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贼水浒(修订版), 贼三国圆满落幕,俺继续贴贼水浒,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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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颍侯太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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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可以联系一下作者看是否有意出书,俺认得一个朋友,专作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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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4 17:08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在这里替无双兄感谢孤狼兄。
无双兄确实有意出书,且已在准备了,据说在五月左右出版。
孤狼之美意,小弟会转告无双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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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颍侯太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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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原帖由无为楼主于2006-03-04, 17:08:00发表
在这里替无双兄感谢孤狼兄。
无双兄确实有意出书,且已在准备了,据说在五月左右出版。
孤狼之美意,小弟会转告无双兄的。

到时一定解囊。先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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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5 13:0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到时要买本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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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8 22:55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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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8 23:39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这样看是够累的!出书吧,偶一定买!为了林冲

还有贼三国也是,等连载完毕就出书吧,虽然小弟没多少钱,但是这书还是要买的

[ 本帖最后由 jhgfd 于 2006-3-18 23: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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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无为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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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 11:35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二回 问心肺吴用飞书 论刀甲时迁下山

话说吴用军行二日,却自将中军断后,每日止三十里,却不见卓正将兵追来,几个中军头领道:“军师要防追兵,眼见得卓正全无动静,自是被俺梁山军杀的怕了,今隐龙山危急,不兼程而行,去救应宋江哥哥,却待何时?”因入帐来和吴用说知,吴用笑道:“明日再行一日,若依旧无追兵时,便兼程赶回梁山去。”依旧教如原先布置了行事。

及明日又行,到中午时分,梁山军正行间,忽然后面尘头大起,断后游骑飞来报道:“天门军马无数赶来!”众人大惊,吴用笑道:“此前军之虚兵也。”便教王定六引军只顾奔走,尽弃行军辎重数百车于路,金银财帛,于路丢弃无数。天门军马追到,却是高煌韩寿二将军马,眼见得财帛满路,众军卒大喜,各自抢夺争取,再不成士伍,高煌、韩寿约束不住,一时大乱。吴用早登小山,看的清楚,便教举起红旗,只听一声炮响,杨雄、刘唐各引精兵二千杀出,王定六自领兵杀回,将天门军马围在核心,天门军马各取财货,谁有心抵敌?因此各自奔走,被梁山军马大刀阔斧,杀的逃死无路。高煌、韩寿却早得卓正吩咐,将前追赶的尽是老弱军卒,只要引梁山伏兵出来。二人见梁山伏兵杀出,便是完了军令,各引亲信军卒,就乱军中冲突而走。

杨雄刘唐引军赶来,只听喊声大作,却是胡浚、费声、安辉、吉亮引天门二队五千军马杀到,就与杨雄刘唐厮杀,杨雄刘唐抵敌不住,就自败走,胡浚、费声等相视而笑道:“果不出总管所料,贼军尚有埋伏也。”就虚做追杀之势,却自分前后二队,追不数里,吴用在小山上望见,却教换起青旗,左右炮响,赵得胜丁朝兴各引兵杀出,就截天门军马之后,杨雄刘唐与王定六合军杀回。胡浚、费声冷笑,自将前队与杨雄等厮杀,安辉、吉亮、高煌、韩寿各领军就反杀梁山二路伏兵,因此几路军马纠缠,杀做一团。

正厮杀间,赵得胜丁朝兴军后喊声大作,却是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将天门军马第三队赶到,就反把赵得胜丁朝兴军马围在核心。赵得胜丁朝兴大怒,各自引军冲突,却是众寡不敌,渐被围困。吴用却在小山上观看,见天门军马势大,自家军兵渐渐支持不住,只是微笑,便教再换黑旗,过不多时,却见两路军马冲到,各打“甘”、“花”旗号,却是前后两边军马数场大战,天门军马皆知甘茂花荣二人英勇,各自畏惧,此时见二人旗帜出现,不觉自相惊乱,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急自整顿,急急回军,又将这两路军马截住,待寻来将厮杀时,却乱军中寻不见,因此只是一般混战。

却说卓正将军马分作四队,自与吕义引一万精兵在最后,却遥见梁山军马三伏皆出,心中大喜,与吕义道:“贼人计穷矣,甘茂花荣为贼人勇将,故吴用使作三伏以掩我军,今既出现。将军可引精兵尽力攻击,休使二贼走脱,便报杨思温将军之仇!”吕义听得,大喝如雷,就跃马挺戟,杀入梁山军马队中来,后面大队军马赶来,这两队梁山军马如何能支,被杀的星流雨散,四散奔逃。吕义耀武扬威,追杀败军,只撞不着甘茂花荣,心中也自疑惑,忽得小军报道:“山后又两路军突出,反杀奔卓总管后军去了!“ 吕义大惊,急骤马回来,当先早一员大将拦住去路,喝道:“匹夫留下首级!” 吕义看时,却是甘茂,两眼冒火,跃马便取甘茂,两将交马,战有十数合,不分胜负。却是花荣引军冲突,直取卓茂,却是卓茂早有防备,身边早伏下弓弩手,见花荣冲突来,便只教放箭,花荣引当先数十骑多被射死,花荣大怒,取弓箭在手,连射卓茂军中数员偏将下马,却当不得他箭雨,也只得回马,因此冲突不进。

却说两军十数路军马混战,约有一个时辰,不分胜负,却是忽得天门军马来路,烈火冲天而起,后队飞骑来报:“梁山贼军数路,杀奔天门城去了!” 天门军马大乱,却是卓正镇定,喝道:“此贼疑军之计也,贼军大队都在此间,不过以小队扰城放火,乱我军心尔,各军镇定!”只是喝教军马冲杀,只是诸军慌乱,反是梁山军马气盛,踊跃杀来。因此渐渐不能支持。

卓正正心惊间,忽地后面一骑如飞,直入中军,作天门衙中使臣打扮,就飞报卓正道:“城中梁山贼人作乱,接应梁山贼人入城去了!秦知州教大人急速回军保城!”卓正闻得,手足无措,左右闻得,各自便走,因此天门军马大乱,大败而走,却是诸处军马都被梁山军马裹定,挣扎不出,诸将各无战心,都不顾军,各自突围而走,因此天门军马降者极多,诸将中安辉被杨雄砍死,韩寿死于乱军之中,正是大败亏输。眼见得:旗帜衣甲满道路,金鼓刀枪尽抛光。

卓正与诸将忙忙如漏网之鱼,急急似丧家之狗,只是舍命奔走,正走间,三路军冲突而来,左是马劲,中是天子山,右是罗士奇,又大杀一阵,卓正得诸将拥护,拼命突围去了,高煌堕后,被马劲活捉,并擒杀的败军甚多。三将大喜,欲追杀时,却见自家军后路火也起,各自惊疑,不敢追杀,急回军来。

于路逢来吴用差来小校,就教三人回军,原来天门州军属下博州兵马使安瓴、和州兵马使寻云各领三千军马来援天门,于路得卓正号令,就教二将乘天门州追兵赶杀梁山伏兵之时,就抄截梁山后军,放火为号,好乱梁山军心。二人依令进兵,与张横张顺李忠周通对阵,也依令乱放起火来,谁知这把火却晚了半个时辰,已方军马早自大败,二人却不知,犹自与张横张顺等混战,却是吴用闻报,又见已方军马已自大胜,就教杨雄刘唐引军接应后军,反抄在二人军后,反将二将围住,因此前后夹击,安瓴被张横杀死,寻云被李忠一枪搠着,乱马踏死,其余军士见不是头路,都大半归降。因此梁山军马两处全胜,却也胜的甚险,若是这把火先起时,却自先乱了梁山军心,堪叹卓正好个计算,只因一着之差,此番又败于吴用之手,正是:庞涓空有孙膑恨,周郎偏遇诸葛强。几番妙策空安排,却见自家先败亡!

却说卓正与诸将退走的三十余里,不见梁山军马追来,方自安心,于路收拾的败残军马五千余人,又见诸将多自带伤,心中惭恨,只是默默不语,却记着天门城池危急,引军急急回来。及连夜赶到天门城下,目瞪口呆,依旧是自家城子,哪里有梁山军马?卓正急问时,方知是正午时一队梁山游骑赶到城下,就城下空处堆积柴草放起火来,城中不知贼人底细,因此不敢出战,贼人放得几把火,发声喊,便自去了。

卓正呆了半晌,却见秦知州早来城上,无奈且进城来。秦寿已听得卓正又复大败而回,脸色铁青,卓正自跪了请罪,却说起秦知州差人催自家回军时,秦寿怒道:“卓总管如何这般颠倒?你自在前军厮杀,我自保守城池,却是城子好好的,我差人催你回军做甚?若说是我派的,那使臣何在?” 卓正看左右时,哪见那人踪影?方知是中了贼人之计,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向后便倒,正是:几番对局才不如,恨怒滋味独自知。

当下秦知州也惊,急教人将卓正救起,却是气怒攻心,昏迷难醒,急叫人送卓正回家养病,一面将城中军马且自家管领,就收拾败残军马,催请救兵不提。

看官你道如何?却是吴用预先安排杨炎,就领数百军士预先伏在城左近,等数十里旗号传来,就抢出来在城外空地放火,又伏下天子山等三枝军马,于天门军马来路放火,因此乱了其军心。吴用又教杨炎选员随自家久的伶俐心腹小校,就假扮天门使臣,一色公人打扮,假传口信赚了卓正,便是卓正再精细,乱军中哪里得来分辩?自中计倾了军马,这便是吴用与花荣、甘茂商量的计策,不由得卓正不吃这条计,因此上梁山军马全胜,便见此计端地妙处。

却说梁山军马大胜,吴用收住军马,检点时杀死天门军马无数,归降生擒者万余,吴用却教将这生擒俘获的军士尽数释放,并不编入军中,众头领惊讶问时,吴用道:“败军兵气不扬,况多是此本地土民,若编入军中,我军急回救隐龙山时,千里迢迢,此辈必沿路逃亡,反损我自家军马士气,不如放之,反可扬我军仁义之名。”刘唐道:“军师哥哥上次不也编了许多败军,这次却如何放他?”吴用道:“此时与彼,时势不同也,那时我军连次大胜,兵气如虹,收数千降兵,可助我军兵势。而今千里回师,卷甲急趋,务求士伍整肃,不与敌有可乘之暇,所以不编此败军也,此甘将军之议也。”诸头领方自恍然,尽皆心服。吴用便教花荣引精兵二千,即赶往封州城去,同邓飞等共守。自将梁山军马依旧分作三军,每军只间隔十里,中间教流星飞骑来回联络,十分严密,方教三军起行,又多遣流星快马,于路打探史文恭与池俊二路军马消息。

却说军马于路行有十余日,吴用接探报说池俊军马三万,已入天门州境,为闻得天门军马迭次大败,梁山军马却自解围退军,因此不敢向前,只把军马半路屯住,数日不见行动。吴用冷笑道:“秦广王任用这等鼠辈,安得不误军事?我本想再设计杀他一阵,好教花贤弟守封州少费些手脚,既是此等无能之徒统军时,却不须再虑他。”又打听得天门城中卓正发病不起,城中一日无故数惊,因此吴用心下再无顾虑,只忧隐龙山一路消息,只是次第无有探马回报,因此心下好生忧闷,只是此时花荣不在,却无第二个人说得,只是自家肚里百般思量。

却是军马又行数日,看看近得罗海州境,甘茂于路催趱前军前进,忽闻得前面军卒飞报,道前路撞见自家梁山一员头领,却自带得重伤。甘茂大惊,急赶来前路看时,却是焦挺,浑身血迹,半昏半醒,见了甘茂,便叫道:“甘将军,宋江哥哥危急!可速教军师去救!”甘茂急问详情时,焦挺却是不语,细看时方知又自昏去。

甘茂无奈,只得急教将太平车子一辆,载了焦挺,自己押着,就赶往中军来,一面教心腹小校先飞骑去报与吴用知道,却叫马劲等屯住前军人马。行不十里,早撞见吴用中军,吴用与几个头领早赶上前来,见了焦挺模样,各自惊急,吴用就教王定六与焦挺调治,原自中了三刀二箭,流血甚多。过得约一个时辰,焦挺悠悠醒转,见了吴用等六七个头领围在面前,呆了一呆,道:“军师哥哥,我可是在做梦么?”

吴用道:“却不是梦,今我从天门城回军到此,你可将隐龙山上情形说来,宋江哥哥如何?”

焦挺道:“便是军师哥哥起兵去后,宋江哥哥与我等兄弟同守山寨,几次闻得军师哥哥大破天门军马消息,宋哥哥十分欣喜。却是大半月前,时迁自酆都城赶将回来,报说秦广王命史文恭那厮为帅,领大军来攻隐龙山,副将却是曾家五虎那些贼厮鸟。宋江哥哥因此布置众兄弟好生把守。

谁知时迁回来那日夜里,史文恭那厮竟引了五千轻骑,就赶到俺隐龙山关下偷袭。却是军师发兵去后不久,一个贼厮鸟汉子唤作雷剑的,领了几百小喽罗来投俺大寨,自称劫了官家银纲,被官家追捕的紧,又慕俺山寨大义,因此来投,将白银万两为投献之礼。宋江哥哥见他识些武艺,说话也爽直,便将这些厮鸟收了,教其去与杜千宋万哥哥同守头关。

谁知这厮却是史文恭这贼暗差来的内奸,便史文恭这厮打关时,反杀俺关里将士,内应外合,反将俺头关破了,杜千宋万两个猝不及防,都吃他们擒捉了。史文恭这厮乘势来夺俺二关,却是解珍解宝兄弟两个警觉,仗得地势险要,又得三关上俺与时迁接应,因此初上来当住了。

史文恭这厮身上却着了宝甲,刀箭不能透入,自领人爬上关来夺,被俺四个死并,无奈他那盔甲除了眼睛,都遮护住了,便千万人刀枪齐下不能伤他,因此解珍又吃他伤了,俺几个见势不好,只得退到三关上去。这厮兀自赶来,亏得三关上设了火炮,时迁赶头里去放起来,就将那厮军兵打死无数,那厮吃一惊,才不敢再来赶,因此那夜里只吃他夺了两关。宋江哥哥知道了,便和朱贵蒋敬,便是石秀兄弟也好了些,都拼了命赶来关上助守。那厮见俺关上把守严密了,自家只带得数千轻骑,又怕俺火炮,因此不敢向上攻关,因此两下里相持。

过得几日,那曾家五虎带得军马赶到,那厮胆气壮了,便引军来攻关,前后数日夜里,关内外血肉相薄,杀死他数千军马,那厮见强攻不得,方自收军。宋江哥哥领众兄弟日夜苦守,情势极是危急,几次派人从水里度过去要送信与军师哥哥,教回军来保守山寨。谁知那厮奸刁,沿湖都暗伏下军马,去送信的人都吃擒杀了,因此消息不能透出。宋江哥哥度日如年,无奈只得教俺领了五十个精锐弟兄,暗夜里从湖里大宽远绕过去登岸,谁知依旧中了他埋伏,数百军马前后围来,小弟拼命杀死他偏将,独自冲得出来,却是跟着的一个不见了,想是都吃围住杀了。却万幸见得军师哥哥,今山上情形危急到二十分,军师哥哥早早救应!”

却是焦挺挣扎着说完,复又昏去,吴用急教王定六与焦挺调治。便自出来,传令教三军大小头领都来商议,待众人聚齐,便将焦挺报来情形都说了,众人听得大怒,大半都愤怒到十二分,喝骂声雷般响,齐请吴用即时发军去救应。甘茂道:“闻军师说此贼好武艺,又如此奸刁,甘某不才,愿当头阵,就会他一会!”却是杨雄刘唐几个自寻思道:“我们自是梁山旧兄弟,遇得这般事,反被他当先,义气颜面何在?‘“都叫起来道:“军师哥哥可速发兵,兄弟们就拼了性命,也要杀得此贼!相救宋江哥哥!” 赵得胜丁朝兴心想:“我们新来,如何不于此时见些功劳?”也叫道:“请军师下令,愿誓死向前!”

吴用冷笑道:“这贼始终是阴世阳间,要和俺们兄弟做个死对头的,岂能放过了此贼?只是我军远来疲惫,虽有愤怒之心,不可即便交锋。今这厮既偷袭破了我二关,军马必大半都屯在山下,另分散些军马在湖边断我山寨消息交通,今我之意,却可先遣军马,就将他这湖边的军马扫荡了,大军就靠湖边扎住,一来挫折了那厮的锐气,二来和山寨气息相通,免教宋江哥哥忧急。张横张顺兄弟可就统领山寨水军,来回湖上穿梭,传送山寨消息,如此我军与山寨一体,三来教那厮腹背受敌,如何敢再攻我山寨?我且休养士卒,就慢慢厮杀破他,“众人齐道:“军师好计。”吴用便布置了,教众头领如此如此,众人摩拳擦掌,各带愤怒之心,即引军马密地去了,正是:千番愤怒从心起,万般恨意待厮杀。

且说史文恭为断隐龙山消息,将军马分布湖边,却被焦挺拼命突出,将消息传与吴用。吴用冷笑,便分遣头领,引军先来扫荡他这湖边军马。却教刘唐杨雄赵得胜丁朝兴各引二千步军,就各趁黑夜分路进兵,到得天明时离湖边十里之地,就看凡是林子长草密处,但能藏兵去处的,不管好歹,就先放起火来。恰是史文恭教十数员偏裨将校,将五千军马分做十数队,就分藏在这些地方,截杀梁山好汉供应消息,却也是十分得手,哪想吴用使出这条计来,凡是这等去处都叫放火,这些军马将校被烈火逼将来,如何再立脚藏的住?乱遭遭都窜滚出来,在无火空处乱跑,却被这四路梁山军马大刀阔斧杀将来。赶的走投无路,聪明的跪地求饶,痴迷的但顽抗的,都吃杀了,便最乖觉的又离自家营近的,就烈火空隙里钻出来,欲逃回自家军营里时,却是苦也,早有两路铁骑横截来,左边马劲,右边罗士奇,都乱赶回火里去,但不愿的都吃践踏了,只不要活的。那五千军马火里焦烂的十之三四,吃杀的又十之三四,但把来生擒的不过十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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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史文恭军中,也得知消息了,急使曾涂和苏定两个,引五千军马杀来接应,却是赶不过七八里地,早一声炮响,早一彪军马杀出,当先一员大将,正是甘茂,喝道:“无耻贼子,待走到哪里去?” 曾涂大怒,喝道:“正要来杀你这些贼寇!”两个忿怒,就征尘里交马,正是四条臂膀纵横,八只马蹄乱踏,就斗到三十余合,曾涂力怯,料敌甘茂不过,回马就走,甘茂赶来,曾凃却自有心,就挂上枪,暗取出弓箭,忽地反身一箭射来,却是甘茂眼明手快,就一把把那箭绰在手里,喝道:“贼子暗算,焉能害人?”曾凃大怒,回马来战,又斗七八合,终是心虚力怯,看看复要走时,早被甘茂一条枪,神出鬼没把来裹住,哪里脱得身?

苏定见不是路,急纵马上来夹攻,甘茂冷笑,就一条枪使发了,如风雨般骤急,饶是曾涂和苏定两个,占不得半点便宜,两个又怒又惊,心里却只是叫苦:“贼人从哪里冒出这员将来,好生厉害!”正没分解间,只听得自家军马后路喊声大起,却是天子山引一队铁骑,冲将进来,手挥五十七斤大斧,遇人杀人,遇马斩马,走不及的,人马皆碎,因此将曾涂后军搅动,曾涂和苏定如何当得住这两面夹攻?大败而走,甘茂和天子山合军于路赶杀,斩获极多,直赶过五七里地,见他军营里又有接应军马赶出来,方自收头自回。曾涂和苏定已是破胆,哪里敢追来?只得也收军回去,却来告诉史文恭,一起商议。

且说吴用大队军马也到了,就会了诸路军马,扎下营寨,就查点时,杀得史文恭军马三千有余,生擒活捉的千余。吴用冷笑,就教将这千余人,但是偏裨将校双耳尽割去了,军士都割了左耳,脸上都刺上“誓杀史贼”字样,才教都放回史文恭军中,教将封书信送与史文恭。这千余个残兵败将抱头鼠窜,奔回营来,将书信转交与史文恭。史文恭就教文书拆信读道:“檄告史贼文恭:尔也无恙?心肝无恙否?肠胃无恙否?肺腑无恙否?昔也与君别于梁山之上,其时也,白衣如雪,缟素遍野,千万人临于前,争磨刃向君,争欲开君肺腑,观君肠胃,视君心胸,观君肝胆,欣欣然以为复我晁天王之大仇,雪我梁山之大恨,而以君裸身为牺牲,甚盛典也!

而以杯酒酌于晁天王灵前,告曰:“敌克矣,仇复矣,事光大矣!”而众罗拜相贺,以为比后唐庄宗以三矢克敌,还告于宗庙,其烈犹过也!而君方作惨嚎以助众人之乐,开肺腑以光众人之目,更献心肝以荐表君意之诚,何其高风慷慨也!而与君相别,咸伤君之自此尸身猪狗之不齿,声名之遗臭万古也,莫不悲哀,仰首向天而大笑也!

而君魂魄为鬼雄,拔萃于阴世,复知日暮途穷,故复倒行逆施,将百战必百败之卒,合蚁聚蜂扰之众,复来贼我山寨,扬噪声于道路,传败讯而乐旅人,何其自甘羞耻而欲娱众人之乐也?

而用旋目向众而叹曰:“将有大乐也!史君再临,必有大胜事以乐我等众也!宜开目以观之,洗耳以听之,不亦乐乎?”而众皆大欣然,各洗杯盘,先习歌呼,欲争见君将自开心胸,献肝胆之盛会也!用也渴想已极,其待若狂,君也高风雅致,自当必成用与众人之高兴也!其言也陋,不足佐将军之高兴,惟愿君善自保心肝,待来日之盛会也!临檄高兴涕零,不知所云,惟愿对君之心肝下酒也!”

篇末却书“史贼心肝旧识良友梁山军师吴用”字样。史文恭听得,怒发如狂,就抽剑出,一剑将这文书挥为两段,复不解恨,教将这放回的千余军卒将校,尽数斩首,不留一个。

此时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与苏定尽在帐中,听得此信,无不怒发,咬牙切齿,都大骂梁山贼人不止,要即时点军去于吴用一众贼人厮杀。反是史文恭怒了一阵,自冷笑道:“吴用此贼诡计极多,写此书信,无非为激我之怒,好中他之诡计尔!我今日偏不出军,就明日与他见阵,将这些贼子碎尸万段!”曾涂道:“师父果然高见,今日贼军方自得胜,气势方盛,师傅又满怀怒气,出战必然不利,且教军士饱餐战饭,养精蓄锐,明日一阵将这些贼子杀个片甲不留,将吴用这长舌贼碎尸万段!” 曾密、曾索等齐声称是,史文恭便教众人各自回去准备,明日与梁山贼寇决战不提。各人自去,史文恭这一夜里却只是咬牙切齿,深恨吴用不止。

第二日清早,史文恭教曾密、曾索把住后军,多备弓弩,防隐龙山关上梁山好汉冲突,自与曾涂、曾魁、曾升、苏定引一万军马,直到吴用寨前二里之地,列成阵势,就擂鼓催吴用军马对阵。吴用却早料定了,半日犹不放军马出来,只激得曾涂、曾魁、曾升、苏定七心火发,三神暴跳,只教小卒将粗言秽语到吴用营前毁骂。

却是梁山军马早得了吴用嘱咐,只是一起将那书信中言语颠倒来念,各自大笑,愈发激得史文恭等愤怒,只是史文恭老辣,见梁山营寨布得铁桶一般,因此不敢挥军向前攻寨,只得强按怒气,直整顿军马,待梁山贼军出来厮杀。

却是寨中吴用早起了敌台,就自于台上,看史文恭军马动静,直到午后,见史文恭军马多已疲惫,各有饥累之相,方自号令,一声炮响,梁山军马开了寨门,就直冲史文恭军马,当先的都是具装铁骑,甘茂、天子山、马劲,罗士奇各自当先,直杀入史文恭军马队里来,后面却是一色团牌衮刀手,赵得胜丁朝兴管领,就分左右裹史文恭军马阵脚,正是养精蓄锐已久,大刀阔斧,勇不可挡,史文恭军马于烈日下列阵半日,又未得饮食,各已疲惫,如何挡得?被梁山军马一冲,阵势早乱,曾涂、曾魁、曾升、苏定虽各自鼓勇,引军强向前厮杀时,争奈军势崩坏,只得也随军奔走。

却是史文恭骑那匹千里九花斑,披那万刃乌云铠,就凭怒气,反自杀入梁山阵里来,神枪到处,梁山甲骑纷纷落马,无人可挡,却是马劲先撞着,便与史文恭交锋,斗有十余合,史文恭卖个破绽,放马劲一刀砍去肩甲上,马劲方喜时,谁知刀不能砍进,方自大惊,早被史文恭一枪搠下马去,史文恭方欲再加一枪,便送了马劲性命,早听得一声大喝:“休伤吾家兄弟!”史文恭见时,见一将银甲白袍,威风凛凛,就挺枪来战自己,冷笑便自相迎,这员将却是甘茂,见史文恭与马劲大战,放心不下,自在侧观阵,见史文恭使诡计赚了马劲,心中忿怒,急上前与史文恭厮杀,正是两个强将相并,怎见得输赢?就见:这个似万里乌云盖地,要夺乾坤彻底黑,那个如一轮皓月当空,只使万国尽清明。这个似天王临世,使枪搠得地门开,那个本哪吒再生,摇柄搅开万海动。这个虎吞羊势来,偏逢狻过,那个雕扑兔翼展,奈与鹏逢。正是好汉逢敌手,恰是恶煞对英雄。

两个堪堪战到五十合上,却是甘茂渐渐弱了,看官你道为何?甘茂本事不低于史文恭,只碍史文恭仗了宝甲,只将枪暴风骤雨般搠进来,甘茂却见了马劲吃亏,心里有数,故只是招架,因此上渐渐落下风头。史文恭使几番计,弄几个破绽,见甘茂全不上当,心里也自惊,因此枪法越来的凶狠,只盼将甘茂一枪搠死便罢,争奈却一时觅不得甘茂破绽,只得越发将枪法紧了。

正斗到分涧里,只听得喊声,却是吴用见了,恐甘茂吃亏,教杨雄刘唐就引一队团牌衮刀手,中间夹着钩镰枪手,就团团来围裹史文恭。史文恭见了,脸色大变,不敢再厮杀,就卖了破绽,撇了甘茂,就身后梁山马军队里冲突去了,众马军围困不住,终被史文恭破围而出,只是这阵史文恭军马大败,折了三千有余,曾涂、曾魁、曾升、苏定各自奔逃回营,正是:纵仗宝甲能冲阵,无奈三军沙场输。

却说梁山军马大胜,史文恭诸人俱奔走回营。吴用却见史文恭厉害,伤了马劲,深恐众人再被中伤,因此不教尽情追杀,赶杀的数里,便教鸣金,收回赶杀军马。一面自来看马劲伤势,见被史文恭一枪刺入左肋,幸得重甲防护,因此虽然伤重,却保得性命,便急教送寨中,吩咐王定六好生调治。自来与众头领商议。

罗士奇怒道:“好汉上阵,一刀一枪,决个生死!姓史的这厮却只仗着那甲,如何配算好汉?若拿的这厮来时,千刀万剐!”吴用道:“这厮只是阴毒,当年便以诡计赚了我梁山军马,毒箭射死晁天王,因此与我梁山结下血海般冤仇,只是这厮极好武艺,如今不知何处得这宝甲好马,更是如虎添翼,方才厮杀我仔细看了,甘将军武艺不输于他,奈何这厮只仗着这甲横冲直撞,不识羞耻,故教步军上前,这厮方怯了走了,如今虽赢他两阵,这厮必定守营不出,各处再催调援军。却是已被他破了隐龙山上头关二关,倘若山上稍有疏虞,大事去矣。今我之见,可一面分拨我军中头领从水路去山上,就助守护三关,一面就筹备法子,破了他这甲,方可拿得这贼,覆他这军马。”

甘茂道:“我猜军师必有计破他军马了,只是愁拿不得这贼。我却想起件事来,若能时,教这厮再依仗这甲不得。”吴用大喜,只听甘茂道:“当年末将在酆都城时,闻得武库里收着几样宝贝,一样唤作昆仑刀,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砍金切玉,如批水腐,最是锋利,凭你什么莫邪干将,湛卢鱼肠,比不得半分;一样唤做万刃乌云铠,但披了虽中千刀万箭,不得丝毫透入,最是奇怪,因又作纯黑之色,和乌云相似,故唤作万刃乌云铠,和别的几样都传是上古时黄帝战蚩尤,蚩尤所使的神兵,后来黄帝杀了蚩尤,因将这些神兵分镇天地人三界,却是阴世分得七件,都收在武库之中,乃镇库之重宝,如今数千年来,更再无一人得见,便末将也只闻得传说。却是末将与这厮交手时,见他身上那甲的形状和传说中的这万刃乌云铠一般无二,又丝毫不惧刀箭,因此才猜这厮身上着的便是这甲,谅这厮如何能得着这等重宝,必是秦广王赐于他的了,教来与我军为难。”

吴用等听甘茂解说这甲的来历,方自恍然,吴用皱眉道:“既是这等上古神兵,如何能伤的这厮?怪不得这厮横行!却是如何破法?” 甘茂道:“军师莫忧,便是这七大神兵,这万刃乌云铠只列在第五,那昆仑刀却列在第三,既排名在这甲之前,必有它之道理,昔古人自夸其矛盾,以其矛试其盾,则其人语塞矣,今甘茂想来,要破这万刃乌云铠,必得那昆仑刀方可,只是那武库戒备森严之至,更有无数机关,非人力可以偷入,因此想想也只皱眉。”吴用道:“听来果是艰难,只是事须在人为。这伙兄弟中自有高手,鼓上蚤时迁便是,昔时东京城盗甲,做的极出色。如今虽是艰难,也只得教他再走一遭,就盗这昆仑刀来。”

甘茂喜道:“如取得这刀,斩杀史贼,有如反掌!” 吴用道:“只是如今时迁兄弟在隐龙山上帮助守关,那里他却用非所长,事不宜迟,今夜就教几个兄弟上山,替他过来,再教个精细兄弟帮他,去酆都城做此一桩大事。”

却正商议间,只听得后军管军小校来报道:“今有七八个男女,领一千余人到来,本要厮杀,他们却道是和军师一般的梁山兄弟,因见我军旗号,所以赶来见军师,只是后军诸头领俱在此议事,识别不得,因此权叫他们在寨外一箭之地扎住,小的却先飞马来报知。”帐中梁山旧日头领一齐大喜,正是:方忧沙场少调遣,忽喜营外来手足。不知这回来得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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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闻鬼谷史文恭聘士 反劫营智多星得胜

话说小校报说营外有七八个好汉引得军马到来,吴用喜道:“可问了名字?”那小校道:“便是都问过了,一个唤做锦毛虎燕顺,一个唤作白面郎君郑天寿,一个唤作矮脚虎王英,和其中一员女将唤做一丈青扈三娘的,却是夫妇。另两个一般的也是夫妇,却唤做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

吴用喜道:“正是自家兄弟!如何此时他们却寻了来?正是天助我们!”便请甘茂且主持寨中军事,自却和一并梁山旧家兄弟上马就奔后军来。却见那几个梁山好汉领了人马,恰在那里不耐烦等,却两下里见得,各自欢喜不胜,吴用即请这几个入寨,就教大摆筵席,众兄弟一起欢宴,燕顺笑道:“这回却不止我们这几个兄弟,尚有两个,一发见了,好教军师欢喜。”

吴用等惊奇时,早见军中又走出两个人来,却是摸着天杜千和云里金刚宋万,吴用等先呆住,方是大喜,吴用道:“两位兄弟被史文恭那厮捉去,用等日夜忧心,筹思相救之法,只是如何两位兄弟反能脱了难,和燕顺诸位兄弟做一道?”燕顺呵呵笑道:“便是史文恭捉得杜宋两位哥哥,要炫耀他自家功劳,因造两辆囚车,将两个哥哥装了,差一员偏将领三百军兵送往酆都城去,却被我们来时路上撞见,因杀了那偏将与兵马,救得两个哥哥。”

吴用等大喜,便都入寨来欢宴,喧呼饮酒,简说各人来这阴间诸般事务,燕顺笑道:“眼见得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一般开的黑店,我们也只依旧打家劫舍。聚得这些孩儿们胡弄,哪里似宋江哥哥和军师又做的这般翻江倒海事业,成的大气候!只是那边偏僻,听不真切,只知这隐龙山上又聚得大伙, 酆都城累次使军马收捕不得,我们几个好生羡慕,哪里知是两位哥哥在此主持?若早知是,早来相聚了!”

