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轩辕争霸, (已完成)欢迎拍砖
性别:男-离线 张建昭
(大同太上皇帝)

莱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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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慕容翩一惊,道:“姐姐说笑?”慕容柔道:“说的正经事,谁与你说笑?三妹,这是真的,我们复兴大燕国有望了。”慕容翩一时还无法相信,慕容柔又说:“我与你细细讲来。”

    原来,那日白衣女子去后,留梦炎磕头如捣蒜,口中连连称谢:“谢女侠救命之恩,谢女侠救命之恩!……”慕容柔心中暗笑:“堂堂一国宰相,竟然这般风度,难怪大宋将亡。若不是此人对我有用,才懒得救他。”她想到这里突然板起面孔,一字一顿地说:“谁说饶你了?”留梦炎吃这一吓,差点尿了裤子,头磕得更响了,口中不住地求饶。慕容柔强忍住笑,问道:“你说你知道《轩辕心法》的下落?”留梦炎抬起头来,眼睛一亮,连忙回答:“知道,知道,只要女侠……”慕容柔生怕张扬出去,便狠狠地使了个眼色,留梦炎是个精细人,马上住口。慕容柔低声道:“心法在哪里?”留梦炎也低声道:“女侠须答应不杀我,我才肯说。”慕容柔强忍怒火道:“我不杀你。”没料想留梦炎还是不放心,转了转眼珠,道:“女侠须将我送回安全的地方,本相才告诉你。”慕容柔见他对自己摆起了谱,心中好不懊恼,但为了得到心法的下落,她强忍着答应了。先将留梦炎揪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点了穴道,然后换了男装,扮作宰相的随从,又给他解了穴,满面愠色地问道:“你想去哪里?”留梦炎似乎有了护身符,越发肆无忌惮,趾高气扬地说:“中书省。”……

    慕容柔挟持着留梦炎来到中书省衙门前,刚要进去,就见里面走出来一个紫袍大官,见了留梦炎劈头便问:“汉辅,你到哪去了?让我找得好苦。枢密院的急报都堆成山了,太皇太后正催我们想办法呢。”这“汉辅”是留梦炎的字,原来这位紫袍大官正是南宋右相陈宜中。留梦炎苦笑道:“如今这局势,还有什么办法?”言罢便与陈宜中走进衙门里,慕容柔跟在二人的后面不远处,仔细听着二人说话。

    “扬州李庭芝还在死守,可是北兵已然过江,扬州还守着有什么用?”陈宜中边走边说,“常州姚訔、王安节已守了两月,不过我看迟早得破,到那时文天祥所守的平江府也势必不保,临安城下不久就会看到蒙古骑兵了。”留梦炎随陈宜中进入政事堂,慕容柔知道自己以一个随从的身份是不能进的,于是就在外面等着,约有一个时辰,才见陈宜中一个人出来了,又等了半个时辰,留梦炎才缓步而出。慕容柔两眼射出凶光,低声骂道:“狗官休得耍我,再不说出心法的下落,我便宰了你!”留梦炎知道既然她敢进到这里来,肯定没有把这里的守卫放在眼里,便老老实实地交待道:“本相只听到风声说蒙古人急于攻打常州,是要天庆观内的一本什么“心经”,汉人这边都称作《轩辕心法》,别的就不知道了。女侠江湖之人,最讲信用,我既说了,就该放过我了。”慕容柔听罢,恶狠狠地说:“你若诓我,我还会来杀你!”言罢便纵身而去。

    慕容柔说到这里,又对慕容翩说:“我之所以回到少林,是想取得屠龙刀。听传言说这屠龙刀与心法有着紧密联系,我若带屠龙刀到常州,找到心法,必能发现其中的奥秘。”慕容翩道:“少林寺会把屠龙刀借给我们吗?”慕容柔一笑,道:“妹妹你真傻,谁要当面去借?我们暗地里去借就好了。到时我带着宝刀去常州,你留在这里为姐姐作掩护。”慕容翩一怔:“难道去偷?”慕容柔诡秘地一笑……

    常州城,每一段残破的城墙无不浸润着鲜血,没有一处没有创痍。可就是这样一座城,硬是将蒙古人足足挡了两个月。夜里,慕容柔顺利地通过了元兵大营,来到常州城下,施展轻功跃上了城头。可是刚刚落地,她就发现自己被宋兵包围了。宋兵们个个眼里布满血丝,却依然精神抖擞,为首的一个军校道:“此人形迹可疑,必是北兵派来的奸细,将他擒住交给姚大人。”慕容柔心想,反正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且被他们“擒”到宋军头头那里,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发现,于是顺从地被绑了起来。

