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你们几个?到底去不去?给句痛快话!” 张三转头望了望东北方向,见四将军连人带马已经望不见踪影,急得直跺脚,道,“再耽误下去,寻不见四将军,可如何是好?” 胡大愁眉苦脸地蹲在土埂上,本想说话,犹豫了一下,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吭声。倒是向来就伶牙俐齿从不吃亏,腰上总是挂着副快板的冯二接过了话茬儿:“曹军势大,非是我等怕死,只怕这些人去了,也是白搭……” “扯淡!你就是怕死!三哥,走!我们跟你去!” “对!三哥,一起去!甭跟他们这儿浪费功夫,亏得两位主母和四将军恩重如山,净养活一群白眼儿狼!” 听李四、王五在旁边这么一吆喝,陈七也抄家伙站起来,面皮上早就臊得通红。 骨瘦如柴的赵六是四将军的本家,自然是要去的,早就急不可待地跑到大路边,只等着冲回战场厮杀。 张三扭头看了看刘八,道:“老八,你呢?四将军平素对你最好,现在要帮四将军一起救回少主人和两位主母,你去不去?” 新野投军以来,这还是刘八第一次上战场,刚才左腿上挨了一刀,伤口不深,可人却吓得说话也口吃起来:“我,我,我听大哥的……” 张三见胡大仍旧是那一脸苦瓜相,叹了一声,只带着李四,王五,陈七就走,那边厢赵六已经跑出去好远。 这八个兵丁打小生活在新野县西郊的一个村子里,刘玄德计取樊城后,军师诸葛亮感觉兵力薄弱,广招新兵。于是他们一起投到四将军帐下扛枪吃粮,八个人里胡大、李四是樵夫,冯二是跑堂的,张三是铁匠,赵六是猎户,王五、陈七是农民,最小的刘八手艺不错,因此被分到军营的伙房当大厨。 后来曹操大军南征,玄德公命全军护送十几万百姓撤往江陵,走到当阳县时,刘备的新军被曹操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兄弟八个紧紧跟在四将军马后那叫一个没命的跑啊,总算逃得性命,可两位夫人和少主人,却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 八兄弟中的赵六走惯山路,脚程快,早转过了一个小山坳,张三等人在后面紧紧跟着。刘八看着他们越跑越远,心里着慌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前奔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哭丧着个脸只看着胡大。胡大这时好象变成了庙里的泥胎土像,慢说人不动弹,连表情都仿佛石化了一样。 “怎么?心眼儿又活动了?要去撕杀你自己去!”冯二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得在这守着大哥,平常训练我们俩最苦,要不是大哥照应着,就我这小身子骨儿,早他妈玩儿完了。” 冯二嘴碎,尤其是数落起老兄弟刘八,那更是打开了话匣子。 “往常伺候马厩拨弄草料就我们哥俩最累,可哪回四将军打赏也没我们的份儿。你们几个光棍儿面皮上挂不住,跑去送死,我和老大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可犯不上趟这浑水。刚才撤到这儿的时候,有个兔崽子骑在马上老远给了我一箭,我一看要是躲开,准得射到后面四将军的马上。嘿!哥哥我当时硬是没动地方,怎么样?够意气了吧?幸亏大哥上来一刀把那箭给封出去了,要不然呀,哥哥我早就吹灯拔蜡了,是吧大哥?大哥?咦?大哥?!” 刘八正戳在那里听冯二穷白话呢,瞅冯二神色不对,忙扑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蹲下来看,见胡大半天不曾说话,竟是已经死了。翻看尸身,见后心正插着一只雕翎箭,两人不由得一起哭嚎起来。 “二哥,呜~ 大哥死了,呜~ 咱们~咱们可咋办呀?” “还能咋办?妈的!我找那个射箭的兔崽子去!”冯二转身抄起刀,连藤牌也忘记了拿,向着刚才的战场跑去,后面跟着一瘸一拐地刘八,边跑边哭喊:“二哥,等等我,等等我呀。”哥俩一起转过山坳,不见了。 惨红的夕照倾泻在当阳的战场上,和满地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安静的,就还只能隐约听见冯二腰上系的那副竹板,不时还“踢嗒~踢嗒~”地响上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