梁晋之间保持中立,但在消灭了反对自己的兄弟后,他开始洋洋自得,居然认为自己受到上天眷顾,有成为帝王的运气。因此,当王容的使节前来求救的时候,他自认为聪明的决定坐山观虎斗,希望双方来个两败俱伤,自己可以坐收鱼翁之利,从而不但白白丧失了一个称雄河北的机会,也为自己将来败亡于晋,铺好了路。
公元910年年底,梁晋两国大军,在河北柏乡遭遇,一场决定河北命运归属的决战,拉开了序幕。
双方将士展开了不间断的小股战斗和冲突,但是始终没有爆发大的会战。当时的晋王李存勖亲征。正是年轻气盛的他,决定将南下的三路大军(晋、赵、北平)采取速战速决的态势,迅速结束战斗。
但是,他遭到了久经沙场的老将周德威的反对。理由很清楚:首先自己的士兵人数上处于劣势,经不起任何致命打击;同时,晋军擅长骑兵运动战,而来自定州与镇州的盟军擅长守城而非野战,但目前两军之间密集的阵地战,恰恰不是晋军的优势所在。
周德威的建议是,将军队从目前仅与敌军一河之隔的阵地撤出,引诱对手离开自己的阵地,然后采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充分发挥自己骑兵的机动性优势,让对手疲于奔命,同时用骑兵袭击对方的后勤补给,从而将对手击溃。
晋王李存勖虽然一开始被周德威反对而很不高兴,但是当他听说梁军果然开始建造浮桥企图过河的时候,立刻明白了周德威的正确,立即下令,全军撤出阵地。
公元911年大年初一刚过,梁晋的主力会战终于展开。
之前,晋军采用了周德威的战术,已经大大打击了对手的士气和粮草供应。正月二日,周德威亲自带领三千骑兵,前往梁军大营挑衅。早就被晋军弄得火冒三丈的梁军统帅王景仁,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怒火,大军倾巢出动,发动总攻击。
总攻击一开始,晋军骑兵就纷纷后退,一直退到了自己预先准备好的阵地,李存璋的步兵已经在河的北岸牢牢占据了阵地。黑压压一片,占据了人数上绝对优势的梁军,立刻开始抢夺浮桥过河,而负责阻挡的定州、镇州军队奋力抵抗,却始终无法将敌人击退。主力的混战全面展开。
两个小时过去了,战局依然胶着,没有胜负之分。李存勖快要忍不住了,他下令自己带队,进行最后决定性的冲锋。
但是这个决定还没有执行,就被周德威制止了。他说了一番理由,让自己这位血气方刚的晋王,硬是耐住了性子。
果然不久,周德威期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日过正午,远离营地撕杀了半天的梁军,开始饿肚子了。不要小看这个饿肚子的事情,当你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在战场上搏杀,却开始听见自己独自呱呱叫的时候,是最让人没有士气的时刻。一个馒头,有些时候确实可以引发一场惨败。
不知道是看到自己的士兵开始没了力气,还是希望慢慢向营地靠拢好找东西吃,王景仁命令部队略微向后移动。不料,这正中了周德威的计策。他的办法,其实在很早以前的肥水之战就被以前的另外一支晋军(东晋和前秦的肥水之战,此晋非彼晋)用过了,就是趁对方阵脚松动的时候,大叫“敌人撤退了”。
正在饿肚子的梁军顿时乱了阵脚。先是担任东路军的天雄、宣义两战区的部队仓皇撤退,紧接着被友军抛弃的西路军、朱温的嫡系宣武战区的部队也是瞬间崩溃。
兵败如山倒,刚才还是胶着的战场,突然变成了一方对另一方的追击屠杀。晋军的骑兵优势充分发挥,而镇州的士兵更是满腔仇恨,紧追不舍,连对方抛弃的财物都不要,一心要替去年死难的弟兄报仇。
柏乡大战,朱温三万大军,损失达两万,武器、粮草、辎重损失不记其数。更重要的是,这次大败,河北半壁江山,从此脱离了朱温的掌握,落入了死敌晋国的手中。现在,李存勖不仅可以从西、北两面攻击大梁,而且他的骑兵已经开始袭扰朱温的山东之地了。随着次年援助燕王抗击晋国灭国攻击的失败,朱温苦心多年经营的河北局面,已经彻底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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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32)
虎父未必无犬子
公元912年五月,六十一岁、重病中的朱温有一天突然大哭起来,对左右说:“我苦心经营了三十年的江山,没想到李克用的儿子这么猖狂,而且野心勃勃,估计我的儿子们都不是对手,恐怕我死后连埋葬的地方都找不到啊。”
朱温这么说是完全有道理的。四年前的潞州大战,去年的柏乡之战,以及刚刚过去的援燕惨败(燕国的滑稽故事我们放到讲晋国的时候再仔细说),当年显赫一时的梁军,如今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光听见晋军的到来就会发生莫名其妙的全军崩溃。
不过,更让朱温郁闷的是,虽然他有八个儿子,但是看来看去,没有一个是李存勖的对手。他一辈子和李克用对抗,并最终占据了上风,没想到没有风光多久,眼看着最终还是输给了对方,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朱温的八个儿子中,长子朱友郴在朱温登基建立帝国之前,就已经因病去世了。剩下来的七个儿子中,年纪最大的是朱温的干儿子、排行老二的博王朱友文。虽然是干儿子,却是朱温最喜欢和信任的一个,长期担任东都(开封)留守长官的重任,并兼任建昌宫使。
朱温的亲儿子中,年纪最大的就是三儿子郢王朱友圭(王字旁),担任皇帝身边的亲军左右控鹤军的总指挥(都指挥使),后来又担任了中央军总军法长(诸军都虞侯)的职务,是负责护卫朱温的主要将领之一。
朱友圭是朱温的亲儿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当年他的母亲是个随军营妓,和当时进军亳州的朱温住了一个月的时间,临走的时候告诉朱温自己怀孕了。朱温于是单独购置了房宅给母子两个居住,还把儿子小名叫:遥喜。后来朱温将他们接到了大梁。应该说,在长子去世的情况下,如果没有朱友文的存在,他应该早就做了太子。
朱友圭的弟弟均王朱友贞,相对来说不是朱温最喜欢的儿子,在朱友文的手下当东都驻军总指挥(马步都指挥使)。
唐末的大乱世,不光造成的是社会的动荡和民生的凋敝,更是在观念上带来了很大的不同。本来唐朝就是一个礼教不太森严的社会,而长期的混乱造成的社会阶层的流动,让人们对以往的很多礼教观念,都没有了太大的兴趣和尊重。
朱温出生土匪,从来就没有什么很强烈的道德与礼教意识。所以,他丝毫没有因为友文是干儿子的缘故而特意有什么亲疏之分,反而经常流露出来要让这个干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的意思。
身为朱温亲儿子中最长的友圭,看在眼里,心中即使没有痛恨,至少也是忿忿不平。而朱温迟迟没有确立太子,在当时的环境下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当时的社会风气注重的是实力,而且子夺父权的故事比比皆是,朱温也自然不得不防备。
但是,朱温忘记了,在掌握生杀大权的皇权争夺中,失败的一方,往往注定只有一个结局:死亡,特别是当太子的名分没有确立的时候,任何一个潜在的竞争者,进行的实际上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朱温的另外一个轻视礼教的表现,是他荒唐的私生活。
朱温的原配夫人元卢皇后张氏,出生一个中等士绅家庭,也算是个闺秀之类的人物。当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嫁了给还没有出道的朱温。朱温对这个高攀的夫人一向是很敬重,而张皇后也一直充当了朱温的妻子兼顾问的角色,历史上记载有好多次她对朱温的劝告,而朱温也都居然一一听从了。
不过当时的世界,一个女人的地位始终是有限的。军阀混战的一个副产品,就是小老婆和干儿子群体的庞大。有了权力,就有了女人,于是小老婆一大堆;同样,有了权力,就有了很多卖命的手下,那些有潜力的,就被收编成了干儿子,有点现在公司给股权笼络人才的味道。
朱温也不例外,小老婆一大堆。不过张皇后在世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做出太过荒唐的事情了。而随着张皇后的去世,朱温的私生活可以说一片混乱。
在朱温的眼里,江山是自己用命换来的,所以自己手下文臣武将,高兴杀谁就杀谁。而手下人的老婆,自然也是喜欢哪个就睡哪个。
而他最喜欢的,居然是自己几个儿媳妇。其中,干儿子朱友文的老婆王氏,和亲儿子朱友圭的老婆张氏,就经常到皇宫里来侍寝。即使不从伦理道德的角度说事,朱温这个举动也蠢得可以,居然让两个皇位的潜在继承人的老婆天天在自己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两个敏感的神经。
果然,很快朱温就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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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33)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公元912年五月底,眼看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朱温,叫王氏前往东都把自己的丈夫友文招来皇宫,准备交代后事。这个明显的举动,立刻被一旁的张氏告诉了朱友圭.
