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关于赫西俄德一些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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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8 16:5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关于赫西俄德一些看法

《工作与时日 》、《神谱》不过是两首不足百页的长诗,赫西俄德也不过是史学家们研究从荷马到希罗多德西方古典史学发展过程中的一块跳板,往往是轻描淡写。但是并非赫西俄德及其著作就没有足够的史学价值。恰恰相反,它正是研究西方“准历史学”走向“历史学”的一个最重要的突破口。

    从历史进程中的神人关系来讲,如果说“荷马史诗”中历史与神话还融为一体;到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时日》时,历史已经形成孕育在神话母体中的胚胎;希罗多德的《历史》标志着历史从神话母体中分娩出来,但脐带还在;到修昔底德时,脐带已被斩断——历史与神话彻底划清界限。可以说历史之所以成为历史,而不再是神话的附属品,赫西俄德作出的贡献是不可忽略的。

    对于历史发展变化的相互关系,在古代希腊罗马占支配地位的是历史循环论。那赫西俄德的历史观是怎样的呢?张广智教授等学者认为赫西俄德的历史观是倒退的。对此我却有不同看法:究其本质,他持的仍然是一种历史循环论。

    就古希腊前希罗多德时代的英雄传说来说,都不是真正的历史,但已含有某些历史学的原始因素,因此柯林伍德在《历史的观念》中称其为“准历史学” ,即史学的萌芽状态。而赫西俄德正是“准历史学”走向“历史学”过程中最后一位承上启下的人物。下面,我将谈谈我个人的观点,看赫西俄德如何“承上启下”。

                              (一)从神到人——孕育在神话母体中的历史胚胎

    “史学史从神开始,人们最早认为神创造了历史” 古希腊史学亦是如此。这就是古希腊人的“神话——古史”观,将神话与历史相互融合。但剥去神的外壳,反应的就是人类的社会生活,且古希腊人朦胧的历史意识也在这种“神人同形共性”中萌生。但历史从神话中分离,仍经历了很长的发展过程。

     在“荷马史诗”中,无论是从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来看,都是神主宰人。“神要是公然去跟人作对,那是任何人都难以对付的” 。所以,荷马时代就是神统治人的时代。到了赫西俄德时,仍继承了荷马部分的人神思想,神仍旧显示出了巨大的能量。《工作与时日》中开端就称人是否出名或得到荣誉“全依赖伟大宙斯的意愿” 。赫西俄德通过潘多拉神话阐述了“恶”产生的原因,并说大地上有两个不合女神,一种“挑起罪恶的战争和斗争” ,不利于人类;一种“刺激怠惰者劳作” ,有益于人类。可见在赫西俄德的观念中,善与恶都是神赋予人的,同时人类的历史也是神缔造的。赫西俄德认为人类历史经历了五个时代和种族 ,旧时代的终结和新时代的创造是由于人道德的沉沦,不能抑制恶的蔓延,导致了宙斯的愤怒,故宙斯毁灭旧种族而创造新种族。除此之外,在《工作与时日作》中还充斥着赫西俄德西俄德的天命观,对神的崇拜,这集中表现在他的不渎神思想。如他言“不要惹永生诸神生气......因为贫穷是永生神灵给予的” ,实际上他忽略了是由于私有制的产生而导致了贫富分化。又如他强调“要谨守宙斯赋予的这些时日” ,其中“这些时日”与他强调的与生产、航海有关的时令不同,基本上都是迷信思想,是全然没有根据的。

    那赫西俄德在对待人神关系的态度上较之荷马有何进步呢?他是怎样体现人的价值的呢?又为历史从神话中分离做出了怎样的贡献呢?

     从《工作与时日》全篇来看,都旨在探讨人类如何生活地幸福快乐。与《神谱》叙述神的谱系不同,它讲述的是人的生活。“荷马史诗”中神是唯一决定人类历史的因素,而赫西俄德却认为人自身的因素也影响人类历史。善与恶虽是神所赋予人的,但只要人选择善,便可以摆脱神对人的毁灭。“青铜种族”之所以被埋葬,是由于他们崇尚战争和暴力,“他们用自己的手毁灭了自己” ,所以他劝谏他的弟弟要正直勤劳:移开“乐于伤害的不和女神” ,“倾听正义,不要希求暴力” ,认为“追求正义是明智之举” 。人只要遵守道德的规则、道德秩序,人类就会建立一个正义、公平、和平的世界,神也不会毁灭人类。这说明赫西俄德已经认识到人的力量,通过人的努力可以创造美好的新型社会,这符合当时希腊人的人生观,我们也看到赫西俄德离开神话向理性思想发展的倾向,这是神人关系开始换位,人逐渐居于主导地位的标志。可以说,赫西俄德的作品中已经开始闪现人性的光辉。

    而后代在赫西俄德的基础上确立了以人为本的史学观念,既一切以人为中心,从人的经验出发来对人自身,对自然和对神(上帝)作解释。即人成为了历史活动的主体,研究人、关注人成了历史研究的中心。至希罗多德、修昔底德时代,人在人神关系中的主体地位便完全确立了,柯林伍德说:“历史学对于希罗多德来说是人文主义的,而与神话的或神权的都不相同” 。《历史》开篇便声言“是为了保存人类的功业”,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借伯里克利的话说道“人是第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是人的劳动成果” 。此时神已经被彻底排除在人类历史进程之外,所以斯塔尔说,“对于修昔底德来说,历史是人性的产物” 。古希腊史学到此也基本上实现了从神到人的转变。

    所以,如果说荷马时代历史与神话还融为一体;赫西俄德时的历史已经是孕育在神话母体中的胚胎;希罗多德的《历史》标志着历史从神话母体中分娩出来,但脐带还在;到修昔底德时,脐带已被斩断,历史与神话彻底划清界限。