吴用喜道:“我梁山兄弟义气如浑金璞玉,天下闻名,都是心肠这般火热的,所以如念珠子相牵,个个相连,再少一个不得。今几位兄弟既到此,必远来乏了,可今夜就坐船山寨里去,和宋江哥哥等相见,教他也得欢喜。今更自家兄弟,也将军事和几位就说知,如今那边山寨里被史文恭占得两关,三关上也紧急,须得头领把守。今杜千和宋万两位兄弟一般的可助守三关,你们这几位兄弟中,张青和孙二娘夫妇和郑天寿兄弟也就可在山寨关上助守,燕顺兄弟和王英扈三娘夫妇,可就坐船回来,这边与史文恭、曾家兄弟对阵,也须人手来厮杀。”

几个忙都答应了,吴用待宴席完了,恰先派的去隐龙山上报音信的张顺早回来,就和朱贵领数百水军,驾几十条船过湖来,因和燕顺等相见了,又见得杜千宋万两个脱险回来,俱欢喜不胜。吴用便教张顺张横引水军就渡几个过湖上山寨去与宋江诸头领相见,所领来的一千余人,教燕顺领一半去,却留一半精锐的在这里厮杀,又教回来时就暗暗取时迁来,有极机密的事与他做,只教和几个头领说知,要防山寨还有史文恭差下奸细做内应的,免使走露消息。张顺答应了,吴用自送这几个到湖边,看坐船去了,方回来不提。

且说宋江自被史文恭偷袭山寨,情势十分危急,赖关上火炮和众头领死力,勉强守住三关,此后两下对峙,却是山寨被困局面,宋江整日如坐针毡,十分愁闷,蒋敬劝道:“可速派人送信与吴用军师,就调大军回来,先对付了史贼这支军马再说。”

宋江道:“军师将强兵猛将都带去打天门城子,救那搅事的黑厮,便是山寨空虚,原想仗着三关坚固,也自安稳。谁想史文恭这贼又如此阴毒,暗伏下内奸,破了两关,拿去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弄的眼前形势危若累卵,若不是军师回兵,如何能解了眼前之危?”便依蒋敬之议,派人从湖上绕出去送信,谁知史文恭却沿湖岸暗伏下兵马,因此送信人屡次吃杀拿了,宋江逼的无奈,只得教焦挺自带人去。却是焦挺去后,宋江愈发愁闷,寝食难安,蒋敬劝道:“哥哥休要如此,焦挺忠勇,此去必能消息透出,吴用哥哥早晚必将大军赶将回来,解了山寨围困。”

宋江道:“便是眼前山寨守的住时,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被史贼捉去,谁知性命如何?况军师引军去了两月有余,虽然连有胜讯报来,那黑厮终也下在死牢里受苦,如何能救得他出来?不由得我不愁闷。” 蒋敬叹道:“哥哥念着兄弟们性命,原是哥哥待兄弟们的情义,只是哥哥是山寨之主,兄弟们眼睛都看着哥哥,若哥哥这般时,兄弟们岂不更闷?望哥哥作起精神,且理眼前事务。”宋江道:“贤弟说的是。”因强打精神,就自关前每日巡视,慰问军士,因此寨中人气稍奋,却是过不两日,早有张顺从水路上来,就报道:“军师哥哥已提大军回来,就已破灭了那厮在湖岸上伏的军马,擒杀数千,已自沿湖扎下寨子,早晚和史文恭那厮厮杀,解山寨之围,因怕哥哥愁闷,军师就差小弟飞急来说消息。”宋江大喜,教将消息遍传与山寨人众,寨中登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宋江道:“军师如何回来的如此快法?我只道再快时也须得再一月光景,因此担心。”

张顺道:“便是萧嘉穗那奇人送消息到军中,军师哥哥将伏兵大败天门追杀军马一阵,便提军急急赶回,路上撞见焦挺,因此得知寨中消息。”宋江道:“便是军师如何说?”张顺道:“便是军师教传话与哥哥,但牢牢守住关,史文恭这厮必然进退不得,军师哥哥自会调军截这厮二三万军马的粮道,就将这厮困死在俺山寨下,就除了这对头。另教俺与张横哥哥就领山寨水军于湖上日夜巡哨,一来通山上下消息,二来就反截防断绝这贼水上的消息往来。“宋江大喜,就教张顺与朱贵领数百水军去吴用寨中听命,却是过不一日,张顺朱贵又送燕顺等人上山,就报前军大胜消息。宋江先得水寨报知,大喜,就亲来水寨迎接燕顺这几个,见面先拜将下去,眼中先落下泪来,燕顺等都惊,忙都跪地道:“哥哥何以如此?”宋江流泪道:“天使宋江再见着各位兄弟,又见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两个无恙回来,不由得俺宋江不喜!如何不流下泪来?因谢上天眷顾俺兄弟们。” 燕顺等见宋江如此,也大半流泪道:“哥哥待兄弟们真个情深义厚!”

宋江拭泪笑道:“本是兄弟们这般重会欢乐,如何教俺引得你们如此?来,来,且同上大寨去饮酒。”因叫大吹大擂,就接这几个上山去,又传信与三关头领得知,教分两班来与新上山兄弟相见。当下石秀蒋敬先回来,却是戴宗闻得也喜,也教人扶了来相见,燕顺等见了大惊,道:“戴院长哥哥的腿如何这般了?”宋江恨怒道:“便是秦广王这奸贼立誓要与俺梁山兄弟们做个对头,百般逼害,先害了戴宗兄弟,又拿下李逵在天门城里折磨受苦,真真教人忍耐不得!”

戴宗就把秦广王如何向死里折磨自己和几个说了,道:“全凭公明哥哥义气,又得石秀时迁刘唐焦挺等一众兄弟义气,就死命劫牢抢出我这条性命来,不然只怕骨头都已烂在那牢里!”听得燕顺几个咬碎钢牙,迸破铁齿,一个个叫道:“早晚杀上酆都城,拿着这昏君,千刀碎剐!”戴宗又道:“幸得花荣杨雄和蒋敬兄弟上逐天山去,与我从神医云中老人求得药来,我每日使用,喜他果是神仙手段,今我这腿上伤势却渐渐看好,现每日里已能拄了拐,教两个小厮扶着,就能下地出来晒得几刻太阳,若得是大好,只怕须得再过数月。”那几个听得都大喜,道:“哥哥是神行太保,上天如何能将哥哥这两条腿废了?必然过些日子又见哥哥天南地北的到处走动。”众人听了大笑,便且上厅来欢喜饮酒,戴宗饮不得酒,宋江教在旁设个床,教他躺卧了,且随意用些素菜,就和众兄弟一起说话欢喜,石秀蒋敬过得一刻去了,又换解宝时迁回来,又是一阵别样热闹。

且说用过筵席,张顺自暗暗把吴用将这几个的调拨与宋江说了,宋江笑道:“便是如此最好。”当下依议便叫张青和孙二娘和郑天寿并杜千宋万同去三关上助守,却另替出时迁来别用,只说要他去前军走报消息。张顺就夜里自暗和时迁说知,教他带了一应随用物事,做寻常小军打扮,就乘夜夹在水军里下山坐船过湖到吴用军前来。这边宋江和蒋敬商议,自将这几个头领分做两班,解宝蒋敬张青孙二娘值第一班,石秀郑天寿杜千宋万值第二班,日夜轮换,军士也随头领分作两班,使俱得休息,一面修补关墙,增设强弓劲弩,多备灰瓶炮石,金汁诸物,因此将这关守得铁桶一般,宋江自居中提调,安神闲气,再非先前光景。

却说时迁暗来吴用军中,吴用大喜,就教只请甘茂来,在帐中计议这盗刀的事,时迁听得甘茂说得,思量片刻道:“非是小弟夸口,别的事原非小弟所长,这等事小弟却喜做,既是军师哥哥看重,愿就酆都城里走一遭,见机而做,好歹要取这把刀回来。” 吴用笑道:“莫说鸡鸣狗盗徒,亦向函关脱孟尝,况是兄弟这等的高明身手,必然成功,只是甘将军说那武库有无数机关,兄弟自当小心,这里我再教杨雄兄弟助你,同去酆都城走一遭,就接应缓急。”

时迁喜道:“最好!最好!只是我又想起来,武库里必然有无数器械,怕进去了也不好分辩,就请甘将军画出这刀的样来,小弟自记熟后烧了,免的就到时错拿了,耽误了大事。” 甘茂笑道:“兄弟果然精细,那把刀锋利无比自是不晓说了,却是传说里蚩尤以此刀诛杀过青龙白虎,因此刀柄青色,作龙头样式,若是此刀见血,刀锋上就透出白纹来,如白虎之形,舞动时自隐隐有龙啸虎吟之声,再也假冒不得。”时迁惊讶道:“这刀如此厉害?”

甘茂笑道:“所以说是上古神兵,时兄弟须小心,若是验纹之后,须得立时将刀入了鞘子,不可把弄,使那刀啸鸣起来。”时迁肃然道:‘俺自紧记了。”吴用又道:“兄弟若到酆都城寻不得头绪,可请萧嘉穗指点,此人高明之士,必有主张。” 时迁记下,吴用道:“军情火急,兄弟休嫌劳顿,今晚便可去。”时迁领命,吴用便传杨雄来,说了诸事,与两个一包金银,两匹好马,以为干事之用,这两个星夜起程,自出营投酆都城去了。

且说史文恭军马大败,回至营中,急聚曾家兄弟与苏定等人来商议。曾涂道:“眼见贼将并无一个是元帅敌手,只不过那吴用诡计多端,所以我军屡屡失利,倘能除得此贼,梁山贼寇再不足惧。”曾升道:“这厮只是个书生,并不上阵厮杀,身在数万大军之中,如何能除的他?此话休论。却是这贼深通兵法,今屯大军于湖边,使我腹背受敌,倘这厮更出诡计,以奇兵断我粮道,却是堪虑。”

史文恭惊道:“此言正是,只是如今连败,却再分不出军马护粮,为之奈何?”曾升道:“元帅怎忘了邓泰?此人自某弟来阴间,深为相交,极有谋略,不在吴用之下,现隐居六百里外的藏兵谷中,自号阴世鬼谷。前策划以雷天虎化名雷剑,投入隐龙山贼人寨中,里应外合使我军得成功者,正是此人之计。今我军形势不利,何不请此人来军策划军事,就敌吴用之诡计。”史文恭道:“我如何不记得他?只是前已派人催他来军,就做军中幕僚,他自不来。”曾升笑道:“小弟多与他相交,此人自视极高,自比鬼谷孔明,心高气傲,元帅以寻常人物待他,他如何肯来?以小弟之见,元帅可亲修书一封,多用甜言美语奉承,许他官职,来军中即以军师之礼相待,更先多送他金帛,如此他必大喜过望,如何不听元帅呼唤?自当星夜前来。”

史文恭大喜,道:“贤弟既与他交好,便可亲自前去,代为兄去请此人,军中金银随贤弟带多少。我这里自有秦广王付我我的空白札子,原为升赏前军有功将士所用,我即填写,委他行军司马参谋前敌诸军事的官职,贤弟可与他说知,教他尽心辅佐,若是平得这伙贼寇回京,我自再在大王面前重重保举于他。” 曾升笑道:“元帅如此相待,他如何不来?小弟自去星夜前去请他罢了。”史文恭大喜,道:“全仗贤弟。”就即刻填写札子,写了书信,多出金帛与曾升。曾升自换寻常行人衣服,带三五个从人,带了书信金珠礼物,就星夜起行,自投藏兵谷去请这邓泰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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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曾升去了数日,史文恭自闷坐军中,这日忽有伏路小军飞报道:“梁山贼军数千,就我军来路离寨五十里处立起寨栅,断了我军粮道:” 史文恭惊怒道:“果不出曾升兄弟所料,贼人心计如此险恶!”就急聚曾涂几个来商议,几个都怒,道:“乘贼人立足未稳,只索踹了他这寨子,灭了这支贼军!”史文恭听得,便教曾密、曾索守住关寨,自点精兵五千,与曾涂、曾魁、苏定上马,便欲去打那寨子。

却是甫出得寨时,只听后面山上喊声大作,只听得二关上曾密差小校来飞报道:“山上贼军万余,忽然出关,就来冲击我军!”史文恭怒道:“这些贼龟缩在巢穴里许久不敢出来,此时出关,分明是欲来牵制我军,不用管他,只教曾密兄弟好生把守!”自驱精兵,只要去打那寨子,却是行不过二十五六里,自家寨中曾索早差小校飞也似的骑马赶来,就报:“吴用那贼驱梁山贼军数万,杀奔我大寨来了!”

史文恭大惊,不敢再去打那寨子,飞也似的驱军回来,赶回自家大寨时,却不见有一个梁山军马,就问时,道:“贼人攻打得我寨片刻,便即退去,去此时不过小半个时辰。想是见元帅军马回来,故逃窜去了。” 史文恭方知又是吴用诡计,待赶去追杀时,算计路程,梁山军马已回自家寨中去了。自家军马来回奔走半日,都已疲了,强去厮杀时只怕蹈了那日覆辙,只好自家肚里闷气。便道:“便杀山上贼人一阵,乘胜夺了三关,擒杀了宋江那厮再说。”便引军赶上二关来,来到关上,却是又一个梁山贼军不见,史文恭大怒喝问时,曾索道:“贼人攻了片刻,居高临下,我军吃力,却是危急时,贼人忽地收军回去,小弟也自诧异。”史文恭暴跳如雷,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回自家帐中,就寻些由头,连连鞭死几个军卒,方将气来强按倷住了。此后连番几日里出兵要去厮杀,打那小寨,却是每到中途,山上山下梁山军马就自前来攻寨,史文恭只得赶回,又依然梁山军马早已退去,一般得不能厮杀,气得史文恭与曾家兄弟心只要碎做了八万四千片,加倍深恨梁山贼寇入骨,却检点自家军中粮草时,已不足半月用度,更是忧心如焚,便聚拢来商议,曾涂道:“眼见得形势如此,更被贼人断了粮草,军心慌乱,不若暂时退军到罗海州城,,就聚集各州军马,厚了军势,再来与贼军厮杀。”史文恭道:“却是捷报早发到酆都城去,道隐龙山早日可破,必取宋江等贼寇首级,大蒙大王恩奖,今若大败退军时,却不是打自家嘴巴,大王必然暴怒,来罪我们。”

曾家兄弟面面相觑,都叫苦道:“元帅如何把话说得这般满了?不给后来留下地步?如今如何是好?” 史文恭道:“当日报捷文书你们也看了,怎今日反来怨我?我深知大王之心,欢喜时荣华富贵,功名权势,于臣下无所不加,恼怒时刀锯油锅,抄家灭族,于臣下也丝毫不曾留情,今若退军时,酆都城本有无数嫉妒我们的,如何不来落井下石?必然百般激怒大王要来害我们,必是不测之祸。“ 几个呆了半晌,曾涂方道:“若不退军时,眼见得全军都覆灭了,只可退军,若是酆都城要来摆布我们时,现放着二三万军马在此,便索性反了,再回去做强盗道路。酆都城奈何不了梁山贼寇,也必顾不得我们。”史文恭摇头道:“此言差矣,我几年血汗辛苦,熬到如今大将军地位,岂是容易?若依此言,尽化流水,再说我自在京里也有老小了,现你们老小也取在那酆都城里了,岂可反得?只得筹划别计。”

曾涂躁道:“退军又退不得,反又反不得,难道只得等死?元帅也须自有个主张。”史文恭只是摇头不语,半晌方道:“曾升自去请那邓山人了,等他回来,必有计较。”曾家兄弟几个只得退出,却背了史文恭和苏定,几个自去暗地里商议,曾密道:“史教师本来是个极有主意的,如何今日变得这般?优柔寡断倒似个婆娘。”

曾魁道:“他自做了这大将军,眼里便无了我们,只想着自家的荣华富贵,迷了心窍,如何不变成这般?却是这等局面时,我们兄弟须不能陪他葬在里面。”曾涂道:“那五千军马都是我们兄弟这几年苦心聚拢来的,不可折了,便等曾升兄弟几日,便是他回来,局面不好时,我们自决撒开,领这五千军马自去原来山寨里扎下,要这史教师自去尽忠报效秦广王也罢!”曾密曾魁道:“哥哥说的是。”

曾索道:“便是我们老小在酆都城里,必然吃官家杀害了,如何是好?” 曾涂冷笑道:“左右不过是来阴间抢掳的几个婆娘,如何比得自家性命?但存的住时,要多少婆娘没有?你怎这般糊涂不晓事?”骂得曾索默默无语,那两个忙来解劝了,曾涂道:“你们都将自家原来兵马都暗中整顿了,但不好时便走,到时尽力多裹挟些兵马。史文恭射杀晁盖那厮,最是梁山贼寇的对头,此次必然不放过他,我们但留得性命在时,再寻机会来对付这些贼寇!”几个都道:“大哥说的极是。”因此商议定了,都暗中去安排,只不教史文恭看出来,肚里把鬼胎都揣着。

却是又过两日,史文恭又招这几个去商议,这几个早自说定了,此时便如穿鳃鱼,透颈雁,都不作声,史文恭诧异一晌,忽地冷笑道:“眼见得军情如此,只得和贼人舍命厮杀一场,做个了断,你们都可整顿军马,就今夜里拔寨都起,杀奔吴用那厮的寨去,若胜得贼人便好,若胜不得就夺条路,退到罗海州城也罢!”

那几个听了,依然都无言语,反是苏定道:“吴用那厮最多诡计,必然防着我们劫寨,不如乘夜去打那小寨,便不胜时退军也便宜些。”

史文恭道:“兵法云虚者实之,我军若去打那小寨时,必然中吴用的计,你们可都去准备。”曾家那几个都虚声应了,下来却自去暗中商议,史文恭只是看着冷笑,也自暗又传苏定来,吩咐不提。

且说当夜史文恭就点军马,教合营都起,尚有二万之数, 马尽去铃,人尽衔枚。教一员偏将引三百军马杀去吴用寨中放火,吴用便有伏兵时,就引他出来,随后便教曾涂曾密引五千军马为二队,自与曾魁引一万军马为合后大队,就杀奔吴用大寨去,却教苏定和曾索引五千军马伏于吴用大寨与那小寨之间,就截杀他小寨接应军马,若大队有缓急时,就便接应。

却是分拨定了,曾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几个自寻个空来湊一起紧急说话,曾密道:“这史教师好毒!他似乖觉了我们,这次把我们兄弟分在三下里,兵马也都分散了,这黑夜混战,如何照应?又把曾魁兄弟放在他那一队里,便是有个质当的意思,似此如何是好?便如依前日的计画时,却自难行。”

曾涂道:“这厮恣也伶俐!却是他自藏蓬橹时,我自攒船钉,今夜厮杀时,各人都不要犯险,用力向前,见局面不好时,得便就可走了,便是老四就看史教师自与梁山贼寇杀的紧急,就抽身子,我自来接应你,便教老二来接应阿索。若是今夜破的梁山贼寇,却又另当别论。”几个因此暗说定了,方自各去整顿军马,虚应史文恭分派号令,分队进兵不提。

却是三更时分,史文恭分派那员偏将,先杀入梁山吴用大寨中放火,杀进去时,却是空营,这偏将不识好歹,只依令教小军纵起火来,火方烧将起来,只听得喊声大作,黑影里梁山军马四面杀来,将这三百军卒尽数陷杀在寨里,不曾逃得一个,那偏将拼死夺路时,被刘唐一朴刀搠死。随后却是曾涂曾密军马,就分两路抄在梁山围寨军马后面杀来,梁山军马猝不及防,尽皆奔走,四面乱窜,曾涂曾密不意得胜,却也欣喜,一面将军马赶杀,一面就报史文恭大队进兵。史文恭大喜,急催大队军马杀来,只见吴用大寨中烈火腾空,照的黑夜彻如白地,只是不见曾涂曾密,问时方知两个追杀梁山败军奔梁山军马后营去了,教小军点看地上尸首时,却自不多,一小半却是自家那放火的三百军卒。

史文恭惊道:“此地杀散的梁山贼寇不多,贼人必尚有埋伏,这两个如何这般性急?却是危险!”急待催军马去救应时,早见一个流星火炮腾在空里,炸开做千万点星雨,就四野黑暗里又发起喊来,重重有军马围裹将来,当先却是一阵雨点般千万支弩箭,射得这厢军马人仰马翻,史文恭大怒,急与引身边精兵上前冲突,哪知到的近前,发声喊,当先数百军马连史文恭都颠进陷井里去,黑暗中冲出梁山步军,都是长枪手,不管好歹,只是乱戳,将这数百精兵都杀在陷阱里。

史文恭座下却是那千里良驹九点斑,深通灵性,竟自陷阱里驮着史文恭腾出来,落在梁山军马队里,史文恭大怒,神枪展开,如暴风骤雨相似,杀的这队梁山步军四分五裂,各自逃生。史文恭待回马时,早撞出一彪军来,为首大将甘茂,喝道:“史贼哪里去?且留下心肝!”史文恭大怒,拈枪便奔甘茂,甘茂冷笑来迎,这两个就万军中,二次厮杀,斗到三十余合,史文恭抢在上风头里,却是耳边闻得自家军马大乱,左边罗士奇,右边天子山,各引铁骑冲贯而过,将史文恭军马冲作几段,七断八续,后面却是赵得胜丁朝兴各引步军,各将大刀长枪、钢叉阔斧,栲栳圈,簸萁掌,团团围裹来,只是叫喊杀人,如鼎沸相似,那曾魁哪里当得?却是想着兄长嘱咐,不敢冲突,引了身边千余军马,就黑暗里奔逃去了。

史文恭又与甘茂厮杀,眼见得后队无人主军,因此军势尽乱,被梁山军马围杀,死伤无数。罗士奇天子山各恨史文恭入骨,见甘茂战不下,各引军马杀将来,史文恭身边便有些许亲信,见势不对,也各自逃生。史文恭原自乖觉,见身边星离雨散,无心恋战,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当先恰遇见罗士奇,斗无数合,后面甘茂赶到,史文恭见势力不加,复冲阵而走。罗士奇要与马劲报仇,紧紧赶来,就后面抽弓搭箭,弓弦响处,正中史文恭脖项,史文恭大叫一声,半边身子溜下马去,罗士奇大喜,拍马赶上,要取史文恭首级,心下却忘了提防,到得近前,只听得一声喝,史文恭就马上挺起身来,就一枪将罗士奇搠下去,鲜血飞溅,左右大惊,急舍命来救时,被史文恭连搠七八骑下马。正乱间,只听喝声如雷,天子山冲突来,就挥大斧来砍史文恭,史文恭见他斧重,却吃一惊,又见甘茂马到,无心交锋,就仗那匹千里九点斑,杀开血路,突围而走,甘茂天子山深恨入骨,紧紧追赶,只是不如他马快,到底被史文恭冲突走了。

二人见追赶不上,又念着罗士奇生死,急收军回来看时,见罗士奇被史文恭一枪透入胸中,眼见得伤重,已是气息奄奄,说不得话。二人痛哭,只得叫亲信送罗士奇送后军去急救,自家却将军兵来杀那败残军马泄恨,只不要活的。因此史文恭将的这一万军马存的无几。杀到天明,死伤殆尽,真见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两个方与赵得胜丁朝兴收住军马,来见吴用。

吴用已是接得诸处头领报来,刘唐自诱曾涂曾密军马到后军,就一直走到湖边,方纵起火来,李忠周通杀将出来,曾涂曾密尚鼓勇战时,又被张横张顺引千余水军就将一二百条小船,黑影里杀上岸来,冲乱曾涂曾密后军,这两个见势头不对,又先有心在先,引军就走,刘唐等五个合力追杀,曾涂这队步军大半都吃擒杀了,两个只引得数百马军突围去了。

却是苏定和曾索听得史文恭这边军马不好,急杀来救应,却正撞着王定六杨炎的埋伏,正厮杀间,后面燕顺王英扈三娘引那小寨军马杀到,苏定和曾索本各心怀鬼胎,见腹背受敌,各引军突围去了。燕顺等赶杀不及,只擒杀得他许多军卒,抢得许多旗帜金鼓献功。吴用总计三路厮杀,斩杀史文恭军马近万,生擒活捉的五千余人,尽获史文恭军资,只是被史文恭与曾家诸人都透围走了,又重伤了罗士奇,却也算不得全胜。

当下先教人去隐龙山上送信,与宋江大头领报捷,教就收回二关。自来看罗士奇,又急传王定六来看视,也自摇头束手,吴用只得且教尽力调治,自与众将就到隐龙山下屯住军马,见宋江和蒋敬等山上众头领已自收复了山上二关,大吹大擂,就将花红酒礼,来迎自家得胜头领军马。

吴用与宋江相见,先自下马拜伏请罪道:“小弟虑事不周,尽带山寨精兵而去,致使山寨空虚,教史贼引兵来陷了山寨二关,使哥哥受惊遭困,险倾了山寨大业,罪该万死,特请罪于哥哥!”宋江见得,急向前扶起吴用,就滴下泪来道:“贤弟何以如此?你领军出征,摧破天门城十万军马,大扬我梁山兄弟威名,此番又千里还师,大破史贼军马,解我山寨之围,于山寨于众兄弟实有大功,何自言如此?你我兄弟之情逾于骨肉,可铭金石,昭于日月,今日相见,只言欢喜,不言他事。”

便与随吴用出征诸头领一一相见,各深慰征战劳苦,执手郗嘘,亲自把杯,甘茂刘唐以下,各自深感于心。宋江一一把杯了,又看视马劲罗士奇,教好生调治后,方来忠义堂上与众头领大宴,就庆此番得胜,山寨解围。宴罢第二日,宋江复聚众头领忠义堂议事,就商议追杀史文恭之事,却是吴用在军中这数月征战,殚精极虑,心神劳尽,更多感风寒,竟自夜来病倒,甚是沉重,因此不能出来议事,宋江大惊,领众头领到吴用房中探视,命军中医士尽心调治。方再出来与众头领商议,甘茂等心恨史文恭入骨,愿领军前去追杀。宋江道:“今将军等数月征战,劳顿已极,更兼多有中伤,且歇息数时,休养士力,一面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此贼消息,待探得确切,宋江当亲率三军,与将军共擒杀此贼,以雪大恨!” 甘茂与天子山听得,方无异议。宋江就命多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消息,一面就休养犒赏出征头领士卒,又教蒋敬等在山头领重整修三关,搬运史文恭军资上山,数日里诸事杂乱不提。

却说时迁和杨雄日夜兼程,就奔酆都城来,一路无话,这日到得酆都城外,时迁与杨雄商量道:“军师哥哥要我们去请那萧先生指点,莫如就先去他家里宿下,就这事请教他,听他说话。”杨雄道:“时家兄弟,不是我要说,这事若是要这姓萧的指点,便得了那刀,也只显他的高明,你和我须无些光彩,不如就你我自去那武库中盗出那刀来,回山自与军师看,道我梁山兄弟不曾差于别人。”

原来杨雄见吴用十分敬这萧嘉穗,教来酆都城依他吩咐,心里却有些不醋。时迁听得,也有七八分动心,道:“既是哥哥如此说,小弟如何违拗?自然随哥哥行事。”当下两个不去寻萧嘉穗,却自入酆都城来,依旧纳了入城常例,到城里寻家小客店落脚,杨雄便要去寻问那武库的所在,时迁悄声道:“哥哥,我们在酆都城里闹过一遭,又兵事连绵,如今酆都城里不比以前,到处是暗里巡缉的快手,这武库是个极紧要的所在,打听时倘被那些鹞子听见,只怕走了风声不好。”

杨雄道:“也是,只是如何能寻得那所在?“时迁想了一想,道:“这城里须有卖军器的所在,那里店主人如何和武库没些纠葛来往?我们便托买军器,就那里走一遭,就言语里寻些根脚。”杨雄道:“极好,我们这便那里寻一遭。”两个就出来问店小二道:“我们要觅把好刀剑,却是这城里哪家卖军器的最出色?”