朱友圭很清楚朱温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争位失败的自己,将很快面临怎样的下场。此刻的他,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惧,夫妻两个抱成一团,痛哭流啼。
正当他们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插了句话:“哭有什么用,情急生智,不如趁还有机会,想点办法出来。”
历史上没有记载说这句话的人的名字,估计不过是个王府普通的奴才。但历史上类似的人不记其数,原因也无非两个:一种是为了给自己保命,因为皇位争夺中的失败者,很多时候是会满门抄斩的,包括自己的奴才们;而另外一种,则是为了给自己立下一个立君的大功,获取未来的荣华富贵。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正在痛哭的朱友圭夫妇停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的对策。不过,还没来得及想到什么,另外一个噩耗传了过来:朱温命令崇政院使(相当今天的国务院总理)敬翔发布命令,将朱友圭外放担任山东的莱州州长,为朱友文的接班扫除障碍。但是命令还没有发布,朱友圭已经获得了消息。
朱温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他觉得以朱友圭的能力,不过是可以管理一个州郡而已;友文接班,自然要把掌握皇宫卫戍大权的朱友圭调走,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但是,朱温忘了一件关键的事情:当时很多执掌大权的人物,都是先被外调为名,解除了实际的军权和政权,然后在外放的途中,被朱温派出的使节勒令自杀或干脆砍头的。
所以,朱友圭获得的信号非常的明白,不单自己皇位是没希望了,而且用不着朱友文动手,自己的老爹就会先要了自己的命,而把帝国移交给一个没有朱家血统的人手里。
他的恐惧渐渐消失,而愤怒与报复,渐渐在心中升腾。
他的第一步,是找自己的同盟者。事实证明,这个并不困难,道理也很简单:首先,朱温多年来对自己的得力手下想杀就杀,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重病下的他,会不会哪天突然要了自己的脑袋;其次,这种千载难逢获得拥戴大功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混进去。
禁卫军左龙虎军司令(统军)韩京(力字旁),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和化装混入自己军营的朱友圭一拍即合。两个人,一个掌管首都的驻军武装,一个统领皇帝的贴身警卫,成功的概率自然不小。而他们下手的速度,也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
当天,也就是公元912年六月二日,睡梦中的朱温突然被嘈杂声惊醒。久经戎马的他,马上听出了兵器的撞击声和士兵的脚步声,已经突入了自己的寝宫。
原来,白天韩京和朱友圭商议妥当,当场就派了五百名亲兵,和朱友圭的控鹤军士兵一起,混合编组(应该有互相监视的意思,搞阴谋的人心总是虚一些,对自己的盟友的信任度也总是低了些),潜伏在皇宫中。等到深夜,他们砍开寝宫的大门,迅速制服和赶走了里面的人员,向朱温的卧榻杀了过来。
朱温很快明白了局势,因为带队的就是他的亲儿子朱友圭。两个人互相对骂一句,政变队伍中朱友圭的车夫,已经挥刀砍了过来。朱温毕竟是沙场老将,居然在狭小的空间里躲过了好几刀。
但他毕竟是廉颇老矣,几下运动,已经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床上,对方的刀,从他的肚子穿入,一直从后背穿出,一代枭雄,大梁帝国的建立者,就此送命。而他的尸体,被朱友圭用毯子包裹,直接埋在了寝宫的地下。
朱友圭接下来的事情,和历来发动政变夺取皇位的人是一个套路:
首先,封锁皇宫内的消息,同时派自己的亲信连夜飞马赶往东都开封,命令均王朱友贞,将自己的政敌朱友文处死。他估计,自己这个同父的弟弟,对那个没有什么血统关系的哥哥兼上司,是没有太多同情和感情的。
其次,他等天一亮,马上用朱温的名义发布公告,宣称说朱友文密谋叛乱篡位,派兵杀入皇宫,幸亏朱友圭救驾及时,杀退叛军,但朱温自己病情因此加重,所以特任命朱友圭主持帝国军政大事。
三天后,得到朱友文被处死的消息后,他才正式对外公布朱温的死讯,并以朱温的名义,自己任命自己,接替皇位,成为大梁帝国第二任统治者。
接下来,按照惯例,当然是要酬劳功臣、安抚人心、把持政权的举动了。
有拥戴大功的韩京,不仅成为皇帝亲军的总司令(侍卫诸军使)掌握中央军队权力,而且获得了匡国(许州)节度使的兼职;
奉命杀掉朱友文的均王朱友贞,也获得了从前属于朱友文的头衔:东都留守长官,兼东都开封市长(开封尹)。不过,朱友文的另外一个头衔建昌宫使被撤消,以前所掌管的财政大权,被划入了帝国财政收入长官(国计使)的管理之下。
紧接着,他用自己的亲信财政部长(户部尚书)李振,接替老爹的亲信敬翔,担任帝国行政首长崇政院使,敬翔从此称病,不再过问政事。
军、政、财权都在自己人手中,并不能保证新皇帝的高枕无忧。他还必须要安抚领兵在外的帝国主要将领们,因为这些人才是帝国稳固最重要的保证。
也正是在这里,朱友圭才发现,要坐安稳自己这个皇位,远比夺取它,来得更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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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的皇帝宝座
朱友圭面临的第一个大挫折,是朱温死讯传出后,各地相继爆发的兵变。
六月五日,朱友圭登上皇帝宝座。才过了半个月,许州兵变,节度使韩建(当年曾经挟天子令诸侯的那位老兄)被乱兵所杀。根基未稳的朱友圭不敢追究责任,反而任命兵变领袖、匡国战区部队总指挥(马步军都指挥使)张厚为陈州州长。而节度使的位子,正好用来给韩京作为政变的酬劳。
八月,河南怀州驻防的龙镶军三千人哗变,向东流窜,半个多月后被政府军围剿。
但更让他头疼的,不是这些零星的兵变,而是手中掌握大权的实力派将领。
其中,对新任皇帝大人最痛恨的,是朱温的另外一个干儿子、驻扎西部重镇河中的冀王、护国节度使朱友谦。
八月二十三日,朱友圭命令韩京为西面战区司令官(行营招讨使),讨伐拒绝来京朝见新主子的朱友谦,而后者干脆投降了大梁帝国的死敌晋国。
大梁五万讨伐大军,九月底遭遇了前来援助的晋军,被阻挡在进攻路线上,无法前进。十月,晋王李存勖亲自率领军队援助朱友谦,梁军再次失利,不得不解围而走。唯一庆幸的是,晋王并没有吞并朱友谦的意图,而朱友谦虽然反抗朝廷,但是也没有无耻地引导晋军来进攻自己的故国。
朱友谦在解围后,曾经带了几十个卫兵,不携带武器,前往晋军大营,拜会李存勖,双方把酒言欢,酒醉后的朱友谦干脆睡在了晋王的营帐之中。第二天醒来,双方再喝一轮,然后作别,各自回家。比起当年朱温设鸿门宴招待李克用来,不知道光明磊落了多少倍。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朱温的债,最后由儿子来还,看来也是天理昭昭。
朱友圭没有办法镇压朱友谦,西部地区实际上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不过,更麻烦的还在后面,因为就在他的家门口不远处,黄河对岸,另外一位大将,更让他提心吊胆。
朱温征战三十年,手下名将不少,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是死的死、老的老。
朱温最早的高级将领朱珍因为不听指挥被朱温杀死,庞师古和霍存早年战死,符道昭死于四年前的潞州城下;接替朱珍的葛从周征战多年,已经退休,在郾师养老。其余朝中大将,寇彦卿驻扎河阳,已经没有了当年杀戮的勇猛,而康怀英和牛存节长期镇守帝国西部地区,这个时候正在与朱友谦和晋国的援军交战之中。
朱温登基以后,帝国军事行动的重心集中在河北,而河北主持军务的将领,手中掌握了帝国最精锐的野战部队,这个人就是杨师厚。
杨师厚常年追随朱温南征北战,崭露头角于降伏山东王师范的战争,又在驱逐赵匡凝夺取荆南一役中以前敌先锋的身份获得首功,并在击退刘之俊叛乱收复长安与随后阻击晋国援军中担任主力,成为朱温身边最得力的将领,近年来更是长期和朱温一起战河北,虽然败多胜少,但一次次和皇帝同进退,获得了朱温的信任。
当年魏博军阀罗绍威去世,朱温虽然任命他的儿子罗周翰接任父亲的职位,但是小罗只有十岁出头,天雄的军力也大大削弱,特别是在大梁帝国失去了镇、定两地以后,魏博成为帝国河北防务的唯一依靠。
因此,朱温身前派遣宣义(滑州)节度使、北面战区总司令(都招讨使)杨师厚带领帝国军队主力,驻扎魏州,作为帝国北方的主要防御力量。
杨师厚长期觊觎魏博,只是知道朱温不愿意背负遗弃罗家的名声,所以一直迟迟不敢下手。朱温去世的消息前脚传出,杨师厚后脚就将掌握魏博实权的警备部队总指挥(牙内都指挥使)潘晏逮捕斩首,军队占据内城,完全控制了魏博。
朱友圭自然不敢招惹手握帝国重兵的杨师厚,于是发布命令,将小罗调任宣义,而由杨师厚担任魏博节度使。从表面上看,两个人不过是把自己的战区对调,但是滑州一向是朱温的核心地盘,离洛阳又很近,没有什么独立发展的空间,而魏州一向是河北重镇,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就此,统治魏博三代、二十五年的罗家,结束了割据的历史。
杨师厚位高权重,上台后又恢复了当年被朱温取缔、曾经名扬天下的魏博亲军 – 银枪效节军,更是不把这个篡位的皇帝放在眼里。
十月,朱友圭召见杨师厚前往京师讨论北方军事,手下纷纷劝杨不要前往。杨师厚几乎是轻蔑的说:“我知道这个皇帝是什么德性,我自有办法。”
十月十三日,杨师厚来到京师洛阳,拜见新任皇帝。不过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在洛阳城外,是他带来的两万帝国精锐部队,气势浩大。虽然他只带了十几个人进城,但是这个下马威,已经让这个新皇帝吓破了胆。
见面的结果,并没有商量什么北方军国大事。皇帝赏赐了过万的金钱给这位大将军。接着,杨师厚的大军,又浩浩荡荡,开回了河北。
这次的见面,朱友圭认为自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让帝国最有实力的将领,承认了自己的主子地位,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睡个安稳觉了。
但他没想到,杨师厚这次进京,从此看清了皇帝的虚弱和无能。在一个崇尚强权的年代,一个软弱无能的君主,是无法让部下信服的。
果然,半年以后,正是这位杨大将军的首肯,让他这位才过了不到一年瘾的皇帝,被轻易地拉下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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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友圭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皇帝梦,只做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历来的篡位者,要想稳固自己的地位,有几个条件是必须要具备的:
1. 自己之前有很大的功劳,几乎到了不做皇帝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当然这里的民是和皇家对应的,和草根老百姓没什么关系),而往往这种人手里都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例如当年的李世民,今天这个世界里面娱乐圈很多天王天后多半也是这个路线;
2. 或者,自己没有什么势力,但是扶植自己上台的幕后集团有很强大的力量,自己上台后要么甘心做傀儡,要么找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替换原来的幕后集团,例如唐中后期被宦官集团拥立的那些皇帝们,放在今天的娱乐圈,黄圣依算个代表人物,当然还包括很多时下流行的所谓潜规则的受益者;
3.再或者,就是天下大乱,机缘巧合,百姓人心思安,自己混水摸鱼,例如安史之乱的唐肃宗皇帝,这个比较象宋祖德之流的自我炒作派,关键看炒红后有没有后劲一直混下去;
4. 最次的,什么也没有,只能靠最后一招,就是在这场皇位PK战中,把所有的对手都肉体消灭,选择题变成是非题,人们只能在叛乱和效忠之间选择,而不是在几个候选人中选择,中国足球就是这么个味道。
可惜这些条件,朱二世皇帝都不具备。他没有什么明显的功绩可以让父亲手下的元老们服气,也没有掌握帝国最精锐强大的军队的支持;天下乱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习惯了,没有谁非要给自己找个主子;而他既没有实力,也没有胆量,把其他的皇位继承人都干掉。
在这种情况下,聪明人都知道,这个皇帝是说倒就可以倒的,关键是看谁有胆子和能力下手。
这种人在中国历史上从来都不缺乏,原因很简单,谁都想做新朝新天子的功臣。而在朱友圭这里,这样的人有两个,而且能量都不小,他的麻烦就注定要很大了。
首先出场的,是朱温的女婿,驸马爷赵岩。他是当年死守陈州的赵雠的儿子。另外一位,是朱温的外甥,执掌了京城卫戍大权的禁卫军左龙虎军司令(统军)、皇家侍卫亲军总指挥(都指挥使)袁象先。
单是这两个皇亲国戚,还起不了大风浪。最要命的关键,是另外两位。一位就是在继承名单上排在朱友圭后面,一心想取而代之的东都留守、均王朱友贞;另外一位就是掌握了帝国军队精华的杨师厚。
这样一个组合,基本上是致命无敌的。关键就看具体执行的能力了。
故事的开始,是赵岩在东都洛阳和均王朱友贞开始讨论密谋计划。讨论后发现,只要有了杨师厚的支持,加上袁象先掌握的首都部队,政变易如反掌。
于是,他们迅速派使节前往魏州,与杨师厚接洽。杨虽然看不起当今这个皇帝,不过也还没有反叛的想法,其实他可能更乐意有这么个没什么用的主子,自己可以安稳的过大军阀的日子。
不过,他的手下的话,提醒了他:万一政变成功了而你没参加,会是什么后果呢?