                                (二)从黄金时代到黑暗时代——循环的历史观

伴随着古希腊人精神文化的觉醒,人们必然会对历史发展变化产生相应的理念。史学界普遍认为赫西俄德在《工作与时日》中描绘的五个时代的“时序论”是悲观主义的,他将历史视作一个不断倒退、堕落的过程,他的历史观是倒退的。张广智教授认为“从总体上看,在古代希腊人或罗马人那里,逐渐形成了一种占支配地位的历史理论:‘历史循环论’。” 对此他引用了当代英国历史学家彼得•伯克的一句话:“将历史变化视为循环往复的观念......曾在古希腊和罗马占有支配地位。” 既然这样,那他如何解释赫西俄德倒退的历史观的呢?他认为古代西方历史理论占支配地位的当然是循环史观,但倒退史观却紧紧地与前者牵缠,因此学界有时把这两者合称为“倒退循环史观”。其实我对这种看法存在质疑,我并不认为赫西俄德的历史观是倒退的,它仍是一种循环的历史观。

   诚然,从表示各种族的金属由金—银—铜—铁来看,它的确表示了一种象征意义,名贵的程度逐渐递减,显示出人类生存状况每况愈下。从这一点来看,赫西俄德确实将历史视为一个不断倒退、堕落的过程,他的历史观也是悲观的、倒退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在铜族和铁族之间插进一个不用金属而以英雄命名的种族呢?对于这个疑问我认为内斯契柯说得十分合理,他认为加入英雄族是在原有的神话原型上插入希腊传统,以打破人类沉沦的连贯性,用这“一个被称作半神一般的比较高贵公正的英雄种族” 来表现人类的复兴。从这可以看出,赫西俄德的思想并非全是悲观的,他也并非一味地厚古薄今、怀念古代。他对未来是有期许的,所以他才会说出“我但愿不是生活在属于第五代种族的人类中间,但愿或者在这之前已经死去,或者在这之后才降生。” 这已表明,他认为在第五代种族之前有更好的时代,而未来也不是继续沉沦的,人类的历史是可以复兴的,所以他才希望“或者在这之前已经死去,或者在这之后才降生”。所以赫西俄德认为在他生活的年代之前人类已经有了一次复兴,而黑暗时代之后又会有新的更进步的时代诞生,而这个时代就是以正义、公正、和平为核心的新型社会,它使通过人的努力而造就的。既然如此,又怎能说和赫西俄德的历史观是倒退的呢?

   循环论历史观指的是将历史理解为一个圆圈,周而复始、周而复返,永无穷尽。我们可以将循环论历史观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严格意义上的循环往复,历史会严格的周期性的重演,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在下一个周期内完全重复的发生。第二类是非严格意义上的循环,历史的若干特征会周期性的重演,但是历史事件则不会严格重复。而我认为赫西俄德的循环论是第二种。

   在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中,强调农业耕作时间,从播种到收获,一个农业周期就告完成;当自然界又一轮寒暑更替的时候,一个从播种到收获的周期又开始了。对于当时的希腊仍是以农业作为主导产业的社会来讲,这样的过程既是天经地义的又是永无止境的。自然的时间秩序也就是人类社会的时间秩序。四时循环的自然时间秩序彻底而又完整的成为了赫西俄德的时间观与历史观。所以在他关于五个时代的“时序论”中才会出现类似于孟子的“一治一乱”:从黄金时代到青铜时代的堕落,青铜时代到英雄时代的复兴,英雄时代到黑铁时代的再堕落,黑铁时代至以后的再复兴。这也恰恰诠释了赫西俄德循环论历史观。

   从上述来看,我们便能窥见,赫西俄德时虽然还不能称西方史学已经诞生,但史学的胚胎已经在孕育之中了。可见赫西俄德对西方史学发展所作出的贡献,称其为承上启下式的人物并不足为过。但应看到的是,他所记录的历史毕竟仍是无意识的,其作品与荷马史诗一样并没有求真精神和运用历史批判方法,因此他的著作还不能称得上完整意义上的历史著作。直到希罗多德时,西方史学才完全诞生。

   总之,赫西俄德在他的这2篇史诗中,集中体现了他进步的史学思想,同时史诗真实地反映了公元前八世纪希腊的社会现实,为我们研究奴隶制城邦形成初期的希腊社会,提供了丰富的历史资料,因此,赫西俄德和他的史诗在西方史学史上所作出的伟大贡献是不容忽视的。诚然,作为农民史学家,他的史学的写作方法、体裁都不够成熟,史诗的主题分散,文章布局和文字组织都不够严密。但是“历史”一词,按古希腊文的原意即为“探索”,就如张广智教授所言:“只要历史之树是长青的,那么历史学定不会枯萎与死亡。历史学家的责任就是要勇于探索,勇于创造,历史学的价值与魅力力也就体现在不断地探索与创新之中,探索之路漫长,作为个体的历史学家的生命可短暂的,但历史学却伴随着浩渺的世界而趋于不朽” 。所以后代的历史学家,如希罗多德、修昔底德才能沿着荷马、赫西俄德有限的脚步将历史学延伸下去,这个领域中,探索,发现,再探索,再发现......以至无穷,才使得历史学的魅力永不褪色!



参考文献: 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 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
                           张广智:《古代西方历史理论三题》,史学史研究,2007年第4期
                           彼得•伯克:《西方历史思想的十大特点》,王晴佳译,载《史学理论研究》1997年第1期
                           柯林伍德:《历史的观念》,何兆武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年              
                           切斯特•c•斯塔尔:《古代世界史》,牛津大学出版社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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