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雨下·血涌如泉 - 笑书神侠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岑平 (玉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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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5-8-9 18:48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小巷•雨下•血涌如泉

雨下，夜。
一个人躺在小巷的路旁，血如泉涌。
他的名字叫郑安，今年二十岁。
郑安躺在路旁，他身上穿着的碳灰色披风湿漉漉地贴在背上。披风的上面，绣着三个刚劲有力的字，黑马帮。
他想叫，想求救，但是他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张大嘴巴，却只冒出了几个血泡泡和“咕噜咕噜”的声响。
就在一刻钟前，郑安还是意气风发地走在路上。但是自从那把刀扎进他的身体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刀从背后刺进，就插在肋骨之间，在他的肺上刺出了一个很大的伤口。
“黑马帮，这是你应得的！”当刀扎进他背后的时候，背后传来这一句话。仅仅一句话，然后刀就离开了他的身体。
急促的脚步迅速消失在雨下，隐没在黑夜之中。郑安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这个杀手，便已经离开了。
小巷迅速恢复了宁静，除了跳跃的雨珠，天地间仿佛已经欠缺了生命的气息。
血如泉涌，但是却全被雨水冲散了，稀释了。
郑安试图再叫，但是冒出来的，依旧是那可恶的血泡。
“謦儿会担心我的，”郑安在想。他的未婚妻，顾謦，此时此刻就在这小巷的尽头的一所房子里，等着他。如果不是他发脾气跟謦儿闹别扭走了出来，或许就不会被袭击，一切都会恢复原状，那么的美好，郑安在想。
雨下得越来越急了。雨水很冷，敲击在郑安身上跟被冰水浇似的。这让郑安觉得特别清醒，那些从胸腹间传来的疼痛，是那么的清晰。
郑安在想如果自己能晕过去，或者一切都会好过点。但是他做不到，疼痛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扯离昏迷的边缘。

小巷的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郑安躺着，勉强抬起了半个头，顺着脚步声望去。黑夜中仍可辨别是一个醉酒的男子，在远处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边走还一边哼着小调。
歌声飘荡的小巷，苍凉得很。
“齐俊彦！”郑安在心内惊呼。面前这个醉酒的男子，便是黑马帮最大对头，修武堂堂主的前总护府。传闻这位总护府因为被新来的一位护府陷害，不但被免去了总护府的职务，还被逐出了修武堂。
望着面前这个潦倒的汉子，郑安简直难以想象，这就是上个月还耀武扬威地纵横在大街上，一刀斩杀黑马帮两位高手的武林大豪。
齐俊彦又走了几步，他终于还是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郑安。顿了一顿，齐俊彦向前三步倒退两步地走了过来，蹲在郑安身旁，注视着郑安。
他的眼里已无昔日的豪气，只有涣散的眼神。过了半响，齐俊彦笑了，傻傻地笑了起来。他指着郑安笑道：“想不到你还比我醉得更厉害，醉得躺在这里都不愿动了？哈哈，哈哈！好啊，人生难得一醉！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妙得很！”
郑安想说话，但是他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字，发出来的，依然是一个一个血腥的泡泡。齐俊彦从怀里抽出一个酒瓶，放到郑安眼前笑道：“我还有酒，你要么？”
郑安没有回答，齐俊彦笑了笑，将酒瓶送到了自己嘴边。然后郑安就看到齐俊彦的喉结在上下快速地转动。
“哎呀，年轻人啊，你知道老子是谁吗？齐俊彦！想当年率领修武堂一众高手与黑马帮火拼连场，哪一次胜利没有我齐俊彦的功劳？哼！一个臭小子就想夺我位！我呸，他还是滚回去吃奶吧！”
齐俊彦狠狠地跺了跺脚，突然又笑了起来，说：“你呢？为什么喝这么醉啊？是不是有什么烦恼？那找衙门去啊，找捕快啊！”齐俊彦干脆坐在郑安身旁，边喝就边说：“你要不要我帮你叫捕快？我可认识城里的捕头，你有什么问题，我都能解决！”
“好啊，”郑安心里在叫：“快去叫捕快过来，快！这样我就得救了！”
“不过找捕快有个屁用！”齐俊彦突然一脸伤心地说：“要是找捕快能有用这城里也不会这么多是非。那帮胆小鬼就配出来给黑马帮的人收尸！”
把酒喝光，齐俊彦站了起来，狂笑了几下，道：“我说这位小兄弟啊，这下雨天的怎么也爬回去，小心着凉啊！”说罢转身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在悲伤地唱道：“昨日的万里长城，今日的一缕英魂……”
望着齐俊彦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郑安感到莫名的惆胀，甚至淹没了自身痛楚的惆胀。从前他无限憎恨这个杀了他不少弟兄的人，还记得有一次他随黑马帮进攻修武堂的领地长门大街。而就在快要攻下来的时候，就是他，就是这个齐俊彦，突然如天神般从天而降，降落在他的身旁，手起刀落。然后郑安便看到前一刻还是生龙活虎的兄弟的身躯，无声无息地倒下。
曾经风光的齐俊彦，如今竟然也落的如斯田地，甚至生不如死。刀头上舔血的人，不是死了就像齐俊彦一般被害，再者便是继续在战场上赌着自己的生命，麻木地杀人或者被杀。
郑安突然觉得很累，真的很累。曾经他羡慕齐俊彦的成功，但是这一刻他觉得，这样的成功，便如同百年日久失修的老房子，一碰就会碎。