又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杨师厚下了决心,要帮助政变集团。促使他下决心的,当然也包括政变集团答应提供的五十万的资金赞助,以及以后的分赃协议。而且,现今皇帝自己是靠杀了老爸才混上来的,反对他也算是站在了“正义”的立场上。
于是,杨派遣自己的部将,前往首都,和袁象先商议具体的行动。同时,他的军队开进了首都旁边的滑州,随时准备接应叛乱集团的行动。现在,万事具备,只差一个导火索了。
而这根导火索,居然由皇帝自己,送上了门来。
去年的政变发生以后,各地都发生了兵变。但最让朱友圭气愤的,不是地方藩镇的叛乱(这个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而是中央军系统的龙镶军士兵的叛乱。因此,他对很多战区的叛乱都采用了默认的态度,惟独派大军剿灭了龙镶军的三千叛兵。
但仅此他还觉得不解恨,于是在叛乱过后的半年多时间里面,不停的有龙镶军的余党被搜捕和满门抄斩。整个龙镶军,已经是人心惶惶。
公元913年二月,皇帝命令把驻扎东都的部分龙镶军调回京城。朱友贞不用太费力,就让这些将领和士兵相信,回去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满门被屠杀的厄运。
二月十五日,走投无路的龙镶军将领,在极度恐惧中,请求朱友贞的帮助。朱友贞很简单的给他们做了一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要么听话回首都等死,要么起来反抗。
二月十七日,洛阳首都爆发兵变,袁象先的部队杀入皇宫。皇帝大人朱友圭无处藏身,命令心腹将自己和张皇后砍死在皇宫北门楼下。
获得传国玉玺的朱友贞,在自己的地盘东都大梁,登基称帝。下诏书,加封杨师厚为邺王,诏书不在称呼其名字(表示尊敬),并且军国大事都与他先商量后才施行。不久,又任命袁象先为宰相(同平章事),作为报答。
同时,他派人招抚早先叛变的河中朱友谦,重新回到大梁的版图,不过朱友谦留了个心眼,依然和太原的晋国保持了友好的关系。
朱友贞登基,大梁帝国至少从表面上,恢复了朱温临死前的局面。不过,经过这么一个折腾,原来就在梁晋争霸中开始处于劣势的大梁帝国,战略地位更加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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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36)
执行比策略更重要
换了新主人以后的大梁帝国,曾经试图收复河北失地,同时抓住机会向南方扩张。不幸的是,两个方向都失败了,这个成立了才不到十年的帝国,却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而它的对手,却如新升起的旭日一般,即将将自己的光芒,笼罩整个中原大地。
公元913年五月,杨师厚率领十万帝国主力大军,反攻河北,但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成就,雷声大雨点下,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而几乎与此同时,晋国消灭了河北最北面的燕国,河北土地已经有三分之二,成为晋国的势力范围。
同年年底,淮南西北战区司令官(行营招讨应接使)王景仁率领一万多人的部队南下进攻杨行密的南吴王国,结果被对方四千人的部队在霍丘击败,死伤过半。
事实证明,大梁帝国已经没有任何精神上和实质上的进攻力量了,但是如果不是决策的不断失误,可能支持的时间会更长久一些。
公元915年三月,杨师厚病死。帝国虽然损失了一员主将,但是皇帝朱友贞的心里,未尝没有暗自高兴的意思。他居然在皇宫里面偷偷接受了手下的祝贺,庆祝一个不听话的军阀的消失。
朱友贞的登上皇帝宝座,包括之前朱友圭的政变,都是在帝国实力派将领的支持下发动的,所以他打骨子里,对这些跋扈的将军们,充满了不信任。而兄弟相残的事实,也让他对皇族的至亲,也满怀敌意。公元915年年底,他将密谋发动类似政变的弟弟、康王朱友敬杀死后,从此对这些亲王们彻底丧失了信任。
因此,朱友贞的统治,基本上只能依靠自己身边这些近臣,而他们关注的,不是整个帝国的安危与发展,而是如何保证这个主子和自己饭碗的安全,而近臣干涉军事将领的行动的事情也不断发生(一个帝国一旦发生这种故事,基本上是没有可能打胜仗了)。所以大梁帝国的状况,在强敌的不断进逼下,飞速恶化。
不过目前他的问题是,究竟怎么来处理杨师厚以后的天雄,这个从唐帝国开始就让中央政府头疼了将近两个世纪的强大藩镇。
这个时候,拥护朱友贞政变的功臣、帝国税收长官(租佣使)赵岩出个了听上去很妙的主意:把强大的天雄,索性一分为二,互不统领,这样就彻底消除了隐患。
这个主意其实是不错的,和当年汉朝用“推恩令”的原理是一样的。当年诸侯王国都地大人多,汉朝皇帝就颁布了推恩令,允许诸侯王死后,把他们的地盘划分给自己的子孙,变成一个个公国,公爵死后再可以分给子孙成为一个个侯国。这样慢慢一来,曾经强大的几个王国,最后都变成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无足轻重的小诸侯国,再也没有和中央抗衡的力量了。
不过,很多时候主意不错没有用,关键在于执行的手法。从来没有在藩镇呆过的赵岩,觉得事情很好办。他的计划是:
1. 派帝国将领贺德伦担任天雄(魏州)节度使,同时把原来的天雄一分为二,另外在相州设立昭德战区,派中央官员张筠担任节度使,管辖原来天雄六州中的三个州;
2. 把原来天雄一半的军队和积蓄都从魏州,转移到相州,由新成立的战区管理;
3. 派首都开封市长(开封尹)刘寻(右耳旁)带领六万大军度过黄河,施加压力。
这个计划看上去很完美,土地、军队、财富都分成两份,长官由中央指派,另外有军队监督执行,看上去是万无一失。但是,正是由于他从来没有在藩镇好好锻炼过,他的计划中有个致命的漏洞。
当时河北的几个藩镇,都有着一百年以上割据的传统,藩镇最重要的军队,很多都是父子世代相传的,这也正是他们始终团结、充满战斗力的根本原因。
而这次要把军队分割成两半,必然意味着兄弟、父子、亲友要分离。当时藩镇的地域意识很强烈,分割成两个战区,不定哪天就变成了敌人。所以,军心一片动荡,不满乃至愤怒的火种,在这批帝国最彪焊的军人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三月底,刘寻的帝国大军逼近魏州,更是让藩镇士卒们开始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天夜里,兵变爆发,银枪效节营将领张彦带领亲兵,将贺德伦劫持,变兵占领魏州,同时紧急向太原的晋王求救。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李存勖怎肯轻易放过。这个时候,他已经灭了自行称帝的刘守光的燕国,而王容的赵国和王处直的中山已经是他的附庸,整个黄河以北,只有天雄还不在他的版图之内。于是,他亲自率领大军前往魏州。不过,比起和梁军的战斗,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天雄,让这个割据钉子户从此老老实实地成为自己攻击大梁的前敌基地。
而他的手段和计划,比起赵岩的空想计划,明显要有效地多了。
首先,他大军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魏州东面的永济驻扎。张彦率领全副武装的五百名银枪效节营军士前往迎接。没想到一见面,就被李存勖以叛乱罪名拿下,和为首的七名军士被当场处决。
紧接着,李存勖对剩下面无人色的其他银枪效节营士兵宣布,叛乱的罪犯已经被处决,其他人一律无罪。第二天,他就大军前往魏州,担任他贴身护卫的,恰恰就是昨天才被他收服的这些银枪效节营士兵,此时已经被改名,成为了李存勖的贴身卫队帐前银枪都。这个恩威并施的举动,彻底让这些士兵折服。
六月一日,李存勖进入魏州,将天雄收入自己的版图,贺德伦被释放后,派往北方。
其次,他开始整顿军纪,凡是杀人、放火、抢劫的银枪效节营士兵,一律就地正法。不到十天的工夫,魏州秩序大安,民心稳定。
随后,他将执掌天雄实际管理大权,却暗中飞扬跋扈的原天雄判官司空廷斩首,另行委派官员管理。同时,将财务管理经验丰富的魏州政府小官吏(孔目官)孔谦,提拔为财务长官(支度务使)。在后来的十年左右时间里面,天雄成为晋国进攻梁国的主战场,但是粮草和军饷供应,从来没有缺少过,大多数都是孔谦的功劳。
就这样,随着晋军接下来的几次漂亮的军事行动,到公元916年,大梁整个黄河以北的领土,都已经落入了自己最大的敌人手中。在李存勖和大梁的首都洛阳之间,就只有一条黄河可以阻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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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37)
最后的帝国反击战
节节败退的大梁帝国,唯一可以反击的力量,就集中在两个将军手里:一位就是带领六万大军在黄河北岸与晋军对峙的刘寻,另外一位是接替去世的牛存节、驻扎许州的王檀。
这两位将领,几乎不约而同地,对正在势头上的晋国,发动了两次大胆的反击。
刘寻,堪称大梁帝国最有计谋的将领,被对手李存勖称为“一步百计”,值得介绍一下。
刘寻是山东人,祖父和父亲都曾经是唐的地方官。他从小就喜欢军事谋略,长大后投奔青州节度使王敬武,担任低级军官的职务。后来,在王敬武去世、儿子王师范接任的当口,协助王师范消灭了反对力量的袭击,被先后任命为王的武装部队副总指挥(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登州州长(刺史)等职务。
他真正建立自己的名气,是在大梁帝国建立前夜、王师范起兵山东进攻朱温后方的战争中。
当时,刘寻负责进攻兖州。他事先派出密探,伪装成卖油的,混入城中仔细考察,发现城墙底下有个水洞,可以隐秘地混入城内,于是立即带领五百士兵,晚上潜水从水洞进入兖州,只一个晚上,就把这个山东重镇轻易拿下,而且城内百姓基本没有受到惊扰。
不久,朱温手下大将葛从周将兖州团团包围。刘寻善待留在兖州的葛从周的老母,又将城内的老弱病残放出城外,与士兵同甘共苦,不仅牢牢把守住了城池,而且城里秩序井然。
后来,副节度使王彦温出城投降,士兵军心动荡,不少人也纷纷跟随出城投降。刘寻没有采取常规的办法,靠镇压阻止,反而是若无其事地发布公告说:“副使出城,本来安排跟随的人员请马上出城,没有派遣跟随的人员不得随意出去。”结果,听到消息的梁军怀疑王彦温是诈降,将其斩首,而城里的士兵,自然没有人再愿意出城投降了。
葛从周始终没有能够攻下兖州,刘寻对他母亲采取的怀柔政策多少也起了作用。一直到王师范战败投降,刘寻才在葛从周的劝说下,投降了朱温。这个时候,他虽败犹荣,名气已经一直传到了朱温的耳朵中。
不久,刘寻在葛从周的安排下,在大梁见到了朱温,并被马上任命为侍卫亲军大营总管理官(元从都押牙),由阶下囚,一跃成为比很多心腹大将职位都高的重要将领,而刘寻也很坦然接受,完全不理会那么多嫉妒的眼光。
从此,刘寻长期作为朱温的亲信。后来,在西部刘知俊的叛乱中,他统帅大军西进,击败刘知俊,收复长安城,并以帝国西部首席大将的身份,负责对歧、蜀等敌对势力的防御。在朱友贞成为皇帝后,他被任命为首都开封的最高长官,成为皇帝最信任的将领之一。
现在,他统领帝国精锐部队,和晋王的大军正面作战,但是心里明白,以大梁军队这些年的士气和战绩,恐怕是很难战胜对面这个可怕的对手的。
于是,“一步百计”的他,决定避实击虚,出其不意地,向晋王的根据地太原,发起孤注一掷的奇袭。
公元915年秋天,刘寻的大军偷偷地从晋军的眼皮底下撤出,向太原进发。他的判断没错,晋军主力集中河北,太原城防空虚,正是奇袭的好目标。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对手,是同样用兵如神、擅长奇袭的李存勖。
一连几天发现敌人的大营没有动静,只有军旗在城墙上不断出现,李存勖起了疑心。他派人一看,果然对方的阵地已经没有了一兵一卒,只有一些背上插着军旗的驴子,在城墙间走动,迷惑晋军。
李存勖马上明白了以奇袭出名的刘寻,打的是什么主意。他马上派遣骑兵追击。晋军的骑兵无论从数量还是战斗力来讲,都是天下最出色的。而以步兵为主的梁军,偏偏遇上连续十来天的暴雨,道路泥泞,行动缓慢,军中疾病爆发,而寸步难行的太行山路也夺走了多达二成的士兵的性命。
这个时候,刘寻听到了致命的消息:晋军的骑兵已经先期到达太原,太原已经充分作好了防守的准备。而周德威亲自率领一千精锐骑兵,从幽州南下,打算截断自己的退路。而这个时候,他离自己的目的地太原还有两百多里路途,而粮草已经几乎吃光了。他的这次赌博,已经没有了任何成功的希望,剩下的问题是如何活着回去了。
刘寻毕竟是个很有经验的将领,一旦发现形势不利,立刻撤退,等周德威的骑兵赶到的时候,他的大军已经离开了太行山,前往晋军囤积粮草的临清。
不过,已经损失了大量士兵和一半战马的梁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当快到达临清的时候,才发现周德威的骑兵已经占据了阵地,正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刘寻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战斗的欲望了,因为他知道,接战的结果必定是自己这支军队的灭亡。他马上撤退到附近的莘县,巩固防守工事,和第二天赶到的李存勖,展开了阵地战。