那小二恰也快嘴,道:“客人要买刀剑么?这城里卖军器的第一家的要数黄泉桥边的段家,百多年的老号,端得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戈戟、牌棒枪抓无一不有,都淬的好钢火,用得都喝采,便是普天下都传他名字,西番外国的有万里赶路来买他军器的。”时迁和杨雄两个听了都喜,就道声谢,便奔那黄泉桥边街上来,正是此时世间不太平,因此百业不旺,惟独这卖军器的反是加倍生意,人都要买军器防身,因此上这道路上红火,这段家更是酆都城里第一家卖军器的,因此上好大铺面,时迁和杨雄两个来街上,早见那个高竿招子上垂下一片丈来方黑缎面,中心就白光似丝线绣出个大大的“武”字,两个便知是了,就走里面来,却见靠墙一排排都是兵器架子,放着各色军器,十分整齐,怎见得那军器好处:枪飘红缨,更绿沉鸦角俱点钢,刀横秋水,有青龙偃月赛含章。壁上悬弓,画鹊描金,惯是李广喜铁胎,墙边靠弩,抹漆点油,偏数寄奴万钧强。鞭有连环三节,虎眼水磨悬在尉迟肘,斧自宣花蘸金,开山凤头最助巨灵狂。这厢龙泉剑雪寒日色,那边虎头牌黑蔽月光。正是武夫最喜地,从来壮士要倾囊。

两个看了,不住喝采,那小二早向前道:“客官好眼色,这都是主人段氏自家精制的军器,十八样军器无一不有,便是奇门的也可定制,客官但要什么,请自吩咐小人。”两个就路上商议过了,时迁便道:“这些军器都是好的了,只是都是凡兵,不中俺们意,你家若是有宝刀神兵,凭你要多少黄金开价,都把与你。”

那小二道:“客官不是说笑?便是宝刀神兵,都是无价的物事,如何能来这地方买卖?便是寻常兵器时,只是数俺这里最好。”时迁摇头冷笑道:“真个是见面不如闻名,罢罢!空叫俺兄弟们一番跋涉,虚走了这几千里路!想不到你这段家名传天下,却连样象样军器也无有卖!熊大哥,咱们自去别家瞧瞧,直不要在这里受骗。”

两个便转身,虚作出门样子,那小二听的变了脸色,怒道:“客官如何这般说话?须要知打人莫伤面,娶妻先看脸,如何说话这般伤俺段家几百年的名声?好不地道!”便上前要揪两个,经官告理。

有分教:这两个好汉入几处龙潭虎穴,招一个异人做几篇惊天文章。毕竟这番厮吵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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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7 15:14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5月啦,书还没出。。。。不想从网上看,太累。。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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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病关索贪功陷武库 萧嘉穗高才传飞檄

说那小二闻得时迁言语,不忿吵嚷,时迁冷笑道:“便是你这店里没一样宝刀神兵,难道是错的?你这里只好骗那些寻常厮鸟的银两,哪里做的起几千几万两黄金的大生意?俺们自去别家寻,不吃你哄骗。”那小二愈忿,只是合着吵闹,早惊动里头,就走出条汉子来,叫道:“阿六,你如何这般不晓事,和客人合口?几番说你不改,只是妨我家生意。”那小二委屈,道:“主人,这两个外乡牛子轻我们,只说我们哄骗。”那汉子道:“入门来便是衣食父母,人家说话自有分寸道理,哪里好仔细计较?你只是脾气好些便是,便是骂你也不要恼,且将笑脸出来。”回头向这两个道:“这厮没眼色,客人须不和他一般见识,但要什么兵器,小店但能为力时,自效绵薄。”时迁听他说话,知他是店主人,不敢怠慢,道:“便是我们受主人家命,要出来寻样宝刀神兵,好买回去与主人家争口气,因听得贵家的名声,几千里寻将来,却为这小二哥说贵店只有寻常军器,因此烦恼,说些言语,得罪了这小哥,却是俺自家的不是。”那主人听得,笑道:“珠玉在椟,虎兕在柙,这外面店铺陈列的果是寻常军器,俺段家百多年老号,却自信也有几把好刀剑,虽比不得莫邪干将,龙泉太阿,却也算得利器,既是客人要寻时,不妨进来看看。”这两个听得略有些头路,心下大喜,当下随那店主人进内进厅里坐定,那主人道:“虽是不合探问,无奈祖上规矩,俺段家自传下规矩,但是那一等利器,不敢轻卖,只恐被歹人将来做那不仁义的事,因此令俺段家蒙羞。看两位也不似寻常人物,敢请说出身份,就说这买剑理由。”时迁道:“俺们自是黄金城里张大善人的心腹,这位熊大哥便是张府总管,为府里独生小主人好武,最爱这等神兵利器,如自家性命也似,却不合和人家赌赛,被那对头将把鱼肠古剑出来,将俺小主人收藏的宝刀利器都削了,比得泥土不如,因此小主人惭恨,生起病来,只是一口气堵着,看看待死。主人家无奈,因此使俺们出来,将万两黄金,要寻把胜于鱼肠剑的神兵,听得贵店名声,因此便千里迢迢赶来这酆都城来,主人但有这等神兵时,随要多少金银,俺主人都不吝惜。”那店主人听得,脸色变了,道:“昔古人云,越王勾践有宝剑五。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太乙下观,天精下之。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剑三、小剑二。一曰湛庐,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乃天下神兵,阖闾之时得其胜邪、鱼肠、湛庐。时阖闾又命专诸以鱼肠之剑刺吴王僚,吴王僚身穿三重精甲,犹被此剑破甲透胸而死,可见此剑之利,只是此剑失踪已久,传为神仙收去,那人却又从何处得来?既是此剑时,要想再寻更胜过的,只怕枉费功夫,小人家里藏的这几把刀剑,都远不如此剑,并不敢虚言欺诳,蒙骗客人金银。”时迁两个听得,都自叹气,杨雄道:“先生高明,难道普天下就没有再比鱼肠更强的神兵?还烦指点俺两个,免得俺无面目回见主人。”就袖里取出两块金子来,道:“黄金二十两,为先生茶酒之资,休嫌轻微。”那商人自古来爱的是财,见得这两块火炭也似金子,如何不喜?那主人喜道:“略无寸功,怎好生受客官金子?”杨雄道:“但请先生指点,教俺寻得神兵,有面目回见主人便好。”那主人道:“干将鱼肠已是人间神物,如何还有能胜过的?要是时,除非是那样上古神兵,只是此物说说则可,却是求他不得。”杨雄道:“就请先生说来,少增俺见识。”那主人道:“便是上古时蚩尤作兵,以伐黄帝,炼得宝物,那其中一样神兵,唤作昆仑刀,砍金切玉,如批水腐,最是锋利,想来自强于那鱼肠了。后来黄帝杀了蚩尤,因将这些神兵分镇天地人三界,却是阴世分得七件,都收在武库之中,乃是镇库的重宝,几千年来不曾出现,你家主人纵有金山万座,却也难向大王求得此物,所以说是只可想他也。” 杨雄听得失望,道:“原来此宝在武库之中,却不知那武库在哪里?” 那主人无心,如何知杨雄套话?就道:“你外人自然不知,那武库挨着太仓,就在大王宫殿西北,乃是森严重地,重兵把守,内有许多机关,还有灵獒巡视,此宝更藏的严密,除大王数人外,无人知他藏处。”杨雄道:“原来如此,既是这般,眼见得是无可能买得,小人只得空手回去见主人。”就和时迁告辞,那主人殷勤送他两个出来,看他们去了不提。

却说两个出来,走到僻静地里自来商议,杨雄道:“既是他说得明白,我们自去那武库边上走走,看那形势,夜里方去盗刀。”时迁道:“这店主和甘将军说的倒一般,里面多有机关埋伏,又有什么灵獒,且不知那刀的所在,此事果然棘手,非是小弟怯了,只觉得此事打草惊蛇不得,不如就去萧先生那里商议,请他别画条计策。”杨雄听得,睁着眼冷笑道:“你如何不是怯了?便有这萧先生时,你就去求告他,若是无时,这刀便盗不得了?岂不受尽人耻笑?你便是贪生怕死,既不敢时,我虽无你那高来高去的本事,却自也敢去。”时迁听得满面赤红,强忍了恼道:“哥哥如何这么说?小弟既与哥哥来这酆都城,便是要把刀盗回去,完了军师嘱托,如何敢贪生怕死,误了山寨大事?既是哥哥疑心时,小弟便同和哥哥去查看,今夜就潜入那武库里尝试。”杨雄道:“既是如此,就今夜里去盗刀。”两个心里都不喜欢,因此再无言语,就先走街串巷,来那武库边上看形势,见那一带都是荡荡高墙,七八丈高,大石砌就,墙边又自挖了深壕,下面密密地布了铁蒺藜,倒和个城池相似,又见那高墙上都建了敌楼,自有军士巡哨,一队来,这一队才去,极是严密,杨雄和时迁见了,做声不得,只是杨雄话早说得满了,此时却难退步,便强自道:“他便建这城子,怎碍得我们?今夜就爬过那墙去,去里面查看些底细。”时迁又不喜欢,淡淡道:“万事任凭哥哥,小弟自随着哥哥。”当下两个先回客栈边,就寻家小酒店闷坐着吃酒,直到上灯时分,方回客栈来,就自家房里胡乱歪些时候,且养精神,到二更时分,两个听的四邻都无了声息,方就暗暗起来,都结束了,时迁自带了随身物事,就和杨雄捏着手脚,就潜声息出客栈,奔武库边上来,却喜这夜黑云遮得月,因此上掩得身踪,两个到得武库边壕上,正正的就听二更三点的更声,见那墙上灯火昏乱,正是巡守的乏上来,时迁悄声道:“前面过去凶险,哥哥可就这里等,待小弟翻墙去里面探来。”杨雄将话说得满,便道:“哥哥差我们两个来做事,如何只要你冒险,我自和你同去,就有疏虞时,也有个救应。”时迁自知杨雄性高,见他这般说,不敢不依他,道:“哥哥万自小心!”两个就来壕边,却是时迁自备得水靠,两个就结束换了,将鞋袜护膝结束在包裹里顶在头上,下壕里走过去,却是此时秋残冬至时候,且喜壕里水浅,不过没到胸口,两个趟过对岸,就芦苇丛里又换下水靠,却见一地的铁蒺藜,密密的布着,时迁早准备了,就取客店中掳来的两条棉被,铺在地下,两个走上那棉被去,走上几步,便回身就身后那条棉被取来,再铺在前面,更兼两个的鞋底里都衬了铁片,因此不怕这铁蒺藜,就直到墙根边,时迁又悄声道:“小弟自过墙去,哥哥可就这里等候小弟。”杨雄执意道:“你但上去,自将条绳子来接我,我自和你同干这遭事。”时迁做声不得,只得就囊里取出那飞抓来,就觑看的分明,放了绳索,就抖得几抖,脱手甩上城去,却是那抓钩上都厚厚衬了软布,时迁手法又高,因此钩住城堞,几无声息。时迁拽几拽,就知确实了,方款款的拽了绳索,一步步走上城去了,将到城头,听得鼾声,时迁偷头看时,见两个小军正倚着墙打盹,时迁就吐舌头,将身子一提,就翻上墙来,只似叶落无声,四下一张,见再无动静,方就身边取出那把雪花尖刀,就呲着脚步,溜到这小军身边,就看得一个咽喉分明,将刀去咽喉上一拖,这小军无声无息,已自了帐。时迁回身,又把那个也杀了,听得再无声息,方探身出去,就与杨雄打个面,做个手势,将另条绳索垂下去,杨雄大喜,就接住那绳索,拴在腰里,将绳子拽两拽,时迁知了,就拖那绳索,将杨雄接引上去。两个上得墙来,喘息定了,方来另边墙边看那内面形势,却见里面黑压压的都是大房,一般的巨石砌就,只看不清几百千间,两个暗叫声苦,时迁道:“似此怎生是好?已杀了两个小军,最迟明日也吃发觉了,只可今夜里就成功。”杨雄道:“既是如此,且就找那守库的官儿逼问,他既掌守此处,必然知道。”时迁道:“如此也好,这里有这两个小军衣服,你我就可剥了穿上,就装做巡逻样子,且去探问那官儿去处。”杨雄道:“正合如此做。”两个就把那两个小军衣服剥了,带着血污穿上,把两个尸身都拖拐角黑影里去,方就拿了那两个小卒的枪刀,将大笠子都压到眼边,就捏手脚,且觅路下城来。就到下城去处,却早见前后火把,七八个军卒拥簇着个官儿上来,回避不及,这两个只叫苦时,早有头前军卒喝问道:“大人巡视,你们这些厮鸟且住!”两个做声不得,只得就将身子且缩黑影里去,就装模样跪在路边,那些军卒早拥簇着那官儿上来,就听那官儿道:“你们守哪处的,这等时候如何敢擅离职守?”两个人低了头,回答不得,早有军卒喝道:“大人问话,如何不回?”时迁叫苦,只得道:“小人两个肚子内急,因要下城去寻方便,不想撞着大人。”那官儿怒道:“本官这几日不出来,你们便这般懈怠,恰不是该死?左右与我拿下了,就明日里重杖打杀这两个贼厮!”两个都惊,早见几个军卒如狼似虎,就近身来,时迁叫苦,杨雄忽得冷笑,就掣出那把刀来,劈面砍去,先剁倒一个,那几个军卒和官儿都惊呆了,叫喊不出,杨雄手快,就劈头砍去,早将四五个又杀翻,时迁本自伶俐,见杨雄动手,就地下跃起来,就扑到那官儿身边,将刀逼住那官儿咽喉,低声叫道:“不要叫!”那官儿早吓的瘫了,却见杨雄如砍瓜切菜,将那余下两三个都剁翻了,这些军卒无一个惨叫出声的,只是那刀快,只杀的尸满城头,血溅火里。这两个就逼住那官儿,待问他时,早听得城下有人道:“上面什么动静?如何这般大?”正是:方自血雨解势危,又惊疑喝坏事来且说杨雄时迁两个潜武库里来盗刀,恰正撞上那官儿,当下两个动手,将那官儿左右军卒都杀翻了,拿住那官儿,却被城下人喝问,时迁念头快,就低声对那官儿道:“快把底下搪塞住了,就不伤你!”那官儿本只是发抖,听的这言语颤声道:“好汉,你不伤我性命?”时迁道:“你但听老爷吩咐,便不伤你!”那官儿略安下心,只得就城下道:“是本官责罚这两个不守法度的贼厮,左右但与我下手狠打!”时迁直着嗓子便惨叫起来,底下听得是本官声音,便不再做声了。这两个松口气,却把那官儿拖去黑暗去处,杨雄低低的问道:“你是谁?在这库里做的什么官职?”那官儿战兢兢的道:“小人莫高,是兵部军器司的主事,就权勾当这武库公事,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就求好汉哀悯,留此残生性命!”两个想不到误打误撞,倒拿到了正主,不由得都大喜,杨雄就把刀面去他脸上撇两撇,就道:“我们此来特向他借一样物事,你但取出来,就饶你!”那莫高战兢兢的道:“好汉但要什么?便是千百两银子时,小人也尽力包办。”杨雄冷笑道:“老爷们不要金银,单来取一把昆仑刀,你但取出来与我们,就饶你性命,另送一千两黄金与你!”莫高大惊,道:“昆仑刀是本库的镇库重宝,如何敢失落了?那是诛九族的罪名,再说小人也不知他的藏处。”杨雄冷笑,就使粗布塞了他的口,一刀就他心口去处捅进去,,却只浅浅的扎进三分去便收住,又各去他腿上割一刀,就割下两块肉来,才冷笑道:“你若不说时,便这般零零碎碎的割了你,才将你心肝取出来,教你受尽罪,若是爽快说时,却饶你性命!”莫高又惊又痛,脸色煞白,浑身如筛糠也似,只是啄鸡般把头来点,杨雄冷笑,就他口里取出粗布来,道:“要命的就说!”那官儿忍痛道:“小人自说!自说!这刀就在这武库西南去处的佛堂里,在观世音像下的盒子里,好汉饶我性命!呀!”却是脊背上又被杨雄浅浅的割了一刀,口却早被捂住了,因此叫声都闷住了,杨雄冷笑道:“你这厮诈谎,这等镇库重宝如何竟收藏在佛堂里?什么观世音的像下?”又放开那捂口的手,那官儿莫高心中恨极,却也怕极,只得忍痛道:“小人说的委实是实话!实话!便是那昆仑刀传说是蚩尤用的上古神兵,有无尽杀气,附有无穷杀孽,所以四十余年前南蛮鬼王陷了酆都城退去后,地藏王菩萨为厌兵气,就将这武库西南去处建起佛堂,将那刀埋在地下,上面用佛像镇压,以消南蛮鬼方的兵势。”两个听他说得这原委清楚,方自信了,杨雄冷笑,忽得道:“那边来的是谁?”莫高和时迁吃惊,都转头去看,杨雄就捂住莫高的口,就一刀自他心里扎进去,这官儿挣得两挣,便自死在地上,时迁惊道:“我们都说饶他,哥哥如何又杀了他?“杨雄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等行事如何能软了手?倘是放过他,却被他声张了,岂不坏了山寨大事?所以饶他不得。”时迁听得默然不语,眼见莫高死得两眼突出,心里只是暗暗叹息。杨雄道:“事不宜迟,既是问得清楚,我们作速去拿那刀来。”起身便去,时迁无奈,只得随后跟来,两个就下城来,却是虽见有看守的,却是这时更深都困乏了,两个又自穿了那小军衣服,因此不来喝问,任两个走到西南去处,果见一座佛堂。两个大喜,进得佛堂,见那长明灯有小海子大,照的佛堂通亮,正中是如来三世佛,旁边自有八菩萨,罗天诸佛,并金刚怒目,揭谛横眉,杨雄早看见那尊白衣观世音像,心中大喜,就过去扳那神像,时迁急道:“哥哥小心,恐有机关。”杨雄道:“你如何只是小胆?眼看这刀是我们拿了,便不用寻那姓萧的,自拿了刀回山去显我们光采。”说着便把那菩萨像搬下来,就见地下一块黄缎子,杨雄就揭开来,却是下面坑里果有个黑沉沉的铁盒子,杨雄大喜,伸手就去拿那盒子,拿在手里,待去揭那盒子时,早听得天塌地陷一声响,从佛堂上面早端端正正落下个大铁笼子来,就把杨雄罩在里面,地下就伸出许多挠钩来,将杨雄搭住,时迁站的远些,躲过这劫,却也惊呆了,过的片刻省过来,只是叫苦,却见杨雄在笼里只是挣扎,那挠钩愈紧,都陷进肉里去,却怎脱得?时迁忽然省得,叫道:“那刀既是削铁如泥,哥哥可取出来,就削了这挠钩笼子!“杨雄忍了痛,就扳开盒子开时,两个都叫起来,盒子里只是空的,哪有什么上古神兵?两个目瞪口呆时,早听得外面声响,就千百军卒拿了军器,执了火把,拥进来擒拿这两个,时迁只是叫苦,拔了刀待向前死拼时,杨雄早叫道:“你莫要管我,且自逃出去寻个计较!不可都陷在这里,误了山寨的事!”时迁听得,就咬了牙,跳上那佛像顶上去,就取出那飞抓来,丢去梁上绕一绕,就自腾起身子来,随那绳子直荡出佛堂去了,那些军卒都吃一惊,赶杀不及,却是时迁落在地下空处,就即腾起身子,向黑影里飞走腾跳,众军士大喊追来,如何及得上时迁做惯了贼的积年,猿鸟般的轻捷,只是追赶不上。便发箭去射时,也都落空,早被时迁就赶到城上,就寻着那绳子溜下去了,就自城壕里扒过去,向黑影中闪身不见。众军卒呼风捉影,只是空自赶喝,虚自做那声势,却是武库是个极要紧的所在,被贼人偷入,杀死许多官人,诸有司闻报如何不慌?当下满城里扰动,护京军马都赶上街来,更有那无数快手巡捕,就督了保甲民夫,满城挨户排门搜问贼人,整整扰了半夜,将可疑人众拿下无数,算来里面多半是冤枉的,众官无奈,幸得武库佛堂中早拿得一个正贼在,可以搪塞,各官就商议了,点验得贼人潜入武库,图谋盗窃镇库重宝,累计杀死兵部职官一员,军卒九人,拿得一个正贼,另一正贼潜逃,就方图形搜捉,将这事写成本章,就天明上朝启奏秦广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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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4 14:39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且说时迁逃出武库来,就黑影里扒上棵大树去,伏在树顶上,就看着追兵过去,心里稍定,略喘息一刻时,却见满城里都嚷动了,满街火把灯球,都是巡城兵马快捕,四面搜捉将来,一队方来,一队又去,没个休止,心里叫苦,思量道:“天明时如何出得城去?自家身形隐藏也难,不如就乘夜扒出城去,找萧先生求告,设个法相救杨家哥哥。”便坐在树上等,看一队武库兵马过去,有些间歇,就从树上溜下来,呲着脚步,却跟在队伍最后,他身上穿的自是那库中小军衣衫,黑夜中忙乱之际,看见的只当是一般自家军士搜捉贼人,哪里有余暇来分辨?因此时迁跟着这些小卒,走些街巷,看看离城墙不远,复又乘个余暇钻入黑影里去,就又避过两遭搜捉的,方才得贴近城墙根,抬头看看城墙,拣处灯火疏些的,就贴墙根溜到近处,甩上飞钩去,就扒上城去,且喜正是队军卒方巡过去,是个间隙,时迁就将飞钩挂了外边的城堞,复又溜下去,却是溜到一半,忽地就有铃声响起来,原来这酆都城防端地严密,这城墙上随处都设了软笆,相互间又有索子,上面挂着铃,但有人触动索子时,铃声便响起来,却是为防敌人黑夜偷城的布置,时迁哪里知道,因此触得铃响,不由得时迁不心慌,急急顺着墙溜下去,却是触发的铃索愈加多了,早引动的城上众军卒奔来,将灯球火把抛将下来,时迁心里着慌,不到得城根便跳,滚倒在地上,却是地上依旧有竹签铁蒺藜,密密麻麻地,登时早有十来处透进肉里去,时迁低低叫一声,就挣扎起来,扳了飞抓机关,将飞抓就收了,踉跄两步,就跌进城壕里去,却是城上军卒奔到的,不分好歹就将炮石飞箭乱打下来,时迁便再伶俐,闪躲得怎及?早被两支弩箭透背进去,时迁叫一声,落进城壕里,生死不知。

却是那些军卒投下的灯球火把这时方落下来,那些军卒俯身来看时,只不见有些人物踪影,心里都疑惑,有几个贪功的军卒就着了铁鞋,缒城下来看时,见地下有些鲜血,别的不见,沿城壕边寻一二里,依然不见踪迹根脚,都没了主意奈何,只得依然就缒上城去,却是分守这片城墙的偏将早赶过来,听得这几个禀说,心里思量片刻,已有了主意,就喝骂道:“不过是风吹了索铃响,你们这帮狗头杀胚就大惊小怪起来,闹得鸟乱,只合一个个打死了!”骂得众军卒胆战心惊,闭口无言,有胆大的便来将自家看见地上有血迹来说时,那偏将骂道:‘你们这些杀才只想来坑陷老爷!不见的那些血是被扎死的野鼠留下的,只是来谎报!再有多口的,都皮鞭抽死了!“那些军卒见上头发怒,无事的也要躲事,谁敢再自来触霉头?都闭了嘴,再不敢多说,那偏将见了,又自胡乱巡视一遭,方自下城去了。却是这偏将如何这般做?原来上次为石秀刘唐几个好汉劫了酆都城牢狱,救去戴宗崔州平,秦广王大怒,将守城巡夜官员将佐尽数诛戮,杀的自家文武人人害怕,失魂落魄,暗地里都相约了,抵死也不再实报,都要躲事生非,逃自家性命。

这偏将便是个乖觉的,思量这情景须是吃贼人越城去了,若是声张起来,这“荒疏职守,贼人越城”的罪名如何担当的起?少不得先送了自家脑袋,因此只是这般说,将这事拼命压下来,求个干净,只把来风吹铃,鼠出血,胡乱了结了这事。

却是这偏将这般做,恰救了时迁性命。原来时迁中的弩箭都喂了毒,乃是药箭,见血便透心封喉发作,本来必死无疑,幸得这药箭时长日久,药性早失了大半,因此时迁中了只是昏晕,便不就死,跌进城壕里,却被冷水逼骨一激,因此存得神智,却是这城壕乃是引得活水,流得自急,因此将时迁身子早冲将下去,及城下缒下军人来看时,早将时迁冲得远了,因此寻不见踪迹,只得罢手。

却是时迁在水里载沉载浮,飘出数里,就攒些气力,挣扎着泅上对岸去,欲待起身来,却叫一声又一交跌倒,原来刚才从城上跌下时,早自蹩了左脚,脚裸早肿得和小腿一般粗细,如何还能起来行走?时迁躺得片刻,心里道:“若不能去见得萧先生时,岂不送了杨雄哥哥性命,便是死,也得将消息传去。”就自挣扎着折棵小树,就撑着起来,咬着牙走,走几步,歇一歇,且喜起身这去处离东门不远,正近萧嘉穗那隐居去处,因此时迁拼命行得数里,竟熬近萧嘉穗院子旁,早听得那黄犬又吠将起来,时迁听的却喜,就跌跌撞撞进院子去,叫声:“萧先生!”就扑得倒了,正是:舍生欲救兄弟命,自家生死先难知。

且说时迁越城时中了药箭,就撑着走来萧嘉穗院子里,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及得醒来,自家已在屋里床上,一个小童正自床前煎药,听他声唤,转头道:“时大爷醒了?如何伤成这般?”时迁识得却是萧嘉穗随身的童儿,便道:“萧先生呢?我自有急事来求告他。”那童儿道:“先生说时大爷中的是透骨藤的箭毒,自到坡前寻两味草药去了。”时迁无奈,况又伤了,只得就躺在床上等,心中只是火一般的急,好容易捱到天黑,依旧不见萧嘉穗回转,时迁按捺不住,便欲挣扎起来,去寻萧嘉穗。

那小童不肯,道:“先生临去时留话,叫时大爷只可静养,不可叫箭毒透入心去。”时迁道:“若顾了我自家性命时,须送别个的性命,只得去寻你家先生。”那小童只是不肯,时迁烦恼,就自嚷起来,却忽得有人挑帘子进来,微笑道:“时君如何这般性急?我自知你的事了,且请稍安。”时迁看时,正是萧嘉穗,不由得大喜,就要挣扎下床来跪,萧嘉穗急向前按住,就道:“因见时君伤的如此,我思量必有事故,是以采了药罢,就走去城边探看,只听得路上人纷纷扬扬的传说,道昨夜城中武库被大盗劫了,杀了许多官员军士,却吃拿住一个,尚有一个逃的不见,如今城门紧闭,不放人出入,挨家排户搜捉强人,但有出首拿着这强盗的,赏银三千两。我知自是时君做的了,才自回来。”

时迁道:“惭愧,自是俺和杨雄做的,却吃闪了手。”因把自己两个来盗昆仑刀,如何失陷了杨雄诸般经过都说了,便道:“就敢请先生援手,救拔杨雄哥哥则个,俺梁山兄弟感激不尽!”萧嘉穗道:“时君且请安心,萧某虽然无能,却非坐事不顾之人,自当设法相助。”时迁大喜,道:“多谢先生!感激不尽!”萧嘉穗道:“如今城门紧闭,必得三五日才开放,时兄且请安心养伤,等开了城门,萧某自去探听虚实,就寻条计策,相救杨君。”时迁道:‘全仗先生!”萧嘉穗就将采来的几味草药教那小童煎了,与时迁服,解那箭毒,又自与时迁正了脚裸关节,敷些草药消血去瘀,却是萧嘉穗手段高明,因此过得数日,时迁渐渐调理得见好,再过数日便能下床走动。却是萧嘉穗每日自去城里探听消息,夜里方回,却也不和时迁多说,只是自坐灯下写写画画,默默不语。时迁自信他高明,见他这般,却也不敢多问。

这日起来,萧嘉穗却与时迁道:“却是这几日我自把事问的清楚了。自那夜事发,秦广王十分恼怒,命有司将杨雄痛拷,连用许多酷刑,只奈杨雄骨硬,半字不肯吐露,秦广王大怒。命将其打下死牢,早晚数日必定就菜市口行刑问斩。”时迁大惊道:“请先生设法相救则个!不然俺只得就赶上隐龙山去,求宋江哥哥发兵来相救,只是远水救不得近火。”萧嘉穗道:“我自筹划过了,只可智取,不可莽撞,既是你们来取昆仑刀时,还便从这刀上做文章,就取了这刀,逼秦广王将刀来换人,只是此事须多有用你处,因此只待你伤好,方可做得。”

时迁喜道:“俺自好的足了,一般翻得城,做的事,先生但有用俺处,只管吩咐。”萧嘉穗道:“如此如此!”时迁听得大喜,道:“先生真个高明之极也!此计大妙!”萧嘉穗道:“既是行得事时,明日夜里便行。“时迁喜悦,自去依计准备。

却说秦广王这日早朝临朝,却有九城巡守官员启奏道:“夜来城内外忽有贼人乱贴没头贴子,约有二百余张,满城贴满,言语侼逆,摇动人心,职下不敢隐瞒,尽数收缴在此。”秦广王大怒道:“贼人屡次三番搅乱酆都,做下泼天罪恶!今又做出这般下流事来!只该万死!且取帖子来!”那官员战战兢兢,就将帖子呈上,秦广王就读时:“ 梁山义士宋江檄告昏昧无道阎君:为尔罪恶,行桀纣之行,踵亡秦之暴。纵虎狼而出柙,出蛇蝎而流毒。嬖女色而远君子,溺小人竟蔑大贤。遂使百姓嗟怨,上帝愤怒,山陵为之崩,江河为之沸,星慧为之出,四时不谷,五伦丧序,六道失回。而尔无悬胆之危,更兴无枉之诬,肆意害我梁山之手足,无罪妄系,捶突血肉,实堪痛恨!故汉覆绿林赤眉,实莽肇祸;唐绝黄巢朱温,惟僖是罪。

故江等复聚大义于天下,兴义师于隐龙。前覆尔五州乌合之众,张贼授首;后伐尔天门蚁聚之师,卓奸丧魂。共称大捷,远近为奋,冤气稍吐。而尔不思祸之将临,复命史贼文恭将师侵境,遂复败兵折将,风声鹤唳,仓皇不迭,仗骏骥不免乌江之刎,逞宝甲岂逃鱼肠之诛?故命我梁山好汉杨雄时迁来取昆仑之刃,幸不辱命,已得神器,将返山而还红线之盒,欲回车而献信陵之符,而恐大王不知,故坦诚以告,免大王有守株待兔之愚,而致贻笑天下之哗!“ 秦广王读罢大怒,将纸扯的雪花般粉碎,拍案喝道:“盗昆仑刀者竟是梁山贼人,已将刀盗去,还使下流言语来污蔑本王,罪合万死!兵部何在,你们前时奏称贼人潜入武库,被机关所获,昆仑刀等重器俱都无恙,本王方饶尔等死罪,命尔等小心巡视,不得有失,如何这重宝还是被贼人盗去了?该当何罪?”

那兵部尚书侍郎等闻言一齐大惊,急急出班跪奏道:“数日前拿获贼人,小臣等曾共加检视,昆仑刀等一应重器并无差失,此等帖子必是贼人计穷,故加流言以乱大王之心,请大王明察!”秦广王怒道:“既尔等说重器无恙,且火速与本王取来,待本王验看!若还敢加欺蔽,抄灭九族!”那些官员惊得三魂里走了两魂,急急赶武库来,取昆仑刀不提。正是:一封檄文,招九重雷霆之怒;有数官员,怎逃此番血光之灾?不知这些官员毕竟取得刀来也无,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无为楼主 于 2006-5-14 14: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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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贼水浒》将于10月初正式出版,有兴趣抢先购买阅读的朋友可加群6466084与无双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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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17 15:4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10月啊。。还两个多月了。。漫长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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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8 10:15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作者有没有发行网络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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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0 20:07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UOTE:
原帖由 麒麟子 于 2006-8-18 10:15 发表
作者有没有发行网络版?

