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原创作品《傻儿皇帝:阿斗回忆录》(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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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1 10:50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拾叁章:将门虎女张燕燕


  俗语有云:龙生九子,各个不同。旁人见粗鲁暴躁、豹头环眼的三叔张飞,竟能生出张莺莺这等俏丽脱俗的尤物,都啧啧称奇,艳羡不已,拍掌赞一句:“不得了!”其实张莺莺还有个妹妹张燕燕,若是有缘得见,那更是要捶胸顿足,连声惊叹:“这,这怎么了得?”
  听了如此惊叹,您一定以为有其姊必有其妹,张燕燕与张莺莺是双姝并蒂,莺莺燕燕,好一对娇美可人的姊妹花。如果您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张燕燕,任何人只要一见到她,便第一时间明了他是三叔的女儿,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三叔了。由此可知,她的相貌是多么欠奉了。论身材,肩宽体壮、膀大腰圆;论容颜,嘴大眼小、鼻孔朝天,五官的确没长错地方,可惜凑在一起,硬是令人有错位扭曲之感。再加上黑长黑长的手毛、脚毛,举凡幸晤其面者,无不“惊为天人”,以手加额道:“老张,燕燕不愧是你的女儿啊!哈哈……哈哈……”
  自从在校武场初识张莺莺后,我就认定了她是我一生要喝的那杯茶。可惜张莺莺对我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似有意若无意,不说好也没说不好,让我傻驴眼前吊萝卜——看得见吃不着,悬着。
  为了多亲近亲近张莺莺,我一有空就往右将军府里跑,后来跟张苞结拜成了兄弟,就更有借口去右将军府邸了。其实张苞那黑蛋有啥子好看的,咱腿脚勤快,主要目的是为了赏花。
  哪知一来二去、七来八往,鲜花没赏到几回,却惹来了一个“表错情”的“杂草”。那张燕燕不知怎地,见我一趟趟上她家拜访,竟日久生情,对我动了女儿情怀,搅得我苦不堪言,疲于应付。
  这日天清气朗,惠风和畅,我从张苞那儿得知今天是张莺莺的生日,连忙精心准备了一份贺礼,上下打扮一新,心情愉悦地朝张府而来。一路上,白云在晴空依偎、流水于桥下低语、喜鹊在枝头呢喃,彷佛预示着此行会有个好结果。岂料甫到右将军府的大门口,抬眼就看到张燕燕晃动着壮硕的身躯(是的,的确是“壮硕”,虽然我很不忍心用这个词来形容她,但这是事实),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她一见到我,登时咧开大嘴,笑得满脸都是牙齿,拼命向我招手。我想要躲闪已然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张燕燕瞅见我手里捧着的礼物,喜笑颜开,当胸砸了我一拳——这是她习以为常的表示亲热的方式,不过我可吃不消。只听她语带惊喜,说道:“阿斗,俺太高兴了,原来你知道今天是俺的生日啊!快给俺瞧瞧,你送啥礼物给俺?”她说话时也十足和三叔一个腔调,口口声声的“俺俺俺”。
  我愣住了,心道谁晓得你啥时候生日呀,这礼物是送给你姐姐的。可这话不能直说,只好绕个弯子道:“燕燕,你……也是今天生日?我以为就你姐姐一人庆生呢!”
  张燕燕捋起了袖子,生气道:“俺当然也是今天生日啊!俺们是双胞胎,姐姐只比俺早了小半个时辰出世呢。好啊阿斗,你心里就只记挂着俺姐姐?说,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给俺?”
  我期期艾艾道:“同去年一样。”
  张燕燕奇道:“去年?去年你送俺什么?俺怎么不记得了?”
  我不好意思道:“其实,和前年一样。”
  张燕燕更奇了:“前年?前年俺还不认识你,你怎么可能送俺礼物呢?”
  我大腿一拍,道:“对啊!前年我也不认识你,所以什么也没送。今年送的就和前年一个样。”
  “砰”一声,我头上已挨了张燕燕一记飞拳。张燕燕怒道:“死阿斗,俺非把你揍到满头包不可。”
  这一拳若是张莺莺“赏赐”的,我定然疼在身上甜在心里,可此刻是张燕燕主打,我陪练,那真是痛在身上苦在心里了。
  一时相对无话,进到右将军府,正厅中摆着一张大桌案,三叔正伏案泼墨挥毫,我凑近一看,画的乃是一幅美人图。在此我要为三叔“平个反”,天下人瞧他模样粗、嗓门大、满脸胡腮,就以为他是个粗人,只会武行不通文墨,这完全是偏见与误解。其实三叔张翼德能文能武,会作赋、工草书,尤其擅长画美人,文化素养甚高。你看他力透纸背、笔走龙蛇,如鸾翔凤翥,又似行云流水,施施然画就曼妙佳人图。佳人者谁?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张莺莺。但见画中人美目盼兮、巧笑嫣然,微张樱桃小口,肌肤欺雪赛月,倚清风、沐花露,莲步轻移,欲行又止,彷佛要从画中飘然而出。直把我瞧得目眩神迷,心旌摇荡。
  围观赏画者纷纷拍掌称赞,我作揖致礼,问道:“三叔,你这幅画是送给莺莺做生日礼物的吗?”
  三叔哈哈大笑道:“正是。俺老张有两个宝贝女儿,都在同一天过生日。莺莺与燕燕一文一武,这幅画是送莺莺的,等会儿还有一件宝贝要送给燕燕。”
  少顷,厨役们铺设毡席、摆好酒菜,三叔邀请众人入座。今天请的都是相熟的朋友,张家又是出名的豪爽不拘小节,因此女儿家也不避嫌,张莺莺袅袅婷婷、张燕燕大大咧咧,分别跪坐在三叔两侧的边席上。
  像我这等胖人,平时最怕长时间跪坐。不过这回我却乐意得很,由于我是世子之尊,酒榻就设在主人的左首,距离莺莺相当近,举杯传觞间,香泽微闻,陶然直薰吾心。无须劝酒,我已醉了数分。
  三叔取过挹酒木勺,舀满美酒倾入手中的漆制耳杯,欢然道:“今天是俺老张两个女儿的生辰,她们今年都十四岁了,明年就该及笄结发,可以嫁人啦,哈哈。俺老张心里也说不出是啥滋味,总之,希望她们都有个好归宿,我就心满意足了。来,咱们今日不醉无归,谁都不准当逃兵,给俺干了!”
  说完,他一仰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杯往案上重重一顿,从随侍在旁的婢女手中取过一柄绿穗黑鞘的宝剑,“呛啷”一声抽出宝剑,但见寒光闪耀,如春水溶冰、又似天河射华,剑刃凛若霜雪,锋利异常。剑身上刻铭着“百炼”二字。宾客中有人小声赞道:“精而炼之,至于百辟。啧啧,没想到切金如泥的‘百炼剑’,竟然落在张将军手上。”
  三叔将宝剑递给张燕燕,道:“燕燕,你是将门虎女,自小就跟着俺勤练武艺,今日爹爹送你这柄‘百炼宝剑’,一来做你的生辰贺礼;二来嘛,你就持着它当一回‘觞政’,总监酒筵,谁要是喝剩半滴酒,你就罚他,狠狠地罚他!”
  张燕燕长身而起,接过宝剑,大声道:“谢爹爹。孩儿得令。”转着眼珠子,滴溜溜地瞄了我几眼。
  我心里一咯噔,暗想坏了。
  果然,张燕燕手执酒樽,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个礼,说道:“世子,今日饮宴者虽然以你身份最尊,不过咱们声明在先,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唯觞政作主。即使贵为世子,如果行错了酒令,也要受罚哦!”
  我额头上汗珠直冒,忙道:“那咱们行的是雅令还是通令?”
  张燕燕显然知晓我的想法,笑道:“自然是行雅令。诸位来宾都是有头脸的人物,怎能像市井俗人一般掳拳奋臂、叫号喧争呢?那太粗鲁了。”
  我心中嘀咕:“你粗皮糙肉的,倒充起雅人来了。”要知道如果行通令,我闲时和三叔、魏延他们耍闹,掷骰、抽签、划拳、猜物等,多多少少也学了些。但若论雅令,我就不在行了,什么筹令、诗令、谜语令、典故令、牙牌令、对字令、彩云令,都是真正的风雅人玩的,我时常逃学旷课,哪里对得起来?
  张燕燕举杯行令,道:“世子位尊,就先从你这里开始吧。首先是典故令。俺出上令:无盐。请世子接令。”
  “啊!无盐?无盐是什么?”我纳闷了,难道她要跟我比厨艺?做菜的时候不放盐,叫作‘无盐’?嗯,有了,她不放盐,怕太咸;我就加点醋,酸酸她。于是我对曰:“有醋。”
  “哈哈哈!”列席的宾客轰堂大笑,张燕燕扬起手中宝剑,喝道:“罚酒!”
  我赶忙双手连摇,阻道:“慢来,慢来。‘无’对‘有’,‘盐’对‘醋’,工工整整,为何要罚?”
  张燕燕笑道:“什么盐呀醋的,要不要再给你倒点糖?”
  我奇道:“那‘无盐’到底是啥子东西嘛?”
  一旁的法正呵呵一笑,接过话头道:“世子,‘无盐’乃是人名,指的是齐宣王的正后钟离春。她虽然龋牙塌鼻、头大发少,容貌相当丑陋,但自幼热衷枪棒,攻读《易》术,极有胆色见识。她听说齐宣王性情暴戾,被酒色迷心,导致朝中奸臣当道,便冒险觐见齐宣王,一番振聋发聩的劝说,令齐宣王如梦初醒。后来赵国引兵进犯,无盐又率三百娘子军,大败赵军,收复了鄄邑。齐宣王见她文能匡君、武能安邦,倾慕不已,便封她做了王后。”
  我听完丑女无盐的典故,心中雪亮,已明了张燕燕的用意。抬眼与她四目相对,见她目中柔情款款,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羞。我默默无言,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又偷望了张莺莺一眼,她正梨涡浅笑,素手斟酒,瞧也不瞧我一眼。
  唉,酒盖爱着酒壶,可酒壶心里只装着“女儿红”。人世间最寂寥的感伤,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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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独孤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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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速度不慢啊,继续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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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8 12:21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拾肆章:关二叔千古


  桃园一日兄和弟,俎豆千秋帝与王。
  一骑绝尘走千里,五关斩将震坤乾。
  气挟风雷无匹敌,志垂日月有光芒。
  一去麦城无复返,从斯堂庙驻英魂。
  
  回忆是桥,却通往伤心的牢。困在伤心的牢里,谁能轻易逃出来?
  人生的面,见一面就少一面。这道理我原本不懂,因为我总以为来日方长,欢聚总有良机。可是十三岁那年的冬天,寒风肃杀,那一个转身的挥别,终于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永恒的遗憾。只可惜,时光的巨浪已汹涌湮没红尘。
  轻轻搁下写回忆录的笔,我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想起二叔教我刀法、想起二叔为我读解《春秋》,想起他把我抱在膝上娓娓讲古……往日点滴历历浮现,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淹没了坚强。
  人世如浮萍,漂如陌上尘。生命,总是在自己的啼哭中开始,于别人的泪水中落幕。衡量一个人一生的成败,不在于他生前有多少人对他笑,而在于他身后有多少人为他哭。
  我哭了;老爹哭了;军师哭了;三叔哭了;蜀汉千千万军民哭了。
  曹操哭了;张辽哭了;徐晃哭了;曹魏无数百姓哭了。
  吕蒙哭了,尽管他是被吓哭的;陆逊哭了,尽管他是假惺惺的哭;孙权哭了,尽管他的泪水是笑出来的。东吴君臣里,我想只有鲁肃会真心地哭,可叹他先于二叔三年辞世,江南的土地上,是见不到君子真诚的泪光闪动了。
  建安二十三年,老爹起兵攻打汉中,定军山老黄忠斩了夏侯渊。次年,曹操亲自率军来夺汉中,苦战三月,寸土未得,领着残兵败将铩羽而归。老爹趁势进位为汉中王,拜二叔为前将军,假节钺,与张飞、赵云、马超、黄忠并称为“五虎将”,大将军衔。
  此时,二叔虽然名为“襄阳太守”,系荆州方面军的主帅,独当一面,但实际上,荆州的襄阳、樊城等重镇还控制在曹操手中。为了实现《隆中对》所筹划的“跨有荆、益……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向宛、洛”的战略部署,二叔一直虎视着襄樊。
  是年七月,孙权欲占合肥,曹操调动魏军主力至淮南防守,襄樊空虚。二叔一见时机到来,立即把握战机,留下糜芳守南郡,傅士仁守公安,自己亲率主力北攻樊城。
  出征前,一向不信鬼神的关平,忽然心有所感,请来一个神神道道的术士,要为此去的前程算一卦。术士掐指掷筊,算了半天,末了硬是把三角眼瞪成了圆眼,对着结果一言不发。关平急了,大声道:“到底是吉是凶,你尽管直言!”术士轻叹道:“将军由荆州而征樊城,‘荆’者,荆棘也,去路难行;‘樊’者,篱笆也,归途困阻。这一去……不敢说,不好说啊!”
  关平脸色微变,欲待请术士重新再起一课,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二叔身披战袍,手捋美髯,慨然道:“平儿,走吧。浮云生死,此身何惧。我等既领受重任,除死方休!又何必寄望于虚无的天命?”关平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无犹疑,跟随二叔踏上了征程。他们彷佛离弦的箭,一心一意射向命运安排的靶心。
  于是乎,樊城之下、荆州内外,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曹仁、于禁、庞德、徐晃、满宠、吕蒙、陆逊……如此众多的名将谋臣,各为其主、各展雄才,只为了打倒一人。其人也,姓关,名羽,字云长。
  襄江滔滔,怒水奔流。樊城攻守激烈,大雨滂沱中,蜀前将军关羽,魏征南将军曹仁,都在心里推演着,在这三方必争的军事要地上,将有一番怎样的虎争狼夺。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曹操派遣于禁、庞德率领七支精兵前来增援。曹仁命于禁屯兵樊城以北,与城中互相呼应。前部先锋庞德乃骁勇之将,令军士抬着一口棺材,一路敲锣打鼓,吆吆喝喝来到战阵前,指名道姓要二叔亲自出阵会面。
  二叔正坐帐中,听得探马飞报:庞德于军前抬一木榇,口口声声要将军到阵前见面,说道有要事相商。二叔遂提刀控马,引兵来至阵前。但见魏营一面皂旗上大书“南安庞德”四个白字,庞德青袍银铠、钢刀白马,立于阵前,有步卒数人肩抬棺材紧随其后。
  两阵对圆,二叔开口骂道:“庞德,你这背主之贼,要战便来决一死战,还要与关某说些甚事?”
  庞德命步卒将棺材抬到战场正中间放下,自己则在棺材旁立马横刀,摆了个Pose,朗声道:“长绳难以缚落日,良药无法驻青春。无论您是帝王将相,还是巨贾富豪,都难逃升天极乐的那一日。‘仙福牌’寿棺,以优质楠木纯手工打造,做工精细、造型古朴、线条流畅,是陪伴您走过漫漫黄泉路的最佳选择。人生自古谁无死?一定要用‘仙福牌’。质优物美、永享仙福。”
  二叔蹙眉道:“庞德,你恃着血气之勇,抬棺来战。某家以为你先备此榇,以示无空回之理。哪知你竟然在这里卖起了贴片广告,真是市侩。呸!呸!”
  庞德哭丧着脸,道:“关二爷,您是主角、大红人,不知道咱们这些小配角的苦处啊。俺在《三国》里统共只有三、四场戏,片酬太少了,自然要赚点外快,不然拿什么养家糊口呢?唉,可惜……真是可惜……”
  二叔奇道:“广告费你都赚了,还可惜什么?”
  庞德道:“可惜俺名气小,比不上各位红角,只能接点小牌子的广告来做,赚的也是小钱。若是您这样的大腕肯接广告,一定酬劳丰厚,名利双收。”
  二叔美髯飘动,大怒曰:“关某一生义气为先,岂肯效俗子利字当头?论到拍广告,早年即有商贾找吾做‘桃花酒’、‘护髯膏’的形象代言人,更有出版社想请关某写一本《关羽<春秋>心得》,统统都被吾拒绝了。彼时关某仅是布衣,尚能不为所动,更何况今日高官厚禄,又岂会贪你的广告代言费?”
  庞德摇了摇头,道:“二爷,今时不同往日。早年您年富力壮,大把大把的机会摆在面前,而且几乎集集有戏,集集出彩,粉丝无数,所以不觉得窘迫孤清。可今时今日,您已经五十九岁了,明年就要正式退休了。人走茶凉,您要是不趁着余热多赚点银子,关兴关凤他们上大学的费用怎么办?这年头,教育都市场化了,学费不是一般的高啊!”
  二叔闻言怔了怔,心中暗忖庞德这厮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便问道:“那么依你看来,有哪些广告适合关某呢?”
  庞德见二叔心眼活了,心头一乐,道:“庞某今天正要与二爷谈这事儿。之前有两家大商号,委托俺来牵线搭桥,与您商量商量,他们想请您给他们的产品代言。若能成功,您的代言费固然不菲,俺也能从中赚点佣金。”
  二叔道:“都是些啥产品啊?我拍广告可有原则,一定要形象健康,产品的质量更要过硬。我可不是那种为了钱,什么产品都代言,瞎忽悠老百姓的无耻明星!”
  庞德道:“这点您尽管放心,请您拍广告的都是大商号,一家是卖水上体育用品的,一家是卖麻醉药的,向来信誉与质量并重,绝无夸大其辞,虚假宣传。”
  二叔颇感惊奇,疑惑道:“关某生长于北地,不谙水性,又从未用过什么麻醉药,他们为何找我当代言人?”
  庞德笑道:“呵呵,因为接下来要拍‘水淹七军’和‘刮骨疗伤’啦!”
  再说那于禁虽是曹营名将,却武勇寡谋,对水战更是一窍不通,竟将七军军营扎在樊城以北的平地上。二叔引数骑上高阜处观望,见于禁驻军处旗号不整,军士纷乱,便问随行向导:“樊城北十里,是何地名?”向导答曰:“罾口川也。”二叔大喜,道:“于禁必为我擒矣。”随从忙问何故,二叔道:“‘鱼’入‘罾口’,岂能久乎?”胸中已定下了大破七军的计策。
  八月,乌云密布,惊雷频响,连日暴雨绵绵,汉水泛滥暴溢。罾口川平地水深数丈,灌入军营,于禁七军均被水淹。于禁与庞德见四面八方,大水骤至,只得率少数将士各登小山避水。二叔事先已预备好数百战筏,此际乘势顺流而下,摇旗鼓噪,冲入魏营。战船四面围定,军士一齐放箭,矢石如雨,魏兵被射死、淹死者大半,屯于平地之军几乎一卷而空,膏于鱼腹。
  于禁被围在一个小土堆上,欲战无力,欲退无路,无奈之下唯有投降。庞德不屈力战,乱军中夺得一小舟,欲顺流逃往樊城,却被周仓驾大筏将小舟撞翻,生擒活捉。
  二叔水淹七军,大获全胜,回到高阜处,升帐而坐。刀斧手押上庞德,庞德浑身湿漉,睁眉怒目,挺立不跪。二叔怒道:“庞德,汝败军之将,安敢逞强?”庞德抗声道:“俺不服!”二叔道:“缘何不服?”
  庞德道:“制片主任偏心,找来扮演魏军的群众演员,个个都是大学生,还全都买了失业保险;而扮演你们蜀军的全是农民工,买的则是人身保险,所以俺们才打输了。”
  二叔大奇,道:“大学生好呀,高素质,这说明你们魏军整体水平高啊!怎么反而吃了败仗?”
  庞德忿然道:“高个屁素质。那群大学生个个眼高手低,自以为是‘天之骄子’,成天嚷嚷着要当将军、做统帅,以为一步可以登天,却没几个肯脚踏实地。平时牛皮哄哄,一到真打起来,稀里哗啦一下子全垮了。还是农民工实在,朴实忠厚,服从命令听指挥。最后成事的,往往就是这种埋头苦干,不讲废话的人。”
  二叔道:“唔,那输赢又与买保险何干?给每位演员投保,只能说明咱们剧组待遇好,有人情味。”
  庞德叹道:“那个保险买的也有问题。买了失业保险的就不怕失业,反正现在中国一天到晚开拍古装戏,在这个剧组歇菜了,还可以去那个剧组混,有了失业保险做保障,打仗能拼命么?蜀军就不同了,投的是人身保险,受益人是他们的父母孩子,打仗能不拼命么?就恨不得早点死在战场上了!”
  二叔道:“此言有理。庞德,汝兄现在汉中,汝故主马超,亦在蜀中为大将。我看你不如也降了吧?”
  庞德道:“关二爷,人往高处走,俺若是一直在《三国》剧组呆着,永远只能是个没几句台词的小角色。因此俺打算先整容,然后转型去拍电影试试,兴许能红一把。”
  二叔默然片刻,道:“也罢,人各有志,我就成全了你吧!”手一挥,令刀斧手将庞德推出帐外……
  后来庞德经过整容,前往好莱坞发展,赶巧有个导演要拍一部冒险电影,庞德改了个名字前去应征男主角,竟一炮而红,成为影坛巨星。您问他改了个什么名字?嘿嘿,他改名叫詹姆士·庞德(James Bond),代号007!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按过不表。
  罾口川一役,七军雄师齐卸甲,唯有庞德是男儿。二叔生俘敌军长于禁,击毙敌师长成何、董超、董衡等,士气大盛。乘着水势未退,二叔复上战船,引大军来攻樊城。樊城周围白浪滔天,里里外外皆是洪水,曹仁胆颤心寒,准拟弃城出逃。满宠苦苦劝谏,才劝得曹仁回心,勉强鼓励将士坚守下去。
  二叔见曹仁死守不出,派兵将樊城四面围困。他亲自来到北门,立马扬鞭,喝骂叫阵。曹仁在城楼上,见二叔身上只披着掩心甲,斜袒绿袍,便取过一支毒箭,对准二叔“倏”地射出。二叔急忙勒马避让,已然不及,被冷箭射中右臂,登时翻身落马。幸亏关平拼死保护,才救转回营。
  回到营寨,医官拔出毒箭,二叔右臂青肿,毒已入骨,不能运动。关平慌忙与众将商议解救之法,有员参将举荐神医华佗为二叔去毒疗伤。关平此前也听说过华佗医术高明,便命参将火速前去延请华佗。
  参将去了数日不见归来,大家等得心焦不已。这日小校通报,营帐外有一人身穿白袍,声称是为关将军疗伤而来。关平大喜,心想身穿白袍,又是来疗伤,必是华佗无疑。急令将来者请入帐中。
  来者进帐,众将见了,果觉他气势不凡。互相行礼毕,奉茶寒暄,关平请出二叔,袒下衣袍,伸臂给白袍者察看。白袍者细看了一阵,道:“此乃乌头之毒,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恐怕此臂无用矣。”
  二叔道:“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治之?”白袍者道:“吾虽有治法,只恐君侯畏惧耳。”二叔笑道:“关某视死如归,有何惧哉?先生只管治。”
  白袍者道:“要除尽骨中箭毒,必须破臂割皮,直至于骨,然后用刀刮骨,以药敷之,方可无事。君侯真的不惧?”
  二叔笑道:“不就拿把刀刮骨头么?甭说‘吱儿吱儿’地刮,就是‘嗤嗤嗤’地锯,关某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
  白袍者翘起拇指,赞了声“真英雄!”而后取过随身携带的药箱,左右望了望,向关平道:“关将军,有砍刀么?借来一用。”关平答应一声,递过一把砍刀,白袍者将刀在药箱边比划了下,又道:“关将军,有马刀么?借来一用。”关平又去取了一柄马刀递给白袍者。白袍者又在药箱边比划了一下,再次问道:“关将军,有狼牙刀或者鬼头刀么?借来一用。”关平不耐烦了,道:“先生难道要用这些上阵杀敌的刀,为家父刮骨?”
  白袍者不好意思道:“非也非也。早上出门走得匆忙,药箱的钥匙忘带了,我在瞧啥刀适合砍开药箱的锁呢……”
  关平撇撇嘴,回身操起青龙偃月刀,旋手一削,药箱铁锁断为两截。
  白袍者从药箱里取出一把长约二尺三寸的杀猪刀,在二叔眼前晃了晃,道:“君侯,咱们可以开始了。”
  关平盯着杀猪刀,疑惑道:“刮骨疗毒,用的不是手术刀么?怎么改用杀猪刀了?”
  白袍者道:“用手术刀是华佗医师的专长,鄙人用不惯。在下擅使的,乃是杀猪刀和解牛刀。”
  关平大吃一惊,道:“什么?你不是华佗?你,你到底是谁?”
  白袍者一拱手,道:“好说,好说。在下庖丁是也!”
  “啊!”关平与众将面面相觑,关平呵斥道:“岂有此理,你一个厨子竟敢冒充华佗神医,是把我父亲当成肉牛了么?”
  庖丁道:“关将军息怒,我庖丁虽是个厨子,可也算华医师的半个同行嘛。大家都是使刀的行家里手,所不同的,一个用刀割人,一个用刀割牛而已。”
  关平怒道:“隔行如隔山,凭你怎能够医我父亲?快说,华佗目下在哪里?”
  庖丁叹了口气,道:“华医师来不了啦。现在医患关系紧张,医疗事故频频,华佗在许昌给曹操治病,惹下了官司,脱不了身,只好把我从《战国》剧组请来,代他刮骨疗毒。关将军,你就将就着治吧,这伤拖不得。”
  关平还要再争,二叔止住了他,道:“庖丁解牛,神乎其技。庖丁的刀法,实已到了运用自如的境界。我信你,你就刮吧!”
  庖丁操起杀猪刀,正要下刀,关平插口道:“且慢,我问你,这次手术你有几分把握?”庖丁道:“我已经做过九十九次同样的手术了。”关平欣慰道:“那还成,我可以放心了。”庖丁道:“嗯嗯!这回是第一百回,也该成功一次了!”
  关平:“……你……”
  二叔大声道:“无须再多言。周仓,拿酒来!关平,来陪我下棋!”
  庖丁运刀如飞,割开皮肉,露出白骨,骨头已变成青色。他手法娴熟,以刀来回刮骨,悉悉有声,流出的血几乎注满了整个盆子。帐内诸将见此情景,人人掩面失色,二叔却仍然下棋喝酒,谈笑风生,面不改色。
  过了一顿饭工夫,庖丁擦了擦满头大汗,兴奋道:“成啦,成啦。君侯吉人天相,手术终于成功了。”说着搁下杀猪刀,给创口敷上草药,血流登时止住。庖丁起身便要告辞。
  关平望着被割开的创口,道:“先别急着走,这么长的一条伤口,难道不用缝吗?”
  庖丁两手一摊,道:“喔……抱歉,庖丁解牛,只会开刀,不懂缝合。你见过把一头牛大卸八块后,再拼回去的吗?”
  二叔与关平齐声惊道:“啊!那怎么办?”
  庖丁道:“好办,我这有两根牛筋,可以代替缝线,绑一绑即可。”
  二叔问道:“为何要用‘牛筋’?”
  庖丁道:“因为治的是‘箭撬’,哈哈!”
  关平一扭头,吐了口口水,道:“呸,好烂的桥段哦!”
  庖丁笑道:“这叫‘反高潮’,属于后现代主义笔法!嘻嘻。”
  二叔经刮骨疗毒,又歇息数日,右臂已伸舒如故,毫无痛楚。于是再度引兵,重困樊城。曹仁畏缩不敢战,只好闭城死守。当其时,魏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均降于二叔;陆浑人孙狼亦杀官起兵,响应二叔。许都以南,响应者日众。曹操惊惧、孙权恐慌,二叔威震华夏,达到了一生名望的巅峰。
  然而,英雄如流星,最璀璨耀眼之时,恰也是陨灭之日。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二叔性格中的倨傲自负、刚愎骄矜,已为最后的失败埋下祸根。让他名震天下的樊城,转眼,就将定格成为他最后的辉煌。
  “哈哈,吴下阿蒙也有这一天!陆逊,黄口孺子,乳臭未干,焉能敌我!”
  收到吕蒙病重,由陆逊代守陆口的消息,二叔飞扬的卧蚕眉上一片喜色。“传令:调荆州之兵赴樊城听调!”骄傲的将军啊,你哪里知晓,吕蒙布下的绝命大网已向你兜头扑来。
  荆州岸畔,霖雨绵绵。夕阳,拖着如血的云霞坠入山谷,暮色从山的背后慢慢袭来。吕蒙一身白衣,遥望残阳映照的荆州城头,它彷佛一道坚实的屏障,阻挡了魏的窥视、吴的觊觎,并在关羽的手中不断加固。这屏障扼住了长江水道的上游入口,也守紧了蜀道的咽喉。吕蒙只感到胸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昔年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他清楚,能真正令天下人对他吕子明刮目相看的,就是此刻他要干的这件轰天彻地的伟事。
  他要成为终结者,终结一个三十年来似乎颠扑不破的神话。
  三万精锐,俱着白衣扮作商人;商船八十余艘,悄无声息溯江急驶,目标荆州。二叔沿江布下的烽火台,尽为白衣所惑,以为只是寻常客商,哪知却是整整三万夺命的无常、勾魂的死士。
  船抵北岸,暗号一声,八十余船精兵俱起。可怜留守荆州的皆是老弱,怎敌得住吕蒙有备而来,不过半夜工夫,便被吴兵扫荡殆尽,袭了荆州。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南郡太守糜芳闻报荆州失守,急得团团转,慌忙请来公安守将傅士仁商议。傅士仁沉思良久,道:“糜兄,可还记得关羽曾言十个字?”
  糜芳道:“哪十个字?”
  “糜、傅筹粮不力,还当治之!”傅士仁咬牙切齿。
  糜芳盯着傅士仁,狠狠地盯着,见那眼神中分明写满了“背叛”二字。糜芳道:“嗯?”傅士仁点头道:“嗯!”
  “背主投敌,你这是‘不忠’啊!”糜芳露出一脸的奸笑。
  “哪里哪里。刘大耳是你妹夫,你这叫‘不义’。咱们不忠不义,正好一对。哈哈哈。”傅士仁还以一脸的坏笑。
  “傅士仁,你真是人如其名——‘不是人’啊!”糜芳长叹一声,挤出了两滴浊泪。
  南郡、公安不战而降。
  荆州九郡尽入东吴版图。
  又是一轮残阳如血,夹道黄尘,苍草荒寂。一旅孤师血染征袍,迎着落日,踯躅西去。
  往西边去,是麦城。
  云山低雾霭,风掠须发白。
  “糜芳、傅士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恨意咬破了关平的嘴角,流出了殷殷鲜血。
  “平儿,不用与那些小人一般见识。”二叔即使败军之际,依然从容不迫,只可惜英雄豪气虽在,仍掩不住鬓角的白发苍苍,一把美髯也泛起苍色。关平心头一酸,泪和着血往肚里吞咽。
  高天的尽头,飘着几片淡淡的浮云,晚霞疲惫地跌入山谷,空气里有冷凝的血腥味。
  忽然,南山冈上狼烟骤起,一面白旗招飐,上书“荆州土人,儿郎归家”八个大字。原来吕蒙设伏,命蒋钦带着荆州居民阵前劝降。二叔军中,多是荆州士卒,闻得吴军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亲人喊声不断,军心哗变、斗志全失。
  “咣当!”不知是谁第一个丢下武器离队而出,登时一个紧接一个,荆州军士竞相应声而去。关平拼力喝止阻拦,仍止不住叛兵溃奔。二叔太息一声,道:“平儿,让他们去吧。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关平收拢残军,止有三百近卫未散。二叔大吼道:“血还热的跟我来!”奋起神威,旋风般一路冲杀,率三百残部疾进麦城。望着关羽率部远去的尘埃,离队的荆州士卒眼噙泪水缓缓跪倒:君侯莫怪我们苟且偷生,我们不是英雄,只想过平淡的日子……
  麦城四门紧闭,二叔聚将士商议对策。廖化自告奋勇,前往上庸搬兵,刘封、孟达在彼把守。这是最后的希望,若得上庸救援,则尚可苦撑,以待西川援兵大至。
  二叔抱着这一线期冀,盼望着能突围回川。伤痛再苦、心痛再烈,只要能复见兄长、再拥三弟,一切伤一切痛都不算什么。世态炎凉,尔虞我诈的乱世中,谁会相信桃园里的一拜,从此竟串联为三人生命的全部。
  秋风渐过,冬,在漫延的寒意里到来了。那年的风雪特别大,瑟瑟寒风挟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飘落,恍似为离人送行而抛撒的纸钱。
  廖化突城而去整整一月,救兵的影子依然不见。孤独的征人望眼欲穿,等来的只是一天天的失望。他们哪里知晓,刘封、孟达因着私怨,已决意坐视不理、见死不救!
  “人力有时而穷!”在铺天盖地白雪笼罩的麦城中,二叔终于懂得了什么是悲壮。随着关平在右臂的伤口上一圈一圈地缠满绷带,那刮骨之痛又隐隐浮了上来,不知是痛在臂上,抑或心上。
  高洁的雪花掉在地上,他清楚地听到了玉碎的声音。
  东吴的招降使节来了。那儒雅潇洒气度非凡的孔明军师,怎会有如此猥琐的兄长?他口口声声“君侯三思”教人好不心烦。
  “麦城弹丸之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危在旦夕。将军何不从瑾之言,归顺吴侯,复镇荆襄,亦可保全家眷。幸君侯三思之。”
  二叔眉宇微扬,没有一丝表情,答复却是绝对的斩钉截铁:“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玉可碎,而不能改其白;城若破,身虽殒,而名可垂竹帛也!汝勿多言,速请出城。”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诸葛瑾还欲再劝,眼前突地寒光闪动,绿锦拭青刃、凤目暴怒芒:“若不是看在尔弟孔明的面子上,尔此刻身首异处矣!还不快滚!”
  二叔倔强的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猛地转过身——落魄的英雄依然不怒自威,使诸葛瑾不得不仰视。纵是大势已去,苦楚不堪,那股硬气却一直支撑着他,至死不散。
  孤月高悬,清寒的月光抚过难眠的冬夜。夜,狂风涌动的夜。二叔一袭青衫,独自一人仰望天际,伟岸的身影在月华下有些失措。
  他好似有千言万语欲寄苍天,又默然无言。怎会心神不宁呢?难道真的倦了?难道这座孤城就是一生的宿命归依?义不负心,忠不顾死。若人间真是大梦一场,就这样归去,也罢也罢!
  可是,他又不甘!
  “父亲,不能再等了,麦城的存粮已所剩无几,我们必须突围。”关平心忧如焚。
  身旁的王甫也戚然道:“进退失据,腹背受敌,援兵又迟迟不到,而今陷入绝境,也唯有最后一搏,突围退入西川了……”
  “是地水师卦,哈哈!”揲蓍成象,吕蒙望着卜出的卦象,得意地笑了:“更有玄武临应,主敌人远奔。正合吾之机也。关羽虽有冲天之翼,也飞不出罗网矣!”
  天色朦朦微亮,危城落雪,何奈阴霾。北风呼啸,每个人的心头只有“沉重”二字。
  “君侯,让俺跟你一起走吧!俺从来都没离开过你!”周仓,这个铁骨铮铮的关西汉子,哽咽了。泪水一滴、两滴,从粗豪的脸上滑落,溅在盔甲上,凝成了寒冰。
  “不准哭!人活着如果是废物,死了也肯定是个废物。周仓,你一辈子都要做个好汉,别孬!活下去!无论如何要活下去!你和王甫一定要坚持到我从西川带救兵回来。”
  话是如此说,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此别也许就是永诀。千行泪下,风雪益发肆虐。
  松开周仓颤抖的双手,二叔带着关平和二百军士,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
  不归路,正在前方。
  出北门十里,伏兵四起。
  朱然、潘璋两支军马左右夹击,汹涌而来,合围之势顿成。杀声四起,鼓角喧天,血雾弥漫山谷。
  二叔、关平纵横捭阖,刀气如风,所过之处当者披靡,血光激射。然东吴士卒仿佛无穷无尽,如潮水般一浪一浪地涌上。
  二叔长髯随风飘拂,低吟道:“长刀舞天兮意苍穹……”冷艳锯在阴翳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青苍的翡翠色。这刀光如电,曾掠过虎牢、光照白马、划破五关、横扫七军!霎时间人如天神马若蛟龙,风云为之变色,杀气震慑全场。
  可叹,这已是英雄末路。
  傲世的刀光转瞬黯淡。
  陷坑、暗箭、绊马索,层出不穷。将士一个个倒下,飞扬的“关”字旌旗残破不堪。人困马乏,天涯路尽,龙游沟壑遭虾戏,凤入牢笼被鸟欺。
  终于,赤兔的嘶鸣响彻山谷,他力竭在最后一道绊马索。
  “碧眼小儿,毋庸多言。关某岂是贪生之辈!”孙仲谋殷殷劝降,得到的却只是轻蔑的一瞥。
  孙权掩面叹息,沉吟半晌,朝刀斧手挥了挥手。
  男儿到死心如铁。
  二叔目光中流露出最后一丝难以言喻的倦意:大哥、三弟,你们在哪里?待来世,再与你们,共醉桃园……
  当寒光掠过刀锋,你可看见?那映照的是最伤的伤怀。
  当北风划过刀脊,你可听见?那呼啸的是最怨的悲鸣。
  马革裹尸自当是名将的故乡!
  父子归神!
  他的尸体躺在麦城的荒郊;他的头颅埋在洛阳的南门;他的赤兔马和冷艳锯,成为马忠和潘璋四处炫耀的战利品。小人打败了英雄,小人心里,俨然以为自己也成了英雄。
  刀未断,人不归;漫天白雪只等谁?
  利不动,威不屈;忠义耿耿古今绝!
  大意悔,满面泪;往事如烟心破碎。
  败给了宿命的你,不会甘心,却永不后悔。因为你的一生只为了那“力扶汉室”的一诺,便注定会有这玉不着污、竹不毁节、名垂青史的结局。
  赤兔绝饮,偃月劈空;王甫坠城,周仓自刎。吴军攻破那单薄的城门,于是麦城亦属东吴。依旧是滔滔江水,依旧是千古风声,依旧是千里单骑的黄土,依旧是烽烟古城的青灯,却再也望不到汉寿亭侯的帅旗在烽烟的深处猎猎飞扬。 我只能为你长歌,为你坠泪,泪溅在断垣残壁的麦城上,凄寂、凝重而苍凉……
  