公元916年,受到刘寻的启发,帝国另外一位统帅王檀,调动关内三万大军,从关中突然北上,出现在守备空虚的太原城下,发动了猛烈的进攻。眼看几次都要攻陷太原,无奈梁军士气低落,被城内不到千人的突击队,和前来驰援的五百骑兵,轮番冲击,居然就大肆撤退了,损失士卒超过五千人。
朱友贞听到王檀撤退的消息,仰天长叹:“大事已去了。”他明白,从此自己的帝国,将再也无力发动反击,帝国的末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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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38)
风鸣马嘶黄河在咆哮
朱友贞叹息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自己对军事的干涉,是否也是前线屡次失败的原因呢。他自从消灭了敬王的反叛阴谋后,对皇室和军队将领都充满了戒心,唯一可以信赖的只有自己的妹夫赵岩,以及张贵妃的两个兄弟和两个堂兄弟,朝廷的决策落入了这些靠裙带关系上台的集团手中,而亲信宦官的监军,更是加快了战场上的失败。
刘寻长期驻扎莘县,和晋军对峙,朱友贞大为不满,派使节指责刘寻迟迟不主动进攻。刘寻回复说,晋军士气旺盛,没有获胜的把握,希望皇帝继续给自己提供每个士兵十斛粮草的供应,没想到皇帝大怒,说:“你是去打仗的还是去充饥的?”,并且派宦官督战。
而与此同时,刘寻的手下将领也纷纷要求速战速决。上下受压的刘寻,眼看皇帝愚昧、大臣谄媚、将领骄傲而士兵疲惫,却也无奈中只好派遣一万大军出战,结果被晋军骑兵迎头痛击,大败而回。
公元916年,刘寻在皇帝的再三催促下,又听说晋王本人已经离开前往太原,于是大军出击魏州。澶州州长杨延直的一万先锋部队才到魏州城下,就被城里守军的五百敢死队突袭,军队溃散。
第二天,刘寻的主力部队到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中了计。晋王根本没有离开,而是派大军追踪而来。离开了阵地的大梁军队,与城里城外杀到的晋军遭遇,试图撤退。但晋王的大军方阵在西北,李存审的大军方阵在东南,紧紧逼近,刘寻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将军队集中成圆形防御阵型。不久,大梁军队被敌军四面包围,晋军期待已久的大会战终于开始。
战斗的结果根本没有悬念。刘寻也已经没有了大将的勇气,战斗开始没多久就率领数十名骑兵突围而走,而没有了统帅的七万大梁主力部队,在敌人的四面包围和持续进攻中,几乎全军覆没。
从此,大梁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黄河天险了。两国的战场,已经不在河北,而是转移到了黄河两岸。
眼看大梁节节败退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救星,出现在了辽远的北方。逐渐崛起而强大的契丹,终于和晋国在北方开始了全面的战争。与契丹的战争惨烈而危急,使得李存勖不得不将自己的主力全部北调,并从此开始了和契丹持久而大规模的战争。如果不是这个意外的话,中原的帝国更替,将大大提前。
不过,大梁松下的这口气没有能够维持多久。公元917年年底,将契丹击退的李存勖,听到黄河结冰的消息,亲自率领大军,再次浩浩荡荡,向大梁杀了过来,在山东的黄河岸边,发动闪电攻击,将驻守杨刘的三千梁军消灭,从而获得了黄河边的一个战略性桥头堡。
朱友贞当然明白这个对自己的帝国意味着什么。他马上派遣河阳(河南孟州)节度使、北面战区战地司令官(北面行营排阵使)谢彦章,率领数万人马反攻杨刘,试图将晋军赶回河北。
不过,李存勖的下手更快。梁军还在集结中,他的晋军轻骑兵已经来到黄河北岸,摆出要进攻的架势。谢彦章根本来不及出兵,情急之下,只能掘堤黄河,靠泛滥的河水,才勉强将晋军的进攻阻挡住。
谢彦章还是低估了李存勖这个超级战将的斗志。梁军放水的行动,坚定了晋王对敌人不堪一击的判断与决心。公元918年六月二十三日,他亲自带领晋军横渡黄河。
梁军在南岸防守着,眼看着黑压压的晋军逐渐靠近。但是,由于梁军占据了岸上的阵地,晋军始终无法可以在南岸立足,只好在其腰深的河水中开始逐渐后退。看到便宜的梁军,认定这是将敌人彻底击溃的好时机,于是大军冲入河中,开始追击。
正在梁军渡河过半的时候,突然晋军战鼓冲天,发动了绝地大反击。这个时候,谢彦章才知道自己中了对手的计。在河中的梁军正是筋疲力尽的时候,根本不是突然冲上来的晋军的对手,纷纷向岸上逃去。而晋军乘机攻上了河岸,将梁军的四处阵地占领,梁军惨败,阵亡的梁军的鲜血,将黄河染成了一条血河。
八月,晋王集结自己主要将领和附庸周德威幽州军队三万、李存审沧州军队一万、李嗣源邢州军队一万、王处直定州军队一万,加上北方各蛮族部落的军队,会师魏州,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很快,两国大军在魏州正南的麻家渡、胡柳,形成了隔河对峙的局面。
这个时候,大梁帝国军队主力部队的两位将领,是著名的步兵将领、北面战区司令官(北面行营招讨使)贺寰(王字旁),和擅长指挥骑兵的北面战区战地司令官(北面行营排阵使)谢彦章。
不幸的是,在和敌人分个高下之前,这两个齐名的将领之间,自己先分了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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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39)
黄河两岸的战争僵局
谢彦章是朱温时代的名将葛从周的养子,是当时出名的儒将。贺寰虽然也是个猛将,但是为人气量很小,对谢和自己分享荣耀,十分的不爽。
两个人在战术策略上,也有着明显的分歧。贺寰主张速战速决,而谢则认为如果一战失利,对帝国的威胁实在太大,主张先坚守阵地,再寻找决战的有利机会。
因此,贺寰开始怀疑谢的忠心了。不过这个更可能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认为自己的策略是完全正确的,而一旦解决了这个和自己齐名的人物,战胜的功劳就完全是自己的了。
于是,他联合北面战区总军法官(行营马步都虞侯)、曹州州长朱圭,设下埋伏,利用犒赏将士的机会,突然将谢彦章和他手下优秀的骑兵将领孟审澄、温裕擒获,以叛乱的罪名,当场处决。
大战未开,先内讧,而愚蠢的皇帝大人,居然将朱圭升官为平卢(青州)节度使、北面战区部队副总指挥(马步副指挥使)的头衔。
而对面的晋王听说对手先斩大将,心中大喜,立刻准备发动决战。十月二十四日,十万晋军驻扎胡柳坡,和紧随迩来的大梁主力部队展开大会战。
战前,周德威建议晋王李存勖先按兵不动,用轻骑兵不断骚扰梁军,让对方粮草不济、军心混乱,再一举歼灭。但李存勖一心想一战决胜负,命令全军出击迎战。
会战开始,晋军当年在魏州收服的河北第一精锐部队银枪都首先冲入梁军阵地,一路所向披靡,将梁军的阵地冲了个一片混乱。梁军的左路骑兵总指挥(行营左厢马军都指挥使)、郑州警备司令(防御使)王彦章无法抵挡,只好脱离阵地撤退。
战争永远是充满了意外和偶然的。王彦章的部队在撤退中,不知不觉居然冲向了战场西面晋军的辎重部队。晋军的辎重部队以为梁军骑兵攻击自己,顿时乱了阵脚,纷纷向自己的主力部队阵地靠拢,混乱中将周德威的阵地冲的一塌糊涂,周氏父子死于乱军之中,一代将星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陨落了。
晋军这个时候已经是败势大露,只是靠李存勖和手下将领的死拼,才在梁军阵地中抢占了中央的一块高地,稳住了阵脚。这个时候的晋王,得知周氏父子阵亡的消息,大为悔恨,痛哭流涕。
这时候,梁军在西方已经重整旗鼓,黑压压的大军密密麻麻地压了过来。晋军似乎只有撤退,才能保全一点实力了。这个时候的李存勖本来已经准备撤退了,结果手下将领阎宝、李嗣昭纷纷劝说,因为一来梁军骑兵已经脱离阵地,剩下的步兵,正好是占据了地势优势、闻名天下的晋军骑兵的好猎物;二来,这次决战如果失利,晋国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河北局面有一旦丧失的危险。
危急关头的李存勖听取了手下将领的建议,集结手下所有骑兵,从高地对大梁的步兵,发动了孤注一掷的最后冲击。梁军没有了骑兵的掩护,也完全没有想到晋军还有如此强大的斗志,顿时阵地动摇,军心崩溃,在会战的最后关头,垮了。
这次会战,双方阵亡人数都超过六万以上(总共一天内十几万人的伤亡,惨烈!),各自损失的兵员都超过三分之二。李存勖虽然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但是已经没有能力继续进攻了,于是全军撤退。
胡柳大战,不仅双方战士损失惨重,而且更要命的是,双方各有一员名将,莫名其妙地死在这次战役中。但区别在于,晋王李存勖马上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而大梁皇帝却把害死自己大将的凶手升了官。两个对手未来的气数,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
公元919年,双方战火重开。
周德威死后,晋国另一位大将李存审被任命为全国武装部队总指挥(内外番汉马步总管),在山东境内跨黄河两岸,铸造得胜南北两座城堡,夹河而望,作为晋国进一步进攻的桥头堡。
贺寰重新整顿军队后,对得胜南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击。他知道,战斗胜利的重点,在于阻止黄河北岸得胜北城的晋军过河援助南城。所以,他将十几艘大战船用锁链连接起来,四面围上栅栏,阻断在黄河中间,成为一座坚固的水上堡垒。晋军多次攻击都被阻隔在黄河北岸,最后,是亲军将领李建及率领三百名银枪军士兵组成敢死队,冒着箭雨攻上水上堡垒,用火烧船,才最终得以让军队度过黄河。梁军撤退,死伤不少。
不久,贺寰病死,先后接替他职务的是原开封市长(开封尹)王瓒和天平(郓州)节度使戴思远,和晋军围绕得胜两城,展开了常年的战斗,但都没有结果。
黄河战场一时陷入了僵局,僵局的打破需要新的局势变化,或者新的战术调整。幸运的是,这两个条件,李存勖很快就都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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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帝国的生死对决
当年投降晋国后来又回到大梁帝国的冀王、护国(河中)节度使朱友谦,一直和晋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以感谢当年晋军援助的恩惠。也因此,梁晋两国的决战,都发生在山东境内的黄河两岸,而大梁帝国的西面,一直因为朱友谦的存在,无形中成为两国的一个缓冲。
公元920年四月,朱友谦驱逐了临近的忠武(同州)节度使,占据了同州。按照以往的惯例,遇见这种事情,皇帝大人通常都是默认,更何况是掌握了帝国西部命脉的朱友谦。
而皇帝大人的脑子,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先是拒绝了朱友谦的要求,不肯把忠武节度使的头衔给他。过了没几天,皇帝朱友贞突然醒过神来,派人任命朱友谦为忠武节度使。
这样的进退失矩,完全是给天下人看笑话。不过,运气不好的是,等皇帝大人第二次的使节到达河中的时候,大怒之下的朱友谦已经反了,他的儿子接任了忠武节度使的头衔,不过接受的可不是大梁帝国皇帝的任命,而是太原晋王的任命书。
河中投降,意味着大梁帝国中央与西部地区的联系都要遭到切断的威胁。紧急之下,刘寻被重新任命为河东方面战区司令官(招讨使),率领军队,进攻同州。
但是,这个时候的刘寻,已经在晋军的手下吃了太多苦头,用今天的话来说,患了“恐晋症”。 晋国援军一到战场,局面马上扭转,梁军大败而回,河中并入晋国版图,晋军已经从东西两面对大梁帝国形成夹击的态势。
而打了败仗的刘寻,因为与朱友谦有亲家关系,被指责故意通敌,解除兵权后,次年在洛阳被毒死。“一步百计”的名将,还是没有算计到自己的政治命运。
公元921年,河北两大藩镇镇州王容和定州王处直,分别被手下杀害或软禁。晋军通过一系列战斗,到公元923年,彻底解除了这两大藩镇的历史遗留问题,整个河北被晋王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再也不用担心一战丢失河北的噩梦了。
而与此同时,大梁帝国唯一的战绩,就是乘晋国彻底平定河北,以及再次与契丹爆发战争的时候,偷偷摸摸在黄河北岸打了几个小胜仗。
公元923年四月二十五日,一直都以大唐帝国臣子自居的晋王李存勖,在魏州称帝,以旧主子的后裔自居,国号依旧为大唐,国土占有整个黄河以北、河套以东的河北大地,与南岸的大梁帝国隔河对峙。
一山不容二虎,借尸还魂的大唐帝国与恹恹一息的大梁帝国最后的决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不过,这个时候的大唐帝国新科庄宗皇帝李存勖,和手下的将领,常年征战大梁帝国却始终没有形成致命性的打击,并没有想到有什么迅速解决战争的办法。
