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由kesin于2005-05-16, 22:41:08发表
五
人们总是想当然地认为张无忌没有个性、没有主见、缺乏英雄气概,有时候,这只不过是对这一人物形象的一种典型的误读。张无忌并非没有主见或个件,只不过,他的个性与主见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早在幼年时期,张无忌尚未登上武当山,就被别有用心的玄冥二老抓去,且让他身中玄冥神掌,当然这是为了逼他说出义父谢逊的消息。那求生不得的痛苦煎熬可想而加,但当殷素素问他是否说出了义父的下落时,张无忌昂然回答:“他便打死我,我也不说。”此一言,足见少年张无忌坚强的意志和他的英雄气概。进而,在蝴蝶谷中,受到武功高强的金花婆婆和少女阿离的胁迫,张无忌武功不济,便以牙还手,使得少女殷离对张无忌的个性留下了终生难忘的深刻印象,更好的例子,也许还是当他受到纪晓芙的临终嘱托之后,十四五岁的张无忌便历尽艰辛,将更加幼小的杨不悔万里迢迢地送到她的父亲杨逍的手中。杨逍问他要什么样的报答,张无忌问答道:“纪姑姑没将我瞧低,才托我送她女儿来给你。若是我有所求而来,我这人还值得托付么?”对此,我们还能说张无忌没有性格、没打主见、没有英雄气概么?
成年之后的张无忌当然没有幼年时那样简单,但却决非人们想象的那样,年纪越大就越没有丰意。不想加入明教,但却当了明教教主,看起来是他没有主见、没有性格的表现,
但当时的情况是:“张无忌耳听得杀声渐近,心中惶急加甚,一时没了主意,寻思:“此刻救人至于一切,其余尽可缓商。”可见,张无忌并非当真没有主见,而是始终以救人为重。后来,张无忌在推辞不得之后,对明教约法三章,要求明教上下人人严守教则,为善去恶,行侠仗义;本教兄弟之间务须亲爱互助,有如手足,切戒自相争斗;要求明教对中原各大门派既往不咎,不再去和各大派寻仇。如此立场清醒、旗帜鲜明、思路清晰、言简意赅,又怎么能说他没有主意、没有性格、没有英雄气概?
张无忌当然也确实有“糊涂”、“没主意”的时候,例如赵敏问他,如果她将周芷若杀了,他会不会杀了她替周姑娘报仇,张无忌的回答是“我不知道”,进而说:“我爹爹妈妈
是给人逼死的。逼死我父母的,是少林派、华山派、昆仑派那些人。我后来年纪大了,事理明白得多了,却越来越不懂,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爹爹妈妈?不该说是空智大帅、铁琴先生这些人,也不该说是我的外公、舅父,甚至于,也不该是你手下的那阿二、阿三、玄冥二老之类的人物。这中间阴错阳差,有许许多多我想不明白的道理。就算那些人真是凶手,我将他们一一杀了,又有什么用?我爹爹妈妈总是活不转来了。赵姑娘,我这几天心里只是想,倘若大家不杀人,和和气气、亲亲爱爱的都做朋友,岂不是好?我不想报仇杀人,也盼别人也不要杀人害人。”这些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孩子气、实在太“糊涂”,但其中却有清醒又清新的思路,并且为江湖人生,实际上也为江山历史提供了另一种价值选择的可能。
张无忌确实十分随和,许多事似乎都是无可无不可,但若以为这就是无主见、无原则,那就大错而特错了。最突出的例子是,我们看到,张无忌可以暂时接任明教教主,但当明教势力不但震动江湖而且震动“江山”之际,张无忌却发誓“我若有非分之想,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搞得权欲方张的周正若很是失望。张无忌对“将来的王位”的拒绝和恐惧,赌咒发誓,决不妄想,这就是他的原则。他实在对王位、对政治不感兴趣,当然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份才能,或者说没那种从事传统政治斗争的天性。张无忌有的,只是对中国这样一个数千年的“文明古国”做“人道启蒙”的天赋与条件,那就是他的赤诚、天真、善良、仁爱和悲悯,和他的生命意识、做人良知、人道观念与人文情怀。
在读过杨逍所著的《明教流传中土记》之后,张无忌感慨万千,顿悟“只有朝廷官府不去欺压良民,土豪恶霸不敢横行不法,到那时候,本教才能真正的兴旺”。遗憾的是,张无忌只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一个没有被作者最终确认的知识分子,或许还能做一个合格的明教教主;但肯定不是—个合格的政治家,他自己也坚决不想之当一个政客。而在—个政治家/政客们利用医生、强奸知识分子、改写宗教性质的奇特历史文化圈中,张无忌这样的人即使有再多的悲天悯人之心,也注定不可能有任何真正的作为。他注定不是朱元障这样的政治流氓的对手,所以,及早退出,与其说是一种轻信或软弱,不如说是一种无奈和悲哀。
问题其实还不在于当时的张无忌有何作为、如何行为,而在于今天的作者和读者怎样去认识张无忌的这些行动与作为。我们看到,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将悲天悯人当成胸无大志,而将野心私欲当成伟业雄图:将赤诚真挚当成傻瓜笨蛋,而将撒谎骗人当成智慧精明;将救死扶伤当成软弱无用,而将杀人如麻、流血漂杵当成英雄气概;将人道的启蒙当成无知的呓语,而将霸道的逻辑当成天下惟一的人生至理箴言和历史的规范法则,岂不悲哉?
说的太经典了。和我想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