  昨夜梦君来,探我皇殿窗。
  何处斯人影?凤目落斜阳。
  青龙簪缨忆,久恨逢无期。
  生来不相伴,死当长相随!
  浮云流水去,泊上楚山青。
  独将两行泪,他年寄流光。
  
  光阴如流,五十年后,当我提笔回述往事,多少人多少事,纷纷芸芸,忆起最多的,除了相父便是二叔。依稀梦里,泰山之巅,我仿佛又见二叔在与苍天笑谈;夕照画楼,长江逝水,恍然映见你再绰刀嘶马,纵横来去伟丈夫真豪杰!
  夙愿未了英魂去,大气浩然炳日月。麦城生死不堪轻,忠义仁勇传千秋。吾今奋此松烟墨,将千年时空一笔勾。
  关二叔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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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8 12:2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拾伍章:曹操之死


  三国的正式鼎立,终于在二叔的挽歌声中拉开了序幕。
  建安二十五年,不寻常的一年。
  这一年,二叔归神,曹操归天,历四百余年的大汉国祚也归终了。
  曹操,我唯一敬佩的敌人,自起兵以来,灭吕布、平二袁、收刘琮、降张鲁,纵横中原,直抵辽东,几平天下。即使行走于人性的暗夜,依然期冀着创造太平盛世的光华。真不愧为当世巨枭!
  然而,天下无敌斗不过岁月沧桑。任你再叱咤风云,也要无奈年华老去……
  以二叔升天为起始,老一辈的英雄枭雄奸雄、名将猛将健将们,在此后几年里陆续谢世。从此天下再非以前的天下,乱世的英杰们,开始奔向各自命运的归宿。
  