他们当时唯一的机会,是梁军将领卢顺密的暗中投降,建议唐军从魏州长途奔袭守备空虚的郓州。闰四月二十八日,李嗣源带领的五千精锐骑兵,长途穿越两百五十里的路途,黄昏时分到达郓州城下,顾不得休息,突然发动袭击,一夜间大军占领郓州。
郓州是大梁帝国东方的根据地之一,如果郓州失陷,大梁的首都就完全在唐军骑兵的包抄攻击中了。直到这个时候,朱友贞皇帝才听从以前朱温手下第一谋士、久不被自己信任的敬翔的推荐,任命外号王铁枪的勇将王彦章为北面战区司令官(北面招讨使),统领帝国主力部队,抗击敌人进攻。
新上任的王彦章在见皇帝的时候,口出大言。皇帝问他破敌要多久,他不假思索说:三天。 五月十八日,他在指挥部大摆宴席,暗中在杨村渡口集结了六百人的突击部队,乘坐小艇顺流逼近得胜城。
宴席进行一半,王彦章借口上厕所,自己带领数千精锐部队,突然出发,在微微小雨的掩护下,对得胜南城发动了突然袭击。这个时候,他的水上部队已经将连接得胜南北两城的浮桥砍断,北岸的唐军无法过河增援,南城孤立无助,又疏虞戒备,很快就落入了梁军手中。这个时候,离他到任,正好三日。
听到消息的李存勖,马上命令唐军放弃得胜北城,全部军队撤往杨刘防守,以躲避王彦章的风头。唐军辎重损失过半。而王彦章毫不迟疑,带领军队将得胜南城拆除,用木料制造竹筏,在黄河上一路追击撤退的唐军,双方军队大小接触不下一百次,到达杨刘的时候,都已经伤亡过半。
闰五月二十六日,王彦章和副司令段凝指挥十万大军,对立足未稳的杨刘唐军,发动了总攻击。四面八方的梁军用人海战术,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波,九艘巨型战船则在河道中连成一条封锁线阻止对手增援。眼看几次几乎得手,可惜都功亏一篑。
六月二日,唐帝李存勖亲自率领援军赶到。他一面与梁军连日大战,一面派手下最亲信的大臣郭崇韬带领一万人,在黄河另外一处的马家口,再造新的城堡,打通魏州和新占领的郓州之间的交通。
王彦章闻讯,带领数万部队尾随而来,对新建不久的马家口城堡发动猛烈攻击。不过这个时候,连日作战的梁军已经是筋疲力尽,而唐军却是拼命抵抗。随着李存勖再次到来,王彦章只好暂时收兵。
七月五日,李存勖大军再回杨刘,乘机收复得胜城堡。王彦章对得胜再次发动攻击,士兵伤亡过万。而皇帝亲征、士气高昂的唐军,最终还是守住了阵地。梁军只好撤离。
而更令李存勖开心的是,这个让他头疼不已的虎将王彦章,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被解除了兵权,调回了大梁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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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41)
最后的命运
当时大梁帝国的政权被赵岩和张贵妃的四个兄弟和堂兄弟控制,帝国军方的反感非常强烈。王彦章虽然是个勇猛的将领,却并不是个智谋很好的人,他曾经公然宣称:等我收拾了河北的敌人,再回京城收拾这些败类。
所以,王将军最多是个猛将兄,注定不是能解救帝国于危难的政治人物。因为政治人物的特色是想了就做,做了也不说。
果然,京城的这五位当然不放心让他继续掌握军队大权,而王彦章的副手段凝,一心希望取代王的地位,一直也不服气王的指挥。内有宠臣进言,外有将领打小报告,再加上皇帝大人整天担心有人势力强大了会篡位,于是帝国最后一位能打仗的大将,就莫名其妙被解除了兵权,调往无足轻重的山西西线战场。而接替他的,就是在皇帝眼里“没有过错”的段凝。
但皇帝大人可能不明白,军事上的没有过错,充其量证明这位段将军不过是个庸将,这样的平庸之辈,是没有可能抵挡李存勖这样的军事天才的。果然,任命的诏书发布,朱温当年的心腹大臣敬翔、当时名义上的宰相李振和张全义纷纷反对。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所有的反对无效,段凝依旧掌握了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在山东和大唐帝国的军队对峙。
这边自毁长城,那边可没有闲着。
看回整个梁晋之间几十年的战争,双方一直都是拉锯状态。晋军(现在叫唐帝国军了)一直没有什么很好的彻底击溃对手的机会。相反,梁军倒是多次兵临太原城下,几次差点把对手的老巢端了。原因很简单,双方的边界很长,而军队数量有限,只要找到突破口,长途奔袭,是有很大机会获得胜利的。而大梁帝国因为长期有黄河天险,晋(唐)军从来没有这种好机会可以偷袭大梁或者洛阳。
但现在,已经占领了整个黄河以北,并在山东的黄河南岸站住脚跟的李存勖,终于有机会可以发挥他大胆搏命的战斗风格了。
这个时候,明眼人都知道,朱家的天下长不了了。公元923年八月,大梁帝国前敌总指挥(左右先锋指挥使)康延孝带领一百多名骑兵投降了唐军。对这个深切了解大梁帝国军政内情的人,李存勖可谓全力对待,不仅封他为南方战区总司令(南面招讨都指挥使),更把自己的锦袍玉带赏赐给他。
两个皇帝对待自己高级将领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康延孝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忠诚所在。他的建议,给了大梁帝国最后的致命一击。
康延孝对大梁帝国的分析,基本上可以说切中要害:皇帝平庸,大臣腐败,将领无能,军权不放。他的建议更是简单直接:大梁帝国的军队集结在一起的时候很强大,但是皇帝故意分散兵权。所以,根本不需要象以前那样打一场又一场没完没了的会战,而是应该用五千最精锐的骑兵,出其不意,突袭京城。一旦这个擒贼先擒王的战略成功,看似强大的大梁帝国,指日可以瓦解。
李存勖除了喜欢冒险赌博以外,也很喜欢听取下属的意见。这个孤注一掷却大胆无比的计划,正好合他的口味,也给了他一条彻底打破战争僵局的新路。
他把计划下发,询问大臣将领意见。多数人都建议和大梁分黄河而治,而把军队主力调往北方,准备应付契丹可能发动的另一场战争。惟独他最信任的郭崇韬,建议李存勖带领主力,乘大梁帝国后方空虚,从山东郓州直接长途奔袭大梁(开封)。他最后说:“帝王应运而生,上天自有安排,看陛下您自己的决心了。”
得到自己首席心腹的赞同和来自敌人内部的情况分析,李存勖信心大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天文台台长(司天监)来搅和,说天道(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今年不利于深入敌人腹地,一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但李存勖主意已定,这次他要和上天打个生死存亡的大赌博,成则做了中原天下真正的帝王,败则落魄北方乃至身死。一切,在此一战。
十月,他将所有家属和贵妃、皇子都送回北方,告诉他们说:“如果我这次失败,你们就全体自焚,我们帝国的命运,全在这次的行动上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次命运的决斗,居然只用了七天的时间。
十月二日,李存勖大军在杨刘度过黄河;三日,抵达郓州,马不停蹄星夜前进;四日,一举突袭面前的梁军,完全没有戒备的粱军彻底奔溃,当天就占据了大梁帝国的中都(山东汶上),将来不及突围的王彦章当场俘获。
当天,李存勖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多数将领都认为可以乘机占领整个山东,再慢慢从北、东两面压迫大梁。但康延孝、李嗣源都认为,兵贵神速,应该乘王彦章被俘虏、段凝的主力部队还来不及反应的有利机会,一举突袭大梁。当天夜里,李存勖没有片刻迟疑,大军向大梁加倍进发。
听到这个青天霹雳的大梁中央政府,顿时乱了马脚。先后派出几批人员前往黄河以北的段凝处求救,但不是被黄河阻隔,就是自己偷偷逃命。这个时候,京城里只有几千名的皇家卫队,根本无法阻挡最后拼命杀来的唐军。而就在这最后关头,朱友贞皇帝居然还担心别人会来篡夺他的皇位(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值得篡夺的),将他的两个亲弟弟和三个堂兄弟一共五位亲王全部处死。
十月八日,唐军逼近大梁。帝国政府已经是一片混乱,政府高官要么逃离京城,要么准备等死,而恐怕更多的人在盘算自己怎么迎接新主子的到来。
朱友贞明白,自己屠杀了这么多兄弟得来的皇帝宝座,已经马上就不属于自己了。十月八日,大梁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让手下人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十月九日,唐军占领大梁,李存勖进城,成为中原大地的新主人。这个时候,离他度过黄河发动这次攻击,不过七天时间。
十月十二日,段凝带领五万大梁帝国主力部队投降。很快的,整个大梁帝国各地的将领和官员,都归顺了这个新的大唐王朝。
朱温用了三十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大梁帝国,只存在了十六年,就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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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示意图四)
梁晋(唐)黄河争夺战以及梁帝国最后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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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42)
大梁卷结语:大梁帝国验尸报告
姓名:梁帝国
年龄:十六岁
出生日期:公元907年四月二十二日
死亡日期:公元923年十月九日
直接死亡原因:与邻居斗殴中,因心脏部位被重拳击中,导致突然心肌梗塞,猝死
间接死亡原因:
1. 先天不足:出生时候就有邻居仇敌,长期斗殴,没有时间锻炼身体、学习知识、挣钱养家,导致打架没有技术含量,内功欠缺火候
2. 童年阴影:从小缺乏安全感导致不信任同伴,打架缺少好帮手
3. 缺乏学习:导致大脑发育不健全,四肢健壮,头脑简单,没知识没文化没修养没策略
4. 环境因素:社会缺乏安定团结的局面,导致教育、经济事业发展停滞,是造成这位同学缺少文化和进步的主要外部原因
5. 运气不好:邻居的拳脚太厉害、刁钻
平心而论,大梁帝国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地方,只是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致命问题,是当时没有能力也没有条件完全解决的:
1. 积重难返的藩镇割据:导致中央政府控制力的削弱,对新帝国的成长是非常不利的,有点象北伐以后的蒋介石,其实面临的也是类似的局面,一定要大的外力,才有可能彻底解决,民国年间的军阀问题就是通过中日战争和最后大陆被解放军占领而最终彻底解决的;
2. 对强大的军事将领骨子里的不信任:这点很难单纯怪罪,因为如果看完整个五代的皇帝,要么是屠杀将领导致战斗力和人心涣散,要么是大将造反夺取江山,似乎没有什么好办法,一直到宋朝杯酒释兵权,用优厚的待遇换取实际权力,才能稳定下来;但是前提是没有强大的竞争者,而宋朝因此常年在外族入侵中表现无力,则是其后果;
3. 皇族内部的不安定因素:缺乏正统观念的政府在继承制度上没有章法可以参考,皇权在交替时候的动荡,往往导致帝国的元气大伤;有宋一朝强调理学,是在观念上为皇权的平稳过渡,在意识形态上打下的基础,而这个是和军事强人的消失有着直接相互作用的关系的;
4. 政府治理的非正常化:马背上夺取的天下如何治理,是要中央政府有个巨大的观念上的转型才可以的,但是当四周还是仇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要转型的基本生存条件是不具备的。
而整个五代兴起的五个中央帝国的历史,其实就是不断试图解决以上问题的历史。他们的成功与失败,为宋朝两百年江山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最鲜活的经验与教训。宋以后再没有这样的长期分裂,可以说是五代给中国历史最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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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43)
大唐卷之一:天之骄子
汉人土地上的异族皇帝
大唐帝国开国的庄宗皇帝李存勖,实际上不是汉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个白种人。
原因很简单,这位新中原帝国的建立者,不是汉人。他的民族成分,是沙陀部落。(同样这个部落,后来又建立了五代的晋帝国和十国中的北汉两个帝国,可谓壮观)
沙陀,是兴盛了三百年的中华第一大帝国唐朝时期,北方草原西突厥帝国的组成部分之一,分布在今天新疆一带,有学者研究说有可能是高鼻子、白皮肤的人种,是以前亚利安人入侵中亚的后代。