有,在天涯社区仗剑天涯版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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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6 18:0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五回 奇士谈笑计展连环 飞贼乔画迷劫太子

    话说秦广王发怒,兵部诸有司官员急急出朝,就赶入武库去取那昆仑刀。却是离武库正门不甚远处,一条小巷里有棵大柳树,一个鲜眼黑瘦汉子坐在五七丈高处,见这些官儿进去,就大喜,从树上溜将下来,转到后面巷里,就对个书生道:“先生真个好计,那些官儿赶进武库里去了,必是来取昆仑刀的。”这书生笑道:“这计唤做连环计,既是这君臣们都落进去时,时不宜迟,你我且接着行事。”这两个却是萧嘉穗和时迁了,就昨夜先在城外贴了许多帖子,两个又越城进来,就城里又把余下帖子都贴了,却自来武库边等待。当下两个穿街过巷,就行到个大宅子后面,萧嘉穗悄声道:“当今秦广王最宠爱的是潘妃,封她作景庆宫贵妃,她宫中总管却是叫马安的,广受朝内外贿赂,就在此置了这大宅子,娶了万金楼的个清倌人做小妾,隔三差五但不当值时,必到这宅子里来做乐,今日正是时候,我们就进去,且拿住这太监,方可做得下一步。”时迁讶道:“太监那话儿都去了,如何还娶得妻妾?”萧嘉穗笑道:“便是过过干瘾罢了,唐时李辅国、鱼朝恩都是大奸宦,权势薰天,便娶了不知多少房妻妾,这马太监也不过照着样子学罢了。”时迁方自恍然,见四下无人,就跃进墙去,将条索子一头在树上系了,便抛出来,萧嘉穗就攀索进来。两个潜形匿踪,穿花度柳,就奔后房来,到得近处,却听得管弦响亮,从那边一个小小海子上的水亭里传过来,两个躲在个假山后看时,就见水亭里许多人影影绰绰的,大半是女子,又隐隐有调笑的声音。时迁眼尖,看了一时,咬牙道:“这些鸟男女拥簇着个白白胖胖的官儿,那厮却无胡须,自是那马太监了,却卧在个女人怀里,又有女人与他剥水果送他嘴里,这厮鸟好会享福!”萧嘉穗道:“这样子自然是他,只是此时人多,不好下手,且等那厮回房里歇,再拿他。”两个就躲在假山里等,约摸有小半个时辰,那水亭上只是调笑声不断,时迁正老大不耐时,却听得身后石子甬道上远远脚步过来,急藏了身子看时,却见是两个小黄门急急过来,奔水亭上去了,萧嘉穗道:“这小太监必是宫里传消息来与马太监的,正是机会。”果然不一刻,那水亭上乐声便止了,那些使女纷纷拥着那马太监奔后面房里去了。萧嘉穗道:“马太监必然去换衣服入宫,只可在房里拿他,不可错过机会。”两个就潜过去,见那大房子一色水磨青石的三开间,花梨木镂出连廊窗子,两个就大宽转转到后面,时迁去开后面窗子时,却是闩子别着,时迁贴耳听房中无有声息,取出把小小匕首来,其薄如纸,明亮如霜,就缝里伸进去,一点点把闩子挪过去,就开了窗子,跳将进去,落地一点声息也无,然后萧嘉穗也翻进来,时迁依旧把窗子虚掩了,两个见屋里摆着许多古玩,哪里去管?且挪步就到房门边,只听那边屋里却忙乱,就个嗓子尖声尖气的道:“好容易得一日休息,这些梁山泼贼又来闹事,搅得鸡飞狗跳,连俺家也得再入宫里去,却不是恼杀人也!”又一个道:“便是大王不下朝,等着验看昆仑刀,娘娘独自在宫里闷,所以叫奴辈来叫公公入宫去,说笑话与娘娘听。”那尖嗓子道:“便是宫里多少人笑话说不得,只要俺家去!”又一个道:“自是娘娘宠公公,多少想凑趣的到娘娘跟前,娘娘正眼只是不理,只是要公公伺候。”那尖嗓子哼了一声道:“便也罢了!”就听悉悉索索的换衣。时迁就张眼格子里看时,只见两个使女与那胖子换衣,又两个小黄门在旁边趋候,便和萧嘉穗悄声说了,萧嘉穗道:“就出来时动手。”两个就伏在这屋里。

    过不一刻,就见两个小黄门在前,中间是那马太监,后面又跟着那两个使女,抱着盒子,就转中间屋里出去,时迁就潜步出来,先到那两个使女后面,就抱住一个,一手捂了口,就刀去脖子上一勒,先杀了,那使女听些声息,转头来看时,时迁手快,又一般捂了口,将刀去这个脖子上也勒死了。那马太监和前面两个小黄门方转过头来,见此情景都呆了,待叫时,时迁早举刀低喝道:“但有叫的,老爷一般杀了!”那几个便不敢叫。萧嘉穗早出来,就截住前面,逼这几个那屋里去。时迁就门上张张,且喜未惊动外面,就将门闩来闩上,又将那两个尸首拖暗地里去,方自进那屋子里。

    却见那马公公几个都瘫了,跪在地下求告,萧嘉穗冷笑道:“我们自是梁山人物,有事要借公公用一遭,若公公识趣时,佛眼相待,若是违拗时,只得送了公公性命。”那马太监颤声道:“你要我如何做?”萧嘉穗道:“便是要公公陪我们武库里走一遭,取那把昆仑刀。”那马太监惊道:“这是杀头的罪,我如何敢做?”萧嘉穗冷笑道:“既然公公不愿,只得再与公公两个例样!”就朝时迁努努嘴,时迁就取出绳子来,去个小黄门脖子上一勒,不消片刻舌出腿伸,便勒死了,另个小黄门吓的呆了,时迁偏是不肯容情,一样把来勒死,那马太监见这情景,吓得胆裂,作声不得。萧嘉穗道:“例样公公自见了,若要性命时,且依我们言语行动,我们到时自放公公,指点公公一条活路,并不食言。”那马太监颤声道:‘你们说话当真?”萧嘉穗冷笑道:“萧某自是个真男子,岂有谎言?你但依我们,决保你下半生性命,去个地方享福快乐。”那马太监要性命,只得依顺答应。萧嘉穗和时迁就屋里换了这两个小黄门衣服,且喜身材相近,又早有主意,要用这衣服,是以把绳子来勒死,并不带一点血腥,把尸首都藏好,方紧傍着马太监出去。马太监却得了这两个吩咐,就出去吩咐使女下人,不许入这屋子来,一众下人都畏惧主人家要命,哪里敢不依从?就看马太监又胡乱叫了两个使女后面跟着,自出门上车,却先奔宫中来。

    却是到得宫门边,马太监被这两个逼着下了车,先入宫里来,使女都留在车上,把门的御林军虽见这两个面生,但见是时下宫里最得宠的马公公领着,又是太监服色,因此不敢问,这两个早把胡须剃了,因此不露一些马脚。马太监先到勤政殿后,就问值事太监道:“大王尚在殿上么?”那太监见是马公公,忙道:“大王已自下朝,就回潘娘娘宫中去了。公公今日不在家休沐,如何又入宫里来?”马太监苦着脸道:“便是娘娘宣召,因大王久不下朝,要我入宫来与娘娘说话解闷,因不知大王举止,先来这边听个消息。“那太监啧啧赞叹道:“娘娘真个宠爱公公,这宫里几千做事的,哪个及得公公受娘娘看重?便是一刻也离公公不得。”马太监道:“自是娘娘恩宠罢了,大王却如何今日下朝这般晚?”那太监道:“便是梁山贼人乱发贴子,诈说盗了昆仑刀去,大王发怒,叫兵部那些龌龊官儿去取刀来验看,因此坐等得久了。”马太监道:“这些贼人自是该千刀万剐的罪,却是结果如何?”那太监笑嘻嘻的道:“便是取了昆仑刀来,大王亲自验看过了,见是真的,方饶过了兵部那些官儿的罪。却为五城兵马司巡视不力,任贼人贴了这许多无头贴子,便把怒气都发在他们身上,革了兵马司老范和巡夜统制的职,各一百大棍打得臭死,都发下监里去了,说不定又要杀头。” 马太监道:“又是两个倒霉鬼,只是听得那昆仑刀是上古蚩尤用过的宝刀,如何梁山贼人又来打这刀的主意?却是那刀可又发回武库了?俺家倒想见识见识。”那太监笑道:“自是又发回武库里了,公公原来也好武?却听说这刀不利我们这宫里执事的,公公须不要见。”马太监道:“原来这般,须不和你多话了,俺家自去伺候娘娘。”转身就走,却是那两个在后面暗催着,时迁明晃晃一把刀笼在袖里,却直顶着马太监的后心,不由得马太监不依,便是这些话,也自是萧嘉穗自车上早逼马公公要问的,都先交代下了。

    当下这几个又出宫来,马太监被这两个逼着,又上车奔武库来,却说有要宣旨的事,那兵部诸官员却都聚在这武库里,商议防卫的事,却听得宫里大太监马公公来宣旨,急急大开中门,屁滚尿流的都赶出来,马太监摆摆手,就直到堂上,见众官儿都跟进来跪了,就道:“俺家自来宣大王的口旨,要取昆仑刀入宫里去,与后宫潘娘娘看,你们做事都利索些,快取刀来,莫要俺家心急。”那些官儿听旨意,是潘娘娘缠大王做的事,那个敢怠慢?兵部丁尚书急教取出刀来,却是玉盒里盛了,外面明黄袱子包了,就双手托与马公公,马公公歪歪头,萧嘉穗早向前接了,马太监便待走,却是时迁后面刀顶的疼,早破了皮肉,不敢不依。丁尚书却唤道:“公公且慢!”马太监和这两个脸上都变色,没奈何转身时,却听丁尚书道:“这昆仑刀是国家重器,更系着许多性命,不敢有失,却是公公身边人单薄,若回去时被梁山贼人劫夺,诚恐有失,下官愿领军马,就护送公公入宫,保公公平安。”马太监笑道:“却是你家细心,如何不好?俺自家也怕,难得你为俺家考虑的周全。”丁尚书听话里有嘉奖之意,喜道:“全凭公公维持下官,下官只是要报答公公恩德,就勉尽些心。”就点五百军马前后护卫,自与许多牙将文官恭送了这几个上车,方都上马,一路就直送到宫门前,看这几个入宫去了,赔尽小心,方自回去。

    却是马公公和这两个进宫里来,到僻静处,就低低求告道:“好汉,你们这刀已经得了,可就放了俺家,感恩不尽。”萧嘉穗笑道:“刀自得了,只是还要借个人出去,却是大王的殿下在哪里?你且领俺去。”却是秦广王三年前方得一子,乃袁妃所生,聪明伶俐,爱若珍宝。马太监听得,脸色大变,低声道:“这等事如何做得?便是诛连九族、千刀万剐的罪,好汉,你莫再坑陷俺。” 萧嘉穗笑道:“刀已是你陪着我们骗了来,如何不也是你罪过?若是现在声张起来时,你先是死的,便是我们被拿了,你逃条性命,我们也把罪都推在你身上,你如何说的过我们?那些官儿几千万人都是证见。须也陪了我们吃一剐。”马太监听了,只是千万声心里叫苦,肠子都悔青了,方知既上了这贼船,再也不下来。萧嘉穗又笑道:“便是依了我们行,便有活路,我们自好好安顿你,教你享福快乐!” 马太监事已到此,如何退步,只得道:“便是殿下身边有无数宫人阿姆保护,须不吃你们骗。便是见了殿下,这等重宫大内,又如何出得去?”萧嘉穗道:“这事容易,你领我们就尚膳里取两盒点心再去那边宫里,就说大王念众人教护殿下辛苦,就赐点心,教他们吃,别的事都在我们身上。” 马太监无奈,只得就领着这两个去尚膳司厨房里要了两盘细点,都是精巧时新样式,只说潘娘娘要吃,那管尚膳司的太监却是马太监才抬举的人,见是马公公亲来,急忙屁滚尿流的的应承。马太监自随口敷衍了,就和这两个取了细点,反身走到僻静处,时迁身边自有那不按君臣的药物,就取出来点心上都抹了。看得马太监都惊呆了,又被这两个逼着,就只得一径走到乾福宫里,见那殿下正和十来个宫人、两三个阿姆游戏,便行了礼见过殿下,将那假旨传了,那些宫人阿姆都是馋口的,更喜那点心精巧,当下争着来吃,那殿下不知好歹,也闹着吃了两三块。正是不吃时无事,一吃时万事俱休,过一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眼直直的,都昏晕倒了。萧嘉穗大喜,就急叫时迁取块锦毡,就将这殿下裹了,将绳索在背上捆扎好了,便道:“你自小心负这殿下出去,你家杨雄性命,都在这孩子身上,有此质当,秦广王再不敢害他性命。”时迁大喜,道:“全靠先生谋划。”就晃晃身子,早自翻过墙去不见,马太监看得目瞪口呆,萧嘉穗道:“我们做这事,全亏你帮助,如何不救你性命?要性命的,现在起身就走,我自指点你条生路。”那马太监早自昏沉了,听的这句,就如没顶人抓住稻草,就跪下道:“全凭好汉救俺家性命。”萧嘉穗道:“事不宜迟,眼下便行。”就丢封书信在个阿姆身上,拖起马太监来,依旧叫马太监在前,自己做个小黄门在后,就出了宫门,一溜烟自走了。

    却说那些宫人阿姆吃的药少,不过半个时辰,大半都醒来,却不见了那殿下,俱都大惊,一个个分头去寻殿下和马太监,将乾福宫内外翻天覆地的搜寻,哪里见得踪影?只得就哭哭啼啼,飞报宫里都总管太监,道是马太监引两个人来,迷倒了众人,将殿下劫去了。那都总管太监大惊,先将当时在场宫人阿姆诸人都拿下了,一面就叫紧闭各处宫门,各处大搜,一面就带诸人犯赶来景庆宫,报知秦广王。秦广王闻得,肝胆皆裂,急来勤政殿上升座,下旨教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尽起护京军马、巡手快捕,紧闭酆都城门,就先拿下马太监九族家属,各处街、坊、都、村、保、甲挨门排户大搜,捉拿拐去殿下的马太监及其同党,找寻殿下。另出榜文,悬赏黄金二万两、五千户侯,但有能拿获贼人、救还殿下者,随文给赏,但有隐藏贼人在家或知情不报者,九族株连,尽皆凌迟处死,就将马太监和众人说的两个小黄门乡 贯、年 甲、貌 相、模样,画影图形,遍行天下州府,一体缉捕。秦广王分付此事未了,早有兵部丁尚书听得消息,十分惶恐,急自来王驾前自首,就报马太监引两个小黄门,今日早些时候来假传王旨,骗去昆仑刀,就请死罪。秦广王听得,六腑火转,七窍生烟,就起身一脚将丁尚书踢翻,喝令武士就将丁尚书拿下天牢去,等待治罪。复暴怒不已,寻思马太监是潘妃亲信,近来潘妃有喜,必是潘妃替自家儿子想这太子之位,故预先使出辣手,指使马太监拐走了这殿下。这秦广王原自刚愎自用的,这念头一起来,越想越是暴躁,就取宝剑,直奔景庆宫来。却是这消息潘妃早自知道了,惊怒不已,方大骂马太监不已,却得宫女早报知大王进宫来,气色不好,心中大惊,也只得整妆出迎,却是还未说出那宽慰的话儿来,秦广王早戟指大骂道:“贱人!你自阳世谋害亲夫,被那武松破胸取心而死,来此阴世复与叛贼西门庆苟合,被收来宫中做奴,本王不念你旧恶,封你为妃,百般宠爱,抬举得你个人样!如何蛇蝎心肠不改,却指使猪狗,谋害我儿?却不是该死之极?”举剑便待砍下,那潘妃听得,又羞又气,更带着十分委屈,十分惊慌,忙自跪下,就哭泣道:“大王于贱妾有再造之恩,恩情高天厚地,贱妾只思报答大王,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安能作这等事?不知何人向大王前这般告诉奴家,使奴家蒙此冤屈,奴家无可分辨,情愿就大王手里请死!”就挺胸待死,只是哭泣,如雨后海棠,十分娇媚,秦广王得她这般,倒下手不得,余怒难解,恶声道:“那马太监不是你的亲信?他今拐走我儿,逃窜不知去向,难道不是你指使的?”潘妃哭泣道:“这奸贼是大王拨来管理奴家宫中事务的,奴家为大王面上,才自看顾他,大王素知,奴家是个没心思的人,一颗心都在大王身上,只愿伺候的大王高兴,报大王恩德,哪知别人人面兽心?今奴家已身怀大王骨肉,只想与大王诞下儿女,谁知遇此冤屈!求大王查明此事,与奴家做主,若是拿着这贼时,奴家情愿与他当面对质,辩个清楚,若是奴家做此坏事,任大王将奴家千刀万剐,便是使烙铁烙死也罢!”一边哭,一边说,不由得秦广王不心转,只是自家愤怒,又没个发泄处,冷着脸正没分解时,却是那宫中都太监就赶进宫来,禀道:“方才奴才又赶去乾福宫中搜查,就地上发见书信一封,乃逆贼所留,请大王过目。”秦广王急教取书信来看,便读道: “梁山好汉拜上大王:刀自得于武库,名曰昆仑;人自取于宫中,位号殿下。皆已取归隐龙山矣,就谢大王慷慨,留书奉知。此事自我等好汉胁逼马太监所为,虽为藏形换面之为,终当光明磊落以告。请大王勿事株连,勿怒无辜,勿累百姓,请即释放我梁山兄弟李逵杨雄二人回山,二人朝至,则殿下即平安暮归矣!春秋交质,惟信为大, 战国劫盟,言秦而耻。我等梁山兄弟以信行天下,决不食言,大王勿忧!”

    秦广王读罢,又怒又喜,怒的是梁山贼寇无所不能,做的这样事,直是罪恶滔天。喜的却是依言而行,便可救回爱子性命,一转眼看见潘妃在地上跪着,犹自哭泣,心生歉意,忙自上前扶起,道:“是寡人错怪爱妃,爱妃不可与寡人计较,寡人自当加宠爱于爱妃,决不转移!”潘妃自收泪谢恩,强自笑脸伺候秦广王。秦广王自出来与众臣商议,众臣谁敢做声?良久方御史大夫杨询出班奏道:“乾福宫殿下事关国本,金枝玉叶,既被贼人劫去,当速速救回,梁山贼人其意既只在救其一二同党,依微臣之见,不妨先依其求,就将其同党放回,就等殿下回驾后,再起王师,奋雷霆之怒,大张挞伐,尽灭此等贼寇,以消君臣之恨!国 家之耻!”群臣听得,各自大喜,急都出声附和,秦广王关心爱子生死,如何不依?当下就宣旨教先将杨雄送往史文恭军前,又派使臣去天门城取李逵,就要史文恭与地方有司好生筹划,救回殿下。秦广王自回宫来,却闻道潘妃病倒,原来受方才惊恐,竟自小产了,秦广王听得懊悔,只是亦无可奈何,只得就命太医与潘妃好生调治,就赐补品,却是自此更恨梁山贼寇入骨不提. 且说史文恭那日兵败,只剩得独自一人一骑,就沿路逃难,只是路上寻思:“如今大王与俺的三万余精兵都没了,便剩些也须被曾家兄弟裹带去了,又眼见得这几个厮鸟都起了异心,若去寻他们,不被他们害了也须吃他们耻笑,如何受得?要归都城去时,秦广王如何不罪俺?却也回去不得,想我史文恭一身本事,却屡次吃亏在这些梁山泼寇身上,老天!老天!你待俺史文恭何其不公?”心里忿闷,却不知投那里去的好,只得就信马而走,看看天亮,这马是千里良驹,早走出数百里之地,却见眼前茫茫横着条大江,不见边际,正是那忘川江,史文恭厮杀奔走一夜,早疲乏了,却见前面江边一丛残树黄叶中挑出个酒望子来,不由欢喜道:“想不到兵荒马乱中尚有这做酒食买卖的,且吃些酒食再寻计较。”就到酒店边下马,将马系在树上,进门桑木桌子边坐了,早有酒保上前声唤,叫道:“官人,从何处来,要些什么?”史文恭道:“便是来两角酒,切些牛羊肉过口,来十来个肉馒头,吃完了自赏你。”那酒保自答应,就先摆上两三碟熟菜来,又将酒肉随后送上来,史文恭吃了三五碗酒,却只是寻思:“如今投哪里去的好?”却见酒保在一边坐地,就问道:“店家,你这里离着隐龙山不远,是强人杀人放火去处,如何敢在这里开店?”那酒保笑道:“客人是官家军将,小人只不敢说。”史文恭道:“你自说,我是你店里客人,如何会罪你?只是问你话来。”那酒保笑道:“客人哪里知隐龙山上宋大王是天底下第一个公道大王?只杀贪官污吏、滥污土豪,却从不与小民为难,便是小喽罗来我酒店里吃酒,也丝毫不敢浑赖,不然我自告上山寨去,自有公道。哪里象如今官军,若撞下乡来时,吃酒自白吃罢了,一句不好,轻则砸桌碎碗,重则拔刀便砍,送了小人残生性命,因此上强盗反百倍的比官军强了。我在这地方,又无官府敢来催租税科差,因此上我反过得快活。”史文恭听了,言语不得,却听那酒保又道:“如今似爷这般的军将又来打这强人,似爷这般的说话还和气面善,那些官军都狼虎似的,千百家人家都过不得,都四处逃难去了,便小人这里偏僻,一时却也搅扰不到,因此没奈何守这地方且过日。”史文恭道:“他们都投去哪里?这阴间八千里须都是十殿大王管下。“那酒保道:“官人原来不知?这四条大江虽限定了阴间地界,却是过江东南西北都有去处,南边是南蛮鬼王,每年和这边阴间里交兵,那是不晓提的了。西边大海却通着西蛮鬼国去处,万里大洋若是漂的去时,倒是最好地界,只是风波太恶。这北边是忘川,江北边倒有一万里地界,但是阳世里失了接引的,度不得这忘川时,都在那边荒野里聚居,因此时长日久,倒也有千百万人众,一般的分了十数国互相攻杀,都立起国都来,便是如今又添了三国,道是‘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手下各有数十万雄兵猛将,各自霸了江北千里地方,算的上一方霸主。这三国里只是王庆大王那里管治的好些,虽比不得宋大王,却也不胡乱杀人,百姓过得的起日子,因此上这些时日百姓们听得宋大王山上风声不好,只恐官家赢了要诬赖百姓做贼,来洗荡村坊,都拼些银两,造条船儿渡到江那边去了,因此爷不知道。”史文恭听得,却是如梦方醒,就寻思道:“便是我听得后来传说,宋江这伙贼受了招安,灭了这三家,正是生死冤家对头,如今有这报复的机会,他们如何放得过?何不就去他们那边借兵来?况且当年我在阳世里也游荡过几年江湖,和王庆那里统兵大元帅金剑李助是旧日相好弟兄,他那边统军杜舆又是我师弟,借这两条门路就说那王庆发十万强兵猛将过江来,我这里还有秦广王与我调九州军马的军符,如何再凑不得三五万兵马?就起这两路大军,如何灭不得这些泼天贼寇?”心下一时计较定了,大喜,就开口与那酒保道:“我自是朝廷统军大将,只是失了军机,回不得都城,只得也过江逃难,便多与你些银两,你可与我觅条船儿来,渡我过江去。”那酒保听了,看史文恭几看,就摇头道:“如今无有银两,如何能办的事?将军既要船只时,须是小人红口白牙去白说不得,且请将军赐小人些银两,好教小人去办事。”史文恭道:“这自容易。”就伸手去怀里掏时,却是个空,原来身上并带不得一点银两,史文恭再做声不得,那酒保将眼睃几睃,早看出端详,道:“将军自是大人物,须不会赖小人酒钱。”史文恭道:“便是我是逃难军人,身上因此无有银两,只得权赊你一赊,日后自还你,你可先垫些钱,就先觅条船儿来,渡我过去,日后我自重重赏你。”那酒保笑道:“便是如今酒钱也无有,反要小人垫钱去雇船,倒推日后讨赏?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却不是鹞鹰撇了兔子捉北风——捕风讨空?将军好不地道?”原来这酒保是个好欺软的,见史文恭说话和气,又是逃难军将,因此上要欺他,讨些生发,史文恭道:“既如此,你说如何是好?”那酒保笑嘻嘻的道:“便是将军现腰里缚着老大金带,何不就把与小人?小人酒钱自抵过了,便再出船钱来觅条船儿,渡将军过去。”史文恭心里冷笑:“这厮却来欺我!”面上却不动声色,就道:‘也好,只要你再回十两银子,与我过江使用。”那酒保大喜:“这次却发得大财!”便道:“便是小人吃亏些,却也依将军。”史文恭就将金带解下来,与那酒保,那酒保欢天喜地得拿了金带进去,又拿出十两银子与史文恭,史文恭道:“你可现在去替我觅船儿来。”那酒保道:“小人自就去。”就急急出门去了,史文恭自坐了慢慢喝酒,只是冷笑。过不一个时辰,那酒保笑嘻嘻回来,道:“船儿小人自雇好了,就停在那边沙嘴上,将军但坐不妨。”史文恭就窗里看出去时,果见条船停在江边沙上,有三五百步去处,上面三五个水手,渡得自己和马匹,就点点头,忽得指那边道:“店家,如何你里头火起了?”那酒保就转头去看时,史文恭早抽出剑来,后心里一剑扎进去,那酒保叫一声,奔得两步倒下地去,史文恭哪里住手,就赶上,一连三五剑,将那酒保砍死,就他衣裳上抹了剑上血迹,方还剑入鞘,冷笑道:“凭你这厮也来敲诈我?且叫你好死!”就起身里面去,搜出那条金带,依旧扎在自家腰里,又翻出一包散碎银两,都揣在自家便袋里。出来将那个十两银子也拿了,又连喝了几杯酒,方自出门奔那船上去了。正是:鼠得势时还欺猫,哪知化虎便伤人。

    且说萧嘉穗带了马太监出宫来,就带他直走到个僻静小巷里一间小屋里,自开锁推门进去,就取出两身衣服,丢一套与马太监道:“你可快换下身上衣服来,就出城去,晚了出城不得。”马太监此时只要顾性命,急急换了,却看萧嘉穗也换了衣服,两个一般山民打扮,萧嘉穗就灶里掏出把灰来,自家抹了脸,又抹一把在马太监脸上,手上也与他抹两把,马太监只得由他行。萧嘉穗就领他到屋后,却有一担柴在那里,就自家挑了,教马太监提个篮子,又拽条扁担,奔城门来。到得城门边,胡乱纳了出城常例,却是这回城门搜捡的严,轮到这两个时,那军卒把柴捆看了,都是干柴,马太监篮子翻了,却是篮里两尾鱼、一块肉,又花花绿绿一身女人衣服,马太监骇得哪里说得话,却是萧嘉穗自打着乡谈道:“军爷,便是俺表兄弟两个今晨里入城来卖柴,只卖得这一担,军爷你家里要么,上好的干松柴,最着火,灶里没一点烟出来,大嫂家里必然喜欢。”那军卒笑道:“你倒会做生意,我孤身子一个,哪里要你柴来打火?便出城去罢!“两个正待走时,旁边一个军卒却喝道:“却是你这表哥怎得不说话?”萧嘉穗笑道:“却是他小时害了热病,成了哑子,因此说不得,只打得手势,你说是不是,表哥?” 马太监自粗着嗓子啊啊叫两声,又举起手来乱舞,那几个军卒看他一双黑手,都感厌恶,道:“快走!快走!只管乱抹怎地?”这两个松口气,收拾了柴担篮子,就出城来,却是走不到半里多路,两个就听得身后大乱,城门就关了,一片喊叫声在身后滚。萧嘉穗只是微笑,看看马太监,脸上颜色不定,两腿都软了,走不动路。萧嘉穗就领他拐入条小路去,低低道:“你若是要性命时,且再走一程,方离得险地。“这两句话到耳里,不由得马太监不走,两条腿倒和风车相似,不落在萧嘉穗身后。

    两个又走出五六里路,前面却是片林子,萧嘉穗直走进去,只听咳嗽一声,时迁从树后闪出来,纳头就拜道:“多谢萧大哥使这妙计,教了我两个哥哥性命,又得了那把刀。”萧嘉穗就扶起他来,道:“为义字份上,须不容得半分推托,此等事何足挂齿?却是那殿下怎样了?”时迁笑道:“便是方才醒来哭闹两声,被俺蘸些药末挖在嘴里,又叫他睡去了,十分安静。”萧嘉穗道:“事不宜迟,你可现在起程,就上隐龙山去,路上却好生照料这殿下,但你两个兄弟平安回来时,便请宋头领送他回去,不可失信。”时迁道:“萧大哥但请放心,俺梁山上不敢夸有别的,但是信义二字瞧的最真,便得杨雄等两个哥哥回来时,自平安送着小殿下回去,决不失信!却是如今萧大哥帮我们做出这样大事来,秦广王如何能放的下,必然千方百计来害哥哥,依小弟之见,哥哥不如随小弟且上隐龙山去,宋江哥哥礼贤下士,必然看重萧大哥。”萧嘉穗笑道:“我本是闲云野鹤,只在这酆都城外隐居,种花养草,弹琴写字,自得轻松自在,不想遇见你,做出这两遭事来,如今酆都城外是住不得了,但天下何处无明秀的山水?我自再去寻处所在,结庐而居,不比受人驱使,战阵杀戮强之百倍?况那瞎婆婆和这马太监都须人安顿,我如何只能顾自家一个?时家贤弟,你自家也寻思些,但到合适地步便自抽身,莫要愚迷。”时迁听的呆了,就滴下泪来,道:“多谢哥哥指点,小弟记下了,以后但有机会时,自来寻哥哥。”当下两个分别,萧嘉穗看时迁自负了那殿下,拿了昆仑刀去了,自却领了马太监,却回自己茅庐去,就带了那瞎婆婆和童儿,飘然不知何处去了。有诗赞萧嘉穗道:生时应快意,安可穷途徨?高歌天地间,青冥任我翔。将浮万里波,还笑千仞岗。岂共鄙夫谋,污世染素裳?