  身处怒涛奔流之世,三国的好男儿们拼搏奋斗、打打杀杀,难免伤痕累累,浑身上下这症状那毛病都不少。比如三叔因为睡觉不闭眼,得了“睑部肌肉失调症”;魏延由于脑后多了一块“反骨”,罹患“颅后骨质增生”;竹林七贤长期服用违禁药物,所以有焦虑症和妄想症;而孔明军师呢,无论上阵打仗,还是运筹帷幄,都坐在轮椅上,久而久之,下半身由于长期缺乏运动,使他得了个难言之隐——痔疮。
  不过最惨的还属曹操,脑中生了个肿瘤,时有发作,到了晚年,更是发作得异常频繁。这脑瘤痛起来,症状和癫痫、中风差不多,胡言乱语、歇斯底里、头炸欲裂,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这天曹操脑疾再度发作,痛得死去活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曹丕衣不解带,围着病榻通宵服侍。曹操迷迷糊糊间见到曹丕跪在榻前,一个深埋心底三十三年的疑问,忽地又涌上心头。
  曹丕,字子桓,是曹操妾侍卞氏所生的长子。曹操的结发妻子丁夫人和侧室刘夫人,一疯一亡,于是曹操便将卞氏册立为正室。卞氏可是个奇女子,虽然出身于娼家,却有胆识有主见,而且淑雅俭朴、持家有道,堪称曹操的贤内助。曹操对卞氏也甚为疼惜,两人夫唱妇随,琴瑟和谐。但有一件事,却一直潜藏在曹操内心的最柔软处,压抑了许久许久,不愿去想起。
  原来曹操在洛阳任北部尉时,曾以献刀为名行刺董卓,事败后,曹操孤身一人仓惶出逃,抛下卞氏陷于董卓魔爪。后来十八镇诸侯讨董卓,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一片混乱中,卞氏才得以逃脱,回到曹操身边。
  卞氏归返不久,就生下了曹丕。这曹丕长得:圆头圆脑、圆嘴圆鼻、圆眼圆脸,整个造型都圆溜溜的。可曹操一照镜子,嘿……顿时满头的问号:自己明明是长方脸、悬胆鼻,鸱目虎吻、曲眉丰颊,曹丕的相貌一点都不像自己啊!他就琢磨开了:这像谁哩?到底像谁哩?猛不丁一抬头,看到了挂在帐上的七星宝刀,登时想起了献刀刺董卓的往事。乖乖不得了,他倒抽一口凉气,那胖董卓脑满肠肥,可不正是圆头圆脸,圆的跟个球一样吗!
  又想起卞氏陷身洛阳,董卓好色之徒,见了卞氏貌美如花,能不见色起意?自己是被通缉的要犯,合当满门株连,卞氏竟能安然无恙,全身而返,这其中难道没有猫腻?曹操本就是多疑之人,联想丰富,此时心中先入为主,已信了七八分。但即便如此,他却没脾气发作。为啥,因为是他理亏在先,不顾妻子安危,只顾自己开溜跑路。一个弱女子,怎能抵得住暴戾强梁?再说卞氏贤淑温良,颇得曹府上下人心。曹操东征西讨,忙于事业,正需要这样一位贤内助管理家事,绝不能让后院起火。所以他只好把对曹丕身世的疑虑给强压下来,尽量不去触碰它。
  曹丕一天天长大,聪明伶俐,特招人喜爱,张嘴就会甜甜地叫“爹”。这一叫“爹”,把曹操满头的问号给叫没了。他那叫一个乐哟,“呵呵呵,哈哈哈,儿子哟,会叫‘爹’啦,爹真高兴啊,哈哈哈。”能不高兴吗?还甭说曹操高兴,诸位看官,比方您在大街上正溜达着,突然对面来一人,冲你喊声“爹”!您不也是巴心巴肝地乐?谁招呼您叫“爹”,都得高兴。
  曹操亲着曹丕胖嘟嘟的小脸蛋,一时间笑歪了嘴,心里泛起阵阵为人父的温情:“这是我亲儿子,肯定是我亲儿子。”从此他不存丝毫偏见,教文教武,认认真真地培养曹丕。
  曹丕长到八岁,就写的一手好文章,又善骑射、好击剑,一时被目为天才儿童。曹操与刘氏所生的长子曹昂,在征张绣时为救护曹操而战死,曹丕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继承人。司马懿、吴质等人老奸巨猾,料到曹丕日后定然得势,遂向曹丕积极靠拢,逐渐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网,在民间被戏称为“坯子集团”。
  曹丕还有三个弟弟,曹彰、曹植、曹熊。其中曹丕与曹植尚文,曹彰与曹熊尚武,一门文武双全,本是一件和乐融融的人间美事。可惜“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文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善妒。他们天性敏感,周身酸腐,过度地自恋自怜自以为是,虚荣心时刻处于膨胀状态,越是同行越是谁也不服谁,当然更不愿意去陪衬谁,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互相较劲。即便贵为天子王勋,也不能免俗。
  对于曹彰、曹熊这两个“粗坯、糙货”,曹丕倒也不放在心上,“不过一介武夫耳。”可曹植就没那么简单了,聪明颖慧绝不下于曹丕。“年十岁余,便诵读诗、文、辞赋数十万言,出言为论,下笔成章,深得曹操宠信。”曹操认为曹植在诸子中“最可定大事”,几次想要立他为世子。曹丕自打懂事起,便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来自三弟的威胁。
  建安十五年,献帝册封曹操为魏王,于邺城建铜雀台志之。铜雀台落成后,曹操召集了一批文士登台作赋,为自己歌功颂德,并特意点名,曹丕和曹植一定要参加。他想藉此机会考察考察两个儿子的文采高低。
  曹丕和曹植对于父王的意图自然洞悉明了,各自卖力苦思,援笔著文,分别写就《登台赋》和《铜雀台赋》,交予评阅官。评阅官左一看《登台赋》,有“飞间崛其特起,层楼俨以承天”之句,不由击掌叫好;右一看《铜雀台赋》,有“云天垣其既立兮,家愿得乎获逞”之语,又是拍腿称赞。细阅之下,但觉两位王子均是文采斐然,自己实在委决不下,便拿着两人的辞赋到魏王府向曹操禀报。
  赶巧曹操那天吃坏了肚子,正蹲在厕溷上,肚里“咕嘟咕嘟”直响,如山洪爆发,一泻如注,根本听不清隔帘外头评阅官在问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清空完毕,一伸手,坏了,草纸用完了,慌忙冲着外头喊道:“草纸,草纸!”
  这时评阅官正好说道:“子桓与子建之赋,俱是慷慨任气、恣意纵横的佳构,臣才学有限,难以裁决,还请魏王定夺。”一听曹操声嘶力竭地连声高呼:“草纸,草纸。”以为说的是“曹植”,便将红笔一圈,把曹植的《铜雀台赋》评为了第一名。
  曹丕后来得悉个中原委,啼笑皆非,那叫一个气闷!其实《铜雀台赋》词藻雅丽、清隽脱俗,列为第一名并不为过。但曹丕自负才学,又怎肯向弟弟服输?就这么着,曹丕曹植两兄弟结下了梁子。再加上文人相轻的脾性,你说我是媚俗文学、沽名钓誉;我说你是三流诗人,哗众取宠。从此水火不相容,兄弟俩愈发疏离淡漠了。
  现如今曹操病体日沉,这接班人的问题又浮出了水面。有一句最俗的俗话说道:“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子是自己的亲。”曹操终生贯彻执行了前半句,自然不容许后半句有所差池。往日自己体魄壮健,对曹丕也就不虞有变。此刻脑疾一日甚过一日,他心里就纠结开了:这世子的位置,不如给曹植坐吧。好歹百分百是咱老曹家的种咧!不然拎不清倒给老董家拣了好去。”
  正思忖着,内侍趋前道:“启禀魏王,曹彰、曹植、曹熊三位王子前来探视,现在知客堂候见。”
  曹操挥挥手,道:“让他们先等着,待孤疼痛稍息,便唤他们觐见。”微睁双眼,见曹丕还在榻前服侍,便道:“丕儿,你也下去吧,孤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曹丕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来。
  他却并不回自己府邸,存了个心眼儿,想听听三个兄弟聚在一起,对自己有何议论。当下蹑手蹑脚轻踱到知客堂的梁柱背后,侧耳倾听堂内声响。只听曹彰叹气道:“唉,父王这顽疾怕是难治了。三弟,世子之位到今日尚未确立,你要尽力争取啊!”
  曹植急忙摆手道:“二哥千万不可如此说,长幼有序,世子之位当然是大哥的,我岂能乱了纲常名份?”
  曹熊平日里屡受曹丕欺压,与他极为不合,忿然道:“什么长幼有序?其实论起排行,二哥才是咱们真正的大哥,他曹丕算个屁啊!世子之位轮也轮不到他。”
  曹植道:“四弟不可胡言,子桓与我们三人是一母同胞,怎么不是大哥?又哪来什么真的假的?”
  曹彰是个粗人,向来不识避讳,高声道:“三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四弟所言不假,曹丕的确算个屁。这可是有真凭实据的,并非胡言乱语。”
  曹植问道:“什么真凭实据?二哥说来听听。”
  曹彰笑道:“那说起来就有点对母亲大人不敬了。不过咱们是亲兄弟,自家人说说不妨,但你切切不可在母亲面前提起。话说那年董卓火焚洛阳,母亲大人趁乱逃回许都,不久后就生了曹丕这厮。可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曹丕出生的时间对不上呀。所以父王有苦说不出,郁闷得紧。某天母亲抱着襁褓里的曹丕去见父王,想请父王给孩子取个名字。父王一瞧曹丕那圆脑袋,怨从中来,随口道:‘起个屁。’母亲听岔了,以为是起个‘丕’字,欢喜道:‘丕字好,《说文》曰:丕者,大也,有尊奉、敬重之意,寓意伟业宏图,甚好甚好。这孩子就叫曹丕吧!’哈哈哈,一字之误,‘屁’变成‘丕’,屁一样的玩意儿,还真抖擞起来,以为自己‘丕业不凡’了。”
  曹丕在梁柱后面将三兄弟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他日若手握大权,定要整死这三个逆弟。当下不动声色,悄悄离开了知客堂。
  曹丕回到宅邸后,立即召来心腹司马懿、吴质,将适才所见所闻向二人讲了一遍,末了气恼道:“此等流言蜚语,就好似暗箭一般,冷不丁哪天父王听信谗言,对我起了提防之心,那便大势不妙了。更可气的是,流言彷佛只冲着我一人而来,曹彰曹熊他们从没被人中伤过。”
  司马懿不动声色,道:“子桓,我说一则寓言与你听。话说长安郊外有片密林,林中尽多百灵鸟,善鸣啭,娇音如铃,世人爱慕其音色,多愿出高价购买,因此猎人们时常深入林中,猎捕百灵贩卖。其中有一猎人名叫曹大,绰号‘射鸟英雄’,百发百中,箭下从不曾逃得一只飞禽。
  “这日又有人找曹大要买百灵鸟,曹大提着弓箭进了森林。林里的百灵鸟见猎人来了,都吓得惊散飞逃。有一只小百灵飞呀飞,飞进了密林深处,见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栖着一只乌鸦,忙飞过去问道:‘乌鸦乌鸦,有猎人在追我,我该怎么办?’乌鸦道:‘你飞到树上来吧,这棵树又高又大,你站在树枝上,猎人的箭射不到你的。’小百灵正要依言飞上枝头,忽然传来清鸣声,一只凤凰飞过来,急急劝道:‘小百灵,不可以不可以,曹大箭法厉害,非一般猎人可比,你仅仅飞到大树上,依然有危险。’小百灵道:‘那该如何是好?’凤凰道:‘看,那里有座高山,你和我一起飞上去,到了山顶就没人能伤害到你了。’
  “小百灵极力望去,只见高山直插入云、耸峰天外,彷佛高不可攀,不禁犹豫道:‘那山实在太高了,我能力有限,怕飞不上去。’这时乌鸦在旁边道:‘就是就是,要飞那么高,多累啊!你看我天天都站在这树枝上,猎人来来去去,我依然毫发无伤。安全得很,安全得很。’小百灵听了认为有理,便不理会凤凰,飞到大树的树枝上藏匿起来。
  “不一会儿,曹大追到大树下。他从小用铜钱的孔眼练箭,目力极好,张目搜寻片时,便发现了藏在叶丛里的乌鸦和百灵。他一言不发,弯弓搭箭,‘飕’一下就把百灵射了下来,却对乌鸦理也不理。那箭头是削平后再用棉布裹起来,因此不会伤着百灵。小百灵心中懊悔不已,见曹大目不转睛地仰望高处,便顺眼望去,原来曹大发现了高山上的凤凰,连珠箭破空而出,直取凤凰。无奈凤凰所处地位极高,曹大膂力再强、箭法再准,箭矢到了半途,总是由于力道用尽而跌落尘埃。曹大长叹一口气,将小百灵关进鸟笼,大步离去。”
  曹丕眨眨眼,道:“仲达,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寓言的寓意是说,曹彰、曹熊等人,就如同乌鸦,并无射猎的价值,自然没有暗箭朝向他们。而我只要能飞到最高的山巅上,那么任何暗箭、冷箭,就统统射不到我了。”
  司马懿笑道:“子桓聪慧,孺子可教也。”
  曹丕皱眉道:“要飞到高山之巅,谈何容易?子建之才,丝毫不亚于我。运气也一向比我好,只怕飞到最高处的凤凰,是子建而不是我。”
  吴质呵呵一笑,道:“子桓,我也来给你讲个寓言吧!有一天,一只鸡向一条狗抱怨说:‘虽然我也有翅膀,却从来没有高飞过。我很想飞到那棵大树的树顶上去,体验下俯视众生的感觉是怎样的?可是……’鸡叹气道:‘可是我没那本事。’
  “狗听了很同情鸡,便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泄露出去。其实,你只要吃点我的屎,就能如愿以偿,因为那里面充满了养分。’鸡半信半疑,第一天先吃了少量的狗屎,果然力量大增,竟可以飞到大树树枝的第一个分叉处。鸡惊喜异常,第二天吃了一大坨狗屎,飞到了树的腰干处。第三天,自信满满的鸡将附近狗窝里的狗屎全吃了,‘呼’地一飞冲天,飞到了大树的最顶端。正当它得意洋洋地俯视大地时,经过此地的猎人望见树上有一只奇怪的大鸟,惊奇万分,只一箭就射死了飞到树顶的鸡。哈哈。”
  吴质拈须微笑,道:“子桓,这个故事的寓意是:狗屎运虽然能使某些人到达顶峰,但绝不会使他们永远呆在那儿。”
  曹丕听完左膀右臂讲的两个寓言,若有所悟,陷入了沉思中……
  又过了旬日,曹操的脑疾已严重到睡卧难安、崩决欲裂的地步,传旨遍求良医诊治,不能济事。曹丕心腹华歆入奏道:“大王知有神医华佗否?”曹操道:“久闻其名,未知其术。”华歆道:“说起华佗,实在不得了。他兼通数经,通晓养性之术,医术更是极其高明,近乎于神。只要请得他出手,头痛医头,脚疼医脚,治哪哪灵!”
  曹操大喜,急切道:“如此神医,怎不早说?华卿家速速替我请来。”
  华歆道:“华神医早已在微臣府中等候宣召。”
  曹操心道:“嘿,华佗姓华,华歆也姓华,难不成他们两个有亲?不然怎么这么巧,早就候在那了?”
  不一时,华佗披星戴月来到王府。曹操见他鹤发童颜、身轻体健,心中愈发多信了几分,恳切道:“华大夫,素闻你妙手回春,药到病除。曹某这顽疾,今日也要请你好好治治,最好能彻底断根!”
  华佗望闻问切一番,道:“不妨事,大王头脑疼痛,系因患风而起。病根在脑袋中,风涎不能出,只要让在下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便能除根。”
  曹操大惊失色,道:“脑袋岂能像砍西瓜般乱砍?一砍开哪里还合得上?华大夫,你可有其它法子,无须破脑即可消除风涎?”
  华佗呵呵一笑,道:“当然有,当然有。现如今讲究人性关怀,在下也与时俱进,专门开发了一款‘黑黑黑’牌祛风散,无须开刀、无痛治疗,只需服用三个疗程,管保头痛除根,永不复发。”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包包装精美的药散,递给曹操。
  曹操接过‘黑黑黑’牌祛风散仔细察看。站在曹操身旁负责警卫的许褚,忽然问道:“华大夫,我怎么瞧你有些面善,咱们以前在哪儿见过面吗?”
  华佗忙道:“没有没有,华某与将军素昧平生,从未有过一面之缘,将军定是记错了。”
  许褚“哦”了一声,皱起眉头,想着心事。
  曹操翻来覆去地看那祛风散,道:“华大夫,这玩意儿真的管用?”
  华佗不答,反问道:“大王知道这药散为何叫‘黑黑黑’牌么?”曹操摇摇头。
  华佗取过一只酒杯,撕开祛风散的外包装,将药粉倒入杯中,道:“大王且看,这药粉黑不黑?”
  曹操探眼一张,见那药粉漆黑如炭,黑中还透着一股油亮,惊叹道:“黑,真黑,极黑!”
  华佗又问道:“大王知道这药粉为何如此之黑吗?”
  曹操又摇摇头,道:“这药粉黑不黑,难道还关系到药效好不好?”
  华佗使劲点了点头,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以极度亢奋的腔调喊道:“对!对!各位读者朋友们,我现在隆重向大家介绍‘黑黑黑’牌祛风散。这个药的疗效啊,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好!如果一定要三个字的话,那就是:好好好!
  “它为什么那么好哩?它怎么就那么好哩?它到底好在哪里哩?现在,就让我——绝世神医华佗来告诉你原因!
  “这个‘黑黑黑’牌祛风散,别看它外表和普通的药粉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它的来头一点都不简单。它是我结合祖传秘方,又融会数十年行医经验,用上等黑芝麻、深山黑蚂蚁、天山黑雪莲、汉中乌骨鸡、非洲黑泥巴等百余种药材混合提炼,经过上万次的调配,上千次的临床实践,才终于研制成功的新一代黑色灵药。已通过国际药品质量检查,拥有大汉国药监局核发的生产证号。保证货真价实,要多黑有多黑,要多好有多好。一吃见效,一吃就灵。
  “有读者要问了,你还跑去非洲找黑泥巴当药材?事实的确如此。我华佗是什么人?是一个以人民的疾苦为自己的疾苦,以人民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的高尚的人、纯粹的人,为了让祛风散尽善尽美,我不远万里去到非洲,千辛万苦才找到了黑泥巴。”
  曹操听得瞪大了眼,摩挲着祛风散,道:“原来这药的配制如此不易,药材如此珍贵啊!”须知关心则乱,曹操虽然为人多疑,但祛风散关系到己身病痛的治疗,内心深处实盼着它能更珍奇、更灵验些。这是每个病人皆有的普遍心理。
  华佗乘势道:“大王明鉴,这副祛风散里,还有一味更珍贵的材料呢。正当我高高兴兴地乘坐一艘油轮回国时,哪知迎头却撞上了索马里海盗。索马里海盗本来专劫货轮商船,可是这次他们一跃上船,一不去俘虏船员,二不去掠夺船上的花生油芝麻油大豆油,而是直接冲我奔来。他们为什么眼睁睁地放过超级油轮,却只来打劫我呢?就因为我拥有‘黑黑黑’牌祛风散的配方,凤毛麟角、价值连城。
  “那些海盗冲到我面前,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我也不知他们讲些什么,但看那架势,就是想硬抢我的无价之宝。在那一瞬间,我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面对毫无人性的海盗,倘若不答允,我极有可能客死异乡。可是,如果我屈服了,我对得起祖国人民吗?他们正殷殷期盼,翘首等待着我携药归来,救民于病痛、拯难于危亡。我怎么忍心辜负人民的重托呢?不,我绝不能让这宝贵的药方落入海盗手里。
  “于是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耸身一跃,跳入万丈洪波。哎哟,真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老话。大家猜我在海底遇到了什么?一艘沉船!
  “泰坦尼克号!
  “我游啊游,游进船舱一瞅,船长的尸体竟然面目如生,好似还活着一般。用手一摸,触手尚有弹性。我就琢磨开了,兴许是有啥宝贝加持吧?不然哪能陈尸不腐?我就憋着一口气细细搜寻起来。果然,在船长的口袋里找到了一颗拳头大的黑珍珠!
  “大家都知道,在泰坦尼克号沉没前那个浪漫的夜晚,杰克为露丝画了一幅画,露丝戴的宝石叫作‘海洋之心’。而这颗名贵的黑珍珠,叫‘黑海之心’,其功用相当神奇,能保证靠近它的一切物品不褪色、不变质。我把它磨成粉末后,加到了‘黑黑黑’牌祛风散中。终于使得这副药集四海珍奇于一体,达到了‘天地幽玄,舍我其谁’的完美境界。
  “由此可见,这祛风散是多么地宝贵、多么地稀有!就是如此宝贵、如此稀有的绝世灵药,现在,您只要花五百九十九个铜钱就能立刻拥有它。保证全国最低价,只要五百九十九个铜钱,五百九十九个铜钱!
  “即使您自己用不着,也可以送爸爸、送妈妈,送爷爷、送姥姥。送礼送健康,送礼送福气。请记住,只要五百九十九个铜钱,您就能买到这么好、这么棒、这么强、这么灵、这么神的良药,您还等什么?赶快提起您的笔,放飞您的信鸽,向我们订购吧!
  “前一百名放出信鸽订购的朋友,还可以成为我们的幸运消费者,免费获得一剂狗血保健茶,专治崩漏带下,气血两虚。真是太超值了、太划算了、太实惠了!您还在犹豫什么?您还要考虑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把握这一刻,改变您的一生!”
  许褚斜睨着华佗,见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模样,猛地一个抖索,想起来了!他一把抓住华佗,喝道:“我认出你了。你是做电视购物的,去年说自己是糖尿病专家,半年前吹自己是妇科圣手,现在又成了治头痛的,身份没一个是真的。哼,你这人有鬼,主公,这药吃不得,小心是‘三无’产品。”许褚说着,扭头想要制止曹操服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曹操架不住华佗一番海吹,一仰脖,将那包‘黑黑黑’牌祛风散全吞进了肚里。
  华佗怪叫一声,惊道:“大王,一次不能吃这么多啊,要吃出人命来的。”
  曹操惊觉已晚,大叫一声,双手抱着头颅,只感到脑袋有千斤重,拖着自己直向下沉、向下沉……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许褚紧紧抓住华佗,不让他逃走,怒道:“哼!黑药、黑医、黑心,难怪叫‘黑黑黑’牌。”
  华佗苦苦哀求,道:“许将军,华某也是为了糊口,才扮专家、充神医的,你就放过小人吧!”
  过了半晌,曹操幽幽醒转,强忍剧痛,低喝一声:“人来。将骗子华佗推出去斩了!”
  曹丕、曹植此时正在王寝外请安,闻得寝室内吵闹喧哗,慌忙一溜小跑奔进来,见虎贲武士正把华佗拖下去,两人急急跪到曹操榻前,问道:“父王,为何弄得如此狼籍?难道华神医徒有虚名吗?”曹操身受假药之祸,已然奄奄一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二曹叮咛道:“孩子们,记住……神医不可信……电视购物不能信!”
  公元220年,久经考验的革命家、文学家、军事家,一代奸雄曹孟德,因脑疾医治无效,于洛阳逝世,终年六十六岁。
  万里长空风云变,天下英杰今属谁?历史的恢宏篇章翻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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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章:曹刘称帝


  御用的文人们,总爱念叨着:“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每逢乱世,天子的正统名分,就好比男人的三妻四妾,别看乱哄哄地,但谁是正室、谁是小妾,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这叫作“纲常”。倘若二奶撒泼耍横,霸了发妻的地位,让发妻“肝肠寸断”,那便要“纲常紊乱”了。可如今同一片天空下,又多了一位三姨太,整天争着嚷着打酱油的钱不够使。偏偏当家的男人极是暗弱无能,三个妻妾眼瞅着“汉子”已不顶事,索性琢磨起把家产给三分了,各吃各的。
  先说那北方魏国。自从华歆推荐黑医、假药给曹操治病,治死了曹操后,华歆不但未受半分处罚,反而被曹丕提拔重用,升为相国,爵封安乐乡侯。个中有何玄妙,人人私相揣测,一时间流言四起,种种猜疑之说充斥坊间。
  曹丕因是嫡长子,顺理成章即了王位。但民间的蜚短流长,时不时传到他的耳里。曹丕对此深以为忧,担心“舆论杀伤力”会危及王位,于是召来华歆密议对策。华歆眨眨眼,笑道:“大王勿虑,臣有一良策,管保叫那些嚼舌头根的人,再也诽谤不得大王半句。”
  曹丕道:“若是用强威压,怕不济事。世人舌在口、笔在手,一味截堵,又怎堵得尽天下万民滔滔之言呢?”
  华歆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臣自然懂得。所以臣不用‘堵’,但也不‘疏’,采个折中的妙法,叫作‘滤’。‘滤’者,筛去水中所含泥沙、杂质,使水清洁也。臣殚精王事,常思为主上分忧,延请了当今世上最顶尖的巧匠,钻研旬月,发明出一款‘流言秽语过滤器’,名曰‘滤霸’。大王请看——”
  说着,华歆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递给曹丕,曹丕接过,见是一个用碧色纱网制成的过滤网,表面看也无甚特别之处,便问道:“华卿家,这样一个小小的过滤网,能有何作为?”
  华歆道:“大王莫小看了这个‘流言秽语过滤器’,它的用途可广了。只需将它套在嘴上、或者装在毛笔尖上,任何造谣生事的‘流言’,以及低俗粗鄙的‘秽语’,统统都能过滤掉。保留下来的,皆是纯而又纯、淡而又淡的‘清水文章’,如此则大王清静、微臣清心、社稷清平矣!”
  曹丕犹疑道:“这‘滤霸’真能如爱卿所言般神奇?”
  华歆斩钉截铁道:“大王请放一百二十个心!‘滤霸’一出,管保滤尽天下妄言。”
  曹丕大悦,赞道:“华卿家,你办事我放心,‘滤霸’一事就交由你全权办理了。”
  一个月后,全魏国上上下下所有的毛笔尖上,都装上了“滤霸”。这“滤霸”果然神奇,下笔著文之际,只要是违禁的字词,一律自动过滤,并以“XX”代替之。于是魏国满目XX,蔚为奇观。
  这日曹丕升殿,阅览奏章,见奏章上但凡涉及“曹操”二字的地方,统统变成了“曹X”。曹丕大惊,忙问华歆道:“华相国,为何群臣竟将父王的名讳,写成‘曹X’?”
  华歆躬身答道:“回大王:因为先王的名讳中,有个‘操’字,此字低俗不雅,所以被‘滤霸’给过滤掉了。”
  曹丕“哦”了一声,心中骂道:“操,这不乱滤么!”但转念一想,“滤霸”是经由自己批准安装的,也不便多说什么,于是埋头继续看奏章。
  过了一会儿,曹丕面显愠色,抬头道:“岂有此理!华相国,为何孤的大名‘曹丕’,也被过滤了?”
  华歆不急不忙地答道:“大王,因为‘丕’字与‘呸’字近似,那‘呸’也属于不雅用字,‘滤霸’本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所以把‘丕’也给过滤了……”
  殿下曹爽、傅干、申仪三人闻言,齐吃了一惊,慌道:“哎哟,不好。看来臣等也要改名了。”
  曹丕目光在曹爽、傅干身上扫了扫,点点头;又在申仪身上扫了扫,摇摇头,不解道:“申卿家,你也跟着咋唬什么?他俩一个‘爽’、一个‘干’,都在违禁之列,这才心急。可你‘申仪’二字寻常得很,又担心什么?”
  申仪战战兢兢答道:“禀大王,臣姓名虽无碍,可是臣字‘不举’……”
  曹丕哑然失笑,转向华歆道:“华相国,你摄理国政、监督群臣,办的每件事,孤一向没有异议。只是这次……‘滤霸’似乎毛病多多,误判率颇高啊!若换了黄忠、黄盖二人,岂不是连祖传的姓都得滤了,改叫‘X忠’、‘X盖’?还是将其卸掉,以免贻笑世人,你看如何?”
  华歆连连摆手,阻道:“不可,不可。魏王,大业为重啊!方今天下荡覆、汉帝积弱,正是大王取汉室江山而代之的大好时机。然则刘备以皇叔而窃西川,孙权以汉臣而据江南,世间拥刘汉为正朔者尚多。大王若要称帝,必然物议鼎沸,那些摇唇鼓舌的闲人、耍笔杆子的书生,不知要生出多少流言蜚语!但是有了‘滤霸’,情况便大不相同,XX便XX,又有何妨?总比到时候被别有用心者搞得谣言四起强。所以,还望吾王三思。”
  曹丕目光森冷,扫视阖殿群臣,沉思许久,终于严肃地点了点头!
  公元220年10月,华歆、李伏、许芝等一班文武,迫汉献帝禅位于曹丕。曹丕乃篡炎刘,定国号为“魏”,改元“黄初”,是为魏文帝!
  消息传到成都,老爹嚎啕大哭,军师在旁劝道:“汉中王请节哀顺变,献帝虽然遇害,天幸吾王乃汉室苗裔,理合继统以延汉祀。近有祥风庆云之瑞,帝星见于毕、胃、昴之分,臣等请汉中王即皇帝位,以应天意。”
  老爹闻言,哭声更大,仰面泣道:“天哪,孤自二十八岁起兵,熬了整整三十二年,熬到头发白了,才吃到鹿肉,还要三个人分着吃。青春,我对不起你啊!”
  我听了老爹哭诉,也止不住悲从中来,抱着老爹的大腿嚎啕道:“天哪,我自出生以来,熬了整整十四年,熬到没份做童星、熬到如今小说都十六章了,还有一大帮没死绝的大牌压在我头上,啥时候我才是第一男主角啊?童年,我对不起你!”
  忽然,天外落雨如织,作者王新禧竟也泪流满面,泫泣道:“天哪,我自动笔写《傻儿皇帝》以来,熬了整整七个月了,熬到键盘都磨秃了,还有一大票看贴不回贴的,天天看完连载就跑,啥时候大家伙看完贴能回复下给点鼓励啊?键盘,我对不起你!”
  老爹哭了好一阵子,方才止泪。军师等人早已将龙袍、冠冕、祭天文书备好,一起拜伏于地道:“请吾王择吉登基,恭行大礼。”
  老爹扶起孔明,道:“军师,做戏做全套,按照老套路,孤好像还要再谦让一番,然后你们一再劝进,孤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登基为帝吧?你们这也太急了。”
  军师道:“主公,这本书里写登基的重头戏,在阿斗那儿,您这里只需走个过场即可。赶紧吧您!”
  公元221年,老爹刘备于成都称帝,继汉之大统,仍立国号为“汉”,改元“章武”,是为汉昭烈帝。
  至于孙权,先是向曹丕称臣,被曹丕拜为吴王。其后一直迟至229年,在老爹和曹丕都先后辞世后,才敢建国称帝。到那时,我都已经做了六年皇帝了。

[ 本帖最后由 王新禧 于 2009-7-24 12: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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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说要回贴 偶就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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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章:悼三叔