西突厥帝国解体以后,沙陀部落的一部分在日益强大的吐蕃帝国(西藏)的压力下,进入唐朝的边境地带,寻求保护,有点象西方罗马帝国时期边境线上的哥特人。当年,哥特民族寻求罗马帝国的庇护,作为交换成为罗马帝国防御匈奴的战士。后来,罗马帝国崩溃,哥特民族纷纷进入帝国本土,占领地盘,建立自己的国家,才有了现在欧洲的雏形。
东西方的历史在这里重演,居然用的是同样的脚本。沙陀部落长期成为唐王朝的雇佣兵,在战斗中不断强大,最后终于进入中原腹地,在汉人的广大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帝国。这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用刀与火建立的民族辉煌的功绩。
李存勖皇帝的曾祖父朱邪执宜,当年脱离吐蕃帝国的控制,向唐朝边境靠拢,结果被吐蕃帝国追杀,战斗数百次,战士损失过半,父亲朱邪尽忠也死在战斗中。到达唐朝边境的时候,只有人员近万,战马三千。
当时的唐朝,经过安史之乱的动荡和藩镇割据的局面,中央政府的兵力已经非常有限,正好可以依赖这些附庸的外族,作为自己的战斗主力。
公元809年,名将范希朝带领沙陀人前往河东,成为王朝西北第一军事重镇,他将1200名骁勇善战的骑士组成沙陀军,是当时中原少有的骑兵精锐部队。
公元827年,朱邪执宜被派前往云州(大同),将帝国北方废弃的十一个边塞地区重新整顿,作为帝国北部边防的屏障,称为代北行营,被任命为剿匪司令(招讨使)兼阴山军区司令(都督)。后来他去世,职位由儿子,也就是李存勖皇帝的祖父朱邪赤心继承。
公元868年,庞勋兵变震动全国,帝国政府调用沙陀部队前往镇压,任命朱邪赤心为太原战区剿匪司令(行营招讨)、沙陀三部落军军长(军使),后来因为战功,被赐名李国昌,并任命为单于总督(大都护)、振武节度使。他的儿子,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李克用。
公元878年,当时的沙陀部队副总指挥(副兵马使)李克用,和其他的军阀一样,杀死大同警备司令(防御使),自称留后。帝国政府可以容忍汉人军阀,却不愿意放过这个外族将领,于是长期讨伐沙陀。屡次讨伐的结果是李家父子最后逃入大漠之中。
黄巢起义给了沙陀最好的机会。帝国政府要借重这个天下闻名的骑兵部队,于是赦免了李克用,并任命他为代州州长(刺史),雁门以北战区长官(行营节度使),率领一万七千名步骑兵,出兵中原迎战黄巢。
可能由于以前大草原战争的习惯和长期以轻骑兵为主的缘故,沙陀军擅长长途奔袭、机动作战,和以步兵会战为主的中原其他部队,形成了很不一样的战术风格,反倒和长期流窜的黄巢有点类似。
他们最常见的战术,是利用骑兵不断袭击敌人,而敌人一旦交火,立刻撤退,通过这样的反复不断,让敌人无法休息,军心动摇,再用偷袭和截断敌人粮草的办法加重敌人的困难。而以步兵为主力,机动性差的对手,往往对这样的战术无法作出有效的反应。一旦对方有了疲惫或者懈怠或者动摇的迹象,就用主力突然发动大决战,一举将敌人击溃。
于是,就有了李克用的赫赫战功和乌鸦军的名扬天下。公元883年,年仅28岁的李克用收复长安,被帝国政府任命为河东节度使,从此长期占据河东(山西),以太原为根据地。而沙陀也正式进入中原腹地,成为帝国争霸中的一个重要的玩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民族的缘故,终其一生,李克用都始终在名义上尊崇唐王朝正统。即使在公元907年朱温建立大梁帝国、唐王朝灭亡以后,他都始终以唐王朝年号和唐藩王的身份自居。
也因此,他儿子建立的帝国,依然用了唐的名号。采用前任王朝的国号和姓氏,可以说是忠心的表现,也可以说是作为异族,最好的掩人耳目的策略。
但不管怎么说,这支来自西域的异族部落,终于站稳了脚跟,在这片富饶而陌生的土地上,即将揭开他们自身民族历史最辉煌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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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更新,预计更新内容:中原争霸之大唐;中原争霸之晋汉周;割据天下之蜀湖风云;割据天下之江南烟雨四卷。前段暂停主要是等授权。
另外,如果有朋友知道稳定点的相册请指教下,也不知道是论坛还是什么问题,最近用的包括和讯、图海、玛雅等相册极其不稳定,对发图影响较大。
帝国的碎片(44)
继承人资格背后的故事
李存勖是李克用的长子。按照中国传统王朝的习惯,继承父位是天经地义的。但在传统伦理道德礼教崩溃的战乱年代,更多的藩镇采用的是树立实权派的做法,因为每个藩镇都是在战火中求生存和发展的,只有强权人物,才能带领大家走向更美好的未来。立贤不立长,几乎是当时的共识,甚至这个贤完全不必要是上任的血统,干儿子乃至部下都可以接位。
而根据史书上的官方文章,还在即位之前,李存勖就一直是李克用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可谓既是长又是贤,继承人非他莫属。虽然并没有显赫的战功,但在两个重大关头,他的建议都体现了高超的战略眼光,并获得了李克用的采纳和激赏(当然前提是这两件事情都是真的,而不是后世历史学家的美化和杜撰,而如果有美化,唯一的解释就是为这个长子抹上“贤”的标记)。
第一次发生在朱温进入长安,携天子令诸侯,并发动多路大军围攻太原的时候。
当时李克用被朱温嚣张的气焰弄得有点心灰意冷,而在太原家门口发生的激战,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和家人的基业与生命,随时有被摧毁的危险,从而心生退意,打算带领手下重回草原大漠。
而这个时候只有十九岁的李存勖(写上年龄是让诸位看官自己判断下这个故事的真伪),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凡事都有高潮和低谷。朱温篡夺唐朝的企图,必然引起天下其他军阀的不满,一旦成功,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是成为天下有野心的人的众矢之的。因此,他建议老爹韬光养晦,不要刺激朱温,而是练好内功,整顿吏治,保持收入,训练军队,等待朱温颓势出现的时候,再与争锋。
这个建议,看上去与他当时正是年轻气盛的年龄不太吻合,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最后李克用还是留在了太原,而且多年没有主动进攻大梁,而是将自己的管区和军队努力经营了一番,为儿子后来和大梁争夺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次,发生在四年后,李存勖二十三岁那年的公元906年。
当时,朱温已经将魏博的罗绍威、镇州的王容、定州的王处直都归入自己附庸的队伍,河北大片土地已经拥有三分之二,唯一只有河北最北面的幽州与沧州,在刘仁恭掌握下。
刘仁恭之前是幽州将领,后来判逃到李克用手下,说服李克用的大军反攻幽州,从自己以前主子那里夺下了卢龙,并被李克用留在幽州,任命为卢龙节度使,成为封疆大吏。结果,他很快就背叛李克用,自行割据独立,不再听候调遣。
而朱温为了彻底统一河北,对这个河北最后的割据军阀发动了总攻击。刘仁恭抵挡不住,只好派遣使节前往太原,央求李克用出兵援助。
当时太原的将领纷纷认为刘仁恭为人反复无常,根本不值得援助,应该坐山观虎斗。而李存勖则认为,以刘仁恭一家的实力,根本不是朱温的对手。一旦朱温统一河北,太原将处于异常危急的形式下。因此他建议抛弃前嫌,出兵助战,避免唇亡齿寒的局面发生。
果然,太原出兵让刘仁恭得以避免灭亡,并从此让河北的王容和王处直始终没有彻底死心塌地投降朱温,而是在梁晋之间首鼠两端,并最终让大梁帝国丢失了河北的地盘,不过这个是后话。
(可笑的是,同样后来朱温进攻背叛自己的王容,王容同时向西面的李存勖和北面的刘家儿子刘守光求救。李存勖保持“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原则立刻出兵,而鼠目寸光的刘守光却希望坐山观虎斗。结果获得河北中部两大藩镇归降的李存勖,很快就向北面发动了战争,并最终消灭了刘家的燕国。可见,五代初期的军阀争霸,其实最后是比谁生了个好儿子,结果李家育儿有方,所以,教育下一代真的是国家兴亡的关键啊,呵呵)。
这样两个事件,当然证明了这个不仅长子不仅有继承人的名分,更有继承人的“天命”,实在是众望所归。但是,李存勖刚刚即位,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很多人根本不认为他是合适的继承人,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不论从威望还是实权上,似乎都比他更有资格,成为这个天下第一军的统帅人物。
于是,一场风暴,马上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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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45)
即位之初的一场无头公案
公元908年年初的一天夜晚,李克宁站在李克用的病床边,听着自己兄长最后的遗言:
“这孩子眼光远大,心胸宽广,一定可以完成我的事业,你们一定要好好辅助他。”
“我把亚子(李存勖的小名)托付给你了。”
前面这句话,是对着房间里面包括李克宁在内的五个人一起讲的,也就是传统历史中的顾命大臣,被即将去世的帝王委托来辅助继承人的骨干。除李克宁以外,其他四位包括:唐王朝政府河东(当时李克用依然尊奉去年刚刚灭亡的唐王朝正统,实际官职的核心是河东节度使)监军宦官张承业、心腹将领李存璋、吴拱(另外一位大将周德威当时带兵在外作战)、机要秘书(掌书记)卢质。其中,张承业不仅是心腹,而且代表了唐王朝正统的传承,而其他几位则是河东军队与内务的核心人物。
但有意思的是,后面这句话的对象,只有李存勖的叔叔李克宁一个人。
李克用一共有四个弟弟,而其中最被信任的就是这个四弟李克宁。由于长期在外作战,李克用把总部大大小小的军政事务,都交给这个弟弟管理。当时李克宁的头衔是武装部队总司令(内外番汉都知兵马使)、振武(山西朔州)节度使,是整个晋国内的第二号人物,长期掌握实权,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上,都是李克用身后当仁不让的人物。
把侄子托付给这样的叔叔,从一般人伦常例来看,并不奇怪。但在最高权力的斗争中,李克用后面这句话,又不得不让人对这个掌握了绝对大权的叔叔,产生很多联想。因为,从整个河东乃至晋国将领的眼中看来,兄终弟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克宁远比才二十四岁、没有什么显著功劳的李存勖,更象是个顺理成章的继承人。
李存勖也不得不产生同样的想法。因此,当父亲刚去世的时候,他就主动提出把职位让给自己的叔叔。不论他是否情愿,他都明白,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是他唯一可以采取的办法。
李克宁当场就拒绝了这个建议,而是率先带领手下所有文武官员,一起拜见这个新任的领袖。 而李存勖也学老爸的做法,把整个军政大权都交给了李克宁掌管。一切看上去都非常顺利,谁也没有想到,没有多久,一场惨变就发生了。
事情发生的过程,正统史书上记载得很明白。
李克用和当时许多其他军阀一样,把很多将领收养为干儿子,而且待遇上面,从来和亲生儿子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个个手中都有兵权。这也是乱世收买人心最有效的办法。
但当他去世以后,这种状况给新即位的李存勖带来了很多的困扰。这些干兄弟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个从来没有真正崭露头角的小弟弟,放在眼里。每个人的表现各不相同,有的干脆是怠工,号称生病,不接受他的任何差遣;有的干脆见面连行礼都免了,直接就是一副不服气的架势。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其实是一件复杂的无头公案。
其中的一个养子李存灏,直接去找李克宁,劝说李克宁干脆将晋王的位子,自己接管过来。凭借李克宁的声望和部下的支持,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这里,我们就有了第一个疑问:李存灏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一种可能是他真心认为新上台的晋王能力完全不如李克宁,所以有这个建议;另外一种可能是他无法忍受那个长期以来的小兄弟,成为高高在上,自己每天要拜见的新主人,而借李克宁来替换之;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他企图通过这个动作,让自己成为拥立新主子的功臣,从而获得更大的权力和报酬。
李克宁的反应是断然拒绝。这个很好理解,不管他有没有野心,他要想篡位,早就可以乘兄长去世的时候发动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呢?
