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姬子璇玑钤
性别:男-离线 悼红狐

白衣伯爵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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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5 13:4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姬子璇玑钤

(一)
两汉儒风邪刮,至哀平年间臻于极致,儒者术士混而为一,托于河洛,为神道立教,伪出三十六篇,名称都十分瑰怪,类如《钩命诀》《乾凿度》《含神雾》《稽命徵》《运斗枢》者数不胜数,因其附义儒学典籍,比之经书,故名纬书。本篇采《尚书璇玑钤》之名而用之,以扯淡为用意,诸位不妨一笑观之,解颐而已矣。是为题解。

(二)
《红楼梦》第五十六回有探春“兴利剔弊”一段大文字,其中写与宝钗论学涉及到本叫《姬子》的书。关于这本书,自然是无考的,不过因言“姬”姓,很让一些学者猜测出自周公之属。这段文字要点有三,是解题的关键,一是明言此为子书,二是径引了半截文句,三则暗示所引文句的后半截可致使文意翻转。

猜测此书出自周公的人,除了姬姓之外,还有一个理由,因前文宝钗嘲讽探春“把朱子看虚”,所以探春所幸杜撰一个儒家的老祖宗去压朱子一头,实在是赌气之举。于是有论家据此引申,宝钗追问“底下呢”一句,乃是看破了探春的小把戏,故意为之的举动。果然,底下不可复见了。

但是,有一个细节必须要注意到,在宝钗反问之后,探春并未有羞赧的神情,而是从容说道,“念出底下一句来,我自己骂我自己不成。”假设此书纯为临时杜撰之作,那么,听到宝钗调笑,探春再如此作答,无疑有了自作聪明之嫌,徒惹人嘲笑了。以探春之精干要强,何至于此呢?况且,第三回宝玉杜撰《古今人物通考》时,她就曾插话问典故,可见这类出丑之事,断不可演自探春身上。所以,雪芹明示“无年代可考”的申明,在此处需要另眼甄别。即,在小说环境下,这本《姬子》书确然存在,且是一本“子书”,于是推断这本书的原型便可着手了。

首先,子书源出先秦,历代均见增补,但总不逾几大流派的界限。这其中一定不会包括周公之书,因为那肯定要被归入经书的范畴了;
其次,原文引句有“背孔孟之道”,圈定了年代上限;
再次,续句一出可翻转原文文意,则补法就出现了两种。
①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此所以败亡之法也。
②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则不可胜记。
前一种是儒家的补法,后一种则是别家对儒家的斥责,如果接下去,还可以继续续道,“何也?以其悖时疏阔,用世而不经,故人主咸弃之耳。”果真如此,那真成了宝钗所言,“你再出去见了那些利弊大事,越发把孔子也看虚了。”

补法既出,则可推断《姬子》书的来历了。

(三)
先秦子学,源流十家。农、杂、名、阴阳、小说者流,不足为道。纵横其旨趣或相合,不过本家典籍散佚,人所无法探求。故所馀者,儒、墨、道、法而已。

论家曾言,《姬子》这一言半句极似王夫之的腔调,引《读通鉴论》评唐太宗,“夺伊、莱、周、召之言以为已言”证明,其实大不然,因为这句话之前,船山说,“今太宗之言,非尧、舜、汤、武之言”可见。意思是唐太宗处人君之位,却行人臣之言,君臣包办,于是“下且何言之可进,而闻善之路穷。”

又言《墨子》,墨子后学有《非儒》篇,此篇主讲儒学制度的矛盾及与人伦之乖谬处,又曾借晏婴之口,攻讦孔子,说孔夫子言行不一,实则大伪,其学说有“贼天下”之病。不但不见迂阔,反而自己也是言必称尧舜,足以看出与《姬子》不是一路来的。

其实,欲知《姬子》书的渊源花落谁家,需要“听其言而观其行”。探春言毕,马上有了执政的主意,简而言之就是承包。承包有如下好处:
一、专人任事,无荒怠之弊;
二、各司其职,有养物之功;
三、专营无税,体恤下之意;
四、开源节流,忠公中之财。
总而言之,“将此有余,以补不足,未为不可。”

但凡稍有留心者,心里此时已有了主张,《老子》第七十九章(据马王堆帛书甲本顺序)说,“天之道,犹张弓者也,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故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

探春所言之四项好处,竟然与老子言天道合辙如一。据此再证之,或有启发。“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诚能知园圃的事,派准他们收拾料理”,可比附划大观园而分治,此老子小国寡民之术。而“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的养物之功与恤下之意相互勾连,这是老子喻水之德。

探春这一项举措,四种好处,以小国寡民为基础,佐以水德事下的本事,活脱脱一副老子哲学。而探春居上位,这便是《汉志》所言“道家者流,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的翻版!

如此,前补便找到了它的底里,我所补者全文是,

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则不可胜记。何也?以其悖时疏阔,用世而不经,故人主咸弃之耳。

如果续上一段《韩非子》简直天衣无缝,

今世儒者之说人主,不善今之所以为治,而语已治之功;不审官法之事,不察奸邪之情,而皆道上古之传,誉先王之成功。儒者饰辞曰:“听吾言则可以霸王。”此说者之巫祝,有度之主不受也。故明主举实事,去无用;不道仁义者故,不听学者之言。

而道法之传承,韩申之学及黄老之术,实无需以本篇再详道之了。这也就可以想象,日后探春“杏元和番”之际,胸中大抱负施展的根源,彼时身处异域,自然是连“孔子也看虚了”。

当然,这或许只是曹雪芹对第三回宝玉杜撰的戏谑照应之笔,不论如何,考究起来,总是蛮有趣味的哩。

2010.4.25

[ 本帖最后由 悼红狐 于 2010-4-25 15: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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