    却说时迁日夜急行,专走荒僻小道,只在野地里宿,但到时候便与那殿下些饮食,便再迷倒。只是那殿下生来金鼎玉食,自然身娇肉贵,此时被劫出宫来,不见乳母,时迁又面生丑恶,只是恐惧,但醒来便啼哭不止,哪里肯吃东西?被时迁就强塞着咽下,也自吐将出来,时迁烦恼不止,只得将那殿下迷倒,且自赶路,却是行不三日,这殿下就感了风寒,看看烧的脸通红,哭也哭不出,不须迷倒也自迷糊了,时迁看了发慌。正是:劫得龙楼凤阙人,却忧风寒身热灾。毕竟这殿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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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6 20:15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应该再把贼西游贼金瓶写出来,出版社打包,出成四大贼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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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6 20:29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呵呵,到底是悼红狐,断断不许写贼红楼的

[ 本帖最后由 whws 于 2007-5-16 20: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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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6 22:12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呵呵,三国水浒向来齐名(汗水……),有贼三国贼水浒就够了吧~
不过,贼西游贼金瓶……貌似挺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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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7 12:44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我来写贼红楼罢……预定棺材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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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8 17:59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六回 庸医诊脉忽动狼心 黑夜追赶惊逢山魈

第二十六回 庸医诊脉忽动狼心 黑夜追赶惊逢山魈

    话说时迁见那小殿下荒野里生起病来,不由得发慌,心里道:“我自答应了萧大哥,路上要好生照料这殿下,如何却弄成这局面?若是这小孩子死了,不但有负了萧大哥,更怕害了那两个兄弟性命,又将来还他人时,终不成还他个尸首,教人说我梁山上兄弟没口齿,惹千万人都耻笑?“自家寻思了,只得道:“走回大路上,找个医生与他调治,便不行时寻个乳娘,雇辆车子,就安稳送他上隐龙山去。”便自寻着走回大路来,却是赶过几座山,早见那官道,时迁大喜,就急急赶路,行出一二十里,早见个市镇,就进镇寻个客店住下,与小二说道:“我侄儿感了风寒,你这镇上有甚么好医生,可替我寻来看顾我侄儿,但好了我自多出银子谢他。”就取五两来碎银子与那小二,道:“便请烦心,若有剩的,都是小二哥你的。”那小二接了银子,笑嘻嘻的道:“镇东梁大夫最是小儿科的名家,一镇上小儿但有病时都是他看好,我自与你去请他。”时迁道:“多谢费心。”

    这小二出店来背转身,先将三两银子藏了,只将二两银子,来请那梁大夫,寻到他家,却只听得门前吵闹,问时方知这梁大夫出错了药方,将人家小儿药死了,怨家不忿,几个人寻来吵闹,和他老婆合口,只是要厮打,那婆子一手拿了菜刀,一手拿了擀面杖,直着嗓子只是吼,那几个男子竟自近她不得。这小二听得笑,不从正门来,却自后面小巷子绕了来,就他家后院子里进去,就穿个破墙豁口,见那墙边鸡窝下一堆柴草,正那里抖动,心里就有数了,就捏手捏脚过去,一把掀起那稻草来,粗着嗓子道:“好啊,青天白日,药死了人家小孩子,却在这里躲藏!且跟我见官去!”就揪出那梁大夫来,那梁大夫唬得魂不附体,抱了头弯了腰只是道:“罪过!罪过!饶命!饶命!”这小二哧的一声笑出来,道:“梁大夫,是我,安顺店的小二,今番特地来做成你生意。”那梁大夫听得,方定下魂来,就直起腰来,和他说话。那小二道:“眼见得我店里住个外地牛子,带个小孩子感了风寒生起病来,托我寻个医生,我自举荐了你,做成你这趟生意,你可和我去看看,眼见得这牛子是个有钱的,可就如前面样子方子上多开贵重药物,就里面寻生发,多多榨他。”那梁医生做揖道:“多谢哥哥照顾。”那小二摸出二两银子与他,道:“这是诊金,依然前例,你须分一半与我。”那梁医生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就道:“自然是前面例子。”就进屋里寻出银夹子,夹了一半,递与那小二,那小二惦了惦道:“却是眼见得你那块大些。“梁医生道:“眼见得我自有家,人口多,用度大,哥哥不要再计较。“那小二道:“便也罢了,你自把头上柴草去了,拿了药囊,就跟我去。”那梁医生声喏,就依言行事,反身进屋取了药囊,跟他到客店来。

    却说两个到店里来,时迁正自焦心,见来了,就道:“我侄儿这两日得了风寒,只是高烧不退,就请大夫烦心,若好了时重重相谢。”那梁大夫自己摆谱,道:“我自得了医老祖扁鹊的真传,这小儿科几百里地方上我是坐头把交椅的,酆都城里多少大户人家拿着大红帖子来请我,牵的都是大叫驴请我坐,但是驴瘦些的我都不去,都打发了他们重换了驴来,方请得我上门。”时迁见他口里唾沫乱飞,心中嘀咕,却也无奈,只得道:“就请先看我侄儿,但要好时,重重相酬诊金。”那梁大夫方大模大样咳嗽一声,就走到床边,伸手去那殿下腕上搭脉,搭了一会,又拿过那只手来搭,过一会,又换手来搭,却把时迁看的纳闷,忽听得那梁医生叫起来,时迁惊问时,梁医生道:“前贤有云‘太阳中巳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这小孩子脉象急促,却脸红的厉害,发不得汗,是大寒入骨,是个极危难的症状,凶险!凶险!”听得时迁惶恐,便道:“先生千万妙手回春,救我侄儿则个。”那梁医生只是不说话,只是咳嗽,时迁会得意。就拿出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道:“先生救得我侄儿时,先将此白银十两为谢。”那梁医生眉开眼笑,先探手把银子抓在手里,紧紧攥住,方放入怀里去,道:“好说!好说,但我一张方子,都是好的!”就提笔写出张方子来,开首便是人参、首乌,全是最贵的补药,最后面方是桂枝、芍药、甘草等对症的药物,时迁解不得医术,只看他将一张方子写得满满的,只道他高明,道:“多谢先生。”待将那方子收起来时,梁医生道:“你也需照顾侄儿,便抓药时别的药铺也算计你,哪里与你足年的好草药?不如与我银两,我家里自开了好大的生药铺,便一并配好了,与你送来,你省时又省力。“时迁本自伶俐,如何晓不得他这勾当?只是此时心乱了,身边又有的是金银,懒的计较,便道:“既如此,有劳大夫。”便道:“需多少银两,大夫且算来。“梁大夫闻得大喜,嘴里便念,指头便掐,逢六须添四,二七便十八,花头更一路滚着添上去,最后方道:“这三服药便要纹银二十九两七钱三分,但吃了便好,不好时分两减些,再吃三副。”时迁冷笑,就拿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来,道:“这银子足够了么?”那梁医生眼睛也笑出花来,道:“够了,够了!“便将银子先抢在手里,便待出门时,时迁道:“却是梁先生,我侄儿至今透不出汗来,却是如何是好?”那梁先生骗得这六十两银子,心里喜欢,那里料他有这一问,不由怔住,呆呆将医书歌诀想了几句,胡乱道:“既是出不得汗,反该发散,不该将衣服束裹,且将他衣服解开来,就顺体气。”就去解那殿下的衣服,时迁原早自把殿下衣服换了,就如寻常孩童打扮,只留个贴身肚兜在身上,此时只当他好意,却不止他,看着他把那殿下衣服都解开来,看那殿下只是抽搐发抖,梁医生道:“便是吃了药便好,便发抖时,休管他。”就出门,时迁听他说,也只得依他。

    且说梁医生喜孜孜地便待回去,出了门走不多步,后面早有人扳住肩膀,回头看时,却是那小二,只得道:“哥哥要分银子么,早晚分一半与你。”那小二冷笑,就啐他一口,不由分说,早拉他到僻静无人去处,就道:“蠢货!看了那小孩子如何?”梁医生道:“便是寻常风寒症状,被我哄他说十分凶险,他自相信了,弄得他五十两银子药费在此,你也知我手气不顺,弄死了王家那小孩子,须得银两赔补,哥哥要分时,且再待几日如何,容我补上那窟窿。“那小二冷笑,又一口啐在他脸上,道:“蠢货,你如何有发财的命!若不是用你时,我自出首去了,哪里轮得这泼天富贵到你头上?”梁医生傮懂,道:“哥哥且好说。”那小二冷笑道:“你解那小孩子衣服,看他里面着的什么?”梁医生道:‘不过是个黄肚兜罢了,有甚希奇处?“那小二又啐一口,方道:“便是你开方子时,我自送茶水进去,便在门边看,却见你解他衣服,那里面不是个明黄肚兜,上面绣着条小金龙的?那是皇上王爷方自能穿的衣服,那里是寻常小孩子能穿的?里面自有大蹊跷了,我自这两日闻得说,酆都城里大王的太子爷被歹人拐了去,但有拿获贼人,救得太子爷御驾的,便赏万两黄金,封做一品大官,我这两天只是两眼都跳,有些疑惑,不知福祸,却那想到这汉子带这小孩子来我店里,眼见得他贼眉鼠眼,不是好人,自是歹人了,拐的这小孩子定是太子爷,若是拿得住他,救了太子爷,你想那是桩多大的泼天富贵?我自成全你,分些与你。”听得梁医生筋骨都酥软了,喜道:“哥哥要如何做?小人都依哥哥,只求带挈兄弟。”那小二道:“若是此地声张起来,只怕那贼人厉害,反吃他走了,你我都见不得功劳,便是拿得贼人,救得太子,功劳也吃知县巡检伸头冒了去,如何轮地步到我们?所以我自寻思了,你可就配样蒙汗药物来,我自下在汤水里送与他吃,将这贼汉子迷倒了,然后捆缚了,就将他弄辆车子装了,连太子爷救了,就密密得送到酆都城里去,就揭那榜文,送贼人和太子爷到宫里领赏,大王如何不喜,自有金山银山赏与我们,你自也有百十分好处。”喜得梁医生插蒜般打恭作揖,道:“全凭哥哥提携,带挈兄弟!”那小二道:“事不宜迟,你且少弄这些虚的,快去弄了药来。”梁医生没价答应了,就跳着奔回家去取蒙汗药物不提。

    且说那小二回店来,正碰着时迁,时迁道:“小二,这镇上有乳娘没有?若有好的时,你替我唤来,照料我这侄儿,我自多与他银两。“那小二笑嘻嘻道:“这镇上多的是大脚婆娘,要奶水有的是,只是粗鲁些,好歹大半都不晓得。”时迁道:“但能照顾我家侄儿便了,须不是要她描金绣凤做小姐,你可替我觅个来。”那小二心里有事,却是要哄时迁,只得替他假张罗则个,便复出店来,却走到说媒合亲的钱婆那里,那婆娘正在那里纳鞋底,抬头见他撞进来,便叫道:“葛二哥,你不石头上榨油,风里捞麝香,蚊子翅上刮丹漆,来我屋里作甚?”葛二笑道:“便是特来来做成你生意,送你白花花银子。”那婆娘冷笑道:“便是你不教我霉钱财罢了,哪里敢指望你送我银子?”葛二笑道:“姐姐休要说笑,便是这回我店里来个牛子,十分有钱,只是带个小孩子生起病来,要个稳妥人照顾,愿出大把铜钱银子,我思量这镇上并无些合适的,只有姐姐独身一个须空闲,便来寻你照料他那小孩子一日,赚些钱买花粉钗环。”这婆娘许多日正不见一头生意上门,闻得葛二说,便心动,道:“便是老娘辛苦赚得钱来时,你这笊篱又要进来撇一半去,老娘须不吃你陷。”葛二笑道:“别人的我自分他,姐姐的我如何敢分,便是觅了银钱时姐姐自拿了去,我便沾一点时,便作个癞虾蟆,叫一万年都不投胎。”那婆娘笑道:“你自长舌长手黑心,赌个咒也这样的,好不恶心!”葛二道:“说笑便到这里,姐姐便可收拾收拾,到店里来寻我,我引你去见那客人,只是要快。”那婆娘笑道:“便是我自收拾齐整了,自来找你。”那小二只想着梁医生的药物,哪里有心思再与这婆娘抖搭,叫声:“姐姐稳便。”自回店去等梁医生。

    却是这婆娘是个好弄风骚的,听得葛二说那客人是个有钱的,又好哄,便起那种心来,急急忙忙进房来,弄水来洗了头面,又描眉画眼,将那些钗子插了满满一头,换上大红花紫边衣服,对镜子看了几十遭,才扭扭捏捏往店里来,街上的见了这媒婆都笑,这媒婆直骂过一路去,才到店里。

    那葛二却正等不得梁医生来,心里火烧,又见这婆娘进来,脸上抹得猴屁股也似红,眼又是一边乌青一边乌黑的,就叫起来,道: “姐姐四十老大年纪,只是来叫你做一日乳娘,姐姐却这样子要嫁谁?那客人只是要稳便老成的,姐姐这样子十分去不得。”

    那婆娘道:‘我自去见客人,那客人如何不喜欢?不闻‘奶娘奶娘,一个奶两个,小的白天吃,老的晚上偷?’我自做了许多遭,如何知不道里面花样?我这般年轻俊悄,他才看的入眼,不然只怪你不会寻人。”

    那葛二正待再说时,只听门外叫起来, “小二,却是乳娘来了没有?这许多时候怎不见踪影?”

    却是时迁说话,那婆娘口快,不等葛二说,早嚷起来:“来了来了!”就风一般跑出去,见了时迁便福下去,口里早娇滴滴的连滚出二三十个“大官人”来,时迁见了,吓得一大跳,见不到她头面,只当是那家的新娘子,唤屋里道: “俺只要个乳娘,小二,你如何把这新娘子找了来?这镇上婆娘须不少。”那婆娘听得,忙起来笑道:“只俺便是乳娘了,手脚最是利索,哄得小孩子,官人放一万个心,再不要找别人。那些婆娘九个碗打了十个,又不晓得伺候官人,总是用不得,又好偷懒,只是骗官人银子。”时迁看那婆娘时,又吓了一跳,却是那婆娘如何面目?

    一张老桔皮脸,黄澄澄上粉更三寸,两条黑扫笤眉,乌青青涂靛画十分。欲卖风情,颊上凭空开出万朵桃花,更弄艳态,身上着实引来一片霞云,便是簪花罗鸠婆,比美大妆无盐君。

    时迁还如何说的得话来,却是那婆娘自来熟,就贴近身来,娇滴滴道:“官人,你侄儿在哪里?奴家到你房里去如何?就大家一起耍笑。”时迁就鼻里闻到一股臭气冲来,原来那婆娘惯有狐臭,直熏得头疼,时迁急退出三五步去,叫道:“当不得!当不得!俺要寻乳娘,阿嫂不合适,须不要寻你这样的。”

    那婆娘听得失望,就瞪起那两道粗眉来,嚷道:“便是说得都好了,要人家来当乳娘,如何红口白牙的又反悔?却不是来骗老娘?天杀的呀,老娘今天不活了呀。”就坐地下去,口里嚎起来,腿子瞪起来,干哭起来。

    葛二怕时迁发恼,只得就房里赶出来,去地上拉她,道:“钱家婆娘,你自不中官人意,自回去罢!”那婆娘就跳起来,一口啐他脸上,双手来他胸前紧紧扭住,道:“狗射出来的,如何来骗老娘?叫老娘赔这许多胭脂花粉?快赔老娘钱来,不然老娘都说出来。”

    那小二听她说,变了脸色,双手发颤,两人解拆不开。那婆娘就他头前来顶,将鼻涕都抹干净了,更加上许多红黑颜色。时迁见了不过意,道:“这婆娘,他是我相托要人,既不要你时,我自与你两贯钱,你回去罢!”

    那婆娘大喜,就撇开那小二,转身万福道:“多谢官人。”时迁自丢两贯钱与她,这婆娘千恩万谢,笑着出去,拐弯出门却撞着那梁医生,把他手里个小包撞在地下,这婆娘叫道:“这没天良害人家小孩子的,你来这店里又要害哪个?”那梁医生见是她,皱了眉头,哪里敢与她合口,忙将小包捡起来,道:‘我自寻葛二哥有事,钱婆你自稳便。”

    那婆娘冷笑一声,道:“你们一般鬼鬼祟祟,什么事能瞒过老娘?老娘今日得了钱,心情好,却自去拿钱买酒吃,懒得管你们。”自扬长去了。

    这梁医生听她说话,心下打鼓也跳,忙急赶进门,寻着葛二,葛二早埋怨道:“你是个做甚么事的,找些药也要这许多时候?竟是去造得不成?”

    梁医生苦着脸道:“便是我家婆娘不知收在哪里,好容易爬床底寻出来,倒弄的我一头灰,急忙赶着送来。却是我进门时撞见那姓钱的疯婆子,她口里说话不尴尬,倒好象瞧透些事。”葛二冷笑道:“她只是胡说,这事只我们两个刚说好,她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想是左右拿我们榨客人油水的事来说口,刚才也吓我一回。”

    梁医生方放下心来,葛二又道:“却是吃这贼婆娘一闹,那贼人好生不高兴,却也不用我寻乳娘了,自出去打听寻去了,眼下却不在房里。”梁医生道:“那便如何是好?”葛二道:“我自把药放在热茶里送他屋里去,这贼人回来必然口渴喝茶,自迷倒了,我们便进去拿他。”梁医生大喜,却又道:“若是他不吃这壶茶呢?”

    葛二冷笑道:“我自另备下一壶,到时再送进去,两壶茶他只吃一壶便罢!”梁医生喜道:“哥哥好个计算!”两个就去准备。

    却说时迁自上街来寻奶娘,连问几家,寻不着个头,走在街上正自烦闷,忽听得身后有马萧萧的叫起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大汉,骨瘦形粗,赤发黄须,带三五个伴当,赶二三十匹马过来,时迁如何不喜?原来那大汉正是自家梁山上兄弟金毛犬段景住,当下就人群里挺身出来,段景住恰也看见时迁,叫声“阿也”,翻身下马,便与时迁相见,两个执手相见,各自欣喜,段景住道:“哥哥如何来到这里?近来多闻得哥哥名字,却不想在这里相见。”时迁道:“我自办事来到这里。”却悄声道:“我们兄弟可就僻静处说话。”段景住道:“最好。”就吩咐伴当,自赶了马匹去投客店安顿下。自己却与时迁就寻家酒家,见里面并无客人,就入里来,拣处偏僻座头坐了,早有酒保上前声喏,时迁道:“先打三五角酒来,但有熟肉熟菜,一发上来。”那酒保答应了,一会将托盘都安排上来,又来旋热酒,时迁道:“我们自知己兄弟说话,不要来聒噪。”那酒保道:“小人自省得,客官自稳便。”自去远远的坐着歇了。

    这边两个自低声说话,段景住道:“俺自来阴间,做不得别的事,落草几日,又被捕盗官军破了寨子,只得逃走出来,就和这几个兄弟将些金银,重做那贩马的勾当,来回长途贩运,日子却也过得,却是这些日子来听得江湖上纷纷传说,宋江哥哥又聚集旧日兄弟,聚起义来,官家几次征讨,都杀的片甲不留,因此俺自家心里也喜,本要再去投奔相会,只为几头赊的帐都没要回来,因此上迟留。却是闻得哥哥两三次闹了酆都城,这次连秦广王殿下都自深宫里掳出来,官家现出二万两黄金,画影图形捉拿哥哥,我和那几个伴当说起,都惊哥哥手段。却不想在这里碰见哥哥。”

    时迁便笑,将自家身上事情都次第来说了,道:“却见如今隐龙山上梁山兄弟聚集的将近有三十个了,兄弟你行走江湖,却可撞着别的兄弟们?”

    段景住道:“便是上两个月我在华严州地界,从龙角山上过,三五百强人下来夺我马匹,撞着时方知是八臂哪吒和飞天大圣李兖两个,因此大笑,邀我山上吃酒说话,就要我在山上落草,坐把交椅,我为自在惯了,因此上不答应,却说起宋江哥哥事来,他们却不醋宋江哥哥,只是说些不好的话,因此上有些生分。我自别了他们下山。贩马回来时又撞见伏道的喽罗说起,这两个没头神却不在山上,原来为听说黑旋风失陷在天门城受苦,江湖上纷说,他两个却和黑旋风过得最好,听见便起五七百小喽罗去打天门城去了,只留得几十个小喽罗看寨,如今不知消息如何。再次便是在黄金城地界,多有大牧场在那里,小弟到那里采办马匹,却闻得多了一伙马贼,有数百强汉,来去如风,为首的却使红巾裹了面目,惯能使飞石子打人,百不放空,影影绰绰的倒似没羽箭张清手段,只是未会着,因此知不得真正情形。”

    时迁听了,笑道:“眼见得是各人都分散了,不知还有多少未会着的,却是兄弟说是去那边牧场上买办马匹,只怕一半也是盗得罢?”段景住笑道:“便是哥哥料的准,这那几个伴当也是矫健的,都骑的烈马,使得长索,都是兄弟教的手段,去那边走一趟,总盗得二三十匹马,去南方东方走一遭,都是缺马的,但卖了就有几倍的利,十分生发,华严州里最多粉头人家,但卖了马俺们就在那里面厮滚,十分快活,算计花的将尽了金银,方再到北边牧场里勾当。”时迁笑道:“都来阴世,偏是你是第一个会享福的!我们都东奔西走,打生打死,哪里及得上你快活?”段景住笑道:“哥哥休要取笑,便是哥哥盗了那太子,如今却在哪里?”

    时迁道:“便是放他在客店里,为这小孩子感了风寒,再赶不得路,只得来这镇上寻个医生和乳娘照顾他,托那小二去寻,一次弄个骗子,二次弄个媒婆,十分令人恶心,俺为弄着这殿下,怕多生是非,只得由着他们诈银子,诈做个傻牛子,今自来街上寻觅个乳母,不想却和你撞见。”

    段景住道:“哥哥莫非是在那葛二的店里住着的?小弟从这镇上少说走了三五遭,知道这厮开的店十分坑陷害人,是个奸诈不及的,因此从不在他店里歇,哥哥身上担着这样大事,如今遍天下画影图形捉拿哥哥,哥哥如何却歇在他店里?若是被他看出来时,这场祸事不小。”时迁听得大惊,丢块银子在桌上,起身便走,道:“兄弟跟我来。”段景住起身跟着。

    两个急急走,天却早黑下来,直走到店里,却不见那葛二,时迁心慌,急推开自家房门里进去,却绊一跤,竟是个尸首倒在地下,时迁急扒起来,见椅子上又倒着一个,也是死的,时迁叫一声苦,不知高低,急去床上便摸,却是空无一物,顿时浑身发冷,正是;分开八片额顶骨,一桶雪水倾下来。

    时迁叫声苦,呆在那里,动弹不得。段景住就点亮了油灯看时,只见椅子上歪着的是个婆娘,四十来岁年纪,一身大红衣服,口里却流出黑血来,地下的却是个矮胖汉子,僵在血泊里,却作医士打扮,段景住便道:“哥哥可识得这两个么?”时迁看时,认得一个是梁医生,一个却是白日见的那媒婆,就说出来,段景住道:“既如此,都是姓葛的引来的,如今两个死在这里,那姓葛的不见,必是他身上干系,必定这三个商量来谋算哥哥,夺那殿下,在这房里起了甚争执,因此这两个都吃姓葛的谋害了,他自劫了那殿下去了。”

    时迁咬牙道:“正是,这厮是个再奸凶不过的。自做的出这样事来,如今时候不久,这几个身上都温暖,眼见这厮下手不久,走的不远。我们可速去寻他,就拿着这贼,夺转那殿下。”

    段景住道:“这厮既杀了两个,眼见得他是不敢嚷起来,举报了哥哥,必然是悄悄的带那殿下回酆都城去,就自讨赏,独吞了那好处。既这般时,他须不敢走大路,必定抄小道走一段,再上大路上去,我手下那几个伴当,也有个识得那葛二的,就要他做眼,骑快马带三五个伴当从大路赶去,就赶在头里截他。那厮若是只在小路里走时,我自和哥哥从小路里去,也自追得上他。”

    时迁喜道:“这回却亏遇得兄弟,不然须吃我误了山寨大事!”段景住道:“都是兄弟们的事,哥哥如何见外,速速赶去才好。”时迁自带了行囊,和段景住就赶去那边客栈里,段景住自呼喝起伴当,教几个就路上赶去,自己却结束了,执了哨棒,时迁仗口腰刀,两个就赶出镇来,寻那葛二,正是:急急飞走如星火,要拿行凶不义人。

    两个就山道上一气走出五六十里,只是撞不见那葛二,时迁是个惯飞檐走壁的,走这山道不觉如何,段景住却是马上惯了的,步下却慢,此时走出这许多路,便觉腿自沉重,口里只是气喘,时迁不当意,又赶不见那葛二,便道:“这厮怎能有我们快?想是黑夜里看不见,倒错过去了,不如就寻个山口歇歇,且等那厮,就天亮后看的清楚,好拿他。”

    段景住道:“哥哥说的是。”两个就慢慢在山路上走,,却望见山里远远一点灯火明亮,时迁道:“好也,这山里却有人家,必是猎户,我们可就他屋里讨口汤水喝,顺便问问路途,不可在黑夜里迷了。”

    两个就奔灯火来,却是这灯火看着近,走过去却远,两个七弯八绕,约摸半个时辰,方近得那灯火,却见那灯火是在一座孤崖之上,下面一湾山涧,朗朗的都是流水之声,却喜这时冬初时分,涧水浅了,都露出石头来,两个就踏着石头,度过涧去,一步步走上崖来,却见那灯火是自几间石屋里透出来,两个走到屋前,时迁便去敲门,只听得屋里一个少年声音吃惊道:“谁?”时迁道:“山里行路客人,走的口渴,就求水浆。“ 却是听那少年走到门后,先自门缝里张张这两个,方开了门,见这少年十七八岁,浓眉大眼,好个体魄,却用山藤吊着一只膀子,就道:“客人请快进来,不可耽搁。 ”这两个进去,那少年就关门,却移过一块大石头来,将门靠住了,这两个看那石头,总有五七百斤,那少年单手提将过来,却不显费力,两个都吃惊,说不出话来,只听那少年道:“客人请东屋里坐。”两个见那屋里一盏松油灯,照的明亮,只是屋里东西少,倒和雪洞相似,只挂着副弓箭,几张兽皮。两个听那少年招呼,只得进屋来,却见这屋里一张大石床,床上铺的都是虎皮豹皮,地上几块大青石,上面却也都蒙着虎皮,两个发呆,那少年请这两个石上坐了,便问这两个来历,时迁惊他方才手段,便道:“我们是远方客人,在那边镇上投宿,为侄儿被个坏人拐了,一路追赶那坏人,却寻不着,黑夜里走到此处。”

    那少年道:“你们两个好大胆!却也得性命走到这里!不曾撞见那怪物!”两个吃惊,急问,那少年道:“你们不听这边山里这几日添了个山魈?十分凶恶,将这附近山里野兽猎户不知害了多少,百计驱除不得,你们却如何敢黑夜里撞来?因此我吃惊,急急放你们进来。”

    那两个听得心惊,时迁便道:“敢问这山魈是什么怪物,竟比虎豹还要厉害不成?”

    那少年道:“那怪物力大无穷,体如金铁,能生裂虎豹,最是凶恶,乃是山间的恶气感应而生,本极是罕见,只在南蛮鬼国的大山里为恶,却不知这一个如何走到这里,为害这一方生灵。”

    两个呆住,时迁道:“我见小哥亦有力量,难道也除不得此怪?”

    那少年道:“便是我也奈何他不得,两番寻见它相斗,伤它几处,都是轻的,反教它将我一只手臂折断了,幸逃得性命,只得躲回家里来,等我姐姐回来除它。”两个诧异,那少年道:“便是我一身武艺都是姐姐教的,她自出门去了,若是她在这里时,那容得这畜生做恶?”

    两个待说话时,忽然就听得屋外一阵怪风过去,摇的这石屋也动,那森森的寒气直侵进屋里来,透得骨头里都寒冷,这两个都惊呆了,那少年怒道:“好个畜生,却又赶到这里来,今日须与它决个死活。”就起身去墙角提出条红缨短枪来,便出去,这两个心惊,跟他到外间,只听得一声咆哮,就那崖下起来,极是惨厉,两个的头皮都扎起来,牙关都打战,那少年只是冷笑,把门边石头又提开了,正这时,正听得一声惨叫,时迁变了脸色,就门缝上急去张时,就见崖下奔上个汉子来,却是那葛二,手里拖着个婆娘,后面却赶上个怪物来,总有二丈多高,黑沉沉的,头上生着一双大角,一双眼却放出青光来,就跟在这两个身后,那两个看见这边灯光,没命价只是奔来,却是还离着十来丈,那怪物忽的叫一声,就后面窜起来,跳在空里,往下一扑,就把那婆娘扑倒,葛二叫一声,撇了这婆娘就走,那婆娘长声惨呼,只是叫:“丈夫救我!丈夫救我!”

    那葛二那里肯回一回头,只是没命价飞奔,那怪物将足踏定了那婆娘身子,将爪捞定了两条手臂,扯一扯,早将那婆娘两条手臂连血带肉的扯下来,那婆娘叫一声,早死过去,这怪物哪里管她,将手臂放嘴里喀嗒嗒的就啃,鲜血从嘴角直流下来,唬的时迁软做一堆儿,动弹不得。

    却是那葛二只是逃,堪堪到得屋前,那怪物又叫一叫,就又跳起来,一下早又落在葛二身后,又将他扑倒了,却是个小孩子哭叫起来,原来那殿下被葛二负在身后,此时被抖落在地上,醒了啼哭,那怪物看见,不管葛二,伸爪便来捞这殿下。

    时迁吃惊,顾不得怕了,就推开门,将屋里跳出来,先抱了这殿下,将身便滚开去。那怪物一爪落空,见有人腾的跳出来,也吃一惊,就退两步,将眼只是看定了时迁,时迁抱了那殿下待进屋里去时,那怪物却托的跳过来,风一般快,时迁跳起来躲时,却被怪物早抡起一爪来,拍在肩上,扑得倒了,这怪物伸爪就来拍时迁头上,时迁叫一声,行动不得,只得闭目待死,却听得雷一声喝道:“不要逞凶!“却是那少年就纵出屋来,单手将枪来扎那怪物,那怪物背上早中了一枪,痛的嗥叫起来,转身回来就抓那少年,那少年托得跳个过,还一枪来,两个就屋前相持,正是一场好斗,怎生见得:进进退退,红缨枪幻千条锐气;往往复复,怪兽爪挥万腔杀意。这个牙关紧咬,欲将山中除精怪:那个眼爆凶光,只待口里吞豪杰。这个本事今世练,翻山倒海原自能;那个凶威生来带,飞沙走石浑能狂。莫言胜负刹时定,恶斗一番天忽亮。

    两个就屋前冲冲撞撞,直有一个时辰,难分胜负,那怪物怒了发威,挥爪乱拍,把屋前的一棵棵松树都拍的折了,掀起的大石头都飞滚下崖去,正是惊人心魄,那少年虽又戳了这怪物两枪,只是都在这怪物不致命处,杀死不得这怪物,自家更早折了一条手臂。斗的久了,天色早亮,这少年却自渐渐危急,被那怪物直逼到崖边去,那少年知道不好,冲突腾挪,待抢回去时,被那怪物两条手臂笼住了,只是没头没脑乱抓来,如何抢的过去?段景住却早救了时迁和那殿下屋里去,见这少年危急,挺着朴刀来救,被那怪物将爪打一下,挣扎不起,那少年愈加心慌,就踏个空,跌下崖去,幸得手快,就一枪扎在崖上,将身子悬在空里,那怪物嗥一声,挥爪就抓那少年,那少年叫一声:“姐姐!”闭目待死。

    却恰是这时候,只听得一声弓弦响,那怪物头上早一枝箭贯入里去,这怪物惨嗥一声,转过身来,却见远处个女子站着,红布包了头,手里提了弓,这怪物哪里知好歹,纵身来扑,那女子冷笑,稳稳将羽箭搭上弓弦,放开手,霹雳般响亮,那一箭早又贯入那怪物眼里去,这怪物嚎一声,带着箭满地乱滚,那女子早搭上第三枝箭去,料看的亲,再一箭放去,却穿入这怪物的那只眼里去,正是与它个双添灯,都透入脑子里去,这怪物如何当得?叫一声,就腾起几丈高,落下崖去了,正是:为恶千番难克制,这番遇着对头人。毕竟这女子是何来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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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16:35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为何又是大坑………………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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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21:41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天使兄休要长叹,我在这里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个坑已经被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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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3 08:5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有朋友能告诉一下我,这小说大概是说的什么吗?匆匆看了一下,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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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3 14:48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天涯里已经发了好多好多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中间有一部分链接失效,看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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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11 14:3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七回 复冤仇初逢侠女无双 逃穷路惊见天王托塔

    话说那女子射死怪物,先来救自家兄弟,却是那少年斗脱了力,挣扎不上来,那女子看了情形,就奔进石屋去,抱出捆山藤搓就的绳子来,将来一头在崖边大石上缚了,一头扎在自己腰里,就从崖上溜下去,到得兄弟近前,那少年大喜,叫声“姐姐!”那女子哼一声,就张臂将他抱了,扯了山藤就自上崖来,纵跃之间,如飞鸟般迅捷,无一刻早上崖来,将那少年放下,那少年待开口谢姐姐时,那女子早冷笑道:“你恣也大胆!本事学不得一点在身上,却来惹这怪物!便是活该被它吃了,倒教人省心!”那少年给她骂得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这女子看了他臂膀,道:“被这山魈伤的?”那少年低声道:“是。”那女子自将山藤几把都扯断了,自将他骨头重新对妥贴了,就屋里取草药来捣烂了敷上,又取两块木板来将他手臂夹住,方重新用山藤将来细细捆扎住,悬在颈上,那少年道:“多谢姐姐!”那女子道:“便是都断了才好,免得再去逞能!姐姐若不是恰赶得回来时,如何是好?便是伤好了,罚你三天莫得饭吃。”那少年素知姐姐对自己严厉惯了,心里却是最疼自己,当下说不得话。那女子方道:“这几个却是什么人?”那少年道:“便是夜里过路客人,被这山魈追来这崖上,这两个汉子都是好义气的,赶着救人,虽没些本事,却是好汉样子。那两个却是夫妻,婆娘教山魈害了,丈夫却只顾自家逃命,好没良心。”那女子哼一声,却不说话,当下便来救起时迁段景住两个,不去管那葛二,这两个虽自受伤,却无些大碍,当下挣扎道谢,就看这女子,如何形像?但见:

    木芳带露,自生成天然美貌;幽菊傲霜,偏带就骨格奇高。石兰杜衡都不佩,每将武强欺山;薜荔女罗总恨牵,只爱刚性逐虎豹。赤把拳脚出门,拖条毒蟒回作羹;笑拈弓箭巡山,满提健鹰归拔羽。木兰故事不堪比提,最是裙钗翘楚英豪。

    那女子二十一二年纪,生得高挑身材,一头云鬓上斜带两枝山花,眉目中自有无尽英气,两个自见了她射杀山魈的惊人手段,哪里敢自怠慢,就小心行礼,那女子道:“我们姐弟自是这山中猎户,父母俱都亡过,是我胡乱教兄弟些武艺,争奈这小厮逞强,不思自家武艺未精,自出来斗这怪物,弄得狼狈,倒吃两位见笑了。”两个急行礼道:“郎君天生侠义心性,不管自家有伤,拼性命相救我们,斗这等天生恶物,实是英雄少年,小人们感激钦佩无地。”那女子听得这两个如此夸赞自家兄弟,脸上方有喜色,就重唤兄弟来与这两个见过,通过姓名,原来姐姐名字叫作尉迟无双,弟弟名字叫做尉迟世英,姐弟两个只在这山中打猎为生,却是尉迟无双这两日自去市镇上卖猎物,只留兄弟在家,今夜忽然心动,就夜里赶山路回来,恰救了弟弟与这两个的性命,这两个听得惊叹。尉迟无双问这两个来历,时迁便照前话说了,却遥指着葛二道:“这厮便是那拐了小人侄儿的贼,昨夜在镇上害了两条性命,逃走在山里,小人们赶他一夜,不想这厮却撞见山魈,被赶到这里。” 尉迟无双冷笑道:“正是冤冤相凑,报应不爽,他既是你们仇人,行事又如此奸恶,你们可带去崖下自处置他,但不在我崖上时,我便不管。”两个大喜,行礼谢了,便来拿那葛二。

    那葛二吃山魈扑倒了,此时方醒了渐渐挣扎起来,不想又见着时迁,正是魂飞魄散,跪倒只是磕头求饶。这两个哪里听他分说,自脑揪了拖来崖下山涧里,时迁就拔出尖刀来,去他脸上撇两撇,冷笑道:“你这厮做惯不仁不义的事,只是谋害人!我且问你,我房中那两个你是如何害死的!”那葛二求告道:“小人实说,实说!只求饶小人性命!”时迁冷笑道:“你若实说了,就教你囫囵死,不然就这里碎割了你!”葛二道:“小人和梁医生商量了,本要在茶里下药迷倒了好汉,解去酆都城里求赏,谁想那钱婆吃醉了酒,就回来和小人等混闹撒泼,诈小人的银子,小人把她赶了,她又跑进好汉的房里去,赖着不走,只说等好汉回来举发,说的口渴,就把那茶喝了,谁想就伸腿死了。”时迁喝道:“你这厮只是胡说,既是想迷倒我,自是下了蒙汗药,如何反药死了这婆娘?”葛二道:“便是那梁医生拿错了药,错下了断肠散在茶壶里。”时迁方知端的,后背都惊出汗来,喝道:“便是姓梁的又如何被你杀了?你如何又带着那婆娘?” 葛二道:“便是小人不想杀他,他反背后出刀子想杀小人,自抢了殿下去酆都城请赏,小人就抢过刀子,把他杀了。便带了殿下想上酆都城城去,怕好汉报复,便赶去家里连女人也带上了,谁想却遇上那怪物。”那时迁怒道:“你们这两个一般奸恶!却是你如何得知这殿下身份的。”葛二道:“便是梁医生开方子时,小人不合送茶水进去,便在门边看看见那殿下里面衣服,是个明黄肚兜,上面绣着条小金龙,因此得知。”时迁方知这祸起根苗,不再问那葛二只是冷笑,葛二心胆欲裂,只是哀告,段景住早听得不耐,就喝道:“你这厮们只想害人,便是不仁,互相残杀,便是不义,自家老婆遇难不救,便是不忠,要你这等滥污黑心奴才活在世上,须无天理!老爷自服侍你!”就取过时迁手里那把刀来,一刀直刺入葛二的心里去,又尽力搅上两搅,方割开胸膛,把那颗心剜将出来,时迁冷笑道:“这回方出了这番腌臢恶气!”两个就连这尸身和心都弃了,任狼虎去吃,段景住自涧里洗了手,和时迁回那崖上来见那尉迟无双姐弟两个。正是:

    冤到头时终须报,恶贯满盈自有偿。

    尉迟无双听得这两个说处置葛二,冷笑道:“你们下手却毒,须不是寻常人物,我看那小孩子也吃迷药迷过的,你们可与我实说自家来历,自有你们好处。”时迁吃惊,更自害怕,只得实说道:“我们自是梁山上人物,为救自家被官家捉拿的兄弟,因求告了萧嘉穗大哥,得他相爱助,自宫里劫了这秦广王的殿下出来,想不到遇上姑娘,我自是鼓上蚤时迁,他是金毛犬段景住。”尉迟无双听得萧嘉穗名字,自怔了怔,方道:“原来你们却识得那姓萧的?既是他的相识,我自不管你们的事,只要告诉我他现在哪里?”时迁道:“便是在酆都城外分手,萧大哥自另外觅地隐居去了,小人问他去处,他只是不说。” 尉迟无双便自默然,良久方道:“这殿下着了风寒,看看待死,你们费了这老大力气,弄出他来,却如何不管他性命?和那葛二一般只是把他做货物搬来运去?”时迁道:“便是在那小镇上求医,方弄出这段事来。”把镇上事又说了。尉迟无双道:“看他面上,我自救这孩子一救,你们可自好好送他回隐龙山去,莫负了那姓萧的一片心。”时迁两个大喜相谢,尉迟无双自飘然进房,取出一管金针来,又燃了药艾,自解开那殿下身上衣衫,与那殿下遍身针灸了,那殿下本自烧得三丝两气,此时就透出汗来,哭的响亮,过一会方沉沉睡去。时迁两个大喜,又复相谢。尉迟无双道:“你们两个自快些赶回自家山寨里去,,官家自追拿得你们紧,一路小心莫要再陷了,再连累他。”这两个恭敬答应了,尉迟无双又道:“你们且等。“自入自家房去了,两个只得在外面等着,过许多时候尉迟无双方出来,手上托了一大包草药,一张方子,与这两个,道:“自按方子与这小孩子煎服,包他好了。你们就下山去罢。”时迁两个恭敬谢了,就包裹了那殿下,时迁自负那小孩子在背上,辞了两个下崖去,那少年尉迟世英送这两个下去,尉迟无双却不理这两个,两个走到崖中间,回头看去,却见她呆呆的站在崖边,对着崖边那茫茫云海,良久犹自立在那里,直到两个看不见方止。

    且说时迁个段景住两个下崖来,段景住道:“这女子不知如何识得那萧先生,倒似对他念念不忘似的,只是她这等人才,如何那萧先生反不喜欢,倒避着她似的?要是她喜欢俺,俺自一辈子跟着她,打死也不走。”时迁道:“便是扈三娘,王英也是倒匾匾的,从来只怕老婆,有名的软汉子,终不成你又青出于蓝?只怕她瞧不上你这嘴脸。”段景住笑道:“俺强死也只是个马贼,囊里有钱也只好丢在华严城那些婊子身上,拿来泄火,哪里敢指望这等人物?只是大茶壶问盖子——说嘴罢了,却是这殿下也得回来了,你自如何行事?”时迁道:“我自回山寨去,却是你不和我一道,和兄弟们聚了?”段景住道:“我自去华严城里卖了这些马,讨了钱来,再去山上见宋江哥哥们。”时迁笑道:“你自是在那城里有相好的了,便恋着那婊子,就贴上那糖瓜了,再也脱不得?小心自坑陷了,不见郓城县里奢遮的宋押司?又不见东平府里多情的史大郎?都栽在那些婆娘手里,险都丧了性命,你便有些银子,也经不得她变心,自去兜搭那俊俏年轻郎君。”段景住道:“便是那女子待得我好,委实舍不得她,我自去看看她,再上山寨来。“时迁道:”你自颠倒了,我唾沫星子还有数,如何能再劝你?便是我自去山寨时,自向你讨两匹马,并要个老成的伴当。”段景住道:“这个不须说,我自寻个心腹的与你上山寨去,自叮嘱他路上小心。“时迁道:“那十分好。”

    两个就来到镇上,恰段景住那些赶大路上去的伴当也回来,都道空等了一夜。时迁和段景住也不多说,段景住就选那两匹有脚力的好马,和一个老成伴当唤作胡七的,教随着时迁,好生伺候,时迁自和他做别了,就和胡七上马,一路投隐龙山去了,段景住自和那几个伴当,依旧赶了马匹,去华严城里卖马不提。

    却说时迁自和那伴当自星火投山寨来,却是一路无话,只是好生照料那殿下。这日早到隐龙山下,却先投朱贵开的酒店来,却不见朱贵,问店里小头目时,那小头目笑道:“时头领外出公干,才回来么?却是如今又有新头领上山,宋都头领大喜,教开宴席庆贺,传朱头领上山赴宴去了,却把店里事情都交与小人打理。时头领回来的正好,自赶得上一碗酒喝。”时迁喜道:“却是什么人上山来?你自应晓得。”那小头目道:“便是一个叫毛头星孔明,一个叫独火星孔亮的,是兄弟两个,带五六百人来投山寨。宋都头领十分大喜,亲迎下山,又开宴席庆贺,相待十分亲厚。”时迁听得,淡淡道:“原来也是我梁山兄弟。”先不上山,自在酒店里要常例酒食吃,那小头目道:“便是山上大宴,十分热闹,头领何不赶上山去?只要吃这冷清酒食?”时迁道:‘我自饥渴了,先吃一气再上山去。“那小头目笑道:“原来头领要吃个双份,真个好算计,”时迁哪里与他多说,自和伴当将酒食吃了,方上山寨来。那守三关小头目急报上忠义堂去,道是时头领盗得昆仑刀回来。宋江大喜,却是自家喝得先沉重了,起身不得,吴用道:“便是时迁兄弟几番劳苦,此番又建得大功回来,哥哥既醉了,小弟自替哥哥去下山迎他。”宋江默然片刻,笑道:“军师病体初愈,如何再叫你劳顿?我自去迎时家兄弟。只是他和杨雄同去,如何却独自回来?”自挣扎了起来,孔明孔亮两个急来扶着,就下山来迎时迁,众头领都跟随在后,见了时迁,时迁见是宋江亲自来迎,却也意外,先自伏地请罪道:“便是时迁行事不周,教杨雄哥哥在酆都城失陷了,却得萧先生帮助,盗得昆仑刀在此,又拿了那秦广王的小殿下作质当,留书与他,要他送回杨雄与李逵两位哥哥来,方还小殿下与他,想来这两个哥哥的性命都是无碍的。”众人听得拿得那小殿下,尽皆惊叹,宋江急抢前扶起时迁来,道:“贤弟出生入死,皆为众兄弟的山寨大业,宋江感激不尽,岂可容贤弟这般自责?今日孔明孔亮兄弟上山,共聚大义,是山寨一喜,更得兄弟立下这等大功,平安还山,更是山寨大喜,自当先与兄弟把风洗尘则个。”就叫奏起鼓乐来,自亲携了时迁手上山,时迁不想宋江这般意重,待自己如此风光,心中大喜,本自不忿之意,都抛得无影无踪。到得厅上,宋江开言道:“自古国之大事,先正赏罚,我梁山兄弟虽位次先定,却是今日时迁兄弟为山寨兄弟立下大功,今日宴席就请时迁兄弟坐个首席。”众人都道:“哥哥说的极是。”不容时迁推托,就教他坐了首席。就看时迁先解下背上包裹,就抱出那小殿下来,那殿下犹自迷糊着,不曾醒来,却是路上自那药物喂着的,不许他哭叫,众人围来看了,见那殿下本自粉雕玉琢的好个孩儿,虽经了这一路风尘惊吓,眉脸犹带着那富贵气象,自是那王家骨血,大都道:“这秦广王与我梁山兄弟做对,百般折磨我等兄弟,想不到他独子却落在我们手里,真是报应!”称快不已,又夸时迁本事。宋江便教孙二娘抱这殿下去后寨,好生防护照顾,就备抵换杨雄李逵。时迁又取出那昆仑刀来,一层层解开来,众人都屏息围来看,就见最后一重布揭开,露出那黑沉沉刀鞘来,时迁一路不曾看这刀,此时当着众头领,要见自己功劳,就自去拔刀,那刀乍一出鞘,却自先透出那一重重寒意来,却是这日下雪,忠义厅中众头领饮酒,厅中自暖烘烘的烧着二三十个火盆取暖,自温暖如春,这刀一现出来,众人就乍如跌进冰窟窿相似,一个个透心都寒,牙齿都打起战来,盆里的火炭都凝做白色,冷将下去。众人各自惊呆,时迁更冻得拿不住那刀,却是甘茂在旁边,就急接过来,把那刀拔出来,就听一声响亮,一道光芒就如条闪电迸出来,横过厅上,照的厅上雪亮,又见那青光在刀上滚,一层层滚过去,融进那白光里,甘茂轻轻舞动,厅中寒意越发强盛,众人抵受不住,都远远退开去,就见甘茂使几个势子,那白光就将他裹住,随着他身子只是转,愈发愈大,竟将整个厅子罩了,只听甘茂就白光里作歌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慷慨,正是那变征之声,尽是那萧杀激烈之意。众头领各自胸中热血沸将起来,倒觉的那寒意差了,都禁不住跟着甘茂歌将起来。甘茂一路刀舞完了,叹道:“此刀天下神器,无数英雄终身不得一见,今日甘某得执刀一舞,实是生平第一快事!却是此刀幸不沾血,不将那青龙白虎精魄引动,所以甘某能执得,见了血时,却不知那结果如何?只怕执刀人性命也须被他取了,此刀方可还鞘,不然万收不得那凶魔。”众人听得,都自失色,宋江强笑道:“便是此刀为杀那史文恭奸贼,方自取来,今既破了他大军,那厮走的不知去向,自不必要这神器饮血,且收入库中,不用它便也罢了。”甘茂叹道:“此刀最是神异,方才舞动时,厅中北边杀意最盛,将地上都凝了寒霜,自主北方必有兵事,于山寨有绝大厮杀。”宋江听得还未说话,忽听得那刀就自甘茂手里跃动,只要脱手而去,就发出啸鸣来,甘茂道:“贼兵来了!“众人各自失色,忽听得厅外一声轰鸣,就如天塌地陷相似,正是:

    神兵方惊鞘中出,异兆还从天外来.

    且说忠义厅上众好汉正看那昆仑刀,忽得厅外一声大响,众人惊异,只听三关上小头目来报道:“远近贼军漫山遍野,不知多少,忽自北方出现,就自地下冒出来一般,现在关外十里安营,齐声放一声大炮,因此远近震动。”众头领各惊,宋江道:“贼军何处旗号?酆都城军马几次大败,岂有胆量再来我山寨厮杀?”那头目道:“贼军大半打‘王’字旗号,又杂有‘史’字旗号,只是不多。”吴用冷笑道:“既如此时,必是史文恭那厮逃窜多日,今不知从何处勾引这枝军马来报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怎地?哥哥可和众兄弟们就关上看他形势,再做计较。” 宋江道:“正是。”便起身引众头领来头关上观看,早见离关十里外扎下敌营,军寨黑压压绵延远近,一时正不知有多少军马,尽打“王”字旗号,怎见得那威势?

    旌旗猎猎,天风里蔽却日影,有飞龙飞虎飞豹各逞凶恶;颦鼓冬冬,阴云下摇动山岳,便地鼠地獾地狸百尺难躲。营盘界百里远近,千千万万兵甲藏定鬼神愁;军号传一般整肃,万万千千貅麟啸动天地赫。布分寨门前后,强弓劲弩尽伏要路;高树敌楼左右,火炮金子都控形势。一圈圈重濠掘出黄泉水,一层层鹿角围定阴霾色。浑是孔明布八阵,还比药师列六花。

    众将看那军势,计算几有十余万军马,且自摆布的整齐,各自吃惊,却见那西首下另有一营寨,却尽打“史”字旗号,也有数万军马分布,只是不比那边军马整肃。众头领看了,知是史文恭军马,一齐都怒,甘茂怒道:“这厮连伤了我两个兄弟,自逃走的不知去向,今日自来,正是送死!”却是前月阵上厮杀,马劲和罗士奇都教史文恭伤了,罗士奇伤的尤重,看看待死,幸得戴宗将出那云中老人与的良药来,与罗士奇使用,方救了性命,至今伤势未愈。因此甘茂深恨史文恭入骨,便与宋江道:“末将不才,愿就请一枝军马,出关要阵,取史贼首级!”宋江道:“史贼前面精兵丧尽,这次所部领的,自是各州强征来的兵马,强杀也只和那五州军马来攻时相似,不足为虑,今又取来了昆仑刀,更不由得这贼横行。正是难知这路军马底细,便是先见他一阵,试个强弱也好。”便自主张,选十员头领,一万精兵,随自己出关见阵,哪十员头领:甘茂、天子山、马劲、燕顺、孔明、孔亮、王英、扈三娘、赵得胜、丁朝兴,各头领自去准备。吴用道:“既不知敌人情形,哥哥可自慎重,不可轻临前敌,可就关上看前军厮杀。”宋江道:“我与史贼有血海深仇,今日放着这许多兄弟在此,不斩史贼首级,更待何时?我自当亲临前阵,以作众兄弟们的志气!”吴用无奈道:“哥哥既是不从时,小弟愿从马后,就防敌人诡计。”宋江道:“贤弟前面劳苦,多感风霜,至今病体未愈,今日且休养,我自领众兄弟去杀这厮。贤弟若不放心时,可在关上主持,就提调军马接应。”自提军出关去了。吴用无奈,只得就教刘唐石秀各引二千步军,就前军后深林长草中埋伏,随时接应,又教杜迁宋万李忠周通各引军马如此如此,又教张横张顺如此如此,各头领依命各去准备不提。

    且说宋江引军出关,就直到敌营五里之地,列成阵势,就教擂起鼓来,催敌军见阵,无半个时辰,只听敌营中炮响,早大开寨门,踊跃出一枝军马来,前面强弓劲弩,长枪大刀,先压住阵角,后面军马次第列成阵势,就来迎梁山军马。正是春雷战鼓动,北风绣旗飘,两阵对圆。宋江自出马,两边雁翅般排定十将,左手下甘茂、马劲、孔明、王英、赵得胜,右手下天子山、燕顺、孔亮、扈三娘、丁朝兴,俱全装贯带,手执兵器,出于阵前,当中自是那个旧日梁山泊主,今日隐龙山都兵总头领,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怎生打扮;黄金盔二龙围檐,锦花袍大鹏护背。龙泉剑佩在腰间,令字旗拈在手上。踏宝镫点起抹绿靴,掣紫疆催起黄膘马,仁名从来满江湖,天罡数内自称尊。

    就看对阵中两边不知排定多少军将,但见那有百十匹好马昂昂嘶啸,矫健如龙,马上将停停威猛,勇烈似虎。都出到阵门下,就中间拥簇着两杆大旗,一面上写着“荡寇大将军提点九州兵马都统军史”,那一面上写着“大楚国灭寇复仇大元帅李”,旗下两骑马出到阵前,

    一个坐下九斑千里宝马,手执朱缨丈二长枪,身披万刃乌云神铠,正是那旧日曾头市都教师,今日阴世统军大将史文恭;那一个坐下追风赤兔马,手中诛魔金光剑,身披龙鳞黄金甲,正是那个旧日东京奇士,后做淮西大楚国军师都丞相的李助。正是被史文恭说动,启奏了国主王庆,就将精兵十万。猛将数十员渡了忘川江,来寻这梁山仇人讨还血债。史文恭自有那九州军符,自调合诸处军马五万,汇合了这李助十万雄兵,今日都到这隐龙山下。闻得梁山军马讨阵,史文恭和李助本在寨中议事,闻得一齐冷笑,两个统领军马出来对敌。正是:

    两世冤仇更难解,今日相逢最眼红。

    却说史文恭和李助出马,那边甘茂早禀过宋公明,就骤马出阵,大喝道:“史文恭早早出来受死!”史文恭见是甘茂,心里却有三分醋他,两番交手知晓甘茂武艺尚强过自己些,此时出马,若斗的久了,杀不得甘茂,不免更在李助前折了自家威风,不由踌躇,只是甘茂指名,不由得自己不出阵,正不由踌躇,李助早问道:“这贼将却是何人,好似不在梁山贼寇数内。”史文恭自有计了,便道:“此贼叫做甘茂,当年在酆都城算得第一员上将,从无敌手,后来征讨梁山贼寇,兵败杀了主帅卓敬,倒投降了梁山贼寇,算来是贼中最强横的,我也只和他杀个平手,元帅手下猛将虽多,逢了此贼,亦不可轻敌。“他此言一出,早恼了李助马后那员猛将,赤脸黄须,九尺身材,骑一匹卷毛乌骓,乃是猛将袁朗,就马上向李助躬身道:“末将不才,愿就先决一阵,枭此贼将首级,献与元帅。”李助也不忿史文恭言语,却是袁朗请战,大喜道:“自是将军勇猛,才可诛得此贼。”就叫擂鼓与袁朗助威,当下画鼓三通,那员猛将袁朗早骤马出阵,却是怎生打扮:

    顶一顶熟铜八棱红缨盔,穿一领团花绣罗金线袍,披一副乌油对嵌熟钢甲,仗两把水磨炼钢挝,骑一匹冲阵卷毛乌骓马。

    当先喝道:“降与草寇的奴才,早纳下首级。”甘茂忿怒,喝道:“利口匹夫,不要污将军手脚,只教史文恭早早出来受死!”袁朗大怒,仗手中刚挝,便来与甘茂交锋,甘茂冷笑,就自仗枪相迎,二马就征尘影里厮杀,正是枪来挝还各猛烈,挝打枪刺尽展强,挝搅两团黑气,枪横一条银蟒。两个直斗到四十合上,李助阵中就看袁朗虽然勇猛,只奈甘茂使的枪法神妙,那两团黑气反教一片银光渐渐裹住了,渐渐袁朗腾挪不得,李助爱惜袁朗,恐伤了他,便教身边马犟上前助阵,那马犟骑一匹干黄枯顶追风马,仗一柄大杆刀,来助袁朗厮杀,甘茂冷笑,就独自斗这两个,正是大将神威,袁朗马犟两个斗五十合,战不倒甘茂,正是好场厮杀,两边阵中万千军将都看的呆了。李助见这两个猛将犹赢不得甘茂一个,面上无光,就心里发狠,再教滕戡上去夹攻,那边早恼了天子山,仗那柄雪花大斧,喝道:“贼将无耻!”就飞马上前截住滕戡厮杀,五个搅成一团。却是宋江阵中孔明、孔亮两个见了厮杀,心想:“都是由这些降将逞强,我们两个新来上山,如何不与师傅挣些脸面?”就各持兵器,上前夹攻,李助呵呵大笑,喝道:“贼人也敢和我斗将!”就喝一声,左边撞出鲁成、郑捷,右边赶出顾岑、寇猛,都是一般猛将,上前厮杀,孔明孔亮先自心怯,又回马不得,只得硬头皮上前厮杀。当下鲁成、郑捷绊住孔明,顾岑、寇猛赶上孔亮,这四个都是楚军中猛将,孔明孔亮便是双并得一个,也不见得胜算,如何一个反挡得住他两个夹攻?斗不数合,郑捷就马上压住孔明枪,伸手早拖住孔明腰带,孔明待挣扎时,鲁成大斧就在眼前弄影,如何挣扎?早被郑捷活挟过马去。孔亮见哥哥失机被擒,心慌意乱,被寇猛就一鞭打下马去,喝教小卒来生擒了。那边阵中宋江见这兄弟两个失机,心胆皆裂,急差马劲、燕顺、王英、扈三娘一发上前厮杀,誓要夺转这两个,李助见了,呵呵大笑,喝道:‘贼寇势穷矣!“就将那马鞭一指,左边贺吉、縻胜,右边郭矸、陈贇各领铁骑,直冲过阵去,那四将都是极勇猛的,那铁骑都是全甲具装,军士都顶深盔,披铁铠,只露着一双眼睛。马匹都带重甲,冒面具,只露得四蹄悬地,人马都不惧矢石,踊跃杀来,势如山倒,这边梁山军马怎自当得?早冲的七断八续、大败亏输,那厮杀军将见不是路,各自回马,都来拥护宋公明,拼死逃生。李助和史文恭大笑,挥动大队军马赶来,正是大刀阔斧,尽情追杀,梁山军马都哭爹叫娘,逃死无地,各自拼命逃生,被后面铁骑冲过,尽情践踏,侥幸逃生的又被大队军马赶上,直杀的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军中就甘茂一个见不是势,就喝道:“随我陷阵!”自领身边百余亲兵,反冲回来,殊死血战,当头先逢着敌将李雄、李威兄弟两个,使两条枪来夹攻,甘茂喝一声,奋那神威,先将李威戳下马去,丧了性命,李雄惊怒,急上前来与兄弟报仇,正是甘茂英勇,那条枪神出鬼没,十合之间,又一枪刺李雄下马,待再加一枪,杀了这贼将,却又心思道:“眼见得方才阵上梁山人物折了两个,被他擒了,且也活拿他一个与他抵换。”就停下枪,教手下亲兵下马将李雄缚了,又割了李威首级,方自冲阵而出,却是那楚军中统军毕先和那李雄是相好军伴,闻得他失机被贼将活拿了去,大怒,领数百铁骑赶来。甘茂见他赶的势凶,就按住枪,取出弓箭,八面射之,只射那铁骑眼睛,无不应弦而倒,毕先大惊,始不敢向前,就看他领亲兵突围去了,所到处楚军俱不能抵挡,这一阵杀得甘茂血染征袍,受轻伤三处,亲兵折伤了一半,却也杀得楚军数百,救得梁山许多人马,更斩首擒将,只见他一个的威风,正是:

    临危方显大将勇,十万军中任纵横。

    却说宋江见军败,急急奔走,本有亲兵保护,争奈被他铁骑一冲,各自逃生,众将又护之不及,眼见得身边无人,正是独自一个,慌不择路,正奔走间,身后鸾铃声响,正是史文恭马快,万军中径来赶宋江一个,宋江见了,恨上心头,却更胆寒,急急把马打上数鞭,拼命而走,只是怎及得史文恭马快?早赶到身后十数丈之地,大笑道:“宋黑三下马受缚,留你全尸!”宋江哪里理他?拼命奔走,直赶到个山谷里,到得尽头,叫一声苦,不知高低,原来这谷唤做葫芦谷,却是个死地,尽头都是高山绝壁,却把宋公明陷在里面,不由得宋江不呆住,就马上叹道:“可惜我手下一百零七个兄弟,今日无一人救我!”史文恭见了,哈哈大笑,道:“宋黑三,你也有今日!”就跃马挺枪来刺,宋江叫一声,跌下马去,史文恭这枪却刺个空,呆一呆,见宋江跌在草里,只在草莽里滚,大笑道:“宋黑三,你也只有这等功夫,如何却做了梁山泊主?统领那许多豪杰?却是威风的够了,今日自教你现尽这本相,剥尽你画皮!”就将枪来虚戳宋江,将宋江头上盔、身上甲一片片挑下来,宋江恼怒,喝道:“你要杀就杀,不要这等手段!”史文恭咬牙道:“黑三,阳世里你将我剖心取肝,惨酷倍极,今日如何能教你好死?自将你捉下营去,十万刀亲手割死,方是愿足!如何一枪戳死便宜你?”便骤马来捉宋江,宋江叹道:“罢!罢!是我造孽自死!心迷招安害了众兄弟大半性命,便来阴世里天也不容我,今日落在你手,罢罢!”闭目待死,史文恭喝道:“正是天报应你!”正待下手时,忽听得一人喝道:“且慢!”史文恭冷笑看去,正是不看则罢,一看万事皆休,就见那山石上站定一人,如何形象?但见:

    论身材八尺开外,看形貌天正地方,那一双眸子,浑是好汉千古气充满,就胸中丹心,尽是豪杰万人意纵横。当年手造起水浒寨,教乾坤播遍声名四海大,那时身领起梁山友,欲天下杀尽贪官始清平。却是当年带恨没,常使英雄气满胸。

    史文恭如何不认得?正是那梁山上旧都头领晁天王晁盖的便是,当年中了自己药箭暗算,被自己害死。不想今世今时却在这里撞着,如何不心惊,说不出话来,只听得晁盖喝道:“史贼,且将账算来!”仗一条枪就抢尽身来,史文恭只得勉力相迎招架,却是只觉那铁枪沉重,压得自己枪势难起,方知这托塔天王力量,两个马上步下斗了数合,只听得一声响,却是史文恭心乱,招架不定,被晁盖一枪刺在腿上,幸得那宝甲防护,不曾受伤,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史文恭自知敌不过晁盖,就叫一声,拨马泼喇喇奔出谷去,自逃条性命。晁盖冷笑,却转过头来,看着宋江。正是:才喜豪杰救性命,只恐往事算无情。毕竟晁宋二人相见,怎生说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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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3 01:1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八回 晁盖称尊把头隐龙山 吴用摆布绝杀万军计

    话说史文恭和晁盖相斗时节,宋江脸就似那六月天,乍时阴晴变了百十遭,只无个定数,待晁盖回将头来,宋江却自呆住了,怔怔的只是看晁盖,热泪就盈出眶子来,只是涌流,忽得叫一声,就跪在地下,颤声道:“天王哥哥,竟是你么?莫不是梦里?上天如此眷顾,可怜宋江,教还见得着哥哥!”晁盖看着宋江,欲待冷笑,只是说不出话来,半天方道:“贤弟别来无恙?”宋江带泪哽咽言道:“自从阳世里哥哥遭了史贼毒手,宋江哭得心断肠碎,每日里想念哥哥,大名府外百日血光之灾,得哥哥显灵,相救了宋江性命,只为阴阳相隔,只得和哥哥相聚片刻,幸又得哥哥相助,拿了史贼剖腹挖心,报了哥哥冤仇,此后正厅内每日哥哥牌位前亲手上香,感念哥哥,默祷上天,只愿和哥哥生生世世做兄弟相聚,誓不分离。却是祷祝有灵,上天果教宋江此世今日见得着哥哥,更教哥哥救了宋江性命!”就插烛般拜上天,拜了上天又拜晁盖,脸上热泪只是横流,再也断不得,又不时欢笑出来。晁盖见了宋江情状,心里也自酸楚了,开言道:“我也自好生挂念贤弟!今日相见,心里一般欢喜。”就过来执了宋江手,将宋江扶起,宋江泪就落到晁盖手上,道:“哥哥,宋江这时心里欢喜,梦境一般,恍惚不定,却只怕骤然又失了哥哥,拉住哥哥这手,是再也不松开了!”晁盖听他这话,言语不得,也自滴下泪道:“贤弟原来这般情义深重,教俺心里也酸酸的。”宋江道:“却是哥哥来这阴世里如何?宋江只道再见不着哥哥。”晁盖道:“自遭了史贼害,落身在这阴间里,却是无常接引俺不得,因此只在忘川江边一个江边村上住,有五七百人家聚居,服俺武艺气度,推做村主,整日打熬气力,与小厮们打猎纵酒,倒也快乐。想起梁山上旧日情事,恍如隔世,只道再也见不得众兄弟了,谁知这大半载陆续得见了几个兄弟,知贤弟受了招安,领众兄弟替赵家天子退了辽兵,又灭田王方三家豪杰,受了官职光宗耀祖,十分快乐,方知诸般情事,只是言语不得。近日来又听这边百姓逃亡过江,传说消息,因此方知了贤弟亦来阴世,却聚合众兄弟,做起旧日事业来,又听得说王庆那厮立起大楚国,被史文恭这厮勾引说动,差那个叫金剑先生李助的,将引十万精兵渡江来算计贤弟,因此担心众兄弟,又要寻史文恭那厮报仇,因此同那几个兄弟,将引几百丁壮暗暗渡江来追史文恭那厮。却是路上又撞上一桩事,俺心里急,教他们去杀那几个乱兵败类,俺自一个独自赶来,不想今番撞见这厮杀,在山上远远看见史文恭这贼追赶贤弟,因此赶将下来,得救了贤弟性命。”宋江听见晁盖说起招安的事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是羞惭难言,却是没个地缝躲处,半晌方开得言道:“却是宋江阳世愚迷,做了这桩天大错事,误害了众兄弟,自来阴世,每日悔恨无尽,曾折箭为誓,生平再不言招安二字,不然死于乱箭之下,世世不得转生!今得再见哥哥,百分羞惭,莫可能言!”又落下泪来,晁盖见了宋江如此,心里倒过意不去,道:“既是贤弟自知错处,便是心里已清爽,哥哥并无多怪你的意思,只是兄弟以前自做惯了官家差使,自不觉得造反是正路,因此迷了招安,有此糊涂念头,贤弟既今已知改悔,也就是了。”宋江方自收泪,就问晁盖道:“哥哥遇见的却是哪几个兄弟,宋江也自好生挂念众兄弟。却是路上又遇见了甚事?”晁盖道:“便是林冲兄弟,阮小二、阮小五兄弟两个,陆续来到我庄上,十分喜悦快活,那几日又得白胜和朱富投奔到我庄上,这次一发都来了。便是昨日路上见了楚军一伙乱兵扫荡个庄子,杀人放火,十分奸恶,因此教林武师带众兄弟人马去将他们都除灭了,想来自也次第赶得来。”宋江笑道:“原来林冲兄弟和哥哥在一起,我自也十分想念他,又得阮家兄弟他们几个相见,更是不胜之喜,既如此,且请哥哥和宋江同上隐龙山上去,请哥哥主持山寨,宋江自当执鞭牵镫,跟随哥哥。”晁盖摇头道:“贤弟,我此来只为杀史文恭这厮,报罢仇自回去,今日见了你,十分欢喜,且不要这样说话,就是昔日在梁山上,我也几番将寨子让你,只是贤弟推我年长,因此让你不得。如今到了这阴间,这隐龙山是你一手创的基业,我反夺你不成?如何颠倒反不长进了?但贤弟教我吃杯酒时,我便上山去,若是说让位时,只得与兄弟就此别过。”宋江听得呆了,就跪下道:“哥哥但可怜宋江这片心!将兄弟之情来看顾宋江!宋江和哥哥情如金玉,若哥哥弃宋江而去时,宋江自跪死在这里!”晁盖将手来扶时,宋江哪里肯起来,只是声声求恳,又滴下泪来,晁盖百般勉强不过,道:“既是兄弟情厚,又是危难时候,我自上山去,帮你破灭了史文恭和李助这两路贼兵时,再回我庄上去,那时贤弟却不要拦我。”宋江听得大喜,道:“哥哥若肯上山时,正是众兄弟之喜,山寨之喜!”自起身牵过自家坐骑来,道:“哥哥请上马,小弟与哥哥执鞭后随。“晁盖道:“贤弟不可如此,我自有马匹在那边,你且上马,一起上山去。“宋江又几番推让不得,只得道:‘既是如此,小弟与哥哥到谷口一起上马。”晁盖道:“贤弟只是尊重,教俺好生过意。”宋江道:“自是哥哥为尊,小弟安敢失礼?”