但是,野心家往往是百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李存灏反复地劝说没有效果,于是他找了另外一条曲线救国的道路,去游说李克宁的老婆孟氏。结果,孟氏一下子就同意了,并从此开始了家里对丈夫的不断洗脑。
我们很难想象长期执掌大权的李克宁会如此轻易就被说服,背叛兄长的遗言。唯一的可能,就是孟氏指出了一个致命的命题:李存勖一旦脚跟站稳,是否还能容忍这样一个大权在握的、曾经是自己潜在竞争对手的叔叔,继续掌权或者存在下去?即使李存勖没有想法,这么多阴谋都围绕着李克宁的周围,他真的相信自己的侄子会始终信任他吗?
这个,几乎是中国几千年王朝继承交替中,权臣最大的难题。
不论事实怎样,李克宁开始犹豫不决是肯定的,因为他并没有把这些阴谋上报,而是采用了不闻不问,不主动参与,也不明确制止的态度。而在帝王的争夺上,这个表现已经构成了叛逆的罪名。
李存灏的胆子因此更大了,并决定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行。
李存勖新继承的王位,看上去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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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46)
叔侄间的你退我进
种种迹象表明,李克宁并不是一个对权术很细心的人。可能因为长期在哥哥的手下工作,他关注的更多是具体的事物,而对政治斗争缺乏足够的敏感。
因为,新君上台以后,原来的权臣的地位顿时就变得很微妙。这个时候的做法,无非两种:一种是干脆夺权,不管名义上如何,都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历史上很多拥立幼主的权臣,基本上都是这个心思。走得更远的,就最后干脆自己夺了皇位,名正言顺当自己的主人。不过,这个对个人功绩、名望、实力和威慑都有很高的要求,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叛臣贼子,身败名裂。
第二种是小心翼翼,韬光养晦,要么在获得新君的信任后再重新掌握权力,要么见好就收,退出养老。不过这个对个人的自制能力是个很大的挑战,因为世界上对人心最大的腐蚀,莫过于没有制约的权力,要能收放自如,非常人所能。
而李克宁恰恰两种都不是,他即没有前者的大胆与魄力,也没有后者的睿智与心计。
首先,他就与另外两位顾命大臣张承业、李存璋常常政见不合,并公然在很多场合对他们辱骂。这不仅让他少了很多同僚的同情与支持,也不禁让人对他的功高震主的态势产生了很多不必要的猜想。其实以他当时的威望与地位,后面这两位确实无法与他抗衡。但是,他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在去世的时候,要把另外四位无论血缘还是地位都比不过他的人,也列入顾命大臣的行列呢?
如果他仔细想,就不会有另外一个看上去过分并且对李存勖产生心理威胁的愚蠢举动了:他建议将山西三个州的地盘,另行成立大同军区,并由自己担任节度使。这就好象今天的总理突然把全国三分之一的地方另外划成一个特区,并任命自己当特区元首一样的滑稽和愚蠢,唯一的联想就是他想割据,或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紧接着,他又因为私人原因,将冒犯自己的大将、军法总长(都虞侯)李存质下令处决。
独断专行,自封领地,擅杀大将,这一系列的行为,足以让所有地位不稳的君主恐慌和担心了。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他确实有夺权企图的证据。
这个证据,很快就有了。
一天,晋王府内的近臣史敬容,突然跑去见李克用的遗孀曹夫人,说李克宁企图造反,并已经制定了暗杀张承业、李存璋几位顾命大臣,割让十州土地并将新晋王与曹夫人送交大梁帝国的阴谋,并联系自己担任王府中的耳目。
这样的信息,当然马上引起了王府的紧急动员。张承业马上召集两位执掌兵权的顾命大臣李存璋、吴拱,以及李克用的另外一个干儿子李存敬、警卫军长(长直军使)朱守殷,作好军事准备。
二月二十一日,上台不过月余的李存勖,借宴请众将领的机会,在宴席上突然袭击,将李克宁、李存灏当场拿下,当天就将二人斩首。
一场看上去即将爆发的政变就这样平息了。不过,恐怕留下的是更多的疑问:
首先,这个最后告密的人很是可疑。一个王府的近臣的话,是很值得怀疑的,因为完全有可能是被主子指使来,说给其他大臣与将领听的;
其次,告密中李克宁的计划也很是奇怪,为什么要割让土地给大梁帝国?放着好好的晋国二把手不干,偏要把一半江山给常年的死敌,然后当个无足轻重的小军阀,这个恐怕是很多有脑子的人,都不愿意的。更大的可能,是只有这样的计划,才能让李克宁所谓的谋反,激起更多河东将领的愤怒。
最后,告密中李克宁的计划是借宴席招待晋王的时候发动政变。而最后,恰恰是晋王用同样的计策将李克宁等轻松抓获。一个预谋政变的人,这么轻易地在同样的场合下被用同样的手段袭击,笨的也是可以了。
不论真相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父亲去世后才个把月,二十四岁的李存勖就成功的铲除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亲叔叔,他的王位,已经没有任何竞争对手了。从此,他可以将他所有的计谋、勇气与军事天才,都用在消灭大梁帝国的事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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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47)
初露峥嵘的军事天才
公元908年四月,在外远征的晋国头号将领周德威班师回太原。
这个时候,刚刚解决了李克宁的李存勖,已经将太原总部的文官武将都收服在自己麾下,但是他的继承能不能真正平稳过渡,最后要看这位带领晋国最精锐大军在外作战的将军了。
周德威大军接近太原的时候,城里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在揣测他将采取什么样的反应,来面对这位年轻的新主子。
周德威出乎意料地将所有军队都留在了太原城外,单独一个人进入太原的晋王府,先在李克用灵柩前痛哭一番,然后必恭必敬地参见了新晋王,才离开。
李存勖和太原城里所有军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争夺王位了。他的目光,马上转向了正在鏖战中的潞州夹寨。
潞州,是山西的南大门。在收服了大半个河北以后,朱温的大军长期包围潞州。一旦潞州失守,大梁的军队就随时可以从这里北进,配合河北的部队翻越太行山西进,太原就马上会成为一座孤城。
这个时候,驻防潞州的李嗣昭已经苦守孤城,在大梁军队夹寨围城的攻击下,死命防守了很长的时间,甚至朱温的亲征都没有能拿下这个坚固的堡垒。
而朱温长期作战,粮草不济,并且已经有了疲惫的状态。他确认李克用去世后,认为晋国新遭遇大丧,内部不稳定,根本没有可能增援,连周德威都已经撤退,潞州失守已是指日可待。 因此,他将部分军队带回大梁,等着听前线的好消息。
这是李存勖第一次有机会展示他出其不意的军事天才。
他判定对手会对自己这个新手掉以轻心,正是自己出其不意发动突袭的好机会。在获得周德威的支持后,他立即亲自带领精锐骑兵,用五天时间,突然出现在潞州城下,利用大雾的掩护,一举将围城的梁军击溃,这就是著名的夹寨大捷,李存勖出道的第一次胜利。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温,不禁大声太息道:“生儿子就要象李亚子一样,我的儿子都是废物,看来我和李克用的斗争,最终要输在子孙手里了。”
朱温的判断完全正确。从此以后,李存勖的军事才能不断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在长达十五年的梁晋战争中,多次出兵神速,并经常身先士卒,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最终将朱温辛苦建立起来的大梁帝国,送进了坟墓。
不过,在和大梁决战之前,他有个重要的战略问题要先解决,那就是从何处下手的问题。
山西古称晋,历来是战略要地。之前的隋唐就是从山西起家,占领中原而最后统一天下的。之所以能够这样,关键在于山西独特的地理优势。
山西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形闭塞而紧凑,可以实现军事上的内线作战。所谓内线作战,就是自己处于敌人两到三条战线包围中,反而造成军队可以及时来回调动,互相增援;而外线的敌人一旦要调动军队,费事费力,很难集中优势兵力突破。朱温多次对山西用兵,就是吃了外线作战长途奔波的苦,虽然几次会师太原城下,但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后无功而返。
而反过来,从山西出发,却可以四面出击,扩大地盘。
北面出大同就是北方游牧部落的地盘,在北方游牧部落缺乏统一领导的时候,这是个对中原争霸基本没有影响的后方,而且一旦实在失利,可以退入北方,候机而动。当年李克用早期叛唐失利,就是退入漠北,等待时机卷土重来的。
南面出潞州,就是连接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和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的交通要道。进可攻中原或者取关中,退可对试图统一中原与关中的敌对势力形成威胁和打击。当年朱温大军进攻长安和凤翔,李克用就曾经出兵威胁他的侧翼,只是由于当时晋军实力不强,没有能阻止朱温而已。
西面有黄河河曲保护,一旦过河,就是陇西一带,进入陇西,则可以从北面对关中形成威慑之势。
山西的东面,隔着太行山,就是一马平川的河北。河北从古代起,一直民风彪悍,唐中期后更是成为藩镇割据的中心,天下武力的焦点。从山西通过太行八胫,就可以直下河北,进而占有整个黄河以北,从而进占中原。
当时梁晋大战的局势,对晋而言,可以采用的战略选择只有两个:东占河北,或者南下关中与中原。因为北面的游牧民族还没有成大气候,刚崛起的契丹和晋王李克用是联盟;而西面的地盘被党项占领,只求自保,西南的凤翔也在盟友歧王李茂贞手中。
李存勖的选择,就是自己东面的河北。因为,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关中的战略地位已经逐渐降低,而河北的地位日益上升。如果去取关中,虽然也是有利可图,但最多不过是和大梁帝国隔潼关分土而治,而一旦获得河北,晋军就可以一路杀到黄河以北,伺机将大梁一举歼灭。反过来,只要大梁帝国拥有河北一天,就随时可能越过太行山,重新上演几路围攻太原的局面。
于是,河北再次成为天下兴亡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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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48)
河北大势中原争霸
河北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在外族战争年代,河北是中原政权出征塞北,和游牧民族进军中原的必经之路。而在内部争霸的年代,控制了河北,就可以直迫黄河,威胁中原。
河北的战略地块,基本上有三个部分组成:
北面是幽州一带,中国古代历史上很多个以燕为名的政权,基本都出自这里。燕山长期以来都是中原农业帝国和北方游牧草原帝国之间的天然屏障。因为有燕山的存在,所以历来游牧民族的入侵,都受到阻碍,因为即使他们用骑兵突然袭击闯过燕山防线,但面对河北北部的几个军事重镇,特别是幽州(今天的北京)的存在,都必然最终不得不撤退。公元十世纪初,占据这里的,是以前晋国的叛将、后来对抗大梁帝国的半心半意的同盟、被封为燕王的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刘守光父子。
而当时比幽州更具有战略价值的,是位于河北中部的镇州、定州的地盘。这里是任何想控制中原的人的最佳战略选择。因为控制了河北中部,就可以向南一马平川地杀到黄河北岸,随时有了进攻中原的资本;而向西,就可以翻越太行山脉,多路袭击山西太原。当时控制这里的,是大梁帝国的附庸镇州的赵王王容,以及定州的节度使王处直。