  思念的距离是由此岸到彼岸,而绝望的距离是从人间到天堂。
  三叔也走了。
  你惨淡地离去,笑容已泛黄,我心事静静流淌。
  蜀汉建兴九年,车骑将军张翼德逝世十周年的日子,就在蜀国上下为他隆重召开悼念大会的那一天,我独在殿堂外徘徊,遇见了诸葛孔明。他前来问我道:“陛下,可曾为张翼德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陛下还是写一点吧,张翼德生前是很疼惜陛下的。”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亲近的人,大概是因为位份有尊卑之故罢,一向就为数甚少,然而在这样寥落的亲友中,由始至终呵护我长大的就有三叔。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能获得一些精神上的慰藉。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三叔豪爽的笑声、威武的英姿,围绕在我的周围,使我难于呼吸视听,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魏吴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伤别离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宣告于国人,使他们明白我内心的苦痛,就将这作为菲薄的祭品,奉献于三叔的灵前。
  时间永是流驶,让我们回到十年前那个惨噩的日子。那天清晨,天色灰白,三叔在夜里做了两个梦,此刻醒来,梦中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
  柔和的风里,飞散的桃花纷扬落下,二叔,在春暖花开的季节策马绝尘而来。他微笑着,轻抚义弟的肩头,说道:“三弟,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三叔涕道:“二哥,俺不理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只要你活过来,所有的坏消息就都是好消息。”二叔百感交集,叹道:“傻翼德,你莫以为二哥去了另一个世界,便是坏事。其实,那是又一个生的开始。现在,我先告诉你好消息吧。”三叔道:“自从二哥去后,俺顿顿吃不香喝不快,每日望南切齿怒恨,无论怎样的好消息,都比不上跟二哥再欢聚痛饮一场!”
  二叔道:“三弟有所不知,其实哥哥在天堂里闲来无事,日日饮酒读书,日子过得比在人间逍遥太多。这不,玉帝明天请我去饮皇极宴,要在筵上封我作‘武圣’呢!所以哥哥特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让贤弟也高兴高兴。”
  三叔乐道:“二哥在天上也这般倍受敬重,俺确实是高兴,太高兴了!那么坏消息呢?”
  二叔沉吟道:“坏消息嘛……三弟,明日皇极宴的宾客名单中,有你的名字。”
  三叔惊道:“哎哟,难道俺大限将至了?二哥,俺不是怕死,只是二哥的大仇未报,俺不能恨未雪而身先亡啊!二哥,你快跟天上的神仙们说说,让他们多给俺几年寿命。”说着,三叔扑上前去,一把扯住二叔的袍袖,哪知二叔的身影渐渐模糊、暗淡,倏地消失不见了。
  三叔揉揉眼睛,不知所措呆立当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三将军,别来无恙,还记得庞统否?”
  三叔扭头一看,不禁打了个寒战,惶惑道:“庞矮子,你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庞统道:“三将军,庞某念在往日交情,特来向将军报信。你明日将有血光之灾,因为你身上带有凶兆,甚为危险,不可不防啊!”
  三叔闻言,面红过耳,羞赧道:“副军师,瞧你这话说的,俺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会‘戴有胸罩’呢?”
  庞统不知三叔听岔了话,急道:“三将军,‘凶兆’者,不祥之征也。其兆既成,天地之大,岂独私一人一姓乎!无论男女老幼,皆有可能身带凶兆,只是大小有别而已。据庞某观来,将军身上的凶兆,还大得很咧!”
  一人一鬼鸡同鸭讲,三叔也不明庞统“之乎者也”在念叨什么,他想了半天,两手一摊,道:“副军师,实话与你说,俺真的没戴胸罩,你硬要赖俺戴了个很大的胸罩,俺也拿你没辙。你说男女老幼都可能戴胸罩,不知道你自己戴了没有?”
  庞统气愤道:“三将军,庞某好意由阴曹赶来报信,你不信便罢了,何必又挖苦庞某?在下多年前就身带凶兆,不然也不会惨死在落凤坡了。”
  三叔啧啧称奇,心道:“庞矮子啊庞矮子,没想到你以前人模狗样的还是个副军师,竟然会这么下流!敢情当年就是戴着胸罩来投奔俺大哥的,变态!”
  这番心里话当然不便出口,三叔虽然颇有几分瞧不起庞统,但想起二叔之前报的坏消息,也不免心中犹疑,遂道:“老庞,你好歹也曾是副军师,俺怎会不信你?你如有什么法子,请教俺一教,救俺一救,俺多承你了。”
  庞统见三叔伏低做小,气消了大半,说道:“三将军,俗语云‘天命难违’,一个人的生死早有定数,我只能略尽绵薄,教你一个法子,最终能不能逃过劫数,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三叔忙不迭称谢,道:“副军师有何妙策,快快说来。”
  庞统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三叔,笑道:“三将军,这是我的名片。庞某不才,现今在‘黄泉路贸易公司’里担任总策划,专职推广销售从倭国进口的‘防砍衣’。这防砍衣系用极其罕见的冰火天蚕吐的丝制成,即使赳赳武夫用尽全身气力,也无法砍破此衣。你只要穿上它,管保刀劈不入、斧凿不进,血光之灾自然也就无从提起了。”
  三叔乐道:“那太好了。如此宝贝,一件卖多少钱?”
  庞统道:“分文不取。只要三将军愿意成为我的下线,即可免费获赠一件防砍衣。不过将军要答应庞某,只需实践证明此衣有效,则将军麾下每一位士兵,最好都为他们买上一件。”
  三叔嘿然道:“副军师,你还真会算计,做鬼都这么精明。俺麾下大军何止十万,这可是大买卖哩。不过话说回来,倘若在战场上有防砍衣保护,弟兄们也能减少伤亡,倒是件好事。俺就答应你吧!对了,俺怎么才能拿到防砍衣?”
  庞统道:“明日子夜时分,阴气最重,我会将天蚕防砍衣埋于车骑将军府后花园的桃树下,三将军自去取用。拿到防砍衣后,由清晨卯时开始,直至深夜亥时,你都要将它穿在身上,须臾不可脱离。若能躲过明日的杀劫,则可延寿一季,切记切记!吾去也!”
  语毕,庞统袍袖一挥,飘然逸去。三叔倏然由梦乡惊醒,冷汗淋漓,心揣小鹿跳个不停,急忙起身直奔后花园,挖呀刨啊,果然在桃花树下掘到一个箱子。打开来,银光闪闪,耀人眼目,天蚕防砍衣赫然映入眼帘。
  三叔双臂一环,将防砍衣披挂上身。那防砍衣样式与铁铠无异,不仅能护住前胸后背,尚有保护肩臂的“披膊”及保护腰胯的“垂缘”,把整个身躯护得严严实实。贴肉穿着,轻便灵活,圆转自如。三叔顺手取过一柄大刀,朝着身上“当当当”使劲砍下,刹时火星四溅,收刀一看,防砍衣不损分毫。三叔大喜,咧嘴笑道:“好!好一件横劈竖砍斩不破的天蚕宝衣。庞矮子这回实在,没有耍花枪骗俺。”
  三叔有宝衣护身,胆气壮了不少。瞅瞅已近辰时,便来到军营,升帐问事。先传上末将范疆、张达,问道:“前日令尔等制办白旗白甲,限三日备齐,而今进展如何?”
  范疆、张达苦着脸,道:“禀将军,三日期限实在太紧,白旗白甲一时无措,须宽限时日方可置齐。”
  三叔怒道:“胡说,白旗白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怎会置办无措?定是尔等偷懒,不用心办事。来啊,将他二人绑到树上,待俺抽他们五十鞭以儆效尤。”
  立时便有武士领命,把范疆、张达缚于树上,三叔一鞭、两鞭、三鞭……无情地抽打他们的背脊。五十鞭打完,两人已是皮开肉绽、哭爹喊娘,互相搀扶着回到营帐。
  范疆满腔怒火,怨道:“张老黑真不是个东西,暴而无恩,苛虐部下。按弗洛姆的观点来看,属于典型的法纪观念淡漠、行为受原始欲望驱使、具有高度的冲动性和攻击性的病态人格,你我若长期在他手下听差,终有一天会被他虐杀。”
  张达一边搽着药油,一边道:“范兄所言甚是。在心理学上,张老黑这号人被称为‘人格缺陷者’,多疑、焦虑、暴躁、粗野,对人敌视冷漠,总是以自我的主观为中心,不理会他人的内心感受。咱们今天还算走运,不过是吃了五十皮鞭。等明日他再问起白旗白甲的筹备情况,那时便性命休矣。”
  范疆道:“不错,从行为主义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施虐者的内心充满了孤独感和对世界的恐惧,其程度远远超过受虐者。吾观张飞此人,有着极强烈的权力意志与控制欲,已经形成了以猜疑和偏执为典型特征的偏狭型扭曲人格。我们无论再怎么向他陈述难处,他都会认为我们是在托辞躲懒,因此求情告饶统统无用。唯今之计,若不想被他杀,就只有先杀他了。”
  张达倒吸一口冷气,道:“张老黑性暴如火、武艺高强,等闲不能近身。今日我又见他衣袖处露出一截内衣,银光闪闪,定是穿着护身宝甲,要杀他更是难上加难了。这个险恐怕冒不得。”
  范疆嘿嘿冷笑数声,道:“护身宝甲?庞统还活着时,曾骗我去搞传销,那玩意儿我也买过,叫作‘防砍衣’,是倭国舶来的洋垃圾。表面上确实能刀砍不入,其实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导致它根本护不了身。”
  张达忙问道:“是何缺陷?”
  范疆咬牙道:“张兄届时便知。总之今晚鱼死网破,若是张老黑当死,则醉于床上;不然,合该咱俩倒霉。”
  张达又道:“事若得手,咱们也得谋个逃奔处。刘大耳现今做了皇帝,杀他的义弟后患无穷啊!”
  范疆道:“此事好办。反正东吴已经欠了刘备一条义弟的性命,再欠一条也不为多。咱们索性投奔孙权,就凭咱俩在心理学方面的造诣,到了东吴不管怎样,也能捞个心理学教授当当。”
  两人计议停当,当晚怀揣短刀,密入三叔军帐。三叔因为穿了防砍衣,自以为万无一失,取酒纵饮,不觉大醉,正酣睡帐中。范疆、张达潜至榻前,闻他鼻息如雷,大喜之下拔出短刀。张达浑身发颤,正要挥刀砍下,范疆拦住他,打了个手势。张达一见手势,立时领悟。两人把心一横,各持短刀,使力刺入三叔腹中。
  “啊!痛……”三叔大叫一声,从榻上惊起。低头一看,肚子上穿了两个洞,“汩汩”地直流鲜血。三叔只觉眼前一片血色迷离,用手紧紧按住伤口,怒向范疆、张达道:“怎……怎么可能?俺穿了天蚕防砍衣啊,你们怎么可能得手?”
  范疆面露狰狞之色,阴笑道:“张老黑,我让你死个明白。庞统那个狗屁‘黄泉路贸易公司’,实际上是搞传销的,卖的产品都只有半吊子水准。这防砍衣有个致命缺陷,就是‘防砍不防刺’,只要改砍为刺,就能请你踏上黄泉路啦。”
  三叔默然无语,想起了梦中的两个警兆。他轻轻地摇摇头,带着一丝苦笑,闭上了双眼……
  生命里所有的欢欣与悲苦都结束了。
  我在事变三日后才知悉这一噩耗,但没有亲见三叔的尸首,据说范疆、张达将他的首级投入了长江。
  江风浩荡,大浪掀天。
  混浊的江水,奔流向前;宽阔的江面,魂兮归来,何处问寻?
  多少次,我凝望长江,豪放、糙砺、率真的三叔,就沉浮于这命运的波澜中,那刚猛无俦的性格,好比一叶赖以寄托的小舟,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江涛巨浪传来的激烈冲力,日增的水压在不断放大着危险的系数,而三叔却茫然不知。终于,在一个醺醉的夜晚,纤细脆弱的性格之舟,经不住怒涛冲袭,猝然溃裂。乱流奔泻之后,唯留残木断桅!
  万丈红尘,森冷的一刺,落幕了一代猛将的人生。向你决绝的,是那摸不出温度,让人心寒意冷的利刃。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刺客的利刃,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和伤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我们还在这纷乱扰攘的世上活着。如今,离三叔罹难已有十年,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伴着那个远去的枯黄的秋季,所有的往事都在时空的某一个角落解封,如海水拂过的沙滩,虽带走了一些不经意的遗忘,却也清晰了一些刻骨的铭记:
  你来自慷慨悲歌的燕赵;你曾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屠户;你嗜酒如命却粗中有细;你口口声声自称“俺”;你率情至性要么大吼要么大笑要么大哭……只因老爹一席话,便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干革命;只因严颜一句“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便与之化敌为友;只因亲眼见识了卧龙的才干,便立刻对他改容相敬。你天不怕地不怕,却对女儿的撒娇无可奈何,只因那是你的温柔你的爱。
  天地之间,人冥之界,我努力地寻找你九尺高的身影。二叔先逝,又失三叔,在这生命剧痛的背后,是日日悲戚、夜夜哀号,泪湿衣襟、斑斑成血。我狂奔于山间、洒泪于江畔,我茫然地站在血色的荒野上,徘徊在你永远离开我的地方,把自己撕裂在刺骨的风里,让所有凄伤的思念、灼热的记忆、悲壮的默想,散落在遥远的天涯。
  “吾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俺决一死战?”
  这一声怒吼,将永远定格、凝固,然后封印在我心里,永不磨灭。
  
  虎牢关上威先震,桥头一声千古功。
  秋草无奈知春尽,热血衷肠好汉风。
  
  生的伟大,死的窝囊。呜呼,我说不出话,仅以此文悼念张翼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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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三叔遇害的噩耗传到成都,张苞闻讯悲痛得晕厥过去,待到醒转,立时骑上快马,“得得得”疾驰太子府。
  一进大门,张苞便直奔我的书房,放声大哭道:“阿斗,俺爹在阆中被歹人给害死了,请你帮我恳求陛下,准许俺随军出征,俺一定要亲自给爹报仇!”
  我流着眼泪,正要宽慰张苞几句,一只温厚宽大的手掌从背后轻轻按在了张苞肩头,原来老爹已悄然站在他身后。
  张苞转过脸,哽咽道:“大伯……这次攻打东吴,让俺也去吧!此仇不共戴天!”
  老爹为张苞轻拭去两颊的泪水,温言道:“不,孩子,上前线的事,让我们当长辈的去。你要留在后方,把书读好。你爹就是因为读书少,才被搞传销的给骗了。没文化害死人哪!”
  张苞圆睁豹眼,倔强道:“读书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满街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谁希罕有文化来着?”
  老爹拍拍张苞的脑袋,和蔼地劝道:“贤侄,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那些‘有文凭没文化、有学历没学识’的大学生,大都是因为自身学习态度不端正,虚度光阴,荒废了大好学业,这才导致毕业后处处碰壁。如果据此论定‘读书无用’,那肯定是错误的。书生并非百无一用,而是有大用。只不过要为国家出力、为人民谋福祉,就必须有真才实学,靠混文凭、骗学历或者徒逞匹夫之勇都是不行的。”
  老爹见张苞皱眉不语,还要再劝,内侍疾步来报:“禀告陛下,关兴、诸葛瞻在大堂候见。”
  老爹微笑道:“嗯,传关兴、诸葛瞻到太子书房叙话。”
  少顷,关兴与诸葛瞻一起进到书房,问礼毕,垂手侍立于书桌旁。老爹的目光从我们四人身上逐一扫过,默默颔首,而后双掌连击三下,朗声道:“朱先生,你可以出来啦。”
  屏风后有人答应一声,缓步踱出。我们四兄弟齐刷刷向他望去:但见他儒士打扮,相貌孤寒,虽然大约只有四十多岁年纪,却一副老气横秋、古板直拗的老学究模样,上唇一撇鼠须,更显猥琐。老爹向我们介绍道:“这位朱达常朱先生,乃是先朝太学经师,满腹经纶、博学多才。此前你们四个除了诸葛瞻外,都只重习武,以致文事荒疏,因此朕特意聘请朱先生做你们的文史老师。从今日开始,凡六经四史、章句诗赋,皆由朱先生授课。你们都过来拜见师尊。”
  我们四人慌忙趋前行拜师之礼,那朱达常竟不还礼,大大咧咧地受了我们九拜,神色倨傲。我心头有气,心道:“好你个‘猪大肠’,即使身为太子师,也不能如此自大吧?”
  我瞄了瞄关兴和诸葛瞻,见他们脸上也都有不悦之色,只是忍着不吭气。张苞却是个直性子,心里藏不住话、憋不住屈,当着朱达常的面,问老爹道:“陛下,为何不请诸葛军师给俺们传道授业?猪大肠里面装的全是屎,俺怕被熏坏了。”
  老爹正色道:“苞儿不得胡言。猪大肠可以做成炸肥肠、卤五香肠、浇大肠段,味道美得紧咧……啊啊,朱先生,朕不是说你……咳咳,目下大军出征在即,军师政务繁忙,哪里得空?天底下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好的学生。朕相信朱先生作育良材的水平,会同军师一样出色。你们以后就好好跟着他学文习艺、恭修礼仪,朕会随时抽查你们的学业进展情况。”
  老爹顿了顿,语气突转严厉,道:“有关兴则云长不死,有张苞则翼德复生。而瞻儿是军师嫡子,阿斗更身为太子,日后要继承朕位。你们四兄弟肩上承载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命途,更是汉室的将来。所以你们必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有这样,国家社稷才能蒸蒸日上。”说完,老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张苞欲待再说,关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缩了缩脖子,不再吱声。
  次日一早,关兴与诸葛二人准时来到我的书房,张苞却迟到了。
  朱达常左手戒尺、右手书卷,鼠须微翘,眯眼道:“张苞,第一天上课你就迟到?说,是什么原因?说不出来先吃三下戒尺。”
  张苞解释道:“朱先生,俺娘说如今俺爹不在了,俺们家要有骨气,不能坐吃国家补助,要自力更生。所以一大早就让俺送母猪去配种,打算养猪仔补贴家用。”
  朱达常道:“配种这事你家仆人不能做吗?”
  “不行!”张苞一本正经地答道:“一定要公猪才行。”
  朱达常满脸黑线,隔了一会儿,清清嗓子,道:“嗯,人都到齐了,现在开课。第一堂教四史:《春秋》、《左传》、《史记》、《汉书》。你们把课本拿出来,放好,我先给你们讲解《春秋》。”
  我们依言取出课本,朱达常逐一检查了一遍,检查到张苞面前时,皱了皱眉头,问道:“张苞,你怎么没带《公羊》来?”
  张苞大奇,心道:“这个猪大肠真不简单,俺家里昨天刚买了几只羊,他立刻便知道了。”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朱先生,俺娘昨天的确是买了几只羊,打算杀了祭拜俺爹用的。俺也没认真看,不知道是公的还是母的。你要是想吃羊肉,最好选母羊,公羊的肉又老又柴,不耐嚼。”
  朱达常气得鼠须一抖,“啪”地一戒尺打在张苞头上,叱道:“岂有此理!此《公羊》非彼公羊,我要你带的是《春秋公羊传》,战国时齐人公羊高所撰的解释《春秋》的典籍!”
  张苞摸着头上的包,瞠目结舌不知以对。朱达常道:“《公羊》没带吗?那么《左传》。”
  张苞闻言急忙身子一扭,向左便转。“啪”一声,头上又吃了一记戒尺,朱达常骂道:“我说的是《春秋左氏传》,简称《左传》,不是叫你向左转!真是愚子不可教也!关兴,你坐过来,把你的课本和张苞一起用。”
  说完,朱达常手一甩,回到讲台上,开讲道:“在座四位同学,想必都十分崇拜诸葛孔明军师,他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天文地理无所不晓,是我们蜀国头号大才子。他是如何学到这么大的本事呢?一言以蔽之:前知五百年,靠的是多读书;后知五百年,靠的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那么什么是‘后事之师’呢?就是历史这面镜子。像《史记》、《汉书》这样的史籍经典,其中蕴含了无数做人做事的道理,每个人都应该在去世前把它们读完。嗯,阿斗,你举手做什么?有话要说吗?”
  我站起身,苦着脸问道:“朱先生,在死前一定要读完《史记》、《汉书》么?”
  朱达常坚定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那我现在可以不学这两部史籍吗?”
  “为什么?”朱达常不解。
  “我想活得久一些,打算老了以后再读。”
  朱达常:“……”
  他怔了半晌,叹道:“唉,你们不知先贤著书之艰、成书之难、淬炼之苦啊!想当年太史公为著《史记》,一次又一次地惨遭宫刑,但他一次又一次地忍受住常人无法忍受的巨大痛楚,终于以顽强的毅力写完了不朽的《史记》。这么杰出的作品,你们竟然不愿意学?……咦,诸葛瞻,你在笑什么?”  
  诸葛瞻强忍笑意,撇嘴道:“请教朱先生,司马爷爷的那里,难道是春风吹又生,割了还能再长出来?不然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呢?”
  “哈哈哈。”我们瓜田三兄弟听了,也回过味来,不由捧腹大笑。朱达常面红耳赤,尴尬不已,只好“嘿嘿”干笑数声用以掩饰。
  过得片刻,朱达常道:“既然历史对你们而言有困难,那咱们搁过一旁,先来学成语。成语是约定俗成的固定语,一般都是四字格式,也有二、三、五字的格式。张苞,你能不能说出一个带有数字的成语,来形容我很开心的样子?”
  张苞歪着脑袋,使劲地想呀想,终于被他想到了,他高兴地答道:“朱先生含笑九泉。”
  “啪”,张苞头上理所当然又挨了一戒尺。他抱着头,噘着嘴,哭道:“这是第三个包了,呜呜呜……俺哪里错了?‘九’是数字,快乐的时候就要‘笑’嘛!”
  诸葛瞻见张苞又挨了揍,心中忿然,抱不平道:“朱先生,子曰‘有教无类’,每个学生的资质各不相同,对于不善读书者,你总是一味打骂斥责,而不识循循善诱,这样又如何教得好书呢?”
  朱达常眉头一拧,怪声怪气道:“哦,如此说来,你是认为我教法不当啰?”
  诸葛瞻道:“不敢,朱先生乃太学经师,学问自是极好的。但‘经师易遇、人师难求’,要作育英才,绝非易与之事,若无三两三,岂敢乱上山?因此,不才斗胆,想考一考先生。”
  朱达常笑道:“这有何难?四书五经、诗赋策论,尽管出题。”
  诸葛瞻道:“先生适才考张苞成语,那不才也想出几个谜面,请先生猜一猜成语。”
  朱达常捋着鼠须,道:“但出无妨。”
  诸葛瞻道:“好,第一问:有十只羊,九只蹲在羊圈,一只蹲在猪圈,请打一成语。”
  朱达常沉吟道:“这个……这个路数似乎不对啊,我是搞正经学问出身的,你出的这个题目有点野……”
  诸葛瞻笑道:“天下的学问,殊途同归。胸间学问笃实者,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绝不会滞淹于简牍。朱先生想到了答案了吗?”
  朱达常嗫嚅道:“想不出,你说答案吧!”
  诸葛瞻道:“十只羊里有九只蹲在羊圈,一只却蹲在猪圈里,即是说‘一羊蹲错’,答案就是‘抑扬顿挫’!哈哈!”
  朱达常沉下脸来,气道:“这样也行?这个书上可没教过啊!”
  诸葛瞻道:“家父常教训我:莫要死读书,功夫在课外。朱先生岂可拘泥于书本?我再出一题考考先生。请问:谁最了解小鸟?”
  朱达常跌脚嗟叹道:“又是此等怪题!……谁最了解小鸟呢?难道是猫?因为猫爱爬树掏鸟窝……”
  诸葛瞻道:“非也非也!最了解小鸟的,乃是‘惊弓’!”
  朱达常不解道:“惊弓?为什么?”
  诸葛瞻笑道:“因为‘惊弓之鸟(知鸟)’,嘻嘻。”
  朱达常无语凝噎,道:“要是都按这个路数,我也有一题考考你:哪一种汁液最难喝到?”
  “脑汁!”诸葛瞻答得出奇快:“因为朱先生刚才一直在‘绞尽脑汁’,哈哈!”
  朱达常手足发颤,闷声道:“罢了,你家学渊源,朱某才疏学浅,也不敢再教你。今日的课就上到这儿,放堂!”
  我们早巴不得朱达常说出“放堂”二字,一闻此语,登时欢呼雀跃。说实话,朱达常那副“书生老瘦转酸寒”、装孤傲扮清高的模样,我们看了,浑身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出了书房,抬头见天色尚早,我怕被老爹责骂,怯怯道:“不然,咱们自己再温习温习功课?”
  张苞嚷道:“还温习啥子嘛!闷死了。走,咱们到龙泉湖划船去。”关兴和诸葛瞻点头称好,我也不便再持异议。
  兄弟四人结伴来到龙泉湖,周览方圆,但见湖面潋滟澄波、明澈如镜;湖水浩浩无涯、连绵接天;远方山色空蒙,青黛含翠;岸边百花争艳、群蝶翩飞。端的是无限风光,美不胜收。
  关兴唤来渔人,租了两艘小舟,我们四人分坐其间,挥桨荡波,缓缓划去,饱览湖光山色。舟行烟波里,有清风习习、有细雨淅沥,令人心胸大畅,兴之所至,不由放声高歌: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湖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
  我们来尽情欢乐。
  水中鱼儿望着我们,
  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啊,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就这样在碧波中轻轻流逝。十六岁花季的我,此刻还意识不到,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将让我永远告别青涩,在一夜之间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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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玖章:托孤