    两个就步下走来,却是将近谷口时,早喊声又起,一彪军马冲至,正是大楚军马,当先首将钱傧、钱仪、马颉、雷恶,见了两个,只识得宋江,发一声喊,催动兵马,抢向前来,要抢功劳。晁盖大怒,就步下迎去,仗那一条铁枪,所到处,波开浪裂,早抢到马颉马前,那马颉不识好歹,舞刀上前,被晁盖喝一声,就万军中刺下马去,先丧了性命,众军马大惊,那雷恶要与马颉报仇,挥大斧赶来,晁盖就自冷笑,挺枪步斗,战无数合,只一枪,又挑雷恶下马,正是神威难当。钱傧、钱仪见了,各自惊惧,哪里敢上前厮杀,就远远退来兵马,喝教将强弓劲弩,雨点般将羽箭射来,晁盖纵勇,怎当得这箭雨?就自拨打雕翎,一时不得向前,却是宋江座骑中箭,嘶叫一声,宋江落马,钱傧、钱仪大喜,催动两侧步军赶来,要拿宋江,晁盖大惊,要赶过相救,被那箭雨逼住,挣扎不得,正是危急时候,怎生了得?早听山边一彪军马呐喊,就冲散那步军,赶来救护,当前一员女将,坐于青鬃马上,仗日月双刀,将那步军乱砍,怎生模样?但见:

    云鬓高耸,不将那金钗斜插,环铠压身,偏将那红纱衬甲。秀眉微蹙,便生平恨不能相说,星眸带情,只卑矮夫何堪消受?杀人不是生平愿,放火犹想山上花,当年扈家秀丽一丈青,如今色鬼摧残乱心麻。

    早杀得那步军七零八散,赶来救护宋江,后面矮脚虎王英仗条枪,将一二百步卒随后趁势冲进,就救宋江危难。钱傧、钱仪见这女将逞凶大怒,兄弟两个双双来并,扈三娘冷笑来迎,就斗过十合以上,扈三娘就自回马,这两个忿怒赶来,扈三娘将双刀挂住鞍鞒,到得自家阵前稍近,将那红锦套索取出,上有二十四个金钩,听得背后鸾铃声近,陡地扭转身,看得亲切,将那套索撒去,早套住钱傧,只一拖,扯下马来,后面步军发声喊,抢将出来,将钱傧绳捆索绑,就扛了拿入自家阵中去了。钱仪惊怒,舍命来救哥哥,就与扈三娘交马,那扈三娘将双刀隔开钱仪刀,就将双刀交在单手,那只手早取出飞刀来,迎面掷去,钱仪肩头早着,正是猝不及防,翻身落马,扈三娘赶上,双刀逼住了,后面步卒赶上,将钱仪一般拿了,王英见妻子得胜,连拿军将,大喜,尽催动步卒赶杀。楚军无主,自然大乱,被这夫妻两个一冲,乱糟糟奔走,不得抵御,正是混乱。宋江见了大喜,正待向前和这两个说话,却是战鼓又响,楚军大队赶来,当先数员猛将:贺吉、縻胜、郭矸、陈贇催动一般铁骑,暴风骤雨般冲来,这些步卒如何抵挡?早一半尽践踏在那马蹄下,宋江见不是头,就背后叫着,两夫妻撇了败兵,就赶来护那宋江,见了晁盖,各自惊呆,却也顾不得说话,各自奔走。那四将赶来,正是:

    仇人相逢不可饶,摩焰天上须赶上。

    正又危急间,忽听得就唿哨响,一队步军长草中赶出来,前面的尽拿勾镰枪、挠钩,后面的长刀团牌,就截入铁骑中间,不要命撞进来,早将那多少铁甲马军钩翻,后面火辣辣赶上乱砍,只不要活得,一时楚军大乱,正是刘唐引队步军赶来,那四将大怒,分郭矸、陈贇来截,贺吉、縻胜只待来赶捉宋江时,又听得山边赶喝声大作,又一队军马就山上赶下来,当先的尽是留客住、飞鱼钩,柳叶枪,都是彪形大汉,那军前更有一个英勇无敌的凛凛壮士,当先横枪出马,怎见得那威仪?但见:

    菊花青骄嘶,惯冲战云踏严霜;丈八矛紧挺,长破坚阵取猛将。虽不长坂喝桥,也曾酣战百万兵,纵未黄河沉舟,亦自恶斗千军将。磨银铠甲如寒雪,自带着杀气贯霄;嵌宝头盔似乌云,常凝却豪意满心。梁山当年英雄魁,豹头环目是林冲。

    就冲入万军中来,纵横赶杀,并无一合之将,早将这铁骑冲乱,縻胜大怒,挺金蘸斧上前交锋,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怎奈那队好汉中又有两个太岁,左右赶来厮杀,十分难当,怎见得那威风:

    休说是人间太岁,总撞着二郎短命,便缺个活阎罗,一般兄弟难惹。梁山泊里有大名,翻江倒海浑闲事;扬子江上冲战阵,搬橹撑帆自勇烈。顽劣处浑铁自掣断,仗义时皇帝亦杀却,正是阮家双豪杰,石碣湖里两人魔。

    这两个便是立地太岁阮小二与短命二郎阮小五,两个将着军器,一冲一撞,但凡撞着的都杀翻,后面的好汉又是白日鼠白胜与笑面虎朱富,各自撮风唿哨,大咧咧赶上,縻胜便英勇时,先赢不得林冲,又被这四个大虫赶来,十分难挡,只得就倒回马去,前面晁盖见机,喝一声,挺着枪,就万军中夺匹好马,赶来厮杀,郭矸迎上斗十数合,力自怯了,拨马败走,后面扈三娘与王英两个赶来,将这铁骑杀的首尾难顾。正是乱时候,又听得那远远炮响,楚军营寨里烈火冲天而起,那四将大惊,如何敢再厮杀,引军奔走,这三路好汉合军赶来,于路杀死楚军无数,正是大败亏输,后面梁山好汉赶来,正奔走间,前面喊声又起,又一路军撞将出来,叫道:“贼将休走!”正是:

    破船偏遇顶头风,败军却将伏兵逢。

    却是楚军败阵, 贺吉、縻胜等四将正奔走间, 迎面又一路军撞将出来,却是李忠周通引队步军,就赶出来截杀,那四将不知伏兵多少,各自奔走。且喜李忠周通不曾紧逼,只是抢夺衣甲旗帜,因此军马伤损不多,四个将引的又是铁骑军马,自奔回己家营寨,方知道原来梁山水军头领张横张顺就引一千余人,将百十只小船,就走水路偷在楚军营后,杀入寨里来,放了数十把火,杀了些军卒,放起号炮,将楚军十万兵马军心摇动。等楚军大队赶将回来,发声喊,自一哄出寨,跳在船上走了,楚军赶到岸边,都望水兴叹,追赶不得,只得且回寨来救火,因此救得梁山陆上败阵军马。那军马先得石秀刘唐步军接应,又得杜迁宋万李忠周通分路相救,因此不曾全折,存有三四千军马,乱糟糟自退入自家关上去,且自整顿,且喜众头领除了孔明孔亮兄弟两个阵上失机被拿,甘茂冲阵受伤,燕顺中箭外,众头领都自无恙,楚军这边,也自折了李威、马颉、雷恶三个偏将,又被捉了李雄、钱傧、钱仪三个正将,被晁盖等杀了一阵,军马亦折却数千,又被张横、张顺等放火烧了些营寨军粮,算来亦不得些便宜,算是两下扯平,正是:

    从来战阵称兵危,转瞬胜负总无凭。

    且说晁盖等收转军马,各头领自相会,各自喜悦不尽,就言想念之意,就里刘唐见着晁盖,飞也似赶过来,就自一头拜将下去,起身不得,晁盖一般大喜,就赶着搀起,刘唐脸上都是热泪,叫一声“哥哥”,嗓子自哽咽住了,言语不得。晁盖也自落下泪来,方欲言语时,阮小二与阮小五两个早赶过来,大喊大叫,那个去刘唐胸上捶两拳,这个早抱着腰就推倒地上,几个滚一身土,正是如疯似颠,各自欢喜无尽,好一会方自安稳,各问别来情形,就说重逢喜悦。那边王英扈三娘亦自与林冲一般好汉相见,扈三娘怔两怔,似有言语,偏说不得,就自退后面去,只是王英和林冲朱富说话,朱富闻得哥哥朱贵自在隐龙山上,更自欣喜不胜,恨不得且一步赶上山去见自家哥子。林冲与几个相见都了,自过来见宋江,宋江方与晁盖说话,见了林冲,面上尽是惊喜,林冲先自拜下去道:“得见公明兄长,林冲心里喜欢。”宋江早又滴下泪来道:“自阳世与贤弟生别,惆怅伤悲难言,杯酒酌于黄土,只觉季子挂剑之痛,远不如我兄弟阴阳分隔之恨!每每黯然,不意此世得与兄弟相逢,宋江心下欢喜何言!且自与众兄弟一起上山,杯酒相叙则个。”林冲听宋江说的真挚,亦自感激,道:“林冲亦自感念兄长,深劳兄长挂念。”阮小二与阮小五亦赶来拜见宋江,就问兄弟阮小七消息,宋江道:“他自被朝廷除授盖天军都统制,为恶了赵谭王禀,告他私服方腊黄袍御衣,因此革去官职,闻自回梁山石碣湖中打渔过活,倒也自在。”那两个听得,喜道:“他本自性子憨,哪里做的那大头巾?只是打渔的好,且就替我们安稳伺候老娘,只盼他阳世平安就好,不然若是又做出事来时,又没我们帮助,只怕吃亏。”宋江道:“小七自是火一般性子,却是他也自做过官的人,亦有一身武艺,那些等闲乡猾狡吏必不敢欺他。”两个道:“便是如此才好。”后面朱富白胜亦过来见过了,宋江亦深慰劳过了,就道:“今日天王哥哥与众兄弟上隐龙山寨,宋江欢喜无限,却是山上亦有众多梁山兄弟,亦自深盼相见,且一发上山去,把杯言欢,做个欢喜筵席。”众人大喜,道:“公明哥哥说的极是。“便一起上山来,宋江又差快骑先赶上山寨,告知吴用与众头领。

    却说山寨里吴用提调众头领,接引自家败军入关,只不见宋江与王英扈三娘回来,正心慌时,早得快骑报来,就说宋江被史文恭追赶,却被晁盖相救,并有林冲阮氏兄弟到来,宋江就教吴用领山上一应头领,大小头目,下山相接晁天王等一应好汉人马。吴用听得,呆了又呆,只说不出一个字来,却是见身边许多好汉都看着,只得传下令去,尽教一应好汉头目都到头关前迎候,教许多军士尽着花红,大吹大擂起来,正忙乱间,早见得那晁盖人众近关前来。晁盖眼见得隐龙山上形势,三关雄壮,刀枪如林,不由欣喜,对宋江道:“贤弟如此才具,来阴间不足一年,又白手做起这样事业,不差旧日梁山,真是英雄豪杰。”宋江道:“若无哥哥数番相救,哪有宋江今日?宋江只愿和哥哥再不分离,相述我们兄弟之情。”正说间,早见关门大开,吴用当先,后面一众头领齐齐整整,赶来迎接。晁盖见得吴用面,先自说不出话来,吴用也自言语不得,两个只是看,宋江道:“军师见得天王哥哥面,欢喜难言,和我先前一般惊呆,都失了声,过得半日才能哽咽出来,和哥哥欢喜相话,足见天王哥哥待兄弟们情谊,教人生死感念也!”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吴用急跪下道:“今日得见兄长,吴用梦里一般,欢喜难说言语,就拜问兄长安好。”就低头落泪,晁盖叹息道:“和加亮自幼便东溪村里至交,经历多少事来!又同劫生辰纲,同上粱山聚义,算得生死同心!不意我曾头市上中了史贼药箭,无奈且阳世撇了加亮,不意今日又能复相逢于此,晁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欢喜。”吴用只是落泪,不能言语,宋江笑道:“军师欢喜不能说话,却是众兄弟亦都想念哥哥,且都到忠义堂上说话。”便自前引,晁盖道:“有劳兄弟,这忠义堂可是筵宴的所在么?好个名字!”宋江分说不得,吴用道:“兄长不知,便是梁山上旧时聚义厅,是公明哥哥改做忠义堂,一般计议山寨大事,一般也做宴席,今日隐龙山上依然如此布置。”晁盖道:“原来如此,我今日当与兄弟们痛醉一场。”宋江笑道:“小弟也自当陪哥哥痛醉。”说话间,早到得那忠义堂上,早摆定多少桌齐整宴席,宋江道:“哥哥请第一位坐,我与军师就相陪哥哥,其余兄弟自林冲兄弟以下,都且依旧日位次,又有新来上山头领甘茂将军等,就我们席前近处别开一席。今日除拨定守关头领外,都要陪哥哥大杯大盏,相叙兄弟情义,一醉则个。”晁盖道:“兄弟你是山寨之主,我今日只是来帮你厮杀,待完了事自回我庄上去,岂可一来便乱了位次,坏了我们兄弟义气?我自坐客位,你坐主位便好。”宋江道:“哥哥是宋江兄长,乃山寨旧主,多有大恩在宋江身上,既上山来,如何宋江能腆颜居得此位?休说宋江此心,便是众兄弟们亦尊慕哥哥,只要推尊哥哥,哥哥如不信时,可听众兄弟们言语。”就听张横张顺道:“天王哥哥乃梁山泊山寨旧主,于众兄弟们身上多有恩义,得众兄弟拥戴,今既重上山聚义时,自该天王哥哥坐第一位。”阮小二阮小五道:“哥哥,既是宋哥哥好意,且坐了此位,教兄弟们都欢喜。”杜千宋万朱贵都道:“今日见了哥哥,心里欢喜难言,既是宋江哥哥推举兄长时,天王哥哥不可拂了宋哥哥美意。”晁盖道:“虽则公明兄弟义气,众兄弟好意,只是我心已多懒了江湖上事,此来只为要杀史文恭报仇则个,如何来能坐了此位,教江湖上耻笑,众兄弟都望体谅我意思。”宋江道:“哥哥坐了此位,正是山寨之福,众兄弟之愿!愿哥哥体谅众兄弟,就主山寨事务,坐第一把交椅!”就自先跪下去,众头领见了,一起都跪,林冲道:“哥哥,宋公明哥哥仁义过人,信义著于天下,今实心相让哥哥,哥哥不可推辞。”甘茂道:“甘某虽非梁山寨旧人,亦多听梁山上兄弟说起晁天王的豪杰,今既宋公明兄长义气上相让天王时,甘某等亦无异言,自奉号令。”晁盖还待推辞时,宋江道:“众兄弟都愿尊奉哥哥,哥哥不可再让。”吴用道:“既是公明哥哥屡次尊让兄长时,兄长不可冷公明哥哥的心,且哥哥原是众兄弟尊长,今既上得山来,坐此位时,原是极当。”晁盖作声不得,对宋江道:“贤弟,我自不合上山来,若坐此位时,实非我本愿。”宋江笑道:“哥哥坐了此位,正是教宋江心里欢喜,哥哥就请坐了此位,教众兄弟们欢喜饮酒。”就起身来与吴用一个携住晁盖左手,一个携住晁盖右手,请晁盖坐了第一位,于下宋江坐第二位,吴用且坐第三位,其余众人都依宋江言语,各去自家位上坐了,就大吹大擂坐下,一般欢喜饮酒,且吃庆喜筵席。却是此次是阴世里梁山兄弟第一次大聚会,内中相会诸人除李逵、杨雄分失陷在天门城与酆都城,花荣、邓飞和石勇并新头领高陵镇守封州城,薛永与新头领周德威潜伏在天门城,孔明孔亮方才阵上失陷外,此时都在隐龙山上。于数依此是:晁盖、宋江、吴用、林冲、戴宗、刘唐、阮小二、张横、阮小五、张顺、石秀、解珍、解宝、燕顺、蒋敬、王英、扈三娘、宋万、杜千、周通、李忠、朱富、朱贵、张青、孙二娘、白胜、时迁、焦挺、王定六,共是二十九个旧日头领,又有此世陆续上山聚义诸人,依次是甘茂、天子山、马劲、罗士奇、赵得胜、丁朝兴、杨炎、崔州平,崔州平自被石秀等劫了酆都城禁狱,上得隐龙山来,一直养伤病,此时方与戴宗渐次痊愈,宋江感念他初来此世相待的恩意,又重他才能,就教他主军中定功赏罚,军政司职司。更有那在绿柳庄上的梁山旧日军士马六,随宋江多有功绩,曾孤身入营赚了张蒙方军马,因此宋江也升他做个山寨头领,教作朱贵副手,就山下开设酒店,打听消息,邀接来宾,故此次也得参筵席,因此新上山头领共是九人。此时节隐龙山上共是三十八位头领团团坐定,就用筵席,怎见得那番好处:

    莫言阴阳异世,浑赖义气同心。一般般梁山兄弟,真乃股肱;一位位阴世才俊,亦堪断金。

    相貌言语,东南西北虽有别,心情肝胆,忠诚信义浑无差。试看那天王今坐尊位,四方浑仰威名大,保义总揽英雄,八方尽赖及时雨。鬼神亦怕良谋,智多星掌定军机;军民总赖公正,崔州平专考赏罚。雄纠纠林冲豹眼,冲千军谁敢抵挡?威猛猛甘茂锐目,突万马最好厮杀。更有那阮氏兄弟,张家哥儿,都是翻江倒海人;解门仲昆,朱家人物,尽是摇山拔岳客。同心管领山寨,一意招揽豪杰。休言此时啸聚山林,且待他日图王霸业。

    当下众头领欢喜饮酒,就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内拨定三关守关头领解珍、解宝、宋万、杜千、周通、李忠自与晁盖、林冲等把杯了,自先辞了回去守关,余下众头领自饮酒,推杯换盏,且述别后情意;觥筹交错,喜叙逢来心事。种种欢喜情状,不能一一言语。就用过酒去时,宋江自教蒋敬与新上山众人拨定房舍,却与晁盖、吴用、林冲、甘茂诸人就入内里静室,商议当前军事。

    却说几个入得静室坐定,宋江道:“方才阵上交锋,楚军军势极锐,李助那厮手下猛将极多,更有史文恭为羽翼向导,两路计有军马十五六万,其势远强于我山寨,今日交锋得胜,那厮气势必是更盛。况是孔明孔亮兄弟两个失陷,须得救他们回来。”甘茂道:“方才在阵上,甘某拿得他一员贼将,扈头领更拿得他两将,可用来抵换,自能换得这两个回来。”宋江大喜,道:“可速修书于李助,就换这两个。”林冲道:“王庆如今立国在北方苦寒之地,国内多有牧场,因此征得良马极多,故聚得铁骑数万,冲突之时势如风雨,因此与北方诸国交战时多得胜仗,今日一战在那谷中他铁骑摆布不开,回旋不得,方吃我等步军占了便宜,却是正面平野广川交锋之时,他数万铁骑纵横来时,却非我步军能抵挡。”晁盖道:“当年呼延灼贤弟征剿梁山时,大驱连环马,我今也教山寨中铁匠打一二千把钩镰枪,教习步军,就破他铁骑。”林冲道:“不然,当年呼延贤弟将甲马都连锁了,又只有三千骑,所以诱他入荒草野地伏里,就使钩镰枪拖马,挠钩拿人,就破了他军马。却是他如今一驱便是数万铁骑,又不连锁,如暴风骤雨般冲击而来,便有数千钩镰枪手,也难抵挡,只是败阵。”众人都自皱眉,甘茂道:“当年李牧以车骑步三军联阵合战,大破匈奴数十万骑,走了东胡林胡,威声远震塞外,便以秦之精兵横扫天下,也奈何他不得,今我军多步少骑,自难挡他铁骑精锐,若是造数百乘战车,辅以步卒,多将强弓劲弩,两侧以精骑辅助策应,教练精熟,对阵时以战车为障,列如长城,任他铁骑冲击不得,于后却以强弓劲弩射之,他铁骑如何能当?若退时再以精骑追之,自可获全胜。”林冲道:“果然好计,只是太缓些,又是大军对阵时方可,今他新胜,兵势又自倍我,如何不来攻山?况我山上造这许多战车,必有演练教习之地,山寨里却无此广大之地。若出关时,又不能够。况纵有地方,车战教习,三军合战,须得时候,方可如臂使指,调动如意,非数月不得小成,却是敌情火急,便他不来攻山时,只须长围我山寨,方才听闻这山寨中有六七万军士,时长日久,粮草亦难支持,所以我亦耽搁不得,当做速破敌的是。”甘茂冷笑道:“若是林头领别有好计时,我等洗耳恭听。”林冲道:“兵法之妙,运用一心,不可拘泥成法,所以我等在此计议,为出良策,甘将军所言破铁骑之法,正是兵家正着,只是略缓,所以林冲直言,并非个人意气,甘将军原谅则个。”甘茂道:“正要听林头领高见。”两个相争,吴用却不言语,自下围棋,把一把黑白子在手中,不时投一子在棋盘上,自得其乐,宋江笑道:“一般为山寨军务劳神焦虑,两位兄弟何必意气?都是一般良谋。却是军师一言不发,岂是徐庶进曹营时候么?我自猜军师有计了。”吴用笑道:“两位将军争得都是兵家正着,吴用却是要行一个‘诡’字,偏不与他堂堂正正对阵,只是多方蹙他误他,要他一步步自陷进死地绝境里去,省我多少气力手脚,方把来歼灭了他。”众人一齐大喜,道:“愿闻军师高见。”吴用道:“军事亦如弈棋,千变万化,当先察大势,如只着眼一处,全力搏之,不过得一边角,终无益大局,不免一子落索,满盘皆输。今隐龙山军事亦是边角一处,却亦关联全局,我此处子力不如他,强争他不过,所以我却不与他争,只是休养子力,从别处远远下子,布得局成,方将他这大龙来合围了。”宋江道:“军师自是全盘局势都在胸中,运筹得全了,还望军师再把来解说明白。”吴用笑道:“便是我设三条连环计,第一条便是‘围魏救赵’,忘川江北万里之地,如今分做十余国自相攻杀,王庆立得大楚国,一般得田虎也立‘大晋国’,方腊也立起旧日名号,这三家都也互相嫉妒,争杀不断,如何能容得别个比己更强?今李助领十万精兵渡江来攻隐龙山,只想吞灭我们。我山寨可多派能言善说的人,就到他两个国里,就满国造出流言道:‘大楚国今发兵过江剿灭了隐龙山贼寇,就占了江南富庶之地,尽收其财富兵马,壮大了,便回军来灭这大晋二国。’那两国里自有聪明的将相,如何不惊惧?‘敌国之强,我彼之祸。’必然不用我们说,自起倾国军马攻击这大楚国,楚军精锐大半都在此地,如何能当得这两国倾力攻击?必然飞也似的抽回军马先保自家城池,故此围不解自解,但剩得史文恭那些乌合之众,只是我们案上之肉,待走到哪里去?”众人听得大喜,都道:“果然好个计策!”宋江笑道:“却是军师说的是连环计,那两计又如何?”吴用笑道:“史文恭只顾报仇,引这李助十万精兵过江,他须做得还是酆都的荡寇大将军,请受的是那边的俸禄,征发的是那边的粮草军马,今引进这李助十万精兵,酆都城里秦广王君臣听得,岂能安心?我一般派人到酆都城内外造发流言,就妆作这边逃难的难民,道:‘今大将军史文恭征讨隐龙山兵败,就怕朝廷处死,投了江北大楚国,引几十万蛮兵来夺了江南九州,将百姓十分杀掠,不日引兵便来打酆都城,’风声鹤唳,那酆都城里秦广王君臣如何不信?纵不发兵来抵御时,也自飞檄各处州县,断绝了史文恭军马粮草供应,军无粮草自乱,史文恭如何再压制的住这数万乌合之众?必然都哗变溃去,余得史文恭独个,自由得我们消停对付,这便是第二条计,唤作‘釜底抽薪’。”晁盖宋江都惊,道:“军师不差孙吴之略,良平之谋也!却是第三条计如何?”吴用道:“第三条计便唤作‘驱虎吞狼’:今李助虽将十万大军在此,粮草日费千车,从他本国转运粮草来时,千里迢迢,更渡大江,何等艰难?必然大半都要史文恭筹划接济,却是酆都城里连史文恭的粮草也断绝了,史文恭又如何又有粮草来支给这十万军马?必然两家要乱起来,争相争夺。却是我军陆上不敌他铁骑,他水军如何能及得上我们的?放着张横张顺,阮家弟兄这等高手在此,就引水军沿江将他些许战船和粮草船只都扫荡了,他十万大军生不得双翼,如何飞得过江去?但要情急求战时,我山寨都深沟高垒,只要拖他,他军中无粮,必然和史文恭那厮军中一般自变,要战不得,要归不能,便是陷了死境绝地,哪里要我们费手脚气力?”林冲甘茂两个都喝采,道:“军师这等才智,不由得我们不死心塌地的伏!”宋江笑道:“冲锋陷阵,斩将夺旗,那是贤弟们的本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却是军师的本事,都不须谦让。却是军师说得如此时,我兄弟们自须养精蓄锐,到时尽力攻击,就破灭了他这十万兵马,叫他匹马只轮不返,也教他知道我们梁山兄弟的威风!”吴用道:“若是如此,便不叫“驱虎吞狼”了,到时他徘徊江边,欲归不得,我自如此如此,方是最妙!”众人都轰然道:“果是绝妙,军师才智不减那诸葛孔明。”宋江道:“便是如此行,可请天王哥哥就待时厅上发令,调遣众兄弟行事。”晁盖道:“便是兄弟分拨号令,众兄弟自当依从。”宋江道:“哥哥既不愿时,可教吴用贤弟分拨众兄弟,必然妥贴。”晁盖道:“如此最好。”宋江道:“可先修书去,就与他换将,救回孔家兄弟来,免得他生意杀害,”吴用道:“自当即时修书,今日就拿他这三个将,换取回这两个兄弟来。”众人因此计议定了。正是:一封书去,招无穷厮杀烽烟;数回争斗,出几个别样豪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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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3 01:15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贼水浒一卷初入冥世  第二十九回 得奇士文恭图伟业 斗智谋李助识反间



    第二十九回 得奇士文恭图伟业 斗智谋李助识反间

    话说史文恭被晁盖惊走,奔回营中,却是李助见自家后营中起火,也急急收军,两个撞着,都骂梁山人物狡诈,且督兵扑灭了火,方来李助帐中计议军事。忽报梁山上有书到,却是个小卒将来,就道隐龙山上欲将三个俘去正将李雄、钱傧、钱仪换取两个梁山头领孔明、孔亮,史文恭道:“梁山贼子素来奸诈,不可应他。”李助道:“阵上捉的这两个都是极草包的,杀了留着都无用处,既是能换回我家三个将时,却正是他唯一合用处,如何不答应他?”就批了回书,道是明日换人,打发那小卒自回去了。史文恭道:“便是还了他,将来阵上一般捉了梁山贼寇,难道尽换回去?”李助道:“这三个将都是我家皇上及段二、段五统军的心腹人,此番拨过来只是要他随着立功升转的,谁想都一般没用,也教梁山贼寇拿了去,若不换回他们来时,将来回军见驾时不好说话。以后但不教他们前面上阵,只用那一般猛将厮杀,再无干系,但再拿住梁山贼寇,都斩首罢了。”史文恭方无言语,却是史文恭营里却有人来报,道是曾升将军请个邓泰先生,已到营中了,史文恭大喜,道:“曾升贤弟到底义气,不和他哥哥们那般凉薄,终请了这个人来。”李助便即相问,史文恭道:“此人极有谋略,不在吴用之下,隐居六百里外的藏兵谷中,自号阴世鬼谷,我攻打隐龙山时因聘他做行军参谋,请曾升贤弟去请。不想我随后兵败,一直不得他消息,不想今日忽然来到。”李助笑道:“既是贤能之士,何妨便请到我这帐中来,一起计议军事,本帅也好领教高明。”史文恭不敢踌躇,道:“便叫他过来,听元帅吩咐。”就差原人将话传与曾升,只道这边李元帅要见邓先生,就请他过来。过不多时,曾升早陪那邓泰入得帐来,却是那邓泰甚么模样?但见:

    戴一顶半旧不新皂纱诸葛巾,穿一领带云拂叶麻线隐士袍,系一条搓藤挂苔山中带,着一双行山度水八搭鞋。生一双隐黑翻白无光眼,藏一心颠乾倒坤神鬼机,谋一种大富大贵权威事。

    当下进来,就向李助和史文恭各做一揖,自到客位坐下,却不说话,李助见他邋塌形象,心中先有五分不喜,见他无有礼貌,不喜便到八分,更不言语他。史文恭先听得曾升说此人行动古怪,只是心机深远,自己上次奇袭隐龙山,便是他的谋划,果然十分好计,只是被贼人三关上暗藏火炮,因此上功败垂成,此时见他亲身到来,虽自无些礼貌,只是要靠他谋划,便道:“邓先生十分高明,因此曾贤弟屡次于史某面前举荐大贤,因此请曾贤弟到山相聘则个,今蒙大贤到来,合营荣幸,万望先生不吝赐教,就设计灭梁山这些贼寇。”那邓泰又不言语,弄得史文恭亦自愕然,曾升道:“邓先生年来患了喉疾,言语不得,两位元帅请恕他罪过。”李助哈哈笑道:“古有孙膑,今有邓先生,恰可前后辉映。” 邓泰只是默然,史文恭道:“既是邓先生患了喉症,却非史某意料,曾贤弟可陪邓先生回军中,就寻好医士与邓先生调治。”曾升自辞了李助,和邓泰回去。史文恭无趣,就草草和李助说了数语,也即辞回自家军中。李助看他出帐,就背后冷笑道:“史某只好用这等人物,哪里不吃败仗?”自家冷笑不提。

    史文恭闷闷回到自家军中,却见曾升和邓泰候在帐中,不由愕然,曾升道:“小弟到隐军谷里时,正好邓先生出外云游,多日方归,待同来时却又听得元帅兵败,因此只是近处探听元帅消息,终于今日得见元帅。”史文恭道:“却是请医士与邓先生调治的好。”邓泰忽然开口大笑,史文恭惊讶,道:“这是如何回事?”曾升道:“元帅不知,邓先生并无喉疾,却是只要为替元帅谋划,因此诈做喉疾,免得被那李助强留在他军中,替元帅分忧不得,所以事先教小弟造番言语出来。”史文恭这才恍然,就离座行礼道:“先生果是才智之士,更谢先生在史某身上用意!史某当以师礼相待先生。”邓泰大笑道:“将军英雄,更肯虚己下人,可成事业也!奈何无良谋之士相佐,此将军几番郁郁难以得志,更为梁山贼寇窘迫之故也!那李助志气骄盈,自矜其才智,岂得鸾凤之才为辅?邓某此次出山,其意只为助将军成其霸业,那里肯屈身在他帐下?所以略施小计,便颠倒了他,只要辅助将军。”史文恭听得心里乒乓乱跳,再施一礼道:“先生大贤,不以史某卑贱,肯屈身相助,史某感激无地,只是史某半生奔波,虽今掌些兵权,受人管束,亦是在人之下,先生以霸业相许,宁毋太过?”邓泰又自大笑,道:“汉末刘玄德当年何等流离,身几无寸土,兵不得一旅,倾危之时,寄于他人篱下,孔明独识之伟略,知其可辅,故出山相助,数年之中,佐其成其三分之业,为千古遇合之佳话。今将军亦逢邓某,安知不能与古人并驾争先也哉?” 史文恭言语不得,只睁着眼睛,听他高谈阔论,邓泰复笑道:“况刘玄德打草编屐之辈也,并无勇力,如何比得上将军力敌万人之英勇?此将军过于刘玄德之一也;刘玄德于当时兵微将寡,寄他人篱下,无曹操南征,孔明纵加百倍之能,亦难助其成事。今将军却身领数万之众,坐拥九州兵符,如能善用,便是王霸之资,形势远过于当时之刘玄德,此将军过于刘玄德之二也;当汉末时天下形势,曹操拥百万之众,谋臣如云,猛将如雨,出则以天子为号令,非刘玄德能争衡也,孙权自霸江东,内则三世人心已固,外则负江海之险,又非刘备所能兼并也,故刘玄德先取荆,后取益,艰难百战,始定三分,于后东挠关羽之败,北困蜀道之险,进取不得,终蹉跎姊归,托孤白帝,此不得天时地利之故也。今将军所将之地膏腴千里,人烟富庶,北依大江,舟揖便利,西可取黄金城之精金良马,南则可取华严城之农桑人力,得之即可雄霸天下,当此时此世,将军所领有之,此天之所以授将军也,是将军已先得地利矣;而此世阴国之形势,其乱又远过汉末,秦广王荒淫无道,威福自恣,仇待群下,征发无度,罪恶过于桀纣,是以天下皆生离叛之心,而民庶都有携亡之恨,是以十数年来外则四夷交侵,内则群寇跳梁,天下形势土崩可待,而人皆无固志,是以梁山小丑宋江等挟刃一呼,而一年未出,已集十万之众,王师屡战屡败,因此故也。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而高力捷足先发者得,将军于此时此世,是又当其天时矣,此将军又胜于刘玄德之三也。天时地利俱备,是将军独缺人和也,而邓某隐于深谷数十年,笑观天下风云,而其身不出,为择明主故也,今独因将军而出,是天之所以授邓某于将军,使邓某佐将军成不世之业也!二人同心谓之和,是将军又得人和矣,天地人三者谓三才,今将军兼备,若以时发动,龙虎风云,乘其大变,进可一统天下,退可独霸一方,纵横快意,自王自帝,将军岂能无此雄心,而甘为人驱使,自屈臣妾么?此非将军之宜为也!哈哈!”言毕放声长笑,曾升和他相交,却也不料他有此番说话,目瞪口呆。却见史文恭拔剑而起,喝道:“何来奸细,胆敢游说史某,教史某为此不忠不义之事?且看史某宝剑取你首级!”就仗剑来杀邓泰。正是:

    策士才逞说天口,将军却横雪锋出。

    曾升大惊,忙横身在里面挡住,道:“元帅不可如此,邓先生言语虽似狂妄,其意却在相助元帅事业,今元帅步步荆棘,反欲杀忠谋之士,当非智也!”邓泰却哈哈大笑,道:“韩信不听剻通之谋终身死未央,项羽轻弃范增之见乃自刎乌江,后人皆怜剻通、范增之见,而笑韩信、项羽之愚,今将军欲与韩信、项羽鼎足而三,愚忠而死,为天下所笑,邓某敢不相贺将军?” 史文恭冷笑道:“我今手握兵马数万,身居帅位,所望已极,朝廷所待我亦已至厚,今你教我此万分危险之事,而巧饰以言词,希侥个人富贵,本帅岂能为你利口数语所动,自蹈杀身之祸?今日定当杀你!“邓泰冷笑道:“韩信十大功劳,一手打下汉家天下,犹自未央宫里斩首,将军试比其何如?秦广王以数万精兵托付将军,寄将军东方干城之任,所待可如将军言极厚矣,而将军战不数场,便尽丧军马钱粮,此丧师失律之罪如何?料酆都城里弹奏将军之章当堆积如山了,以秦广王之猜暴,岂不赤族而诛将军?而将军今又引十万楚军渡江,欲借力剿灭梁山贼寇,转败为功,岂不知抱薪而救火,握蛇而自卫,其忧方深也,一来酆都城里君臣闻将军之行,能不更猜忌将军?必更增其诛将军之心矣,二来楚军不灭粮山贼寇则罢,若灭了梁山贼寇,岂会席卷度江,任将军酆都城里奏凯报功?恐必思夺此江南之地矣,到时将军顺其欲求,或竟投楚军,另觅富贵则罢,不然自必恃其强大,反戈以击将军,以其十万精锐得胜之师,击将军数万乌合之众,胜负不战而决也,不知将军到时身与何归?是将军归酆都城亦死,不归酆都城亦死,身死名裂,徒增人笑柄也,今将军杀邓泰举手之劳,不几日他人亦笑看将军身为齑粉矣!”一番话说得史文恭额上汗涔涔而下,急丢了剑,就一躬到地道:“先生请恕史某无礼,盖此举为试先生之心也,今得先生指点,乃史某三生之幸,今后自当师事先生,但有所成,此生富贵与先生共之!”邓泰大笑道:“如为邓某数语所动,则将军非可成大事之辈也!邓某故聊为将军剖析祸福,使将军得能明决其志,能龙腾在天尔!而邓某聊附骥尾,其愿亦足矣!”史文恭大喜,就教曾升出去传令,后帐中摆酒与邓泰共饮,原来邓泰一意要说史文恭,所以早教曾升将帐外人都远远挥退,只推商议军机大事。却是片刻摆上酒来,三个共饮,史文恭道:“先生才智高绝,今史某亦尽诉心胆之事与先生,求先生为我筹划:今史某虽手中有数万之兵,奈一来四方乌合,二来并无一员良将心腹,本非梁山贼寇之敌,更难与楚军十万精兵相抗,先生今要我举兵自立,岂非不智么?”邓泰笑道:“楚汉相争之时,楚强汉弱,而楚为汉所灭者,虽是韩信之功,亦在张良、陈平谋划也!今邓泰如无一番谋划,能使将军成功,岂能劝将军为此大危大艰之事?今将军与大楚连兵十余万,自可破灭得梁山贼寇,战胜之后,那李助岂能不相索将军?当就逼将军举此数万兵马与九州之地,尽降附于楚国,将军能甘心于其下乎?”史文恭道:“却是借得他兵马渡江前,李助曾要我师弟杜舆来说我,要我就投他楚国,一般许我大将军之位,却是我看那李助沽权弄势,十分倾轧对头,我一个降将,他哪里将好脸来看我?因此我耐不得,只虚将言语来推他,只要见步行步看那情势,肚里却自十分愁闷,只是无可说处。今幸得先生到来,就请先生再为我谋划良策。”邓泰道:“这楚国君臣贪之无尽,自可在这贪字上做功夫,到时将军可就答应他,就将这兵马和九州土地尽献于他。”史文恭谔然道:“若是尽献于他,我们却如何举事?” 邓泰笑道:“只是一个假字罢了,那厮们听得,必然十分欢喜,到时候将军就可说各州人心不服,要他将兵马都去九州分布了,自然他大营里空虚,到时将军可就做个欢喜筵席,请他许多将领来此营里饮酒,劝他大醉,却暗中伏下刀斧手,到时一声号令,尽数将他这些将佐杀翻拿了,再驱兵直攻他大营,蛇无头不行,自然破了他大营,随后再将他那九州之兵分来扫荡了,一举兼了梁山与大楚这许多兵马,怕不有一二十万大军?到时将军威震四海,自有那许多智勇之士来相投将军,助将军成大业也!到时休说自霸一方,便是攻破酆都城,做一个阴间天子,亦在将军一念之间尔!哈哈!”史文恭自在肚里来回盘算几遭,道:“先生好计,只是有些弄险。”邓泰道:“成大事者亦自当冒大险,若不如此,何能使将军威加四海,位分九五?将军不可犹豫。”史文恭道:“自当依先生之言,日后还望先生多加辅助。”邓泰道:“敢不尽心竭力,相助将军?”两个大喜,且自欢喜饮酒。却忽闻得帐外来报道:“酆都城里有使命到。”三个不由大惊,,正是:

    才做变天改地谋,又惊丹诏一道来。

    当下三个面面相觑,史文恭挥退了那偏将,方道:“这许多日子酆都城并无一点消息,今日却忽有使命来,莫非是来罢我兵权?”曾升道:“若是如此,不可应命,可就埋伏刀斧手在帐后,若是他要强夺元帅兵权时,只一声号令,就将这使臣杀了,就自主张起来,兵权在元帅之手,谁敢不从?”史文恭道:“邓先生以为如何?”邓泰道:“酆都城要对付将军时,这等前敌军情火急之时,必不敢以此一道诏书便夺将军兵权,邓某料他定有别故,是以发诏书与将军。将军可依曾贤弟之见,就埋伏刀斧手在帐后,若是来夺兵权时,就杀了这使臣,若是别的,再作计较,此是万全之策。”史文恭思量片刻,道:“正是无路可退,要是任他夺了我兵权,休说事业,连我性命也自难保,只得如此。”就教曾升选二十名亲信人,就带刀埋伏帐后,但听帐中掷杯为号时,就杀入帐来。一面自整理衣甲,就帐中摆设香案,诸事停当了,方请那使臣来宣诏。

    那使臣是兵部一员郎中梁文元,待史文恭与军中诸将拜舞毕,就宣诏读道:“

    制曰:国有常刑,惟恶是诛,故圣人制干戈以维国本,贤君作三军而族不道。朕承天奉运,抚有四海,惟我子民,皆受保育,普天率土,罔不臣服。当成清平一统之基,焉容小丑跳梁之扰?今有剧寇宋江、吴用等啸聚山林,杀掠人民,罪恶滔天,万兆切齿,自当折尺箠以挞顽恶,挽天河以洗浊源,前已命荡寇大将军史某兴师往讨,发甲兵则与武库之精,光冲牛斗,索军食则移三江之粮,高如华岳。奈该员屡战无功,屡传败讯,徒涂赤子肝血于草莽,焦朕心烦恶逾于十日,实堪痛恨!今即军中诸将各削其三阶,以为惩戒,仍命守本身职事,戴罪立功。呜呼!速灭妖孽,当受直指山河之赏,迟回玩寇,岂无风行雷霆之诛?故自诏示,善体朕意!”

    史文恭跪在下面,听得汗流浃背,直至到最后,方暗舒一口长气,就领众将叩首谢恩,那使臣宣完旨,又与史文恭道:“另有密旨与将军,请将军独自跪听!”史文恭就挥退诸将,独自跪听,只听那使臣道:“大王教小臣传口旨与将军,为梁山贼人近日潜入酆都城,劫持胁逼了景庆宫总管马太监,盗了太子出宫,就逼迫大王将酆都城与天门城拿住的两个梁山贼人杨雄李逵来换太子爷,大王与群臣商议,是御史大夫杨询奏道:‘乾福宫殿下事关国本,金枝玉叶,既被贼人劫去,当速速救回,梁山贼人其意既只在救其一二同党,依微臣之见,不妨先依其求,就将其同党放回,就等殿下回驾后,再起王师,奋雷霆之怒,大张挞伐,尽灭此等贼寇,以消君臣之恨!国家之耻!’因此大王准奏,要将军着手与贼人折冲,就放回那两个贼寇与他,只要将殿下救将回来,为怕有骇天下物听,就命小臣前来传旨,明传那道旨意,实则为殿下之事,大王教小臣传旨与将军,但得救回殿下,平了贼寇,于将军不吝公侯之赏。”史文恭听得大喜,就道:“大王于微臣恩重如山,敢不粉身碎骨以报?既是殿下有危难时,自当尽心竭力,保殿下平安回驾,以慰大王圣虑。”那梁郎中道:“将军公忠体国,自是国之干城,但得殿下平安还驾,大王必然喜欢。却是那梁山贼寇杨雄小臣已押来军前,就交割与将军,将军可就筹划,将殿下救将回来。”史文恭道:“便是另一贼寇李逵,如何不见?”梁郎中道:“便是几番去文书与天门城,要解这员贼寇到将军军前,却是为近来西面山蛮乘机反叛,聚众十余万,围了天门城,解来军前不得,将军可就与梁山贼寇交涉,先放这贼寇杨雄与他,但得殿下回驾时,自管保送李逵平安与他。”史文恭道:“梁山贼寇诡计多端,既是索取两人时,但独还他杨雄,那李逵却是贼首宋江的心腹人,贼人如何肯答应?只怕交涉不得。”梁郎中道:“便是小臣只受命来传旨,并交割这贼人与将军,如何办理,总是将军之事,只要赖将军设法,小臣只等在营中,专候奉殿下回京。”史文恭心里冷笑,却也不和他撕破脸,就道:“如此天使远来辛苦,就请后营安歇,待本帅与众将商议与贼人交涉之事。”梁郎中就拱手道:“总赖将军天威,小臣专候佳音。”史文恭自传一员偏将来,教与梁郎中交割了杨雄,好生看守,却请梁郎中后营安歇,好生管待不提。

    史文恭却复与曾升邓泰商议,说了事情,复忿忿道:“这厮却好生奸滑,扔个红烫炭圆与我,只推这些事情在我身上,他却等着安稳现成功劳到手!”曾升道:“便是与他办了这桩事情,也不见得些功劳,日后秦广王一般要算计元帅,不如就押起这狗官,只等拼并了楚国与梁山的兵马,却拿这狗官来祭旗。” 史文恭道:“邓先生以为如何?”邓泰笑道:“若是这桩事时,正是天意相助将军,若说那李逵不到时,却也不妨,只将那杨雄来一换一个,就换回那太子来,却不送回酆都城去,只留他在军中作质,于将军日后事业却大有好处。” 史文恭道:“单是杨雄一个他如何肯换?”邓泰道:“梁山这一百零八贼寇结义时发誓同生共死,宋江这贼更是口口声声兄弟大义,迷惑众贼人心,全妆信义幌子,得坐第一把交椅。却是为招安事上破了画皮,今世众贼依旧尊他时,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今却借这事上来散了他人心,就教他自相争执火并。”史文恭大喜道:“却是如何做,请先生指点。“邓泰道:“只修书与他,就说今杨雄在我军中,教他送那殿下来交换,只限七日,若不答允时,到第八日便将杨雄斩首。” 史文恭大惊道:“却是殿下在他手中,如何能行得此事?”邓泰笑道:“这计便唤作‘以毒攻毒’,我料他必与我交换,不由得他推托。”史文恭道:“他如何肯将一个殿下只来换一个草寇头目?”邓泰笑道:“便是宋江坚执要李逵时,我自将杨雄斩首,那余下许多梁山贼寇如何肯服宋江?都只会道他为了自家心腹性命,却送了自家一般兄弟,必然都离心离德,那宋江也是个聪明的,如何算计不到?自逼得他答应,这个只是两家赌胆量,他却不敢与我赌,那小殿下只是我手中一件好货物,他却要妆那面子,救自家兄弟,护自家权位,因此只得答应我两家交换了。我但得了这殿下在手上,却是秦广王心肝尖,不由得日后许多事他不来依从我,所以说是天助将军。他两家斗生斗死,智勇俱困,只是将军自家得利。”史文恭喜道:“先生真个好计算,不输那鬼谷,就依先生之见。”就如邓泰谋划,修封书信,加上许多恐吓言语,教个小军送去隐龙山上。

    却说山寨里晁盖宋江先自得了李助回书,得知李助允了换将之事,就明日关前交换,宋江甚喜,吴用道:“虽然他自答应了,只是明日也防他有变,自就教甘茂林冲二位就引一队轻骑,带了这三个将,将两匹好马,就阵上换回孔明孔亮,却就急走,我料那边楚军必然赶来,今夜却教杜千、宋万、郑天寿、白胜四个,引三千步军,就今夜在阵后五里处掘下许多陷阱,但楚军赶来时,就教林冲甘茂绕过陷阱去,他兵马但赶来时,必然陷落进去,却教刘唐与石秀、解珍与解宝各引一队步军,左右埋伏,就乘乱杀他一阵,若他大队赶来,也自退回,却教赵得胜、丁德兴引一队弓弩手,就迎头射他,这两路步军却翻身杀回,必得全胜,就报今日之仇。”众人大喜,所有分派头领各自去准备。正自忙乱间,头关上又自报来,史文恭差人下书,晁盖宋江教将那回书取来,却要那小军关上等候。当下晁盖看了那信,心里恼怒,道:“史文恭这厮恣也无礼,既是那小殿下在我山上,如何能由他无礼?他倒颠倒写信来要只将这殿下换回杨雄兄弟一个,但七日不换时,就将杨雄兄弟斩首,真真岂有此理!”宋江吴用等听得诧异,都将书信来看了,宋江言语不得,吴用道:“史文恭这厮居心甚是阴毒,不过恰是聪明自被聪明误,便是这封信不来不好,既来了,却叫他与楚军两家内乱,又要这封信上送了史文恭性命,”晁盖宋江急问,吴用拈着两个手指道:“便是他既来要索时,便依他,换回杨雄兄弟也罢,便是李逵兄弟,但退了楚军,杀了史文恭,我自与公明哥哥再提军马去打那天门城子,好歹将李逵救了,就将那边几个头领都接应回来。却是他写这封信来时,只是要挑拨我们,又要硬索那小殿下去,全然不顾得他性命,眼见得史文恭藏了背反酆都城的意,要弄了这小殿下去做个抵押的奇货,却全然不知这信落在我们手里是个老大证见,既是要派兄弟去酆都城散布流言时,就将这信带去城里,丢在宫门外,便是史文恭谋反的自供铁证,秦广王如何不暴怒如雷?必然就立时断绝了史文恭粮草,调军来剿灭他,这便是一个好处。却是我回书与史问恭时,信里自答允他,却是把信付与那送信的小卒,就蒙了他双眼,直送他到楚军营前,但他营里赶出来军马来时,就撇了这小卒,教楚军拿了去,李助得了回书,如何能容他将小殿下自攥在手里,必然要逼史文恭将人交出来,这两家如何不起内哄?却是他这一封信来,省我们多少手脚气力,却是要自多谢他。”晁盖宋江听了,各自大喜,宋江道:“既是如此,不可迟疑,就教蒋敬修回书与他,允他三日后换人,却是先留他这小军在关上,明日杀楚军一阵时,李助必然恼怒,再教他得了这回书,教他知道史文恭瞒着他与案山上交涉,如何不教他更是暴怒?必然这两家撕咬,夺这个小殿下,添出无数精彩来。”吴用道:“正该如此。”当下商议定了。

    且说第二日,李助就选三万精兵,内中就一万铁骑藏在阵后,选那十员猛将:袁朗、马犟鲁成、郑捷、顾岑、寇猛、贺吉、縻胜、郭矸、陈贇,就先吩咐道:“但我军三个将回来时,就自听中军号炮响,步军两厢让开,就杀出阵去,将梁山贼寇都践踏了。”就自列成阵势时,却看那梁山军马也自向前来,却都是轻骑,不过一二千,李助冷笑道:“便是贼人也乖觉,只将轻骑来讨人,却是如此就饶了便宜去不成?须也赶上,将这些贼寇都衬了马足!”却是史文恭也选五千精兵赶来,就别列个小阵。当下三家对圆,约隔着二里地面,打话毕了,就同时各自擂起鼓来,这边孔明、孔亮,那边梁山阵中李雄、钱傧、钱仪,各穿蔽体薄衣,就奔过对阵,却是李助看这三个将近军前,就喝教放起炮来,两侧步军都闪将开去,踊跃出那一万铁骑来,就大刀阔斧,杀过对阵来。那边甘茂林冲早各带一骑好马,赶出阵来,接应孔明、孔亮上马,见对阵铁骑冲将来,自不慌张,就引轻骑斜刺地奔走,后面那十员猛将如何肯舍?引铁骑冲锋赶来,后面李助自引大队接应,史文恭自也催军在后,正是赶的紧急,三五里地面,却是前面两座小山,夹一大片空地,林冲甘茂各引轻骑,就小山边抹将过去,后面那些铁骑如何知道好歹,踊跃赶来,却只听一声震天响,前面就平地陷下数十丈,露出那大陷坑来,早将五七百铁骑陷将进去,那十将大惊,急约束兵马时,后面铁骑奔来的正急,如何停得住?层层叠叠撞来,将前面的都撞进陷阱里去,片刻将那陷阱都填满了,正是大乱间,两侧早又各抢出一队步军来,左边刘唐石秀,右边解珍解宝,勾镰枪手里夹着挠钩,后面又是团牌衮刀手,钩的钩,剁的剁,杀得那铁骑四分五裂,李助大怒,急催大队上前接应,那两队步军见了,各自唿哨,往长草中乱糟糟便走,李助如何抑得住那胸中怒气?催军赶来,却是赶不一里,就一声炮响,就抢出一队弓弩手来,泼水般一阵弩箭射来,当先赶来的军马都射倒,后面的大乱,李助大怒,急教步军持了高盾,就如长墙般密密排成长列,冲前来杀这弓弩手,却是梁山军中又一声炮响,那弓弩手早将那火箭就朝天乱射来,只不射这步军,楚军中只是诧异,却是那火箭纷落在地上,恰是怪也,地上腾腾都烧将起火来,一时把这无数步军都陷在火海里,一个个口中叫的是爹娘,身上恨的是无翅,都只在火海里滚,李助大惊,急收回军马时,又是连珠炮响,左边刘唐石秀,右边解珍解宝,各引步军撞将回来,杀的楚军奔走无地。李助见全军皆乱,只得随败军奔走,却是不多远,只听喊声又起,左边林冲,右边甘茂,各引轻骑杀来,直杀入中军来取李助,李助大怒,掣那把金光诛魔剑在手,与甘茂交锋,斗不数合,林冲赶来,见李助一把剑飞云掣电般舞将来,甘茂抵挡不住,就自抽弓搭箭,喝声“着”,一箭早中李助臂膀,几乎落马,却是李助亲信将士拼死赶上,就自将自家主帅护住救去。林冲甘茂赶来时,早听喊声又起,却是史文恭军到,截住厮杀,后面袁朗、马犟十员猛将,又整顿了铁骑,一发赶来厮杀,林冲甘茂见这边势大,不敢向前,且自杀那败兵,楚军本自败乱,主帅又失机中箭,也不敢恋战,且自奔走,梁山马步军赶杀一阵,终是不敢深追,且自抢夺了许多甲仗金鼓,旗帜马匹,齐唱凯歌,同敲金镫,就全胜收军,正是:

    得胜将士雄似虎,凯旋健马啸如龙。

    却是两军交阵时,如何那地上就随火箭腾起大火来?却是昨夜,梁山军马就在这长草间都密密洒了火药烟料,更兼初冬时节,风高草干,因此火箭落下,引发了那火药枯草,就地上凭空弄出个火海来,烧杀楚军无数,再迎敌不得,因此梁山军马得全获这一场大胜,一洗昨日之耻,却也正是吴用的计策。

    却说李助败回营中,一面急唤随军医士来拔了箭,扎束了疮口,一面就检点败军,却是铁骑损了千余,步军被烧死、杀死者三千余人,中伤者亦多,吃了十分大亏。李助咬牙切齿,深恨梁山贼人入骨。正烦恼间,忽然今日巡营偏将来报,就道方才一队梁山贼人轻骑来窥探寨子,我军赶将出去,贼骑逃窜去了,只捉住一人,却自称是史大将军寨中小卒,昨日被差去山上与梁山贼寇宋江下书的,今日被梁山贼人送将回来,不想却是这边营寨。因不知虚实,就搜那小卒身上,果有一封书信,不敢擅自处置,故来禀与元帅。李助听得大怒,就叫取信来读,只听那偏将读道:“

    梁山总兵都头领晁盖、宋江,回复大将军史帐前:两世冤仇,非一方亡而不可解;一意之图,岂阴谋深远而难知?尔穷途末路,不思远遁鼠穴而善保其心肝,而丧心病狂,复引败寇乌合之师而待自献首领,其甘死乐耻,亦为斯极!今复奉书,意强欲以我梁山兄弟杨雄一人换秦广王殿下,以君故素藏祸之心,亦可窥其诡诈之意,盖为挟殿下将来为质乎?敌国相对,犹相敬他邦孤霜之忠,两邻互仇,宁不轻乃室背逆之犬?苏武十九年困穷北海,犹归朝麟阁相画,有典属国之报;崔浩数十载光采鲜卑,但举国奴视而耻,终偋九族之诛!以君素来之行,岂无恶盈之祸?虽然,我梁山兄弟于情如金玉,结异姓为骨肉,殿下虽金枝玉叶之骨,亦不能胜我兄弟草连蒲结之情,故自复书,允君之求,书到可即放我兄弟杨雄旦出回山,自还殿下暮归尔营,各自遵誓,勿违勿诈,上苍自鉴!”

    李助听得,三千丈怒气直待撑开胸膛,就大骂道:“这厮狼心狗肺,穷途末路,借得我国十万大兵替他剿灭贼寇,不思报答,反暗与梁山贼人来往,图谋自家叛逆之事,岂不该万刀凌迟?万死犹轻!”却是旁边统军奚胜道:“史文恭鹰视狼顾,非甘居人下之辈,观此次两番对敌,他只袖手在后,坐观我军成败,意图借梁山贼人消耗我军兵力,他却于中取利,效那卞庄刺虎,足见他祸心不浅,今将那秦广王殿下与梁山贼人交换之事,全背着元帅,更见他诡诈。只是梁山贼人诡计多端,如何能误送这小卒到我营前来,其中亦必有诡计。”李助冷笑道:“这些梁山贼人不过欲弄借刀杀人之计罢了,叫我两家争并,他亦从中取利,这等雕虫小计,哪里瞒得过本帅?”奚胜叹服道:“元帅所见极是,依元帅之见,当如何处置史文恭这厮?”李助冷笑道:“我军十万精兵渡江而来,自是俺和圣上商量过了,就灭了这些贼寇,一来就复了阳世冤仇,二来就乘势占住这江南九州,取其兵马钱粮,资我军力,就回师灭了那大晋和江南二处草寇,将来可奠我大楚一统之基。为这史文恭尚有用处,圣上亦喜他武勇,所以俺就领了圣旨,许他统军大将军之职,将来做个开国功臣,谁知这厮只是支吾,眼见的得他那时就藏了异样心思。既是他又做出这样事来时,将来岂少了他颈上一刀?!只是眼前我十万大军粮草转运艰难,全要靠他征发这九州粮草供应,所以只得暂且饶他,只要他将那小殿下交来我军中便罢,待灭了梁山贼寇,再一发与这两面三刀的贼算这总账!眼下却饶他,本帅哪里会上这些梁山贼寇的当!”奚胜叹服道:“元帅高瞻远瞩,这般布置最是极当!哪里会愁这些贼寇飞上天去?”李助听得入耳,道:“眼前要紧只是梁山贼寇,今日虽误中奸计,于我军只是小挫,贼人胜了此仗,必然骄傲,我却乘此大破他一阵,奚统军你最深明阵法,前日我听你和那道人研讨,跟那道人学得一个‘先天无极阵’,极是高明,可就此摆布阵势,发下战书与那些贼寇,就要他发军来打阵,就乘机破他,一举灭了这些贼寇!“奚胜听得呆上一呆,原来他这阵势变化并未学全,偏是此时李助说了,只得且讨主帅喜欢,就道:“梁山中就那神机军师朱武精通阵法,却未来此世,那吴用虽自诡计多端,于阵法变化却非所长,这‘先天无极阵’更是上古秘传,深合先天术数,不在兵家历来变化传授之列,量这些贼人如何识得?末将自当精心布列此阵,但贼人来打阵时,尽数生擒活捉了献与元帅。”李助大喜,就发兵符与奚胜,教去挑选军马,立起旗门将台,就选地排列起阵势。一面却修战书与隐龙山上,就约战期。却是正忙间,帐外早又有来报道:“史大将军来探元帅伤势。”李助冷笑道:“我正要找此贼,他却自送了来。” 正是:几番将心斗诡诈,一番转做落网灾,欲知李助怎得处置史文恭,不知放出辣手也无,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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