    常州州衙大堂,夜里仍旧灯火通明,守兵将慕容柔绑至堂前。慕容柔看了看堂内的人,一个文官坐在正位,两边各立着一个文官和两名武将,还有一个和尚和一个老道坐大堂侧厢。那军校一一见礼道:“姚大人、陈大人、王将军、刘将军,适才在城头上捉住一名奸细,等候发落。”原来这四个人分别就是常州知州姚訔、通判陈炤、都统刘师勇、副都统王安节。姚訔还未开口,坐在侧厢的老道突然起身,来到慕容柔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对姚訔道:“府君,此人不是奸细,是贫道的朋友。”慕容柔一怔,因为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堂上的文官武将也一怔,姚訔却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下令道:“道长的朋友,必然不是奸细,松绑。”这时,忽有军兵来报:“北丞相伯颜再次督军攻城!”那道人问姚訔:“形势紧急,眼下府君有什么打算?”姚訔面不改色,道:“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能守则守,不能守则死!”坐在旁边的和尚也站起了身,高声道:“好!有姚大人这句话,我们护国寺五百僧人,当助大人一同守城!”姚訔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道:“国家子民若人人如万安大师这般,大宋何至于此?”万安和尚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国家官员,若人人如姚大人这般,大宋亦何至于此?”姚訔随即下令道:“我与诸位将军去南城督站,大师、道长可回去准备。”言讫与陈炤等人走出大堂。那道人向万安和尚作揖道:“方丈,贫道也回观里打点一下,这就告辞了。”万安和尚还礼道:“老衲能与道长同日为国而死,便是无上的荣幸,请!”

    道人领慕容柔来到天庆观。慕容柔心中暗喜,这不就是留梦炎口中的天庆观么?那道人一进得观里,便对众道士说:“姚大人誓于城同存亡,我等也须做国家的义士。快将观里的文籍收拾一下,不能被蒙古人得了去。”众道士便动手整理观里的书籍,全部装进石函之中,埋到观内老君像的下面。

    那老道从容地对慕容柔说:“慕容姑娘是为了心法的事来的吧?”慕容柔惊得半晌无言,这老道不但看出自己是女的,还知道自己是慕容世家的人。那老道不等她回答,就又说话了:“慕容世家英杰辈出,代代有复国之志,然而过了几百年仍未复国,为什么呢?”不待慕容柔开口,他便自己回答道:“是天命!天道有常,非人力可以强求。姑娘对《轩辕心法》感兴趣,我可以对姑娘讲讲它的来历。此心法相传为孟珙孟元帅与江南一批武学名家共同编著,其中不但有武功秘籍,还有兵法战策,集中积累总结了华夏千年的兵家之术及武学经典,有经世安邦之用,孟元帅临终前交与李庭芝,令其妥善保管,不想其间被人盗去,流落江湖,今我天庆观偶得此书,北兵若破城,我等情愿殉国,为防被蒙古人得去,可转交姑娘保管,不过奉劝姑娘,凡事不要太执迷,世上很多事,非人力可为,还忘姑娘牢记。”言罢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裹,交给慕容柔。慕容柔没想到会如此轻易地得到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轩辕心法,他不知道老道为什么会认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来意,为什么把心法交给自己,心中尚有诸多疑问,刚要开口一问,一名小道士从观外跑来,大声嚷道:“不好了,不好了……蒙古人进城了,直奔我们这里来了……”老道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果然来了。”又转身对慕容柔道:“姑娘快走吧!”慕容柔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老道嘴里问明白的,从老道的神情里也可以看出他不容许自己多问,于是说了声:“道长保重。”便离开天庆观,准备出城。

    由于不知道蒙古人的主攻方向,她便随意选择了南门,这正是元兵最多的地方。还没到南门,就见城楼附近陈炤正带领宋军与元军血战。知州姚訔业已战死,护国寺的五百和尚也全部殉国。慕容柔施展轻功跃上城内土山上的嘹望楼向下观看,寻找出城的时机。只见城门内刀光剑影,一片混战,宋兵越打越少,元兵却源源不断地从城外杀进来。一名宋兵从城北方向跑来,对陈炤大呼道:“大人,北兵尚未合围,东北门可以突围!刘将军已突围出城了!”陈炤听得此言,向后望了望,又毅然回过头来,对天起誓:“离开此地一步,便不是我陈炤应死的地方!誓与常州同存亡!”