  今日欢笑,明日烦忧,世事本无常!那一天前,我高枕无忧、身轻如燕、赏心悦目(朱达常插话:阿斗,你又在乱用成语了);那一天后,我却要忧心忡忡、心事重重,一肩担尽古今愁。
  从前线传来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人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我虽身在成都,但不幸就像巨鸟张大的翅膀,尽管遥远,投下的阴影却那么清晰地倒映在金銮殿上。
  那一天,终于传来了最不幸、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七十万东征大军,全师尽没。昂昂然巴蜀健儿,尸骨无归。
  留守群臣目断魂销,金殿上哀声一片。先锋吴班浑身是伤,拜伏阶下,泣不可仰。我蹙眉怵目,惊问道:“吴将军,那可是七十万将士呀,怎地说没就没了?”
  吴班道:“禀太子,此中原委,一言难尽,待末将从头道来:起初,我军向东吴大举进攻,进展顺利,兵锋直指建业,江南之人尽皆胆裂,日夜号哭。糜芳、傅士仁、范疆、张达等四贼,或迫降或被擒,都被圣上万剐凌迟,报了关、张二位将军的大仇。孙权眼见不敌,惊慌失措,问计于臣僚,阚泽便向他举荐由陆逊领兵接战。
  “那陆逊名虽儒生,实有雄才大略,且心肠刚硬,凡事为求成功,往往不择手段。他盘算再三,料定正面与我军交战绝无胜算,遂狠下心肠,亲去杭州撕开了魔兽‘欺实马’的封印……”
  我惊骇道:“欺实马?一听此名,便知非是善类,这可悬了。”
  吴班道:“太子英明。那‘欺实马’乃上古魔兽,十分凶狠了得。往昔大禹治水时,将它封于蛟井中,才得以除尽长江淮河水患,江南一带太平了千余年。陆逊明知‘欺实马’险恶万般,但为了打败我军,竟不惜动用这一‘非常规武器’。‘欺实马’脱出封印后,野蛮无羁,一路狂奔,直冲我军大营。它仗着牙尖爪利,如入无人之境,肆行践踏,视人命如草芥。在它背上,又负有‘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狼狈为奸’三大妖兽助阵,念起咒语,口中射出无数夺命暗器,名曰‘孔方兄’;当空砸下道道催魂符,唤作‘阿堵物’,端的是厉害无匹。可怜我蜀军将士,俱是农村子弟,老实巴交,哪见过此等阵仗,个个被欺负得实了,军心大溃,败往猇亭。陆逊乘我军慌乱之际,尾追放火,一口气连烧七百里,可叹七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只剩子龙将军领一旅残师,拼死保护圣上,奔白帝城而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道:“‘欺实马’当真气焰嚣张至极了。那父皇现今情况如何?”
  吴班道:“圣上见大军覆败,懊悔不及,心中愧疚,不欲回成都见军师与群臣,目下在白帝城驻扎,将馆驿改为永安宫。大前日圣上偶感风寒,渐渐沉重,因此命末将回成都报信,请太子与诸葛丞相、尚书令李严,速往白帝城听命。”
  这个消息就像当头泼下冰霜水,从天灵盖凉到尾椎骨。此际虽值炎夏,我和军师心中却三九凛寒。交代好政务,我们立即动身赶赴白帝城。一路上,军师默默无言,不时回首望我几眼,又别过脸去,静静想着心事。
  到了永安宫,还未进殿,远远就传来老爹的吵嚷声:“导演,今天好歹是我最后一场戏了,记得来个大特写,让我给读者们、观众们留下个永恒的纪念。”导演道:“得得,您放心,管保用巨幅镜头,给你来个足以上IMAX的高清特写。”说完,导演坐回椅子,喊道:“各就位,ACTION!”
  “父皇……”我哭着抢上前去,跪倒在床榻前。老爹挣扎着从病榻上扶枕坐起,轻轻抚摸着我的圆脑袋,爱怜横溢,道:“小宝,咱们天地会反清复明的大业,以后就全靠你了……你好好干,咱们汉人齐心合力,终能恢复江山,只可惜……可惜我见……见不着了……”
  导演楞了一下,大叫:“卡,卡。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爹回过神来,慌忙点头哈腰,道歉道:“哈,导演,抱歉抱歉,俺下场戏是演《鹿鼎记》里的陈近南,台词背串了,歹势歹势。”
  二度打板,重新来过。老爹挣扎着从病榻上扶枕坐起,轻轻抚摸着我的圆脑袋,爱怜横溢,道:“斗儿,爹刚才梦见你二叔、三叔了,他们喊我去桃园饮酒呢。想来我也将不久于人世了。你今年才十六岁,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老爹长叹一声,请孔明坐到龙榻之侧,指着我道:“军师,这孩子的智商,不到65,自小又没上过什么才艺班,说学逗打、吹拉弹唱,一概不会。朕担心他挑不起大梁,演不好《后三国》这出大戏啊!”言罢,泪流满面,频频目视导演,示意给个特写,导演却不理会。
  孔明泣拜于地道:“愿陛下将息龙体!臣必竭尽鲁钝,辅佐太子成就大业,兴复汉室。”
  老爹扶起孔明,一手掩泪,一手执其手,道:“朕今死矣,有心腹之言相告!”
  孔明道:“陛下有何圣谕?”
  老爹压低嗓门,附耳道:“这个剧组忒抠门了,我下部戏演的是《鹿鼎记》,里头神龙教主的扮演者还没着落,你如果有意思,我可以帮忙引荐引荐。”
  孔明转了两下眼珠,心道:“好你个刘大耳,担心我抢了你儿子的戏份,想把我挖到别的剧组去,好让你儿子稳坐一哥的宝座啊!”当下不动声色,一言不发。老爹不愧是厚黑学的创始人之一,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痛哭流涕道:“军师,你自幼发奋,刻苦学习,考研考博考托福,人既聪明,学历又高,才干十倍于曹丕,更胜阿斗百倍。无论走到哪儿,都风风光光,受人尊敬。这部戏,让你做第二男主角,实在是委屈你了。只要你愿意,第一男主角的头衔,你随时可以自己拿去;《傻儿皇帝》的名目,也随时可以改叫《卧龙大帝》。”
  孔明喟然长叹,默忖道:“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人活一辈子,半生都在为子孙当牛马。主公,我一心只想做忠臣,你又何必用诡伪之词来试探我呢?你做了一辈子的演技派,临终来一回真性情,都不成么?”他仰天噙泪,涕湿衣襟,紧紧抓住老爹的手,道:“陛下,三国,永远是刘曹孙的三国,绝不会横插一个姓诸葛的。臣在这个舞台上的脸谱,也永远是文老生,不会勾成水白色。请陛下放一百个心!”言辞殷殷,其意甚诚。
  老爹颇为感动,手一招,唤我近前,道:“斗儿,朕亡之后,丞相就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了。你须以父事丞相,日后能不能红,能不能成为巨星,就全靠他了。来,给相父磕头。”说着,流泪不止,晃着满脸泪痕在镜头前摇来摇去,抢镜头、要特写。导演嘴一撇,还是不理会他。
  老爹无奈,目视孔明,道:“还有一件事要说与丞相:马良之弟马谡,朕观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丞相宜深察之。”孔明点头道:“微臣谨记。”老爹长吁一声,吐出胸间最后一口气,却不瞑目。孔明低声道:“陛下,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老爹睁大眼睛瞪着导演的方向,导演一拍脑袋,醒悟道:“他这是要大特写呢!好,镜头推近,哀乐起,画外音:
  
  伟大的革命家、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旅游家、表演艺术家、厚黑学派创始人之一、蜀汉人民的大救星刘玄德,因病医治无效,于章武三年四月二十四日与世长辞。享年六十二岁。
  刘玄德同志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光辉的一生,是为国家和人民的事业孜孜以求、不懈探索的一生。他具有坚定的兴复汉室的理想和信念,善于把尊重人才、知人善用同实际斗争相结合,创造性地开展工作。他具有高超的领导艺术,在30多年的革命生涯中,矢志不移、坚忍不拔、荣辱不惊,为兴复汉室和统一全国,殚精竭虑,贡献了自己的全部智慧和力量。他的卓著功勋和崇高品格,受到了全国人民的一致敬重和爱戴。
  刘玄德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刘玄德同志永垂不朽!
  
  老爹心满意足,缓缓地合上了双眼。他知道,自己与兄弟们相会的日子到了。等待着他的那个地方,没有战火、没有纷争,只有盛开的桃花、香醇的美酒。那里,是情义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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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章:帝师黄月英


  我,不不不,从此刻开始,应该是“朕”了。
  朕,于公元223年即皇帝位,改元“建兴”,是为蜀汉后主。
  啧啧啧,这做皇帝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您瞧瞧这龙袍,上绣九条金龙、下纹日月山河,玄衣纁裳,粲灿夺目;再瞅瞅这皇冠,冕板玉笄、垂旒统纩,戴在头上忒气派,难怪那么多人爱戴高帽子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冠前这十二串珠帘,朕说话的时候,它们老是晃呀晃的,晃得朕眼晕。朕真想把这个叫冕旒的东东给拆了,但相父不许,说置旒的目的是为了“蔽明”,令皇者视事观物,能洞察大体。得,相父说的,朕敢不听么?
  朕今年才十六岁,这是个啥概念呢?按朦胧派诗人的说法,那是纯真无暇的花季年华;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规定,朕还属于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者。所以,朕时时刻刻都得听相父的,他是朕的法定监护人,他说的就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
  这天退朝后,相父特意到后书房见朕,庄容问道:“陛下,近来学业修习得如何?”
  “这个……这个嘛……”朕嗫嚅着答不上话。自从朱达常被诸葛瞻呛得面青耳红后,从此上课俱是敷衍,朕也乐得逍遥,有一搭没一搭地翘课打混,真个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下了。正经学问那是一点没学到,打油歪诗倒装了一肚子。
  相父见朕神色尴尬,已猜到八九分,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严厉,道:“此前先帝驾崩、吊孝服丧,又有登基大典、大赦天下等等诸般事宜,陛下无暇分身,情有可原。如今一切已恢复正常,陛下除了每日升朝外,在学业上也绝然不可荒疏了。墨子云:夫学问者,大以治人,小以任官,远施周偏,近以修身。人生在世,顶重要的就是学问。陛下万乘之尊,更要勤勉向学,尉为国用。英国著名的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曾经说过,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只要你从小养成勤学苦读、不耻下问的好习惯,就好比插上了两只强健有力的翅膀。到那时,知识的天空将任你翱翔、宇宙的奥秘将任你探索,你将真正成为天下的主人。”
  ……
  “陛下,你为何呆住了呢?”
  “丞相,您真有文化,能从墨子讲到培根,果然学贯中西啊!”
  “哪里哪里。我还有孔子和莎士比亚没讲呢!子曰……”
  朕急忙打断正在摇头晃脑的孔明,道:“丞相,您这么有学问,为什么不亲自教导朕呢?那个老学究‘猪大肠’,讲课迂腐陈酸,又不懂教育心理学,朕和关兴、张苞他们都受不了。”
  相父皱起眉头,道:“陛下,微臣忙啊!实在是忙,忙得不可开交,忙到昏天黑地,又哪里抽得出时间当陛下的老师呢?既然陛下不满意朱达常,那么容微臣想想,看谁能担得起帝师之责!”
  他蹙眉深思,来来去去地踱着方步,突然用羽扇一拍大腿,喜道:“微臣已有上佳人选,保管实至名归,不孚圣望。”
  朕忙问道:“是谁?”
  相父摇首微笑,道:“此刻且容微臣卖个关子。明天我会让诸葛瞻来恭请圣驾,届时便知。”
  翌日一早,诸葛瞻不等内侍通报,就直闯寝宫,把睡得正香的朕从高床软枕上拉了起来。内侍黄皓跟在他后面,一溜烟小跑进来,见诸葛瞻吵醒了朕,慌忙磕头请罪。朕瞧瞧诸葛瞻,见他一脸笑意,彷佛全不知君臣当有尊卑之礼。朕无奈地挥挥手,让黄皓退了下去。唉,诸葛家就是不得了,肩负“匡天子,定江山”的重任,朕还是忍了吧。不然,皇位怕是早晚得换诸葛家的子孙来坐。
  吃过早膳,出了寝殿,朕抬步朝御书房方向踱去,诸葛瞻一把拉住朕,道:“陛下,今儿咱们换地界读书哪!”
  “哦,那上哪儿去?”朕望着诸葛瞻,感到他即熟悉又陌生,心里不知怎么地,彷佛多了几粒疙瘩圪巴着。
  诸葛瞻笑道:“去我家!”
  朕甚奇,道:“以往读书,不都是在朕的御书房里么?为何改去你家了?”
  诸葛瞻道:“陛下,因为咱们的新老师有些不寻常,所以不方便逗留在皇宫大内。”
  朕欲待再问,转念一想,何必那么啰嗦,等到了地界,自然知道新老师怎么个不寻常法了。
  一路上,太阳当空照,小鸟对我笑,我迈着轻盈的步伐,在蝴蝶围绕下,背着装满四书五经的皇家书包,手里攥着攒了两天的厕纸,幸福地步入了新的学堂。
  新学堂就在丞相府的后宅,相父特意命人腾了一间最大的书房出来,作为我们读书问学的课室。朕一进教室,早到的关兴和张苞立即上前问安,执礼甚恭,朕心里挺高兴,这才叫君臣归君臣,兄弟归兄弟,不能乱了纲常。否则皇威何在?可是一瞥眼,望到了诸葛瞻,朕的内心又沉重起来。他也是朕的好兄弟啊,为何朕对他好像不似以前那般,可以痛痛快快地敞开胸怀了呢?
  老爹对诸葛家,以三顾始,以托孤终;三顾之礼是为他自己扩充本钱,托孤之请是为了儿子下定钱。然而,就在磕头拜相父的那一刻起,朕心中除了依赖感和亲切感外,不知为何,又对诸葛家生出了几分顾忌。这种情感很微妙很复杂,此刻说不清也道不明。唯有等朕长大了,再细细咀嚼寻味。
  转首环视课室,但见环境清幽、布置雅洁,显然相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在角落里,默默无言地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穿布衣,见到朕的目光射来,显得局促不安,忙低下头去。朕朝张苞努努嘴,张苞会意,上去问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那少年不答,口中咿呀作声,原来是个哑巴。他取过纸笔,写了三个字,递给张苞。张苞接过一看,讶异道:“黄肚皮?你的名字叫黄肚皮?这名字叫得可真怪,难道你的肚子是黄色的?”
  那少年摇摇头,目视诸葛瞻。诸葛瞻笑道:“草包,看清楚来,他叫黄月坡,不叫黄肚皮。”
  张苞再仔细一看字纸,腼腆道:“哦,果然是‘黄月坡’。对不起,我有散光眼,看成‘黄月土皮’了。”
  “哈哈哈!”我们开怀大笑。笑声中,诸葛瞻突然轻咳了几声,我们立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向门口望去。新老师现身了!
  只见诸葛瞻趋步近前,躬身施礼,亲热地叫了声:“娘亲,您来啦!”朕一惊:“竟是个女老师,怪不得不方便入宫了。她既是诸葛瞻的母亲,那么自然也就是相父的夫人了。如此说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黄……”言念未了,新老师已长揖到地,朗声道:“黄月英参见陛下。”
  朕慌忙抬手,扶起蜀国第一才女黄月英。此时她近在咫尺,咱俩眼瞪眼、面对面,朕仔细一瞅,打肚脐眼里倒升起一股凉气: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朕活了十六年,长相这么有考古价值的,的确是头回目睹。但见她眼小嘴阔、眉粗齿豁,一头长发枯黄卷曲、一身皮肤黝黑油亮,简直是丑得鬼斧神功,丑到天人共愤,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想象极限,步入了魔幻艺术的殿堂。
  霎时间,朕热泪盈眶,紧紧握住黄老师的手,感叹道:“诸葛夫人,这么多年来难为您了,您活得真有勇气啊!一见到您,朕就彷佛看到了毕加索的油画——抽象派!”
  黄月英咧嘴一乐,笑道:“陛下慧眼独具,鉴赏力果然与众不同。很多人品位不高,都说月英属于‘野兽派’呢。”
  呵呵,真幽默,够风趣,这样的老师朕喜欢。
  黄月英笑了一会儿,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走到讲桌前。张苞见她两手空空,奇道:“老师,您怎么没带书本和讲义?”黄月英右手食指一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不用那么麻烦。学问都在这里面装着呢!”
  嘿嘿,有自信,不做作,这样的老师朕愈发喜欢了。
  黄月英缓缓扫视课室,最后将目光停在朕身上,道:“陛下,虽说你是君我是臣,但此刻学堂之上,我为师你为徒。师道尊严,即使贵为天子,也当恭聆师训。你可曾听明白了?”
  朕郑重地点了点头。
  黄月英道:“好!那么在正式上课之前,我想先摸摸你们的文化底子。瞻儿和这位黄月坡,从小就由我调教,他们的基础我了如指掌。只是不知刘关张三位目前已到了什么水平?”
  朕心里嘀咕:“什么水平?打油诗水平呗。”低着头不敢吱声。黄月英道:“刘禅,你先来作首诗,让老师欣赏一下好么?”朕支吾着正要拒绝,迎面遇上了黄月英温暖鼓励的眼神,这眼神是朱达常所绝对没有的。朕心中热流涌动,鼓起勇气道:“那朕就赋诗一首吧!上了两个月学,睡了六十天觉,没啥水平,老师听了就当是笑话。诗曰:
  “有个纯爷们,热血真汉子;
  蜀国好儿郎,朕之好兄弟。
  三岁能杀鸡,六岁穿铁衣;
  九岁练武打,十二会做法。
  双拳可站人,两臂能过马;
  胸口碎大石,菊花开瓶盖。
  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
  若问爷们他是谁,上草下包号张苞!”
  黄月英听罢满头大汗,却颔首赞道:“嗯,这首诗,虽然只有打油诗水准,但是叙事论人,倒也言能达意,不错。”
  张苞见我受到表扬,不服气道:“黄老师,这算啥!阿斗会写诗,俺却会写赋,您听着——”他咽口唾沫润润喉咙,大声赋道:
  “想当年,一身是胆豪情壮,顶风随便尿三丈;
  叹如今,莫名其妙中了邪,顺风使劲尿一鞋。”
  赋罢,得意洋洋,道:“老师,您看,对仗工整,句句押韵,俺也算是文武双全了吧?”
  黄月英汗流浃背,仍然挤出一丝笑容,道:“嗯,声情并茂、爽朗通畅,也很不错。关兴,你会什么?”
  关兴见前头一个傻儿、一个草包信口胡诌都能得到褒扬,心里有了底,道:“老师,我会三句半……”
  黄月英道:“嗬,你们哥儿仨倒是各有所长,那么你来几句。”
  关兴张口即来,道:
  “抬头看看窗外,有时阳光灿烂,有时消沉阴暗,无奈!
  风吹树枝摇荡,猫儿上树闲荡,远处白云飘荡,好看!
  我是多么渴望,鸟儿一样自在,只为下课解放,等待!
  一腔热血在等待,两眼酸楚流清泪。天生我材心陶醉,瞌睡!”
  黄月英听完,笑道:“老师也有两段三句半,跟你的正巧对得上,你听听:
  “阳光灿烂确实好,晒的太多容易老。风吹白云脑壳摇,辛苦!
  瞌睡本来无所谓,也别天天把觉睡。这样智商会减退!对—不—对?”
  “对!”我们齐声回答,笑作一团。
  黄月英执笔在手,道:“经过以上的摸底,你们三人的真实文化水平,我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说着,她在一幅长条上写了一溜词语,举起来,道:“上面的词,你们认识几个?”
  我们定睛一看,不得了,那上面写着:簟璁、醭歙、扯淡、艽绱、癀穑、勅噬、馟旃、偬彘、打嗝、硪钚、鲥脦……
  关兴怯怯地举手道:“老师,俺认识‘扯淡’那两个字。”朕也跟着举手道:“报告老师,我比关兴多认识两字:打嗝。”
  黄月英微笑道:“瞧,除了扯淡还有打嗝,你们是不是什么都不会了呢?”
  张苞大睁着双眼,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喊道:“老师,我也认识两个字:勅噬。”
  黄月英依然笑眯眯地,道:“不错,你比他们多认识一样:吃屎(勅噬)。”
  “嗐!”这黄老师可真厉害,一句重话也没说,一个脸色也没给我们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心里变得沉甸甸地。我们一齐望着诸葛瞻,诸葛瞻摇着羽扇,只浅笑不语。
  黄月英道:“你们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受过名师指点,怎么功课会荒疏到如此田地呢?要好好读书啊!”
  张苞叹了口气,道:“读书有啥用?以前说书里有黄金屋、颜如玉、车马簇、千钟粟;等毕业了探头一看,全都是出租屋、柴禾妞、自行车、棒子面……”
  朕扯了一把张苞,赧颜道:“黄老师,并非我们不想好好学,主要是以前的先生教书不得法,只知填鸭式硬塞。我们稍有差错,就非打即骂,以致我们产生了逆反心理,对读书深感厌烦,这才落得个半桶水都装不满。”
  黄月英温言道:“既然如此说,那今天的第一堂课,我们就来个‘快乐教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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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壹章:寓教于乐


  “快乐教学法?”
  “对。快乐教学法就是把知识融入游戏中,让学生在参与游戏的过程中快乐地学习知识。我不要填鸭式应试教育造就出来的板鸭,我要用素质教育让你们拥有安邦定国的一流素质。”
  朕听了这番言语,挖着鼻孔不解地问道:“黄老师,您说话真超前,啥叫应试教育?啥又叫素质教育哩?”
  黄月英从朕的几案上取过一本《论语》,道:“孔圣人就是一位素质教育家。他的思想博大精深、道贯古今,堪称‘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如能真正融会贯通、学以致用,便是素质教育。可惜后世学究只知道将他的文章死记硬背,还要拿来作为开科取士的标准,导致无数学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为考试而读书,陷入‘死读书、读死书’的死循环中,就成了‘毁人不倦’的应试教育。应试教育教出来的学生,个个眼高手低、呆若木鸡。个性和特长全被抹杀,就好像板鸭一般,压得平平整整、干干巴巴!”
  朕听得悚然心惊,拽着小心肝嚷道:“俺不要被毁,俺不要当板鸭。黄老师,救救孩子……”
  黄月英点点头,道:“你们都是革命事业接班人,你们的教育,乃是大事,关系着国运民生,绝计不能马虎。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堂课。诸子百家、五经六艺,你们希望先从哪里学起呢?”
  张苞举手道:“老师,在此之前,俺想先上个茅房……早上出来得急,还没清空内存。”
  黄月英颔首应许,给张苞指了指茅房的方向,忽然灵机一动,道:“既然张苞同学想去解手,那么咱们的第一堂课,就从茅房开始吧!”
  “哇!”此语一出,大是惊人,朕心想黄老师不愧是奇女子,事事特立独行,上课都能上到茅厕里去。便问道:“黄老师,不知在茅房里可以学些什么?是研究粪肥的营养价值呢,还是探讨如何占着茅坑不拉屎?”
  黄月英摇首道:“不,不,咱们第一堂课,学‘正名’。此乃孔圣人的重要思想。子曰:‘必也正名乎!’茅厕、茅坑、粪池之类的字眼,很俗很不雅,咱们每人给茅厕取个新名字,既要典雅又要贴切,以合孔圣人‘名正言顺’之教。”
  大家在黄月英带领下,来到西首的茅房。朕一看,感佩不已,丞相真是个清官啊!那茅房寒酸得不枉有个“茅”字,前后左右,皆是茅草遮蔽;东西南北,唯有板门遮羞。不过寒酸归寒酸,男女厕门的左右两边,各贴着一副对联,彰显出这是读书人的茅房。
  
  男厕门上的对联颇具文采:
  上联:天下英雄豪杰到此屁滚尿流
  下联:世间贞洁烈女入内宽衣解裙
  横批:人间正气
  女厕门上的对联更富诗意:
  上联:放松听清泉,有小便,宜
  下联:静坐觅黄金,得大解,脱
  横批:清静世界
  