河北南部的主要重镇,就是魏州。这里即是朱温控制整个河北的前进基地,又是拱卫大梁帝国黄河北岸领土的中心枢纽。当时这个地方虽然名义上是邺王罗绍威的地头,但通过消灭魏博精锐的牙军,朱温已经牢牢地控制了这个地方。
因此,对李存勖而言,最佳也是最有可能的切入口,就是位于河北中部的镇、定两地。一旦控制了这里,他就可以北上攻取幽州,或者南下进逼黄河。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送到了他的门口。
正如我们在大梁卷中看到的,公元910年,镇州的赵王王容以及定州的节度使王处直,由于担心朱温的猜忌和鲸吞,开始秘密派使节到太原,密谋与晋结盟。
而这个时候的李存勖,已经完全巩固了自己的领袖地位。他排除大多数大臣与将领建议观望的想法,积极出动,全力援助河北二镇,与朱温的讨伐大军展开了激烈的战争,并最终在柏乡大会战中,彻底击败梁军,从而开始了大梁帝国逐步丢失河北的噩梦。
不过,这个时候的镇、定二州,虽然成为了晋国的附庸,但是两位藩镇的首领,在名义上依然与李存勖同为已经灭亡了的唐王朝的封疆大吏,不过是尊奉他为盟主而已。而李存勖也看到了河北二镇在梁晋争霸中的决定性作用,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对待他们依然始终用平等的礼节,使得他们一直站在晋国的阵线里面。
当然,他始终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将这两个河北枢纽重镇,彻底纳入自己的完全掌握之中。但在他这么做之前,他有了另外一个更合适的目标:幽州的刘家父子。
终李存勖一生的辉煌军事生涯,他不仅成功指挥了几大五代著名的会战,更是消灭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割据政权,从而建立了一个比朱温的版图更大的帝国。这几个主要的政权,分别是:
1.河北北部幽州刘守光的燕帝国(史称桀燕);
2.河北二镇的镇州和定州;
3.大梁帝国(五代之一,史称后梁);
4.四川王衍的蜀帝国(十国之一,史称前蜀);
5.陇西李茂贞的歧王国。
而幽州的燕帝国,注定将成为他席卷天下的首功。
刘仁恭父子背叛晋王李克用,后来又被朱温杀得丢盔弃甲的故事,我们在大梁卷中已经讲述过了。后来,这父子两个都在名义上归顺了大梁帝国,并被封为燕王。但同时,他们又与晋王交好,并不是与大梁在河北争夺势力范围,不断有局部战争发生。
燕王国的领土,主要有两个核心部分组成:一个是大本营幽州,是燕王国的政治中心和核心基地;另外一个,是在幽州以南靠近渤海湾、与山东接壤的沧州,是幽州的屏障,也是往南发展的重要通道。而另外一个大块地方,就是今天的辽东走廊,当时还是人烟稀少、经济与军事都不发达的地区,虽然是燕国的退路,但在心怀天下的朱温和李存勖眼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价值。
李存勖攻燕的原因,无外乎以下几个:
1. 在北方和西方两个战线,对新近归顺不久的河北中部镇、定二镇形成威慑,使得他们无论谁上台,都不敢轻易背叛自己,重新与大梁结盟;
2. 随着契丹的不断兴起,李存勖可能在心里深处,多少对这个昔日的盟友,有了一丝的怀疑和戒备。如果只是争夺中原,幽州的意义并不大;但如果是要防备外族的入侵,则幽州基本上是和契丹争雄的枢纽地带,一旦丢失,整个河北平原将成为外族骑兵的游猎场;
3. 愚蠢而不断挑衅的燕主,特别是刘守光,已经笨到了不灭亡不足以平天下人心的地步,这种上天送上门来的机会,恐怕是白痴都不愿意放过的。
如果没有这位燕国首位也是最后一位皇帝的愚蠢举动,燕国可能还能多存在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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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49)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刘仁恭在割据之前,是个不错的将领,眼光也很好,并曾经将山西来进攻他的晋军打得大败。 不过,有些人一旦有了点成功,就马上目空一切了,刘仁恭也不例外。
先是他和儿子自以为是地想统一河北,结果大军南下没有多少时间,就在两年内两次惨败给朱温,元气大伤。
眼看没有统一天下的可能,又长期被朱温不停地攻打,刘仁恭马上转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个爱好:钱。他对钱的狂热爱好,几乎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除了正常的搜刮钱财以外,他最厉害的表现有两件事情:
首先,他利用自己长期在幽州,熟悉契丹内部情形的优势,经常对契丹发动纵深的攻击。当时契丹还正在逐步成长,并没有对内地造成什么威胁,反而是幽州的骑兵经常发动突然袭击,抢夺钱财和人民。
后来,契丹靠近幽州边境的一些部落,向刘仁恭企求和平。刘表面上答应,将所有首领召集起来,举行和平会议,而暗中布置埋伏,将前来的契丹首领一网打尽。这种伎俩在中国历史上对待外族的谈判中时常发生,而很多次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不过,刘仁恭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什么抗击外族,他的目的和五个世纪后征服南美州的西班牙人一样,无非是用人质换金钱。堂堂的节度使原来不过是个绑票的土匪。钱是到手了,但是从此契丹人对刘家充满了怨恨,而这个被他欺负的民族,用不了多久,就会让整个中原大地在他们的铁骑面前颤抖。
另外一个事情,几乎可以算是中国乃至世界货币史上最恶搞的一次笑话。
刘仁恭被别人打怕了,他自己早期最擅长的就是挖地道攻破城墙。现在他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幽州城墙,不够坚固。这样越想越害怕,他索性在幽州城脚西北的大安山,给自己造了个宫殿,宫殿里面和中国很多皇帝一样,无非两样人物:美女和炼丹的道士。
如果单纯这样也就罢了,他老兄偏偏嫌自己积累的钱财还不够,挖空心思给自己创造财富,估计活在今天,这位同学很有可能成为胡润的座上客。
他先用了垄断经营的手法,禁止来自江南的茶叶商人进入自己的管辖范围。然后他发动民众开始了如火如荼的采树叶活动,把采下来的树叶当成茶叶,卖给自己的百姓。
不过他觉得这样做的速度还是太慢。后来,他索性命令所有自己地盘的百姓,把家里手头所有的钱财,不论是金子银子还是铜板,统统都给我交出来,然后全部一骨脑儿都给搬到了自己山上的行宫里面。
在已金属铸造货币的年代,突然没有了所有这些东西,幽州的百姓们连最基本的交易也没有办法进行。只要有一点金子银子铜板成色的东西,都被节度使大人拿走了,那怎么办呢?
领导的智慧是无穷的。刘仁恭也发现了,民间的交易这么一来,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了。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把自己搜刮的钱拿出来,于是灵机一动,想了个绝好的办法:大家继续造钱用,不过不是用金属,而是用泥土。
本人没有研究过世界货币史,不知道这个泥币,算不算是世界一大发明创造?(可惜了,他老兄如果当时聪明到想到纸的话,估计现在画像还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挂在总部瞻仰呢。)
这下,刘仁恭总算满意了,钱、美女、长生不老药,都在自己的行宫里面了,看样子他打算就这样一直神仙下去了。
他没想到,最先结束他这个好日子的,居然会是自己最宝贝的活宝儿子刘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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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碎片(50)
治国必先齐家
刘守光虽然是老爹最喜欢的继承人,但是骨子里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纨绔子弟。他除了打仗不行,几乎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很在行。
不过,他在行的有些过分了,居然跑到了老爹最宠爱的小老婆的卧室去了。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被气急败坏的刘仁恭一顿暴打,赶出了家门,也丧失了继承老爸遗产的资格。
但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个时候,朱温的河北部队统帅李思安的大军,一路已经攻击进入了刘仁恭的地盘,如入无人之境,一直打到了幽州城下。躲在山上别墅里面,整天想着长生不老的刘仁恭居然毫无准备,眼看幽州即将失守。
关键时刻,流亡在城外的刘守光,召集了没有主帅统领,正惶恐不安的军队,连夜抢先开入幽州城内,将长途奔袭,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梁军击败。早就因为刘仁恭隐居深山而缺乏领袖的幽州将领们,纷纷投奔了这个新主子。于是,刘守光占据幽州,自称卢龙节度使,夺了老子的位,并且派将领攻击山中别墅,将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情的老爹抓了起来,幽禁在别院之中。
当时,刘仁恭统治的地盘,主要有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他的大本营卢龙战区(幽州),他将刘守光留在身边,摆明是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职务的;而另外一个是河北的义昌战区(沧州),由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刘守文担任节度使驻守。
沧州的刘守文听到幽州发生的事情,立刻起兵,讨伐自己的亲兄弟。昔日老爹手下的将领,也随之分成敌对双方,一场兄弟相残的战争,在河北大地上硝烟四起。
双方交战多次,各有胜负。于是,求胜心切的兄弟两个,纷纷寻找当时最强大的两个军阀作为自己的后盾:沧州的刘守文投降了大梁帝国,而幽州的刘守光,则向太原的晋国企求援助。于是,战争规模升级,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朱温虽然在名义上招降了沧州,但是他并不打算提供太实质性的帮助,而是更愿意坐山观虎斗,等兄弟两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再一举彻底征服河北。公元908年,眼看战争僵局迟迟无法打破的刘守文,决定孤注一掷。
他动员了手下所有的军队,并运送了大量珠宝财物给幽州的宿敌契丹和吐谷浑两个部落,获得了两个部落四万大军的援助。有了外族骑兵的帮助,在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上,刘守文终于获得了主动权,将弟弟刘守光的军队击败。
这个时候,这场战争中最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刻发生了。已经获胜的刘守文跑到了阵地的前沿,大声向自己的部队呼喊:“不要伤害我弟弟!”。
话音才落,正处于绝望之中的幽州将领元行钦,突然冲了过来,将措手不及的刘守文当场擒获。刚才还是准备乘胜追击的沧州部队,突然主将落入敌军手中,顿时一片混乱,军心动摇,居然一路溃败,被敌人赶到了沧州城里,团团包围。
不知道是不是念在哥哥临阵的表现上,刘守光没有杀死成为自己阶下囚的刘守文,而是和老爹同等待遇,关了起来。
公元910年正月,被围困长达七个月之久的沧州,终于投降,而代价是上万的百姓,成为了这场兄弟权力之争的直接牺牲品。
刘守光终于统治了父亲属下的所有领土和军队。他同时向南方的大梁帝国和西面的晋王国称臣,眼看河北北部的局势将安稳下来,而他也可以享受一方霸主的好日子了。
但是,历史证明,我们这位出生牛犊的刘同学,有着比他老爸更加远大的志向和野心,因此,他毫不容易侥幸得来的江山,很快就以惊人的速度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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