    慕容柔听得东北门可以走,正要跃下嘹望楼,忽听一声长啸,气冲云霄,循声望去,陈炤中箭身亡!慕容柔心中一震,暗忖:“大宋虽有留梦炎这等贪生怕死之辈,却也有姚訔、陈炤这样的忠臣。国有忠臣而亡,实在是可悲。”然而,压在肩头的重任不容许她多想,她跃下嘹望楼,转投东北门。她没有料到,当她到达东北门时,元兵已经合围了,王安节带领最后十几名宋兵与蒙古人做殊死一搏。蒙古人的通事向他喊话道:“宋将听真,我丞相有令,你若投降,仍可保富贵,全城百姓亦可保全!”王安节仰天大笑,道:“我乃大宋名将之后,焉能降你!”不多时,通事又喊话:“宋将是哪位名将之后?报上姓名!”王安节手持短刀,正与元兵肉搏,回话道:“我乃王坚之子王安节是也!”提到王坚这个名字,蒙古人心有余悸,十八年前,蒙哥汗正是死在王坚所守的钓鱼城下。此时,元兵主将听了通事的翻译,登时大怒,一挥手,元兵一拥而上,王安节与十几名宋兵全部捐躯!

    慕容柔藏在民房后面,不忍再看下去了,她下意识地掣出屠龙刀,突然想起了老道的所赠的包裹,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有一本薄薄的书,她忙将书翻开,却惊呆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心法,而是一部《道德经》!慕容柔不明白老道为什么要骗她,她思前想后,又突然想起老道曾令弟子将观中的藏书装进石函埋在老君像的下面,里面会不会就藏着《轩辕心法》呢?时间紧迫,不容多想,她便又向天庆观奔去。

    慕容柔施展太虚步法,疾走如飞,不料与迎头撞上一人,自己一下子被弹出几丈远才勉强站住。她心中暗惊,什么人有如此强劲的内力?抬头一看,竟是一个蒙古大汉!那汉子开口说话,竟然讲的是汉语:“姑娘是要找‘轩辕心经’么?”慕容柔好不气恼,怎么仿佛每个人都对她的计划了如指掌似的。她反问道:“你又是谁?”那汉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施礼道:“在下铁木新哥,在此等候多时了。那徐道明和那一群臭道士死也不肯说话,已被我杀了。姑娘你急着跑回天庆观,想必是知道心经的下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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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宋史·忠义传》载——徐道明,常州天庆观道士。德祐元年,北兵围城,道明谒郡守姚訔请曰:“事急矣,君侯计将安出?”訔曰:“内无食,外无援,死守而已。”道明亟还,慨然告其徒曰:“姚公誓与城俱亡,吾属亦不失为义士。”乃取观之文籍置石函,藏坎中。兵屠城,道明危坐焫香,读《老子》书。兵使之拜,不顾,诵声琅然;以刃胁之,不为动,遂死焉。

今把徐道明藏在石函里的书杜撰为轩辕心法。

注2:万安、莫谦之等和尚带领僧人助宋军守常州之事为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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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7 15:08 资料 主页 个人空间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二十九
    张建昭惨然一笑,对伯颜道:“老贼果然阴毒!枉我鞍前马后为你们鞑子出力,竟落得如此下场。”伯颜仰天大笑,道:“事到如今,你们还在同老夫演戏。你以为你们的阴谋老夫不晓得么?”

    张建昭与上官花花大惊,相对一望,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知道些什么,然而两边都是疑惑的目光,便顿觉失望。上官花花当即大笑道:“果然老奸巨滑,既然我们的计划都被你知道了,何不早杀我等?”伯颜不动声色,捏着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笑道:“你们想演戏,就要演得真,就要不惜与中原武林作对来骗取老夫的信任。你们的苦肉计老夫早就识破,故而将计就计,借你们的手除掉老实和尚等一班难缠的武林人物,然后在你们撕破面具之前,先下手为强。岂能让你们有刺杀本帅的时机呢?”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张建昭听罢一阵冷笑,对着伯颜一拱手,道:“伯颜丞相刚刚四十岁出头,就玩得这么精,让老叫花子佩服!不过……”伯颜听得“不过”二字,顿时敛起笑容,略带紧张地问:“不过什么?”张建昭与上官花花对视一笑,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可没有解药,丞相当真就不怕?”伯颜听得这一句,甚是糊涂,道:“什么意思?”张建昭随即大笑道:“老贼自己中了毒,当真不晓得么?”伯颜听后先是一惊,随即转为镇静,道:“少得诓骗老夫。”然而铁木新哥此时却汗如雨下,叫道:“丞相,不好!我们上当了!”铁木说完便要与张建昭等人拼命,但稍一运气,便觉血脉贲张,头痛欲裂。他只得理气收功,骂道:“蛮子使诈,果然厉害!”