  黄月英向诸葛瞻说道:“瞻儿,你这是在自个家,须尽东道之谊,你先给这粪溷起个文雅的名字吧!”
  诸葛瞻答应一声,凝眉思索片刻,笑道:“有了。男厕可称‘观瀑亭’,女厕则叫‘听雨轩’。”
  黄月英赞许道:“不错。形象生动,有理有据。刘禅,你来起名。”
  朕用双掌挤了挤胖嘟嘟的脸颊,为难道:“华丽丽的名字朕起不来,朴实的还成,叫‘轻松一刻’如何?”
  “好,来前百步紧,出后一身松。‘轻松一刻’,妥帖得很哪!”黄月英轻轻捏了下朕的胖脸,意示嘉勉。
  此时张苞实在是憋不住了,在肚里暗骂道:“一群酸货,上个厕所还要显摆有文化。”捂着下腹就要往茅房里冲,诸葛瞻拦住他,调侃道:“上草下包,你想‘解决后股之忧’,就得照规矩来。只要你也给茅房起个雅名,我就‘大开方便之门’,让你‘畅通上下、愉悦身心’。”
  张苞手脚挥舞,大吼一声道:“俺要去‘净国神社’里面‘新陈代谢’,不然就要‘鞠躬尽瘁’啦!”
  “哈哈哈!”诸葛瞻抚掌大笑,翘起大拇指道:“妙!没想到还是张苞兄弟起的名字最妙。”
  隔了一阵,张苞从“净国神社”里出来,眼噙热泪,一把拉住黄月英的手,晃来晃去,道:“黄老师,俺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用担心回家会挨打了。”
  黄月英牵着张苞的手,在空气中嗅了两下,道:“奇怪,什么味道那么臭……嗯?挨打?张苞,你母亲体罚你?”
  张苞道:“是啊,俺家以前有三打,现在是散打……”
  “三打?散打?”
  “俺爹在的时候,俺考试若得了丙等,则女子单打;得了丁等,男子单打;若得了最差的戊等,则男女混合双打。如今俺爹不在了,俺以为只剩下了女子单打,没想到俺娘命令一群家仆,俺要是考得不好,就是一顿散打。”
  黄月英和颜悦色道:“那你现在怎么不担心了?……嗯?有股臭味,你们闻到没有?”
  张苞憨憨地道:“俺刚才蹲坑的时候,琢磨着你的教学方法,真的让俺们学起来很开心。而且你尊重俺们,一点都不打骂体罚俺们。俺一定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拿甲等不敢讲,但至少有信心拿个乙等!”
  黄月英欢颜道:“孺子可教矣。走,咱们回教室上第二堂课。啊!等等,张苞,你还没洗手,全沾到我身上了……难怪那么臭!”
  第二堂课:观画明理。什么是“观画明理”呢?说白了就是看图说话。
  诸葛瞻恭恭敬敬地朝着黄月坡一施礼,道:“小舅,有劳你的丹青妙笔了。”
  嗬,那哑巴黄月坡,瞧不出竟还是黄月英的弟弟。敢情黄爷爷老来春焕,才让这姐弟俩的年龄相差了二十多岁。
  黄月坡咿呀了两声,铺开画纸,舐毫吮墨,挥洒来去。但见他意到笔随、排奡纵横,只一炷香工夫,便云耶山耶、匀红点翠地画就一幅古风写意图。
  我们围拢在黄月坡身畔,细观那画,只见高山耸立、林木稀疏,画中一人满面风霜,孑然孤立于通向远方的路口,披一身昏黄暮色,肩膀上沉沉地负着一担重荷。长亭落寞,苍松郁郁,天边一抹晚霞殷红。画名曰:《一肩担尽古今愁》。
  一肩担尽古今愁……
  朕低吟着这七个字,心中恍然若有所悟,却又觉得懵懂不解,不由抬眼望向黄月英。
  黄月英道:“你们瞧着这画,心里可曾想到些什么吗?”
  张苞绕着画图转了一圈,道:“这图有啥好想的?无非就是太阳下山了,民工回家啦。肩上挑着个担子,担子里不是吃的就是穿的,挑回家给孩子们乐乐。”
  黄月英道:“观画明理,观的虽是尺幅寸缣,明的却是人间大道。刘禅,你身为一国之君,可能从这幅画中看出些许道理么?”
  朕点点头,又摇摇头,犹豫道:“第一眼看到此画,朕似乎心有所悟,但细观之下,又彷佛有种种艰涩,难以言明。”
  黄月英横过双手,将画悬贴于壁上,道:“你们且看,这个男子肩上所负的,表面看是行囊,其实却是一个男子汉的担当与重任。当今乱世,人心日坏,勇于担当任事者愈少,明哲保身者愈多。世人熙熙,尽皆享乐在前、吃苦在后,遇事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贪名慕利之下,敢于挑起千斤重担,被认为只有傻瓜、痴人才会做的事。”
  黄月英说到这儿,顿了顿,目视于朕,自语道:“傻瓜,痴人……嘿嘿,举世皆巧人,独缺痴汉子。唯有痴,故举世皆爱钱,痴人不知爱也;唯有痴,故举世最惜死,痴人不知怕也。要成就一番大事业,要的就是这股痴劲。这其中的窍要,那些一叶障目、两耳塞豆者,又岂能明了?”
  她轻抚画幅,手指无声掠过残阳,继续道:“正因如此,举世所不敢任之劳怨,肯去承担而不辞者,就显得极为难能可贵。而身为君王,所肩负的更不仅仅是一己一家的责任,还有天下国家的担当。”
  朕听到此处,胸中好似透入一丝光亮,豁然开朗。原来黄月英是要借观画之机,指点朕关于人生观的问题。只听黄月英接着道:“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帝王以九五至尊,一念之下、一言之间,即可令风云变色、苍生改命。欲要有所担当有所作为,条件得天独厚。然则在此风雨如晦的乱世,相争不休、干戈不止,无边无涯的纷扰汇集起来,便成了艰险难测的前路。这条路荆棘遍布,古今同愁。要去担尽这古今愁,需要何等的气概,又是何等的悲壮,又该有多少的无奈!”
  她敛容正襟,道:“刘禅,老师知道大家都在背后叫你‘傻儿’,其实‘傻’并非什么可耻之事。木讷、迟钝,从另一面来看,也意味着单纯、真挚。正因了这纯、这真,傻儿反而能干成天下聪明人干不成的伟业。当全世界都在卖假货时,只有你一个人脚踏实地、童叟无欺,那么成功就与你近在咫尺了!”
  朕轻轻摇首,道:“国事政务皆决于丞相,朕年少无知,能干成什么大事业?”
  黄月英长叹一声,道:“我家相公,也就是你的相父,一心只想以武力统一天下。然而兵凶战危,就算真的被他灭曹吞吴,复兴汉室,人间却不知要流尽多少男儿血、寡妇泪。若能不战而谋和平统一,则国家幸甚、万民幸甚。陛下……”她将手掌按在朕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月英请陛下做一个有担当的千古一帝。如青竹一般,叶似剑锋而不外露,身躯微垂而不自卑,任它风狂雨骤,也能屹立不摇。风过不折、雨过不污,纵使古今万世愁也一肩担负,无怨无悔!”
  朕突觉一股热血在五脏翻沸,过往十六年,何曾有人对朕说过这番齐天气概的话语?何曾有人看到过朕的价值?朕举目望向远方:
  路,蜿蜒曲折,无尽伸展。
  远处半轮夕阳冉冉下沉,朕独负忧愁,在山路上逶迤跋涉。千载而下,无人知朕衷肠。
  一肩担尽古今愁,需要力量、需要毅力,更需要勇气!风风雨雨的历程,坎坎坷坷的道路,已不容朕选择卸下。直到某一天,步伐停在一个遥远而寂寞的尽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黄月英是继三娘、庞统之后,第三个对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产生巨大影响的人。她使我明白了一个男人、一个帝王的责任!朕所肩负的,不是耀武扬威地去征服、去杀戮、去蹂躏,而是春风化雨地去爱民、去恤物、去仁德。非战!和平!这两个词汇从此深深地在朕脑海中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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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革命家、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旅游家、表演艺术家、厚黑学派创始人之一、蜀汉人民的大救星刘玄德,因病医治无效,于章武三年四月二十四日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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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貮章:孟获与馒头


  乌飞兔走,光阴似箭,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间,朕与众兄弟在黄月英的教导下,习文知书、笃学不倦,不敢说肚子里装了八斗、五车之才,却也不再是曲学阿世之徒。军国政务上,相父也治理得井井有条。对外,安居平五路,遣邓芝与东吴重修盟好。对内,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又幸连年丰熟,两川百姓欣乐太平,老幼鼓腹讴歌,军需器械应用之物,无不完备;米满仓廒,财盈府库。
  这日放学无事,朕在后花园捉蟋蟀玩,捉住又放了,放了又捉回来,一连捉放了七次。蟋蟀终于忍不住哭了,哀求道:“您是诸葛亮吧?您认错了,俺不是孟获。”它边哭边逃,跳到石桌上摆的一盘馒头上,那馒头雪白绵软、口感香甜,朕特别爱吃。于是顺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想着这馒头的来历,朕禁不住抿嘴直乐。
  蜀汉建兴三年,益州飞报:蛮王孟获大起蛮兵十万,侵犯边境。相父与朕商议,决意打一场“自卫反击战”,先定南蛮,而后北伐,以图中原。
  铁马银盔,旌旗招展,蜀汉大军南征。二叔第三子关索,自鲍家庄来投,被任命为前部先锋;赵云、魏延为大将,王平、张翼为副将,总起川军五十万,浩浩荡荡深入南蛮之境。
  蛮王孟获闻报王师将至,聚三洞元帅商量。决定分兵四路,自己与三洞元帅各引五万蛮兵迎战。
  蜀军大营内,相父接到哨马飞报,乃命击鼓升帐,传众将议事。
  相父持令箭在手,目视帐中数十员猛将,道:“今蛮方分兵四路前来,吾欲设伏围之。但需要一名上将冒险诈败,将敌军诱进埋伏圈中。”他顿了顿,目光在众将身上逐一扫过,接着对魏延道:“文长,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去完成,如何?”
  魏延不满道:“啊?咋又是俺?咋回回都是俺?咋回回诈败都让俺去!”
  相父道:“文长一身是胆,向来都是我军中诱敌深入的最佳人选,你去最为合适。”
  魏延嘴一歪,道:“要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嘛。可以派关索、马谡去。”
  相父道:“年轻人没经验,脸皮也薄,诈败没你装得那么像。”
  魏延道:“那让王平、廖化去,他们胡子一大把,经验丰富。”
  相父道:“他们的名气哪有文长大,怕引不来敌军追击。”
  魏延侧着脑袋,瞥了子龙叔叔一眼,道:“论名气,赵将军那可是名扬天下,百战百胜,派他去绝对是个大香饵,不愁那些野蛮人不上钩。”
  相父道:“着啊!你也知道赵将军是百战百胜,从未败过一次。他去诈败,有人会上当吗?文长,反正你也败过多次了,再败一次又何妨?”
  魏延依然犹豫道:“这个……那个……”
  相父沉下脸来,呵斥道:“岂有此理。此乃军帐将令,令下如山,哪里容得你讨价还价,在这里磨叽扯皮,作者光这段已经写了一整页纸了,你还这个那个什么?”
  魏延头一垂,道:“唉,末将遵命。”
  他接过令箭,走出营帐,伸手摸了摸脑后那块反骨,只觉胸中有怒火在腾烧。
  烟尘滚滚,两军对圆,魏延提刀跃马,冲阵而出。他举目观望,只见孟获头顶嵌宝紫金冠、身穿缨络犀皮甲、足踏鹰嘴抹绿靴,倒也威风凛凛,派头十足。
  孟获胯下骑一头赤毛牛,昂然挑战道:“我乃南蛮大王孟获是也,对面来将通名!”
  魏延刀一竖,大声答道:“俺乃蜀汉六虎上将之一,都亭侯魏延魏文长是也!”
  孟获楞了楞,疑惑道:“且住!我只听说蜀军有五虎上将,何来六虎?”
  魏延道:“蛮子无知,俺乃候补。上阵拼命,随时没命,所以事先预备下候补很重要。”
  孟获哈哈大笑,讥讽道:“原来是个坐冷板凳的,老子不和跑龙套的交手,换个正印的来。”
  魏延泪流满面,仰天长叹,道:“还是倭国人最尊重俺啊!”
  孟获不解道:“你说什么?”
  魏延道:“你们这些野人,身处蛮荒之地,没玩过游戏机,因此有所不知。扶桑倭国出过一款游戏,名唤《吞食天地2赤壁之战》,里头就将俺魏延列为五虎上将之一,别提多威风了。”
  孟获冷笑数声,回顾左右蛮将道:“人都说蜀军军容严整,今观敌阵,旌旗杂乱、队伍交错,俱是老弱残兵。早知如此,吾反多时矣。小的们擂鼓助威,看我擒拿蜀将,以壮军势。”说罢拍牛舞刀,来取魏延。
  魏延大喝一声,抖擞精神,操刀迎战。只见他刀法娴熟,快如闪电;时如白蟒翻身、时如蛟龙出海,杀得孟获手忙脚乱,眼瞅着抵挡不住,拨牛便走。
  魏延杀得性起,在后紧追不舍,蜀营中一员偏将慌忙纵马上前,向魏延低声道:“魏将军,咱们今天是来诈败的,打了胜仗回去,要挨军法的。”
  魏延一激灵,登时醒悟,使力将马一压,战马吃不住劲,跌翻在地。他故意高声嚷道:“哎哟,不好,马失前蹄,吾命休矣。”魏延军齐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往后奔逃。孟获扭头看见,有便宜岂能不占?回兵来追。
  约赶二十余里,正追杀间,忽地伏兵四起,左有张嶷、右有关索,两面杀出,截断孟获归路。正中间一彪军当头拦住,为首大将乃常山赵子龙也。孟获大惊,进退无路,只得胡乱冲杀一阵,军心溃散,被赵云生擒活捉。
  赵云解孟获到大寨来见相父。相父教帐中排开七重围子手,刀枪剑戟,灿若霜雪;又执御赐黄金钺斧,曲柄伞盖,前后羽葆鼓吹,左右排开御林军,布列得十分严整。
  少顷,孟获押到。他见蜀军威仪堂堂,心下有些害怕,嘴头上却依然倔强,大声道:“诸葛奸人,以诈取胜,我不服!”
  魏延扬起海碗大的拳头,喝道:“大胆蛮徒,当俘虏还如此嚣张,以为俺不敢打你么?”
  赵云连忙摆手阻道:“文长不可。根据《日内瓦公约》,殴打俘虏是不人道的行为,要受到国际社会谴责的。”
  孟获听了,得意洋洋,脖子一梗,双眼圆睁,瞪着魏延。
  相父呵呵一笑,羽扇轻摇,指着孟获道:“汝且放心,我们不是美军,我们不虐囚。非但不虐待你,还给你好吃好喝呢。”说着羽扇一招,一名兵士捧着一碗乳白色液体,端到孟获面前。相父道:“请慢用。”
  孟获眼望相父,哼道:“诸葛奸人,你莫要献假殷勤,这碗是啥玩意儿?难不成你想毒死本王?”
  相父仰天笑道:“孟获,你今被俘,命悬吾手。我若有心要杀你,易如反掌,又何必弄得那么麻烦?这碗乳液,是本国特产的牛奶,滋味香浓、口感纯正,难道你不敢喝?”
  孟获最受不得激,高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岂惧区区一碗牛奶?”接过碗,“咕嘟咕嘟”将一碗牛奶全都灌进肚里。
  相父抚掌称许,道:“孟获,我敬你是条汉子。汝既不服,放汝归去,如何?”孟获道:“肯放我回去,定当再整军马,一决雌雄;若能再擒我,我心方服。”相父即令送还赤毛牛,派人护送出营,径归蛮寨而去。
  此乃诸葛亮一擒一纵孟获也。
  营中众将大为不解,魏延问道:“丞相,为何如此轻易就放了孟获?”相父道:“蛮人不服王化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叛,何日得靖?因此当以收服其心为上。”
  众将点头称是,赵云道:“孟获此去,定然招聚蛮军,再来厮杀,此番又用何计擒之?”
  相父捋须微笑,道:“此番无须费力,你们只管领兵抵敌。战阵之上,管保孟获自行弃刃受缚。”众将听了,半信半疑。
  过得数日,哨马来报,孟获又领十余万人,皆裸衣赤身,在阵前跃跃挑战。相父传令大开寨门,赵云、魏延、关索率军出战。
  战旗猎猎,军呼山动。孟获大吼一声,舞刀拍牛,直冲蜀阵厮杀。魏延骂道:“南蛮野人,前番饶尔不死,今日又来爷爷这儿喂刀么?”也举刀相迎。两人各展武艺,杀作一团。
  忽然,孟获面色铁青,架开魏延长刀,左手按住腰部,右手把刀一横,道:“且……且住……哎哟……我的腰疼……”话音颤抖,显得极为痛楚。
  魏延一愣,长刀守紧门户,全神戒备,道:“蛮子,你耍啥花头呢?”
  孟获痛得直冒冷汗,手一松,兵刃落地。他颤声道:“不……不是花头……我的腰,疼死了……”言犹未了,两眼翻白,“扑”一声从赤毛牛上倒撞下来。
  魏延乐了:“嘿,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朝后一挥手,上来四个刀斧手,将孟获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抬回营寨。
  赵云见孟获受执,银枪一举,蜀军金鼓齐鸣,奋勇向前。蛮兵失了头领,全都无心恋战,哗啦啦争相逃命,溃不成军。
  孟获二次被擒,押见相父。相父笑道:“孟获,今番又遭生擒,汝可服否?”孟获气鼓鼓道:“诸葛奸人,我孟获一身武艺,本想战阵上与你们明刀明枪地见个真章。哪知腰间忽然剧痛难忍,这才被魏延捡了便宜。此乃天败,非吾不能也,如何肯服!”
  相父羽扇一摆,示意给孟获松绑,道:“既如此说,那就再放汝回去。不过嘛,事不过三……”说着,两眼紧盯孟获。孟获道:“此番回去重整旗鼓,善用良谋。到那时若依然被擒,我必死心塌地而降。”
  相父道:“好!你走吧!”孟获手按后腰,哼哼唧唧地去了。
  营帐内众将又惊又喜,齐道:“丞相神机妙算,预言孟获此次将自行弃刃受缚,今日果然。不知丞相何以事先知晓?”
  相父冷笑道:“嘿嘿,上回我给孟获喝的那碗牛奶里,含有三聚氰胺。此奶唯我天朝上国独有,功效显著,喝了就长肾结石,不由得他不腰疼。到了战场上,自然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众将“哦”了一声,面面相觑,均感身上冷飕飕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此乃诸葛亮二擒二纵孟获也。
  次日,相父提兵大进,前军在马岱率领下,渡过泸水,向孟获蛮洞逼来。孟获在银坑洞中,聚集宗党千余人,商议对策。一干洞主、蛮将纷纷献计献策,馊主意、烂计谋叨叨了一箩筐。唯独其妻祝融夫人颦眉不语,暗想着心事。
  孟获铁汉柔情,见妻子缄默,心中关怀,乃上前问道:“夫人,你又在为哪部韩剧里的生离死别而忧伤思密达了?”
  祝融夫人摇摇头,孟获道:“不是韩剧,那么是日剧?”
  祝融夫人又轻轻摇首,道:“大王,如今时代的风潮已经变了,不兴韩流、日流,改兴华流了。”
  孟获哼了一声,道:“华流?嘿嘿,一个迄今都没有完成统一的国家,一个贪腐遍地的国家,一个贫富悬殊、物欲横流的国家,一个道德沦丧、世风萎靡的国家,一个人民买不起房、上不起学、看不起病的国家,兴什么流恐怕还言之尚早!”
  祝融夫人道:“发展的过程中,问题总会存在的。你看,像诸葛亮等高层领导,都在奋发图强、谋求昌盛了!”
  孟获恨恨道:“就可惜底下的贪官污吏、奸商恶霸一大堆,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又如何能令万邦衷心来朝,让四海心悦诚服呢?罢罢罢,我不与你说这些。看你倦容满面,若是身子骨不舒服,自去歇息吧。此间战事无须挂怀,我已与众将商议妥当,请八纳洞洞主木鹿大王、乌戈国国主兀突骨前来助战。此二人勇悍无敌,擒诸葛亮如利刀破竹也。”祝融夫人欲言又止,默然片刻,转身去了后洞。
  再说相父大军此时业已深入不毛,一面传令在三江城外下寨,一面唤赵云、魏延、马岱三将帐前听命。
  少顷,三将皆至。相父先吩咐赵云道:“子龙将军,我日间巡视地形,见有一谷,形如长蛇,名唤‘盘蛇谷’。光峭石壁,并无树木,中间出谷便是三江城大路。而今令你率兵去把住盘蛇谷两头,如此这般,依计而行。不得有误。”又吩咐马岱道:“马将军,与汝黑油柜车十辆,柜内之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半月为限,须一切完备。倘有走漏,定按军法严办。”两将躬身接令,退出帐外,自去办理。
  魏延问道:“丞相,他们都有了差遣,那俺做甚?难道这回又要俺去诱敌深入?”
  相父道:“不,此番无须你去诱敌深入,而是反过来,要你去深入敌后。你领本部军马,走羊肠小道,悄悄地插入孟获的后方,按兵不动。等天空中升起孔明灯时,立即杀出,直捣孟获老巢,绝其归路。”
  魏延听了,面红耳赤,老半天不答话。相父奇道:“文长,怎么不上来接令?”
  魏延期期艾艾道:“丞相,俺……俺家里有老婆了,不好那一口,你怎么能让俺插入孟获的后方呢?”
  相父一愣,拿出一柄大锤,当头给了魏延一下,骂道:“龌龊!”
  魏延领了将令,走出营帐,心中怏怏不乐:“每次打仗,大功劳都是别人领。俺不是诱敌,就是插入后方,专门给人打下手、干杂活。诸葛村夫自俺投奔刘备那日起,便对俺放心不下,实在令人着恼。”这般想着,再一次伸手摸了摸脑后那块反骨,只觉胸中的怒火已可烹油。
  孟获三度出战,左首木鹿大王,胯下骑一头大白象,身穿金珠缨络、腰悬两口蛮刀,领着一群虎豹豺狼,奔腾咆哮;右首兀突骨,身长丈二,头戴日月狼须帽,全身披挂生鳞甲,率藤甲兵三万,耀武扬威。孟获左顾右盼,得意洋洋,心想今日王牌尽出,看你诸葛奸人还有什么法子胜我!乃命金鼓齐鸣,列开阵势,气焰腾腾。
  相父这回亲自领兵出阵。他纶巾羽扇,鹤氅皂绦,端坐于四轮车上,举目凝望孟获军阵。孟获手指相父,大声道:“那车上坐的便是诸葛亮!若擒住此人,大事定矣!”木鹿大王蛮刀一挥,道:“孟兄弟且在此为我掠阵,看我生擒活捉诸葛亮!”说着手执蒂钟、催动白象,带着虎豹豺狼,从大旗下杀奔而出。
  蜀营中赵、魏、马三员上将,俱奉相父密令分头行事,不在阵前。相父道:“诸位将军,谁愿打头阵?”小将关索对王平、张嶷道:“今日一线男主角不在,正是我们二线演员上位的大好时机。二位将军,咱们戮力同心,并肩子齐上啊!”
  王平老成持重,细细观望一回,道:“小将军切莫冲动,对面的蛮将妖里妖气,王某上阵一生,未尝见此等人物。还是小心为上。”
  关索嘴一撇,不屑道:“似你如此胆小,难怪做一辈子副将了。”向张嶷递个眼色,两人纵马跃出。
  木鹿大王见蜀将来战,也不答话,手摇蒂钟,口中念起咒语,忽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声画角响,身后虎豹豺狼、毒蛇野兽,张牙舞爪猛冲过来。关索、张嶷被冲得阵脚大乱,往后便退,猛兽直入中军,向相父车前践踏狂奔。
  关索心中大悔,心道丞相若有意外,当真万死难辞己咎。遥遥望见一头猛虎呼啸风生,铜头铁爪,将护卫丞相的精兵打得落花流水,一个虎跃,恶狠狠地扑向丞相。眼看丞相危在旦夕,关索和诸将不由得惊呼出声。
  突地,一道黑影闪动,一人迅捷无比朝猛虎直扑过去,身子在相父车前一挡,双掌对准虎头一拍,那猛虎痛吼一声,翻身倒地,挣扎了几下,口吐白沫,登时气绝。
  木鹿大王大吃一惊,痛心道:“啊呀!我打小辛辛苦苦养大的华南宝虎哟,竟然一拍就没了,痛煞我也!”
  趁着蛮兵慌乱之际,关索拼死杀出兽围,王平令弓弩手射住阵脚,众将纷纷聚拢到中军,向相父请安。
  关索挤到四轮车前,见拍死猛虎的是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体形瘦高、发须微白,双目炯炯有神。关索翻身下拜,口中道:“多谢义士出手相助。敢问义士贵姓大名?关某日后定竭力以报。”
  那汉子一拍胸膛,道:“好说好说。免贵姓周,双字振聋!”
  “啊!”相父与众将齐都肃然起敬。关索惊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振聋周前辈,失敬失敬。您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振聋发聩,难怪一身惊人艺业,使人望而生叹!”
  周振聋朗声道:“将军过奖了。周某人专拍华南虎,今日总算是学以致用、专业对口,为周家扬眉吐气了一番。请诸位将军为我作证,看谁还敢中伤老子拍虎造假!”
  关索恭恭敬敬道:“周前辈,那蛮人的驱兽战法甚是难敌,您既擅长拍虎,想来其它猛兽也不在话下。能请你把木鹿大王也拍掉吗?此人惯用妖法,若不早除,后患无穷。”
  周振聋头一甩,做潇洒状,道:“老子华南虎都敢拍,拍个把人算啥!再说了,他会做法,难道我不会?”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年画,铺在地上。关索仔细看那年画,见上头画着木鹿大王和他驯养的野兽。关索不解道:“周前辈,这是何意?”周振聋笑道:“别急,且看周某施展独门绝技。想当年拍虎成名,咱靠的就是它。”又从怀中摸出一杆画笔,伸到嘴里用舌头舔了舔,然后在年画上横一道竖一道涂抹起来。说也奇怪,画中木鹿大王的身体渐渐地变成了透明,接着像空气一样消失了,只在画面中留下一个空白的身体轮廓。周振聋又用笔在空白处补画上蓝天白云、飞禽走兽,看上去天衣无缝,就彷佛这张画里,从来不曾有过木鹿大王一般。
  再说木鹿大王目睹华南虎被拍死,正自神伤,忽然感到身体有些不对劲,用手上上下下一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自己的身子正一点一点地慢慢消失掉。他双目流泪,对孟获道:“孟兄弟,今番要与你永别了。未料蜀营中竟藏龙卧虎,有高手会使失传已久的‘PS大法’,吾命休矣!”说完悲叹一声,又不甘心地虎吼一声,在孟获和兀突骨眼前活生生地凭空蒸发了。
  孟获瞠目结舌,见木鹿大王以驱虎逐豹之能,竟被活活地PS没了,看来蜀军中奇人异士不少。他目视兀突骨,兀突骨恨声道:“贤弟勿忧,待我为木鹿大王报仇!”手中钢叉一挥,引麾下乌戈国藤甲军向蜀阵冲杀过去。蜀兵举刀枪迎战,哪知刀砍枪刺,触到藤甲皆不能入。又以弩箭疾射,亦不能透。蜀兵人人惊惧,纷纷败走。相父却不勒令后军阻拦溃兵,只唤王平上前听令。王平领了机宜, 引败兵向盘蛇谷退却。
  兀突骨见蜀军溃退,大喜过望,待要随后追杀,孟获劝道:“国主小心,诸葛亮多有诡计,前次故意诈败,诱我上当。今日之败,恐怕又有埋伏,不可轻进。”兀突骨哈哈大笑,道:“贤弟过虑了,蜀军此番乃是真败。你看他们步履杂沓、旗帜纷乱,绝然不是伪装。”孟获留心观察,笑道:“确是如此,藤甲军刀枪不入,诸葛亮计穷矣!只此一击,大事可定!”遂不疑有他。
  兀突骨骑象当先,催军追赶蜀兵,直追入盘蛇谷。在谷中行到半途,忽地山头横木乱石当头滚下,垒断谷口,十辆黑油柜车拦在当路。兀突骨不由心慌,急命小兵推开柜车。小兵正要上前,噼里啪啦一阵爆响,柜车后面涌出一彪人马,为首者马岱。马前大旗高挑,上书“川味烧烤”四个大字。兀突骨大惊,忙教退兵,只闻后军发喊,又是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一彪人马斜刺里杀出,截断退路,领头者却是赵云。仍然是大旗高挑,上书五个大字:诸葛铁板烧。
  一阵清越的笑声自高处朗朗传来,相父坐在四轮车上,由兵士推着,缓缓从盘蛇谷上方的山坳里转出。兀突骨眼见进退无路,戟指大骂道:“诸葛奸人,不敢真刀真枪明打,又使奸计诈人!”相父笑道:“不错,自古兵不厌诈,我此番不但要诈你,更要‘炸’你。你且看,柜车里装的是什么?”
  马岱长枪一挑,掀开其中五辆黑油柜车的车门,兀突骨与众藤甲兵探首张望,登时个个倒吸一口凉气。车中装满了火药干柴、硫磺铁炮,只要一点火,满谷炸响,藤甲最易燃烧,立时便是灭顶之灾。
  兀突骨吓得面青唇白,直愣愣地望着相父,说不出话来。相父见他已被镇住,说道:“兀突骨,我军南征,只为收服孟获,令之永不再反,绝不欲多所杀伤。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现在指条明路给你,走不走就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兀突骨瞪目不语,面上却流露出心动的神情。相父微微一笑,羽扇一挥,马岱又打开其余五辆黑油柜车的车门,这回装的物事却大不相同,乃是新鲜的牛羊鱼虾、鸭翅鸡尖等食材,还有盐巴酱料、木炭烤架等配具。兀突骨大惑,道:“诸葛奸人,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相父手指那些食物,道:“兀突骨,你肯受孟获之邀前来助战,无非是得了他的钱财,要与他消灾。只可叹你赚的乃是刀头舔血的玩命钱,稍有不慎,便要搭上自家性命,那可不值。而今我指点你一门生意,既安逸又能稳赚不赔。”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我往日在南阳躬耕之时,也曾精研饮食之道,特别于烤炙一道,颇有心得。此册上记载了我料理烧烤的诸般经验,调味搭配、选料燔烧,无不记录备细。你若肯弃战言和,我便将它传于你,你拿去开几十家连锁店,正经赚钱,岂不比打打杀杀,朝不保夕强?”
  兀突骨犹疑道:“说是如此说,岂有那么好赚之理?外头日式铁板烧、法式铁板烧、无烟烧烤、涮烫烧烤,名目繁多,竞争激烈,单靠你这小册子,莫说发财,怕养家糊口都难。”
  相父哈哈一笑,道:“你真是‘空怀一身宝,偏向他人索明珠’啊!”
  兀突骨奇道:“你说我有宝?什么宝?”相父朝他身上努努嘴,道:“你们藤甲军身上穿的就是宝。向闻这些藤甲,乃是用取自山涧石壁的百年老藤制成,浸于油中半年,取出晒之,晒干复浸,凡十余遍,才造成藤甲。而要烧烤出美味,不仅食材要好,火候与木炭的掌握选取更为重要。你们既有精制的藤木,难道定要拿来造甲?若做成烧炭,不但易燃易热,且烤制时独特的藤香渗入肉中,风味绝佳,他人所不能及。如此一来,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还愁没有生意?”
  他顿了顿,又指着兀突骨手中钢叉,道:“你们所使的钢叉,也是一宝。倘若稍加改良,缩小尺寸,就是极好的叉烧工具,趁手耐热,用来穿串烤肉,最是合适不过。你瞧,处处留心皆学问,就看你肯不肯动脑。”温言至此,突地脸色一变,厉声道:“良言已然劝罢。总之,今日不是你去烤肉,就是你自己变成烤肉,你选吧!”
  兀突骨仰天长叹,把钢叉一抛,道:“罢了,罢了。诸葛亮果然天纵奇才,我只知穿藤甲舞钢叉,杀人如麻。他却懂得用藤甲钢叉做烤肉生意,不服不行啊!”遂诚心悦服,向相父三拜致礼,取了那本薄册,率兵鱼贯出谷,自回乌戈国去了。
  后来兀突骨潜心研习烤炙技艺,将藤甲烧为藤炭、钢叉改为肉叉,终令“藤甲烧烤”风靡大西南,为中华美食大家庭又增添了一朵奇葩。
  罗贯中著《三国》,见此文章,也仰天长叹,把笔一抛,道:“罢了,罢了。王新禧撰《后三国》,兀突骨竟成一代烧烤大师,孔明由此免去火烧藤甲之惨,既阴德无损,又成全了仁义之名。妙也!”
  孟获败不旋踵,接二连三损兵折将、丧城失地,强援又或亡或退,再也无心恋战,带着残兵扒山越岭,逃回银坑洞。
  入得洞中,见妻子祝融夫人与弟孟优俱在,忙催促道:“快,快收拾细软金银,蜀军转眼便至,咱们一起逃到缅甸去。”祝融夫人与孟优对视一眼,各自会意。祝融夫人取过酒壶,斟满一碗酒,端给孟获道:“大王,蜀军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到,你且歇歇,喝碗酒压压惊!”
  孟获跑得气喘吁吁,正自口渴,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他抹抹嘴,向周围的蛮兵蛮将下令道:“孩儿们,速速收拾洞府,咱们即刻上路。”蛮兵蛮将却不听他命令,一齐将目光望着祝融夫人。孟获疑道:“夫人,这……”突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仰后便倒。孟获大惊,以手撑地,骇道:“夫人,你竟在酒里下药……为什么?为什么?”
  祝融夫人情绪激动,高声道:“因为我是中国人!”她手掌连拍三下,道:“有请魏将军。”洞后脚步声响,衣甲窸窣,转出一人,正是魏延。
  孟获情知中计,待要劝妻子回心转意,禁不住药力上冲,昏了过去。
  等到迷迷糊糊醒转来,想动动身子,立时察觉四肢被绳索牢牢缚住,动弹不得。孟获努力睁开双眼,朦朦胧胧间听到妻子正同魏延说话,他挣扎着坐起,叱道:“贱人,卖夫求荣,实在气煞本王也!”
  祝融夫人见孟获苏醒,双眸噙泪,俯身搂住夫君肩膀,软语劝道:“大王,你骂我卖夫求荣,我却要责备你卖国求荣。你我虽不是汉人,却是中国人!岂可为了一己私利,干那分裂国家、破坏统一的不义之事?妾身虽是女流,也明白民族团结、和睦共存的重要性。我是不忍心再看到兵连祸结、族人遭殃,才与诸葛孔明合作,将你擒拿。妾身所为,尽是为了国家人民,请大王三思。”
  孟获沉默,抬头见孟优垂手站在祝融夫人身旁,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个棒槌,平日也不像那么有觉悟的,孔明给了你什么好处,也来出卖我?”
  孟优咧嘴笑道:“哥,还真有好处。诸葛丞相介绍我去好莱坞拍《鲁宾逊漂流记》,扮演片中的野人。我琢磨着,跟着你造反是当野人,拍电影也是当野人,那还不如当个有前途的野人。”
  孟获喟然长叹,环顾身周,众叛亲离,不由得惭愧万分。他对魏延道:“魏将军,可否请你家丞相来见上一面?”魏延哼哼两声,道:“丞相面羞,不欲与汝相见。他此刻正在网上下围棋,特令俺来放汝回去,再招人马一决胜负。汝可速去。”
  孟获道:“下围棋?你家丞相也下网络围棋么?请将军带我到丞相帐中,我要面见丞相谢罪。”魏延点头应允,带着孟获来到相父营帐内。相父正在“三国山寨网”连线下围棋,聚精会神,全然不觉孟获已到身后。孟获探头探脑,看到相父在网上的ID,突然尖叫起来:“哆啦A梦,竟然是你!?”
  相父一惊,回头见是孟获,疑惑道:“难道……难道你是大雄?”
  孟获高兴地直跳起来,嚷道:“对啊,我就是大雄。三年来在网上跟你下了七十局围棋,局局皆输的大雄!”
  相父也颇为兴奋,道:“网络真是神奇啊。没想到真实世界里的敌人,在网络里反而是过命的交情,默契的棋友。”
  孟获道:“唉,我早该想到哆啦A梦就是诸葛孔明了!你的战术像极了你的棋风,布局绵密、诡黠多变、智计百出,整整七十局,我没一局能胜你。”
  相父道:“那你可服了么?”
  孟获一屈膝,扑通跪下,道:“服!这回真服了!丞相天威,真是牛——A和C之间。我彻底服输了。从今而后,南人永不复反!”
  相父扶起孟获,道:“这就对啦。你生性桀骜不驯,自视勇力超群,以后若要争胜,可常到网上下棋,咱们继续切磋。何苦真人PK,杀得血流成河呢?”
  孟获再三谢罪,相父温言抚慰。随后设宴庆贺,就令孟获永为洞主,所夺之地,尽皆退还。孟获与祝融夫人及诸蛮兵,无不感戴,酒宴后欢欣而去。自此蛮人心悦诚服,南方平定。
  次日一早,相父传令班师回朝。马谡手捧《三国演义》,问道:“丞相,书上说,降服南蛮,须当七擒七纵孟获,方毕全功。今时只擒了三回,缘何就要班师了?”这马谡最爱看书,装了一肚子的书虫,咬文嚼字,凡事均以“书上说”为标准。
  相父微笑道:“幼常,我且问你,那孟获第三次是被谁擒来的?”马谡道:“有目共睹,是祝融夫人擒来。”相父又问:“那祝融夫人是孟获何人?”马谡道:“众所周知,她是孟获之妻。”
  相父羽扇轻拍马谡肩膀,道:“着啊!这不正是‘妻擒孟获’么!”
  马谡哑然,半晌方道:“这也行?可是书上说……”
  相父打断他的话,道:“幼常,你要记住,尽信书不如无书。凡事都要懂得因地制宜,权衡变通。《三国演义》是大制作,预算充足,七擒孟获自是没问题。但咱们的《傻儿皇帝》是小成本投资,只能变通为‘妻擒孟获’。为人处世,要学会不囿于陈式,才能长视久安,立于不败之地。”
  马谡点头唯唯,心里却不以为然。正因这不以为然,日后不但坏了相父的北伐大业,也坏掉了他自己一条性命。
  相父班师回蜀,孟获率大小洞主酋长,罗拜相送。大军一路北归,行至泸水,忽然阴云四合,水面上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军不能渡。相父遂请孟获问之。
  孟获道:“这是河神在发威猖祸。要想过河,需用七七四十九颗人头并黑牛白羊祭之,方能风恬浪静,平安渡过。”相父道:“吾今与汝和睦,安可妄杀蛮人?”于是用心思索,唤来军厨,教他们把面粉加水、白糖调匀,和成面团,发酵后揉透揉匀,塑成人头形状,放入蒸笼里蒸熟。那成品甜香雪白,富有弹性。孟获与众蜀将吃了几个,赞不绝口。相父便取“蛮头”谐音,将这种新食品命名为“馒头”。
  当夜于泸水岸上,蜀军设香案、铺祭物,将馒头、牛羊陈设于地。三更时分,相父金冠鹤氅,亲自临祭。诵读祭文毕,将馒头尽付于泸水中。次晨果然云收雾散、风息浪平,蜀军安然渡过泸水。
  行到永昌,忽然已经分手的孟获又从后面追了上来。相父接迎道:“孟王无须客气,既已告别,不必再长途远送了。”
  孟获喜形于色,道:“丞相,我不是来送别的,而是来报喜的。”
  相父道:“哦?喜从何来?”
  孟获手里拿着几个馒头,道:“天朝上国的食物果然与众不同,先前牛奶里有三聚氰胺,而今馒头里又添加了敌敌畏、增白剂、增筋剂、吊白块、色素、滑石粉,硬是把为祸一方的河神给毒死了。多谢丞相为民除害,泸水再无猖祸矣!”
  相父目瞪口呆,慌忙同孟获拱手道别。心想回国之后,必须狠抓食品卫生安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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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作者这回更新颇有深意。虽然笑料不断,但是却夹杂着辛辣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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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叁章: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春日迟迟,人心悄悄。自因窥觏,长役梦魂。牵兮绕兮,夜夜难消。
  朕十八岁了,正是蜜桃成熟时。
  有一天,黄老师问朕人生有什么追求?我回答金钱和美女,她拉下脸,让朕去罚站。后来又有一天,黄老师又问朕人生有什么追求?我回答事业与爱情,她高兴地表扬了朕,还奖朕一朵小红花。
  朕胸前戴着小红花,心里揣着一团火,想起老爹曾经说过:美好的人生,应该是事业爱情两圆满。男人,事业是第一位的,有了事业自然情花开,开灿烂。所以他才拼命地打天下,终于有资本讨了四房老婆,个个绝色,也算不枉此生。可是朕贵为天子,一出生便注定要继承帝王事业,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独缺的,唯有那用激素与荷尔蒙凝结成的圣品——爱情!
  啊,爱情,美妙的爱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朕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她。可是她的心中,是否有一个我?
  朕情丝一缕,飘飘扬扬,遂有感而发,即兴吟了一首长诗,诗云:
  