望着齐俊彦消失的方向，郑安都不知道自己望了多久，直至脚步声再次响起，郑安才回过神来。
这时一男一女向郑安这个方向跑了过来，看样子像是一对情侣。只见他们冲到了一座房子的房檐下，互相依偎，躲避着鹅毛般的大雨。
郑安突然疯狂地想念顾卿，他甚至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她的身旁，抱着她。
还记得那些快乐的日子吗？多少夜里，都是自己这一只右手，牵引着心爱的女子，穿越大街小巷。走累了，玩累了，他们便轻轻地依偎在房檐之下，说着笑话聊着天。郑安还记得顾卿那如花般的笑容，真的很美望着她醉人的笑容，郑安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会有多么开心。
“我这么晚回去，娘要不高兴了，”那女孩一脸通红地靠在男孩的肩膀上，轻轻地提醒着男孩要送她回家。
男孩没说话。
雨幕中，郑安看到男孩的嘴，已经越来越接近女孩的嘴了。
“你……啊……”女孩的惊呼没能继续下去。郑安知道男孩的嘴已经吻上了女孩的双唇。郑安的心中又开始浮现出顾卿的容颜，自然还有她如火般的红唇。
“你，不应该这样的，”女孩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
“为什么？”男孩静静地看着女孩，说。
“我不知道。”
“那你喜欢吗？”男孩捉住女孩的手，说。
“我不知道。”
“你会嫁给我吗？”男孩又问。
“我……我……”女孩突然抬起头，说：“会的。”
会的，郑安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他也会把顾卿带到洞房里，然后快快乐乐地生活着。
“咦，那是什么？”女孩离开男孩的拥抱，指着躺在昏暗角落的郑安说。
“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
“不要，”女孩惊呼，男孩拉着她的手，笑了笑，说：“有我在，没事的。”
望着他们逐渐走近，郑安仿佛看到了生命女神正在向他招手，赐予他延命的仙药。
“啊，”随着女孩的一声呼叫，他们来到了郑安面前。
男孩低下头，望了望郑安。
“他……他死了吗？”女孩问。
郑安想说话，他想告诉他们他没死。可是嘴巴只是大大地张开着，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不知道，”男孩弄平了郑安的披风，喃喃道：“黑马帮？”
“怎么办？我们家的房子都在修武堂的领地里，如果被他们知道我们跟黑马帮的人有联系，他们会杀了我们的。怎么办啊？”女孩几乎要哭了。
“我，我不知道，”男孩只是皱着眉望着郑安，说：“我不想混进他们之间的争斗里，真的不想。”
“走吧？”女孩小声试探了一下，见男孩还是盯着郑安，然后伸出手，拉着男孩的手，大叫：“走吧，求求你，走吧。娘会担心我的。”
郑安想呼叫，他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男孩，心中不断地呼叫着。他只希望男孩能读懂他眼睛里哪怕是一点的信息，这样他就得救了。
男孩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然后郑安就见到两个人影飞速地奔离。
雨继续疯狂地下着，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郑安不明白，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对男女要害怕修武堂？在他眼里，一直最伟大的，只能是黑马帮。他为自己能加入黑马帮而感到骄傲。
还记得进帮的那一天，黑马帮的长老亲自把这件象征着黑马帮的披风授予他，并且宣布他，以及跟他站在一起的十来个年轻人正式成为黑马帮帮众。那一刻他兴奋莫名，甚至在回到顾卿家里，忍不住抱着顾卿傻笑起来。
加入黑马帮，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甚至有时候，在他心中事业比顾卿远为重要。但是这一刻，郑安觉得无比地想念顾磬。