    张建昭大笑道:“中原有句俗话,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老叫花子闯荡江湖四十年,如何不知你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你摆鸿门宴,我们便可将计就计。”言罢一拍手道:“少侠出来吧。”

    只见帷幄后面传出一阵笑声,闪出一人。铁木失声叫道:“慕容秋!是你?”慕容秋笑呵呵地走向铁木,道:“不错,是我。刚才将毒酒掉包的人就是我,铁木新哥你纵有神功在身,又焉能察觉《轩辕心法》中的‘瞬虚步’的厉害?”他来到酒席的旁边,两眼突然射出凶光,道:“ 铁木新哥,阿姐死后,我一直跟着你们,今天就是我为阿姐报仇之日!”言讫运气于掌,便要劈下。而正当他掌至半空之时,忽觉体内真气骤散,浑身瘫软。他猛一回头才知道,自己被上官花花点了穴道。

    上官花花道:“慕容少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已答应今日不杀他,为何言而无信?”慕容秋苦笑一声,无奈地叹道:“罢罢罢,今日便饶他。两位帮主已大功告成,自去享受荣华富贵去吧!”又对铁木新哥道:“逃得一时,逃不得一世。今日我与两位帮主有约,暂不杀你,宽限你几年死期。慕容秋告辞!”只见他身形一抖,穴道竟自行解开,而后飞身而去。

    伯颜早已大惊失色,惶恐之色溢于言表,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想怎么样?”张建昭笑道:“‘十年生死两茫茫’若调理不好,可以顷刻毙命;若调理得好,十年后毒发身亡。此毒虽无解药,不过丞相放心,丐帮尚有‘灰泥丹’可以宽延死期,须每三日一服,方保无虞……”

    伯颜心里有了底,镇静了些,低声问道:“你们想怎么样?”张建昭一笑:“我等已尽人事,但听天命。而今天命在北,我等只得随着丞相一同享受荣华富贵了。”伯颜缓缓地点了点头……

    **************

      至元十七年三月,元大都。

    囚牢的门前,一个蒙古兵拦住了一位军官模样的人:“你是什么人?牢里关着要犯,不能进!”那人不慌不忙,用汉人的口音说道:“我奉敕旨前来探视。”言罢掏出一块金牌,对着蒙古兵晃了晃,便走了进去。
    来到关着要犯的土牢前,牢门锁得紧紧的,并贴了封条。透过牢狱的栅栏,那军官看到牢内一个中年汉人背对着他正襟危坐。
    “你是谁?”中年汉人头也不回,不慌不忙地问。
    那军官拱手道:“在下张建昭,官拜汉军千户。今奉命来见文丞相……”
    那中年汉人不待他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还是没有回头,他缓缓道:“我知道,你是来劝我投降的,你……”他说话的同时用手一指西面的墙,“看吧!”
    张建昭顺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先是吃惊,而后是羞愧,大牢土墙上是文天祥亲笔所题的《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文天祥依旧没有回头,朗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老夫九死一生,落得今日。自五岭坡兵败,身陷贼手,张弘范、留梦炎、博罗……连德佑皇上都来过,老夫于国无愧,而今只求一死。”
    张建昭被诗中字里行间的浩然正气深深地震撼了,他最后握紧了拳头留下一句话:“文丞相,我明白了,您保重!”言罢大步走出死囚牢。


    当夜,千户府内,张建昭一个人在书房里,手里摆弄着一把光华闪闪的匕首,口中自言自语地吟道:“十年磨一剑,锋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吟至此,长发一叹。这时,忽听有人接道:“谁有不平事?”张建昭忽地警觉起来,问道:“谁?”从书架后面闪出一人,对张建昭拱手道:“张帮主,别来无恙。”张建昭一惊,道:“慕容秋!是你?”
    慕容秋笑道:“亏得帮主还记得小可。张帮主的鱼肠宝剑从未示人,今天拿出来,莫不是要刺杀忽必烈?”张建昭苦笑一声,道:“我乃卖国求荣之人,怎么会害自己的衣食父母?简直笑话。”慕容秋大笑道:“张帮主年轻时便响誉武林,若是贪恋富贵之人,又何必去做叫花子?”张建昭闻言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地说道:“年轻时有血气。老了,总是会变的。”他眼睛盯着慕容秋道,“慕容少侠此来,不会是跟老叫花子说这些的吧?”
    慕容秋一笑,道:“帮主就是帮主,晚辈此来,是要请教一件事。”
    “讲。”张建昭将宝剑入鞘,放在桌案上。
    “晚辈受陆兄之托,保管《轩辕心法》,却觉得此心法似有残缺,不知……”
    不待慕容秋说完,张建昭放声大笑道:“是少侠练不下去了吧?”
    慕容秋尴尬地一笑,张建昭摇着头说:“当初你姐姐冒生命危险入常州拿出来的东西你都忘了么?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慕容秋一惊,追问道:“莫非是《道德经》?”
    “不错,武学,非一招一式之学。天下事万变不离其宗,须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张建昭引用〈〈道德经〉〉的原话,却故意留下半截不说。
    “道法自然!”慕容秋恍然大悟,向张建昭深作一揖,道:“帮主不愧武学大师,受教!晚辈告辞,还望帮主保重!”言讫便要飞身越窗而出,却突然停住,回头对张建昭道:“张帮主,晚辈日后潜心学道。阿姐的仇……”张建昭早已明白,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交给我吧。”慕容秋留下感激地一笑,便瞬间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