  “地球傻傻地围着太阳绕,逃不出引力的圈套;
  蛤蟆默默地追着天鹅跑,天鹅肉到底啥味道?
  我每天都在祈祷,白雪公主会来到。
  我发出爱的信号,可是她还没收到;
  我敞开爱的怀抱,她假装看不到。
  啊~啊~(颤音),十一月十一号,
  爱情的路该怎么找?
  用寂寞调酒,就这样醉倒!”
  
  内侍黄皓常随朕之左右,主要工作就是捧屁拍马。当即大声赞道:“好湿,真是好湿!”
  朕黯然神伤,斜睨他一眼,叹道:“唉,你不懂。朕吟的不是诗,是寂寞……”
  我是皇帝,皇帝是我,谁能奈何得了我?可是我依然败给了寂寞。
  寂寞是什么?寂寞是没有人陪,夜深人静,却无说知心话的人;寂寞是午夜梦回,翻个身,原来床铺这么大,只能把身体蜷在一角,不敢呼吸;寂寞是你踢掉被子,没有人帮你盖好,于是第二天流涕鼻塞,感冒躺倒。寂寞,又不同于孤独,一个人的时候是孤独,想一个人的时候才叫寂寞。孤独是水池里只有一条鱼,寂寞则是水池里什么也没有。莺莺,朕的心中因为想你而寂寞,因为念你而空落落,你可知否?
  不知不觉,夏尽秋来,相父南征奏凯,班师回朝。捷报传至成都,群臣兴奋,朕龙心大悦,颁令重赏三军,并在御花园设庆功太平筵,君臣同乐,齐共一醉。朕还恩准文武百官,可以携带女眷赴宴。其实朕是别有用心,只为了见到梦中的她。
  是日,御花园中宴开百席,珍馐罗列、佳肴纷呈;瑶台龠舞笙鼓,亭阁宫娥奉爵。群臣放开拘谨,载号载呶,人人尽欢。朕却翘首伸颈,渴盼着她早点出现。须知朕自登基以来,贵为九五至尊,出入戒备森严,羽林郎、虎贲卫前呼后拥,再也不似以往般自由自在。她又是待字阁中的大家闺秀,我们等闲万难见上一面。
  终于,远远地,朕看到张苞迈着八字步,带着两个妹妹进了半月形的园门。朕赶忙迎上去,亲热地叫道:“莺莺,你来啦!”
  “嗯,俺姐来啦,俺也来啦。”不等张莺莺答话,一张粗黑的大饼脸从旁粘了上来,几乎与朕来了个面贴面。黑脸上的小眼珠滴溜溜地将朕由头到脚扫了一遍,大嘴一咧,笑道:“阿斗,你又长胖啦,圆鼓鼓地像只熊猫,好可爱哦!”说着上下其手,要来捏朕的胖脸。不消说,这位自然是朕的冤家张燕燕了。莺莺燕燕把臂同来,朕的眼里却只有莺歌,不见燕舞。
  朕随手从石桌上操起一壶酒,塞到张燕燕手里,臂一伸,将她拨退数步,随即满面堆笑,对张莺莺道:“莺莺,许久不见,朕怪念叨你的,为此朕还特意写了首诗,你听:啊~啊~(颤音),你在寂寞的秋天离去,照应了我寂寞的来;本以为留下你的笑靥,就能留下回忆,谁知回忆偏偏只在梦里出现,忽隐忽现。”
  “呕……呕……”张苞突然低头狂吐。朕关切地问道:“三弟,你肚子不舒服吗?是不是没吃早饭?”张苞边吐边答道:“大哥,你的诗太酸了,俺听了胃难受……”
  张莺莺抿嘴笑道:“多时不见,陛下比以前更风趣了。哎呀,你们看这园里的牡丹、海棠、百合,还有芙蓉、珙桐、月季,开得花团锦簇,都是顶稀有的品种哩,怕是只有在皇宫才能赏到吧?莺莺真是托陛下的福了。”
  她俏立花丛中,花衬人艳、人比花娇,看得朕春心一阵阵荡漾,真想扑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将心底最深最深的秘密告诉她:“孩子他妈,你就别和朕玩捉迷藏了。咱们这辈子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可是,圣人有云:“人生在世,何自别于禽兽?礼教大防也!”所以,要矜持、要淡定,要拐弯抹角。朕谨遵圣人教诲,兜了好大一个弯,问道:“莺莺,可以向你问个路吗?”
  张莺莺道:“陛下想去哪里,但问无妨。”
  朕腼腆道:“去你心里的路,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张莺莺晕生双颊,娇羞一笑,摆弄着裙边的小饰物,低首不答。朕呆呆地凝视着她,如痴如醉。偏偏张燕燕好死不死,又自作多情地凑了上来,瓮声粗气道:“阿斗,俺心里这条路你啥时候来走走嘛,俺乐意一辈子给你当导游。”
  唉,我爱的人不知谁属,爱我的人惨不忍睹。
  朕见张燕燕手里还拎着朕刚才塞给她的酒壶,便拿过来,委婉道:“燕燕,你为人大大咧咧,就像这时常硌嘣作响的酒盖;朕体胖腰圆,就好比这矮脚广腹的酒壶。酒壶中,装的是美酒;朕的心中,装的是‘女儿红’。而酒盖和酒壶成日里磕磕碰碰、吵吵闹闹,是不会美满的。”
  张燕燕嘟着嘴,突然一把夺过酒壶,掀开酒盖,又盖上,道:“你瞧,酒盖盖到酒壶上,严丝合缝,这说明酒盖与酒壶才是日日相对的佳配。壶里的‘女儿红’,人人爱饮,越倒越少,到最后美酒倾尽、红颜老去,看你拿什么陶醉一生!”
  朕两手一摊,道:“燕燕,到底朕有哪一点值得你欣赏呢?”
  张燕燕微笑道:“俺就喜欢你像莲藕一样!”
  “莲藕?”
  “对啊,像莲藕一样,节节中空,没有心机;洁白不染,甜而多汁。好纯好纯。”
  朕讪笑道:“好纯好纯?是好蠢好蠢吧?没有心机,那不是‘纯’,别人都管那叫‘傻’。”
  “不!”张燕燕斩钉截铁:“就是纯!和大人在一起时像大人,和孩子在一起时像孩子,和狗在一起时像狗。这种发自内心不含杂质的纯,市侩的俗人是看不到的!”
  朕一愣,没想到平时粗豪的张燕燕,竟有如此见地,心下不禁略微有些感动。
  张燕燕忽然收起须眉做派,扭捏道:“其实……其实俺们是有缘分的。在七岁那一年,俺就喜欢上你了……那时俺就发誓,非君不嫁……”
  朕闻此言,如雷轰顶,霎时间心惊肉跳、惊魂胆落、惊惶失色、一鸣惊人、惊天动地、惊涛骇浪,惊得又开始乱用成语了。急忙惊问道:“什么?七岁?你也太夸张了,那时朕还不认识你吧?”
  张燕燕脸色一变,悲声道:“你忘了吗?你全忘了吗?那一年,那一天,那一个浪漫的时刻;那口缸,那块石,那一个潇洒的你!”
  朕默然呆立,回想往事,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只好摇首道:“茫茫山,滔滔水,年华走过,记不起去时路。哪一年?哪一天?哪口缸?哪块石?请你说个明白处。”
  张燕燕哀伤道:“原来你真的忘了。也罢,待俺将前尘影事说分明,望陛下再回眸记忆良缘。这正是:画意无明偏着眼,春光有路暗抬头。傍人不识扁舟意,好风却要送佳期。咦,苞哥,你怎么又吐了?”
  张苞怒道:“燕妹,好好说话!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诗人。诗人最适合去医院帮忙洗胃,只要他们一念诗,病人立刻吐啊吐,一会儿肠胃就清空了。”
  张燕燕脸一红,道:“人家阿斗就经常作诗,俺学着赋诗,也是想跟他合拍嘛。”朕慌忙道:“你还是回复本色好,不然朕也要吐了。”
  张燕燕道:“那好,俺就直说了。早些年,俺爹追随先帝东荡西杀,时常不在家中。俺娘拉扯着俺们兄妹三人,虽说是将门家眷,可也过活得不容易。再加上俺哥小时候特淘气,俺娘要分心照料,难免顾此失彼。俺七岁那年,娘带着俺去城里一家大染房挑选布料,那个染房的后院里有几十个又高又大的染布大缸。俺趁娘不注意,跑到后院,爬上缸沿玩耍,结果一不小心,掉进了缸里。哎哟亲娘嗨,那缸叫一个大,那水叫一个深,俺扑腾扑腾爬不出来,急得大喊救命。哪知叫了半天也无人来救。俺气力不继,眼看着便要支撑不住,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发誓道:如果有人将俺救出大缸,若是女子,俺便与她结为金兰;若是男子,俺长大了就以身相许,嫁给他。”
  她说到这里,双眼秋波流动,脉脉含情地望向朕,朕急忙别转脸,避免与她四目相对。耳中听她继续说道:“真是天开眼哪!就在俺即将支持不住时,只听缸外‘砰砰砰’连声震响,一个男孩高声喊道:‘小妹妹不要怕,我来救你了!’他的声音质朴纯厚,俺一辈子也忘不了。
  “缸外‘砰砰砰’的声音连续不断,越来越响。俺记得大缸旁边放着不少大石头,是用来压布料的。那男孩此刻一定在用大石头砸缸,砸得砰砰直响。俺心里激动万分,真想早点出去,好好瞧瞧是谁救了俺。
  “砸呀砸,砸呀砸,终于,大缸被砸开了一道口子,缸里的水从裂缝里哗哗流走,水位慢慢下降。但那个男孩怕口子太小,水流太慢,还在使劲地砸着缸。俺从裂缝中往外一瞅,只见一个憨头憨脑的胖男孩正拼命地用自己的脑袋撞那口大缸。俺心里登时热乎乎地,这个男孩真好,为了救俺竟拿头撞缸,难怪砸缸的声音,是‘砰砰砰’,而不是‘哐当哐当’了。后来俺看清了那个男孩的面目,就是阿斗你啊!可惜你用力过度,撞得满头是血,把俺救出来后就晕了过去。”
  张燕燕说完这段往事,旁听众人沉默片刻,突然哭笑声同时爆发,“呜呜呜、哈哈哈”响成一片。哭者是张苞,笑者却是诸葛瞻。原来他在大家凝神倾听时,已悄悄踱到了朕身后。
  张苞眼一瞪,对诸葛瞻道:“你笑什么?”诸葛瞻道:“那你又哭什么!”
  张苞抹着鼻涕道:“俺为大哥撞出一头包而哭。大哥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小小年纪就懂得见义勇为,助人为乐。”
  诸葛瞻笑道:“见义勇为固然值得夸奖,可也得讲究方法。放着缸旁一大堆石头不用,偏要以头砸缸,那就真的太——纯——了。”他故意把“纯”的发音拉得长长的,朕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与“纯”同音的字,也不去理会他,心里只想着,怎么对当时“撞缸救人”的壮举一点印象也无呢?难道是因为撞晕了头,导致朕部分记忆丧失?
  张燕燕双手一叉腰,道:“所以啊,阿斗,咱们的缘分是天注定的,没跑。你今年十八,俺今年十七,正是适婚之年,你禀明太后,把俺娶了吧!俺最好明天就过门!”
  朕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心道你也太急了,这不是强买强卖么?遂婉言道:“燕燕,婚姻是要有感情基础的,两情相悦才能姻缘美满。咱们接触不多、了解不深,终身大事还须从长计议。”
  张燕燕嘴一扁,眼眶含泪,怨声道:“这么说,你是不肯答允了?你!你无情你残酷你自私!”
  朕辩道:“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自私?”
  张燕燕道:“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残酷?哪里不自私?”
  朕不悦道:“我就算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残酷再怎么自私,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残酷更自私!”
  张燕燕道:“我会比你无情?比你残酷?比你自私?你才是我见过最无情最残酷最自私的人!”
  朕道:“我绝对没你无情没你残酷没你自私!”
  张燕燕道:“好,既然你说我无情我残酷我自私,我就无情给你看残酷给你看自私给你看!”
  朕一哼,道:“看吧,还说你不无情不残酷不自私?现在完全展现你无情残酷自私的一面了吧!”
  旁观众人精神崩溃,纷纷跪地,向天求道:“饶了我们吧!琼瑶阿姨。”
  张燕燕咬着嘴唇,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吼道:“俺是将门虎女,不喜欢弯来拐去,俺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说完猛地一个饿虎扑食,抢到朕的跟前,“啵”一声,重重地亲了朕一口。
  朕大惊失色,慌道:“你,你竟然夺走了朕的初吻……”
  张苞嘴一咧,笑道:“不要紧。大哥,你还有贞操!”
  张燕燕乐滋滋地道:“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朕回道:“惊喜?女人的惊喜,就是男人的惊吓!人家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为何你少女情怀那么湿?”说着使劲擦拭脸颊被亲吻的部位。
  张燕燕见状,真的生气了,她怒目圆睁,道:“刘禅,你来看这是什么字?”伸出食指,往酒杯里蘸了酒水,在石桌上写了个字。朕一看,是个“恋”字!
  张燕燕道:“俺告诉你,‘恋’是个很强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取自‘变态’的‘变’,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所以‘恋’就是一种另类的变态。你不要把俺弄得变态了,到时候有你好受的。哼!”言罢脚一跺,转身飞奔离去。任凭张苞怎么叫唤,也不回头。
  唉,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张燕燕把真心话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了,可是朕却不敢像她那样直接了当。朕无可奈何,目视张莺莺,眼神中满是期待。
  张莺莺嫣然一笑,道:“想当年,黄月英阿姨以一句‘凭什么郎才女貌,今儿个我要女才郎貌’,引得丞相亲自提亲,得谐鸳盟。现如今,前辈风流许再攀,陛下若真的有心凤求凰,请好好做一番大事业,凭着才干,让天下人颔首称赞,届时自然良缘可期,佳偶必成。”说着,她从颈中解下一块小小的翠绿玉佩,轻轻放在朕的手心。玉色苍翠,微风细吹,一抹春光于凝眸中,在她如水的目光中悄然洇开。
  朕久久凝望着玉佩,幸福只有这么一点,捧在手心,舍不得收起。
  人生际遇常如水,缘世漂泊浮萍浅。本意轻携汝素手,怎料独钓离愁归。
  朕唯有等待。等待,就有希望;等待,是生命中最美丽的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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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3 10:1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寫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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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4 23:34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廿肆章:最聪明与最傻


