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狼不再是狼 - 现代文艺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没落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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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16 08:42 资料短消息看全部作者

当我还是小狼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你一定要残忍，不要问为什么，不然你不会活下去。”于是当妈妈冻倒在雪地上的时候，我便不再是小狼了。
月光洒在峭寒的悬崖上，洒在远处雪亮的松林上，洒在我冰冷坚硬的毛发上。冷，真的好冷，但是我不屈服！“嗷-------”我在呼唤，但是我不知道我在呼唤什么，妈妈曾经说，那是狼族的盟约，也是野性的呼唤。但是我觉得我呼唤的是遥远的一个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饥饿，让我无法思考；寒风，让我的眼睛迷离；雪地，让我的四肢深陷。我要活下去，我对自己说。
忽然，我看到了一团白色的身影----是兔子，在我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的身子已经本能地扑了上去。兔子那惊慌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我还会继续在冬天活下去。她飞快的在前面跑着，毛茸茸的身子让我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似乎看到了那毛下诱人的血管。
兔子忽然绕过一棵大树，天，难道她的家在那里？如果让她逃进洞里，我可是前功尽弃。我急忙冲了过去。谁知转了个弯，竟然脚下一滑，身体狂坠，掉了下去。
四肢落地，一片冰硬。“这是猎人的陷阱。”我心中一片冰凉。迎接我的是兔子那双慌乱的眼睛。呵，她也在这。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头顶的那一小片天，“应该怎么办？”我有些犹豫。洞太深了，我根本蹦不出去。
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我一口叼住了兔子那美丽的脖子，可能是吓呆了吧，她竟然没有任何挣扎。就在我要咬断它的时候，我看到了她那双眼睛，迷迷蒙蒙的，好像雨后的森林。我的心一动，把她放下了。吃掉她，剩下的几天怎么办？还是忍一忍吧。
兔子缩成一小团，漂亮的长耳朵紧紧的抿在脑后，她在瑟缩着，眼睛都不敢看我。
“喂，干什么那么害怕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放松了语气，还是先和她聊聊天再吃她吧。
“我妈妈说，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兔子小声道。
“切，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不陌生了啊！我都追了你大半天了。”
“可是……你是狼啊！”兔子缩紧了身子。
“我不是狼，我是狗。”我嘿嘿一乐，冬天里的狗应该是趴在温暖的火炉旁边睡大觉吧。
“啊？！你不是狼啊！”兔子的耳朵一下子直了起来。
“嗯，”我特意露出一个我自认为很酷也很温和的微笑：“我是狗，不会吃你的，刚才叼住你只不过是怕你冻坏了，给你暖暖身子罢了。”
“哦，那谢谢你。”兔子笑了，身子慢慢放松开来。
看着她身上蓬松雪白的绒毛，我咽下一口口水，她还真是没有机心啊。
“我们怎么出去啊？”兔子看着高高的洞口，发愁道。
“出不去了。”说完，我自己都感觉很疲惫。是啊，出不去了，我的一生就要埋没在这个雪下的洞里，要等到明年春天冰雪融化的时候，猎人才会发现我的尸体吧。
兔子愣住了，然后开始哇哇大哭，白白的绒毛沾满了泪水：“我不要死啊，我不要死，我要吃胡萝卜……”
“吵什么吵？！”我忽然大吼，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一痛，吃了她，我还能活几天？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兔子见我发怒，不做声了，但仍是在低声啜泣：“我就是要吃胡萝卜！”
“你看我像不像胡萝卜？！”我龇牙咧嘴的大叫道。
兔子停止了哭泣，认真的端详了我一遍，说：“唔，你不像胡萝卜，胡萝卜比你可爱。”
我无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洞里也更冷了。我忽然打了个寒噤-----不行，这样我冻也冻死了。我把眼光瞄向那只兔子，看来是时候送她上路了。
我刚想起身，兔子却忽然靠了过来：“我好冷……”，说着竟然钻进了我怀里。
“喂，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大叫，双手抓住她的两只耳朵，把她从怀里提了出来。
“唔，可是你是狗，我是兔子啊……”她摇晃着雪白的身体，长长的耳朵在我手里荡着秋千，趁我思考的功夫，竟然又跳进我的怀里。
“我困了，别打扰我啊。”她抻了个懒腰，竟然开始睡觉。
不行，我可饿坏了，不能放过她了。我张开大嘴，伸向她的身体------嗯，她的个头也太小了，还不够我塞牙缝啊！想到吃掉她，我就要独自忍受剩下的日子，我竟然有了一丝后悔。
“啊，口臭……”她闭着眼睛，双手把我的大嘴推开，而我也没有用力抵抗。
———还是在忍一忍吧，吃在太早，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好钢用在刀刃上，实在忍不住再吃她。冰冷的洞底，我暗暗下定决心……

三天过去了，我已经饿得皮包骨头。而兔子那双灵动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这三天来，为了免于冻死，我们紧紧靠在一起，还要经常聊天，不然恐怕会一睡不醒，好几次我都要睡过去了，全被她敲醒。
“兔子，我吃了你好不好？我实在是太饿了……”我笑道。
“嗯，不好、不好、不好……”
“为什么啊？你让我吃了才能显出你的大公无私啊！”
“你有口臭，会传染给我的……”

“兔子，我吃了你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你有口臭……”

“兔子……”
“不好……”
“兔子……”
“……”

我走上一片绿油油的山坡，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坡下是上千只白白的牛羊。啊，真多啊！我咽了一下口水。
我慢慢走下山坡，那些牛羊都在友善的看着我，让我更加悠闲了。坡下有一条小溪，“嗯，我先漱漱口吧！”我低下头开始喝水。嗯，这水挺甜呢，还暖暖的。
忽然一阵风吹来，草地不见了，牛羊不见了，小溪不见了。我睁开眼，茫然四顾，却发现四周依然是一片冰冷的洞穴，而一只兔子躺在我怀里，脖子上汩汩留着鲜血。
我舔了舔舌头，甜丝丝的……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突然感到好无力，胸口里有一个地方好痛。
“不怪你……是我自己故意让你的牙齿划破的……那时候你睡着了……”她忽然笑了，眼睛里竟然有了动人的神采。
一滴混浊的液体从我的眼角留了下来，落在她的伤口上，她抽搐了一下：“其实……”
我立刻竖起了耳朵。 “其实……我知道你是大灰狼……”她在我怀里慢慢的露出了笑容，声音低低的：“但是，我……更觉得……你像……一只胡萝卜……”

雪地，朔风，满月。
一声凄厉的狼嚎从地底深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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