    翌日,张建昭受召入偏殿,觐见忽必烈。
    “文天祥怎么说?”忽必烈直截了当地问。
    “回陛下,文天祥大义凛然,非言辞所能动。”
    御书案被狠狠地拍了一下,整个偏殿都觉震动。
    “若不是觉得此人颇得南人民心,朕何至于低三下四,屡次劝降于他?”
    张建昭跪在殿下,手慢慢向腰间摸去。御前护卫铁木新哥有所察觉,忽地上前一步。
忽必烈一惊,道:“何事?”铁木新哥不语,直视张建昭。张建昭微微抬头,二人对视,空气登时凝固。忽必烈似乎也感到了有些不对劲,警觉地看着二人。此时殿中只有三人,而殿外却有执事宦官与镇殿武士,忽必烈却没敢动,也没敢言语。
    刹那间,张建昭腾身而起,拔出腰间的三寸鱼肠剑,手一扬,对准忽必烈便要掷出。铁木新哥为保护忽必烈,便做好飞身接剑的准备。不料张建昭宝剑虚晃,并未掷出,而是抢上一步,来到御书案前,举剑要刺忽必烈。铁木新哥大惊,回身欲夺剑,腾身跃起,使出“大鹏展翼”,扑向张建昭。张建昭的剑眼看便要刺到忽必烈的脖颈,见铁木新哥压顶而来,嘴角忽然露出让忽必烈终身难忘的诡异的一笑,剑锋偏转,飞速刺向空中。铁木新哥为救忽必烈,没有防备自身,也没有料到张建昭会舍弃忽必烈而刺向自己,又身负剧毒,无法利用内功闪避。随着“噗”地一声,宝剑就这样刺进了铁木新哥的心窝。
    忽必烈呆坐在书案后面,一动未动,见御前护卫已死,便闭上眼睛,引颈待戮。张建昭将带血的鱼肠剑拔出,没有擦拭便来到忽必烈跟前……

    过了许久,忽必烈睁开眼睛,惊诧地发现人已不在跟前,却见书案上留下一柄带血的短剑……

    ************

    常州城天庆观的墙根前,一位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老人坐在地上,一边提着酒葫芦喝酒一边烧着纸,引来过往行人侧目观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老人口中缓缓地念叨着:“老实和尚大师,老叫花子来看你来了!”他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八年前我把你害死在这里,今天来请罪……还有上官花花,她六年前远走南洋……昔日武林的当家人可就剩下老叫花子我了……”他癫狂地笑了半天,继续说:“我还是没杀忽必烈,没杀他!嘿,就算杀了他,咱大宋还是没戏……不过,我把铁木新哥给收拾了,老哥哥你哪天或许就在地下碰上他了,代我向他问个好……”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围在旁边的行人都半信半疑地听着他念叨,内中却有几个人觉得不对劲,结伴找官府去了。
    那老者又喝了一口酒,继续念叨:“前年河北一闹,忽必烈害怕了,就杀了咱的文丞相。咱汉人如今的日子,苦啊!”他打了个酒隔,口齿有些不清了,依旧念叨着:“不过老哥哥你放心,大宋……虽然……虽然完了,鞑子也蹦达……蹦达不了几天。我估摸着,多则一百年,少则……少则五十载,天下还得回到咱汉人手里!”
    人群里突然一阵骚乱,几个官府的公人吵吵嚷嚷地挤进人群,连枷带锁地把老者五花大绑,要带回官府。那老者见来了一群公人,仰天大笑,大喊了一句:“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之后又发出一阵大笑,突然伸出右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越掐越紧,不多时便锁喉扼吭而死……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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