“小心火烛，提防盗贼！”紧接着两声清脆的响声，一个带着竹笠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他一边有规律地敲着手中的铜锣，一边重复喊着“小心火烛，提防盗贼”这八个字。
中年男人一直没抬起头，只是快步走着，敲锣喊叫的同时还不忘咒骂着这鬼天气。而当中年男人三步并成两步地离开小巷的时候，郑安不禁也在心中咒骂起这鬼天气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前进。
郑安的生命，也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时间没有终点，只懂得不断前进。
但是郑安的生命，总有结束的时候。
“磬儿，对不起。我知道这是很愚蠢的，但是，但是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郑安不断在心里呼喊着顾磬的名字。
他不甘。而他的确有理由不甘心。郑安，在黑马帮的档案里记录的只有一句话，但是这一句话，足以让郑安自豪无比。
“郑安，敢死骁勇，上阵如赴死。”
但是郑安赖以成名的“不怕死，”今天却一点用途都没有。
今天之后，黑马帮的档案里就再也不会有郑安这个名字。或许除了顾磬以外，没有人会为他哭。
若干年后，当顾磬也离去，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记得他了。
或许齐俊彦在酒醉后会记得曾经在这条小巷里碰到过一个被袭的黑马帮弟子。或许那一对年轻情侣会在若干年后回忆当年看到一个黑马帮弟子被杀死的情景。
若干年后，就算有人记得他，也只会说：“曾几何时，那里死了一个黑马帮弟子。”
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名字是郑安。
郑安觉得累，他惊觉自己是多么愚蠢，多么不明不白地就死去了。
象征黑马帮的披风还是紧紧地贴在郑安的背上。这曾经是郑安无比珍惜的东西，但是今天，却是这件披风为他带来死亡。
“黑马帮，这是你应得的！”郑安细细咀嚼着杀手临走前的这句话。这是谁？是修武堂，还是谁？不管是谁，那把刀，憎恨的只是黑马帮。杀手或许根本不知道他杀的人就是“不怕死”的郑安，又或许他根本不知道郑安是谁。
他觉得这件披风的意义变得十分愚蠢。曾经被郑安看得无比重要的披风，如今早就被郑安在心中扫地出门了。
如果自己没有加入黑马帮，而是和顾磬过着温馨的生活，那会是多好。
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人生就是这样，满布陷阱。一步走错，代价往往是付出生命。
血已流干，无声无息地被稀释在雨水当中。
没有人知道，曾经在这条小巷里，郑安流尽了他的鲜血。
雨还是疯狂地下着，可是郑安觉得世界异常地安静。恍惚间，他拉着顾磬的手，漫步在闹市的每一个角落。不停地走，没有尽头地走着……

清晨的第一道光芒扫过小巷的时候，郑安的身旁，站立着两个人。
一个面色漠然，一个却已哭成泪人。
顾磬无疑就是那个哭成泪人的人。雨停了之后她走出去找郑安，希望能把他找回来。但是当她找到郑安的时候，郑安却已永远不会回来。
“你真傻，”顾磬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喃喃道：“你根本配你自己的名字，郑重安全。你根本不配。郑安，你真傻。”
站在顾磬一旁面色漠然的是一位捕快，若莫四十岁。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波澜不惊，捧着郑安身上除下的披风，道：“黑马帮？”
“他，叫郑安，”顾磬语气坚定地说。
“黑马帮……”捕快提起毛笔，在石头上平铺着的纸张上飞快地记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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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平 (玉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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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5-8-9 18:54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这可能是平唯一一篇没有描写打斗场面的武侠了……
想表达的，是争斗的不必要，以及生命的脆弱和活着的意义~~
而里面的几个人物，齐俊彦是用来衬托争斗的无聊
一男一女是为了唤醒郑安，告诉他他应该珍惜爱
而那一个中年男人还有捕快，想反映的是社会对一个就结束在身旁的生命的漠视……
而顾磬，她对捕快说的话，正是郑安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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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平 (玉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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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5-8-10 14:01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汗，謝謝斑竹支持~
有點意料不到的推薦……
因爲以前的文章如《茶杯》比較花時間寫的文章都沒有得過……
反而是這一筆揮就的文章好了～……
ｈｏｈｏ～還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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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5-8-20 11:20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QUOTE:

原帖由西狂杨过于2005-08-12, 20:45:21发表
中短篇，不会看得累，且内容饱满，我最怕看长的了，这个正适合我

平功底不好……也就能写写短篇了～～斑竹喜欢~
：）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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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5-8-24 11:40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QUOTE:

原帖由西狂杨过于2005-08-24, 11:33:03发表
我顶一下，短篇文章难得精品
如此美文,希望大家好好看

感谢节度~
：）～
第二篇精华……兴奋中～可以说在轩辕拿精华最值得高兴～ｈｏｈ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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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5-8-27 13:27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自當自勉~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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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7 18:10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QUOTE:

原帖由雷动于九天之上于2005-09-02, 14:46:20发表
换个角度理解一下，如果郑安不和顾謦闹别扭，不就。。。

平时，我们和我们的爱人老是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生活，忙着吵架 -- 吵架的时候，还唯恐伤对方伤得不够深。但我们且想一想，总有一天，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会先离去，而另一个人会带着两颗心继续面对生活。如果他（她）没有美丽的回忆，没有温馨的过去，只有岁月的划痕，只有悲伤的残片，那这今后的路，那一个人该怎么挨过去。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开始提前怜悯那个今后独自前行的人罢，这样，会少一些争吵和不平，多一些体谅和温情。

這點倒是寫文的時候沒想過~~
呵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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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9 13:17 资料文集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不知道楼上这位兄弟与轩辕……
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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