  投胎绝对是门技术活。
  这一点,您不得不承认。
  有的人,聪慧颖悟、才华横溢,却因为出身卑微,不得出头,一生默默无闻,湮于俗尘。
  有的人,脑满肠肥、庸碌无能,只因为投胎投得好,于是高官得做、美女得骑,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
  人世间,就是这么不平等。
  不平等,你徒唤奈何?
  父亲大人总是教导我说,拼搏很重要,但有时候“拼爹”才是关键。你使尽吃奶的力气,拼了小命,所得仍然不及他人之万一。不是因为你差劲,而是因为人家的爹比你的爹牛。所以说,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老爸。
  就譬如阿斗,周所周知,呆懵蠢笨、Very foolish、Very naive,只因为投胎的时候福星高照,于是奋斗的过程全部省略,一步登天,高高在上。而某些人,空负绝顶聪明、一身才学,却无以施展,徒然叹息,抑郁何堪!
   ——选自《诸葛瞻日记》
  朕翻着这本日记,心底一阵阵泛寒,黄皓谄媚地笑着,在一旁恭敬侍立。朕猛地将日记朝御案上一摔,厉声斥道:“大胆黄皓,竟然擅自抄录廷臣笔记,你可知要尊重个人隐私权么?”
  黄皓从容道:“陛下,臣不知什么隐私权。臣只知忠于陛下,一切不利于陛下的言行,都要查察清楚,详细禀告,方不负陛下将‘刻胳膊’交托给臣负责的重任!”说着,他挽起袖管,露出胳膊,胳膊上纹刻着一只夜枭(猫头鹰)。那夜枭猫脸鹰身,眼如铜铃、嘴似镰刀、脚爪锋利像铁钩,甚是可怖。所有“刻胳膊”的成员,在胳膊上都纹刻着同样的夜枭。
  朕默然,挥挥手,让黄皓退下,独自伫立御书房中,心绪纷乱。
  诸葛瞻何以有此怨言,朕是清楚的。自从朕遵先帝遗嘱,“事丞相如父”之后,朝中一切实权俱归孔明,万事皆由他包揽。朕每日上朝,不过虚应故事,台词只有两字:“准奏。”诸葛瞻自负才气过人、出类拔萃,又兼亲生父亲独断乾纲,便想在朝中谋个高位,一展安邦定国踔绝之能。但相父公正廉明,执意不肯让诸葛瞻平步青云,要他先从基层做起,因此只授了他一个赞军校尉职。
  这“赞军校尉”是个啥职务呢?其实就相当于军中的参谋。俗话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诸葛瞻自比国之栋梁,手里拽着博士文凭,恨不得一上来就是大将军或九卿之一,岂肯屈才?朕虽延揽他做了小军师,但朝廷政务军事,悉由相父裁决,朕数年来并无尺寸方圆,可供他施展本领,因此诸葛瞻牢骚满腹,屡有大材小用之叹。
  日记一页页翻过,诸葛瞻内心的真实想法,袒露无遗地摊开在朕的手上。面对“刻胳膊”杰出的谍报工作,朕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刻胳膊”是朕授命心腹宦官黄皓,瞒着相父,用内廷的经费暗地里组建的情报机构,专责监视刺探百官的机密。朕绝非信不过相父,也绝非信不过群臣,可是朕又实在担心,担心某天早上醒来,蜀汉已经易姓诸葛了。这江山,是朕的亲爹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脚印一个坑,辛辛苦苦才拼来的,万一哪天诸葛孔明真的“自取之”,朕何面目见老爹于九泉之下呢?外人见相父任劳任怨,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又对朕敬重有加,以为君臣相得,鱼水欢洽。其实,朕活得战战兢兢,朝中大小事务,无一件可以作主,文武百官都当朕是泥塑的,凡事唯丞相之命是从。连圣旨都是预先由相父拟好,朕负责盖上玉玺即可。权相当国,朕表面上只能装孙子,亲爹刘玄德一生的经历给了朕一个宝贵的启示:不会装孙子的人最终成不了大爷。
  翌日早朝,例行公事,相父拉拉杂杂地禀了无数奏章,要朕定夺。朕也不管他奏了些什么,一律“准奏”。反正若是不准,相父也一定会搬出一堆大道理,唠叨到朕准了为止。龙椅如此坐法,轻松倒是轻松,可朕丁点儿成就感也没有。
  散朝后,朕照例去诸葛府学习,黄老师有事不在,留言要我们自修。朕想起诸葛瞻日记上所写心事,便装作若无其事,问诸葛瞻道:“思远,朕近日有一事烦恼,想请你这个军师给参谋参谋,出个计策。”
  诸葛瞻笑道:“陛下还在为莺莺燕燕发愁吗?”朕摇首道:“感情之事,顺其自然便好,倒也无甚忧烦。最近困扰朕的,乃是一个哲学问题。”诸葛瞻道:“哦,陛下也研究起哲学来了?不知所师的,是诸子百家中哪一家?”
  朕从书囊中取出一本《论语》,道:“思远,你先回答我,宁武子是聪明人还是傻瓜?”
  诸葛瞻道:“‘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当国君贤明、政通人和时,形势对他有利,他就发挥聪明才智,竭力为国家效力;当国君昏庸、朝政黑暗时,形势对他不利,他便装糊涂,对一切事不闻不问,沉晦以免患。如此看来,自然是聪明的。”
  朕摇头道:“非也非也。朕以为,‘知’者,智巧之士所欲为,行不难;‘愚’者,智巧之士所不欲为,行甚难。治世时,国君有道,有能力者皆可循正道而发挥才智。宁武子在卫文公清平之世时,并无多少建树和功绩,可见他的智,也只是一般人的水平。但在乱世时,大部分人只求自保避祸,不愿挺身而出。卫成公昏庸无道,聪明人都不愿为官,宁武子却仍然作卫国大夫,周旋其间,不避艰险,尽心竭力。对大多数人而言,这真是‘愚不可及’。所以,他很傻,是个大傻瓜。”(笔者按:《论语》中的“宁武子”一节,流传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释法,注解者从各自角度出发,有将“愚”解释为宁武子在朝政黑暗时故意装糊涂;也有将“愚”解释为宁武子在朝政黑暗时,敢于担当,勇于任事,所以被大部分人看成是傻瓜。两种注解至今仍在争论。)
  诸葛瞻道:“陛下要如此解释,也未尝不可。但这种‘傻’,是有担当的傻,是一般人所做不到、赶不上的,难能可贵。因此不算是真正的愚笨。”
  朕见诸葛瞻已经入港,便顺势道:“着啊,所以朕很困惑,想请你剖析的哲学问题就是:到底何为聪明何为傻?”
  诸葛瞻思考未答,张苞突然插话道:“那简单得很啊。聪明人,自然是智力超群;傻瓜,当然智力低下。思远就是个聪明人,俺张苞上草下包,智商就不怎么行。”
  朕目视诸葛瞻,道:“聪明与傻的区别,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地划分吗?”
  诸葛瞻沉吟道:“其实,聪明与傻,就像是铜钱的两面,两者并无明确界限。‘知’者机巧,可以学习得来;‘愚’者非巧,无以习得,纯然天授。关键在于你本身以什么身份或立场去看待事物罢了。”
  朕拍手道:“原来此理思远亦知。不错,聪明与傻,如果用哲学的观点来区分,有着极其复杂的辩证关系。聪明的人知道自己的聪明,更知道别人比自己还聪明;而愚蠢的人通常只知道自己的聪明,不知道自己的愚蠢,更不会承认自己的缺点与错误。你说对吗?”
  诸葛瞻身躯猛地一颤,皱眉道:“陛下言中似有深意?”
  朕呵呵一笑,接着道:
  “被人说傻的人,不一定傻;说人傻的人,有可能才是傻。自以为不傻的人,不一定不傻;自以为傻的人,有可能不傻。
  “被人说聪明的人,不一定聪明;说人聪明的人,有可能才是聪明。自以为不聪明的人,不一定不聪明;自以为聪明的人,有可能不聪明。
  “真傻的人,说别人傻;假傻的人,说自己傻。真聪明的人,说别人聪明;假聪明的人,说自己聪明。
  “真傻的人,说自己不傻;真聪明的人,说自己不聪明。假傻的人,说别人不傻;假聪明的人,说别人不聪明。
  “傻而又说自己傻的人,傻;不傻而说自己傻的人,不傻。
  “聪明而又说自己聪明的人,未必聪明;聪明而说自己不聪明的人,未必不聪明。
  “傻了一辈子的人,肯定不傻;聪明了一辈子的人,绝对不聪明。傻了一辈子最后聪明的人,难说聪明;聪明了一辈子最后傻的人,难说不傻。”
  诸葛瞻听得舌挢不下,关兴赞道:“大哥真是好口才,这跟绕口令似的一番话,你竟然能一口气说出来。”
  朕笑道:“口才谈不上,只是这些话在心中已搁了许久,此刻道来,还请军师和两位贤弟细细咀嚼。思远,朕对‘聪明与傻’的理解,你看可有道理?”
  诸葛瞻像不认识朕似的,盯着朕的面庞,良久良久……
  当晚,诸葛瞻将白天跟朕的谈话,详细说与相父听。据“刻胳膊”回报,相父听了诸葛瞻的禀告,沉默半晌,方道:“那些话,真的是阿斗跟你说的么?”
  诸葛瞻用力地点点头。
  相父叹道:“我早知道,阿斗不简单。是的,在他小时候我就知道了……人人都说蜀国最聪明的是我诸葛亮,最傻的是刘阿斗,嘿嘿,未必啊未必!外人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哪知个中窍要?只聪不傻一般般,即聪又傻方是最聪明。阿斗就是即聪又傻的典型啊!”
  诸葛瞻惑道:“父亲,孩儿不明白。”
  相父用羽扇轻拍诸葛瞻的肩膀,道:“有的人,看一眼,会觉得他挺聪明,比如你;而有的人,看来看去,都觉得他生来与‘聪明’二字无缘。但实际上,他并非不聪明,只是聪明被一种外在的傻劲掩盖着,无法一下子看出来。这种聪明就是‘大智若愚’。阿斗,便是这样一个人。”
  诸葛瞻不信道:“可是,若阿斗真如父亲所言,有大智慧,那他又为何任由父亲独揽朝政,自己甘愿唯唯诺诺做个木头皇帝呢?”
  相父道:“老子有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阿斗所遵循的,即是老子所提倡的这种处世之道,‘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须知一国之中,如果帝与相皆是极聪明之人,必定凡事争执,裁决不下。当今天下三国鼎立,我蜀国国力最弱,若君臣内部意见不合,纷争扰攘,莫说兴复汉室,怕连自保都难。所以阿斗故意以表面上的大愚,来配合我的大智,平衡互补,令国策决断明晰、令出法随。这一点,我在最近数年间,心中早已有数。”
  诸葛瞻不服道:“但是以孩儿之智慧,实在瞧不出阿斗是个聪明人!”
  相父轻咳了两声,道:“瞻儿,你太自负了。你以为你姓诸葛,就注定很聪明么?你跟阿斗相比,才是个大傻瓜哩。”
  诸葛瞻愈发不服了,道:“此话又该怎讲?”
  相父道:“聪明的人喜欢猜心,你就是,虽然大多数都猜对了,却失去了自己的心。傻气的人喜欢交心,虽然每次都被嘲笑,却得到了别人的心。阿斗便是。世上有哪个人愿意被看成傻瓜?可是阿斗愿意。聪明人最聪明的时候是装傻;傻瓜最傻的时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人易当,傻瓜难做,当大家都表现得很聪明时,‘傻’的那个人就成了真正且唯一的聪明人。所以,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傻瓜’主宰了世界,‘聪明人’只能点缀世界。”
  诸葛瞻道:“哼?主宰?阿斗不过是因为出身好,才当上皇帝的。”
  相父摇了摇羽扇,道:“瞻儿,你错了。你以为阿斗坐上帝位,仅仅是因为他投胎投得好?不是的,他能稳坐龙椅,是因为他的‘傻’呀!我受先帝知遇之恩,许以驱驰,自当鞠躬尽瘁,扫除统一天下的一切障碍。倘若阿斗处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有碍于兴复大业的话,我一定会废了他的。别忘了,先帝尚有刘永、刘理二位皇子,可以立为皇帝。”
  诸葛瞻默默不语,陷入了沉思。相父温言道:“瞻儿,我之所以给你取名‘瞻’,是希望你高瞻远瞩,日后能瞻眄昊天。可是你最近的言行,让我太过失望。为父知道你为了求官不遂而颇多怨言,这便是你的弱点所在。虽则看似聪明,却不知藏拙、口讷与隐忍,只一味显摆、夸耀、自骄,一旦欲求不满,又自怨自怜、怪人责物。因此,看似聪明的你,并非真聪明。阿斗虽然看似糊涂,却懂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的至理,用难得糊涂,来换取帝位的安稳。从长远处着眼,不在乎目前的利益得失,这才是真聪明。”
  诸葛瞻心中若有所悟,相父续道:“瞻儿,为父让你由底层做起,是真正为了你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水必推之。我们所在的这个国度,很多时候比的不是能耐、不是真本事,而是‘比傻’。三十六计中的‘假痴不癫’,便是教人们怎样‘最傻者胜出’。假痴,也即是装傻,是最高深的一门技术,也是最高深的一门艺术。一个人装聪明不容易,装傻则更难,一辈子装傻则难上加难。所以,傻不等于愚蠢,傻其实是褒义,这就是汉语的高明绝妙之处。瞻儿,记住,牢牢记住,你再聪明,也不能比皇帝更聪明!‘面带猪相,心头闪亮’,才能一生平安,永葆富贵。”
  诸葛瞻点点头,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矛盾,真是矛盾。”他望着父亲慈和的面容,又问道:“既然做傻瓜好处多多,父亲大人又为何要做一个尽人皆知的聪明人呢?”
  相父慨然道:“因为,我要实现一个梦,一个万世千秋永无苦海的梦。”他顿了顿,忽然面现苦笑,道:“瞻儿,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阿斗。鞠躬尽瘁,不是说来玩玩的,那真的是要死而后已的。为父自二十七岁出山以来,殚精竭虑,无日欢颜、无日安枕,只有苍白的雄心、无尽的疲倦,催逼着我不断向前。我很累,真的很累……聪明人最烦恼,因为想得太多;傻瓜最快乐,因为心思单纯无忧无虑。如果可以从头再来,我情愿做一个傻人,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过那单纯却知足的生活,享不尽的傻福、清福。可是,流年似水,人生已无法回头了。”
  相父一声叹息,走到窗边,推窗而望。秋夜萧然,榈庭落叶萧瑟、天际浮云掩月。仰望星辰,虽流光灿璨,却只在黑暗中绽放,黎明到来,终不免倏尔黯淡。他的心绪,飞回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南阳躬耕的日子。那时候,恬淡清静,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窗外日迟迟,多么惬意啊。可是,如此无欲无求地度过一生,真的会心甘情愿吗?出世与入世、锋芒毕露与韬光养晦,到底怎样的人生,才是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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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6 15:04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廿伍章:《出师表》



  朕十九岁那年,北方传来消息,伪魏国文帝曹丕,因染寒疾,于当年夏五月,去黄泉见了曹操。朕闻丧告,不禁唏嘘了一番。曹丕也是个聪明人,机关算尽、诓父欺弟,千方百计、拉帮结派,终于换来了龙袍加身。可是做了皇帝又如何?天都不让他安乐,在位止七年,年仅四十岁,就一命呜呼了。这正是: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劝君莫套金枷,休将玉锁缠身。清心寡欲脱尘,傻人快乐本分。
  曹真、曹休、司马懿等权臣,一面举哀,一面拥立曹睿为伪魏国皇帝。蜀国派在北地的细作,迅速将此巨变飞报入川。相父既惊且喜,道:“曹丕既死,曹睿孺子即位,不足虑也。只是司马懿深有谋略,今督雍、凉兵马,若练成,必为蜀中大患。不如先起兵伐之。”于是次日早朝,大会群僚,相父挺身出班,上《出师表》一道,以昭伐魏之志。那《出师表》写得甚为煽情,表曰:
  
  “臣亮言:集团上市未半,而中道大跌;今股市凶险,股东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草根散户,不懈于内;金融大鳄,忘身于外者:盖追投机之暴利,欲报之于荷包也。诚宜广开财源,以雪亏本之耻,恢弘上市之气;不宜妄自炒作,频出利空,以塞创业之路也。
   A股B股,俱为一体。投资分红,不宜异同。若有黑嘴荐股,及坑害股民者,宜付证监会,论其刑罚,以昭公平透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蓝筹、红筹、龙头等,此皆大盘,业绩优良,是以沪深简拔以遗股民。愚以为股海之事,资无多寡,悉以购之,然后长捂,必能价值彰显,收益得偿。基金机构,经验丰富,深谙股理,试用之于昔日,散户称之曰‘能’,是以众捧为主力。愚以为炒股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操作盈利,赚多赔少也。
  亲业绩,远圈钱,此牛市所以兴隆也;亲圈钱,远业绩,此熊市所以倾颓也。高手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老鼠仓、恶庄也!小散、大户、基金,此悉贞良死节之民也,愿CEO亲之信之,则集团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笔耕南阳,只求温饱于著书,不求名列于富豪榜。董事长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网吧之中,诱臣以炒股之利,由是动心,遂许下海以折腾。后值暴跌,受任于深套之际,奉命于熊市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董事长知臣谨慎,故年报前寄臣以盈利大事也。重仓以来,夙夜忧叹,恐买卖不效,以伤血汗之资。故五月大涨,直指三千。今三千已定,本金已归,当连本带利,攘除恶庄,发家致富,还于六千:此臣所以报牛市而忠董事长之职分也。至于斟酌市场,防范风险,则央行、银监、证监之任也。愿CEO托臣以救市盈利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董事长之灵;若有徇私舞弊,则责央行、银监、证监之慢,以彰其咎。CEO亦宜自谋,以谘诹牛股,察纳行情,深追股市之理。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携资远征,伏案乱写,不知所云。”
  
  朕览表毕,犹豫道:“丞相,朕也知最近金融危机来势凶猛,魏国受正面冲击,损失惨重。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老牌帝国主义强权,其家底雄厚、根基坚实,恐怕一时之间,尚难崩溃吧?”
  相父毅然决然道:“陛下,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魏国自曹丕上台以来,推行霸权主义,西伐羌中、南抗孙权、东征公孙氏,兵力疲惫不堪,已如强弩之末;今番又遭金融海啸,虚假繁荣之泡沫破灭,国力大衰。不趁此时讨贼,恢复汉室,更待何日?请陛下准奏!”
  去吧,去吧。不要成天在朕耳边聒噪就行了。你去北伐,朕也乐得无拘无束一段日子。于是朕朗声道:“准奏!”
  建兴五年春三月丙寅日,平北大都督、丞相、武乡侯、领益州牧、知内外事诸葛亮,起大军三十万,出师伐魏。

[ 本帖最后由 王新禧 于 2009-10-6 15: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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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7 10:04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这个出师表,有点为恶搞而恶搞的意思,过头了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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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8 00:2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廿陆章:节节胜利


  旌旗蔽野,戈戟如林,北伐大军铁甲银鞍,雄赳赳气昂昂,望北逶迤进发。
  洛阳。金銮殿。
  曹睿设朝,正与群臣议事,忽然殿门外传来一连迭急报声,一名参将自汉白玉砌的台阶上飞速奔来,跪倒殿中,禀道:“启奏陛下,边庭三千里加急快报——诸葛亮统兵三十万,出屯汉中,令赵云、邓芝为前部先锋,犯我国境。”曹睿闻报大惊,问群臣道:“谁可为将,以退蜀兵?”一人应声而出道:“臣父死于汉中,切齿之恨,未尝得报。今蜀兵犯境,臣愿引本部军马及关西之兵,往破孔明。为国效力、为父报仇,臣万死无恨!”众视之,乃夏侯渊之子夏侯楙也。曹睿大悦,即拜夏侯楙为大都督,率关西诸路军马二十万,来敌蜀军。
  曹睿理毕当日政务,正要宣布退朝,导演忽然大喊一声:“且慢,全体演员保持现有姿势不动,剧务赶快拿字幕板来。”剧务不解,慌忙取来一块字幕板,导演提起毛笔,在字幕板上写了“一个月后”四个大字。然后对着喇叭喊道:“好,大家可以动了。咱们接着拍下一场戏,时间是一个月后,场景仍然是在金銮殿,曹睿正与群臣议事。预备,开拍。”
  制片人在一旁直翘大拇指,赞道:“您是我合作过的,最会为制片方节省资金的导演了。如此拍法,布景、演员、服装,均只需准备一次,就能连拍多场戏。妙,实在是妙!”
  一个月后。
  洛阳。金銮殿。
  曹睿设朝,正与群臣议事,忽然殿门外传来一连迭急报声,一名参将自汉白玉砌的台阶上飞速奔来,跪倒殿中,禀道:“启奏陛下,边庭三千里加急快报——夏侯楙都督全军覆没,西凉大将韩德父子五人,皆被赵云斩杀。诸葛亮连取安定、南安、天水三郡,收服姜维,占了冀城、上邽,如今尽提汉中之兵,前出祁山,已兵临渭水之西。”曹睿闻报大惊,向群臣道:“未料夏侯楙竟如此无用。而今谁可为朕杀退蜀兵?”司徒王朗出班奏道:“大将军曹真武勇了得,所到必克;陛下何不拜为大都督,以退蜀兵?老臣虽驽钝,愿随曹将军往征。”曹睿从之,遂拜曹真为大都督,赐节钺;命郭淮为副都督,王朗为军师,选拨东西二京军马二十万与曹真。曹真命宗弟曹遵为先锋,荡寇将军朱赞为副先锋,大展旌旗,再度出战。
  曹睿理毕当日政务,正要宣布退朝,导演忽然又大喊一声:“且慢,全体演员保持现有姿势不动,剧务赶快拿字幕板来。”剧务笑道:“早知您要这么着了,字幕板已经备好啦!”导演赞道:“孺子可教也!”提起毛笔,在字幕板上又写了“一个月后”四个大字。然后对着喇叭喊道:“好,大家可以动了。咱们接着拍下一场戏,现在又过去了一个月,场景仍然是在金銮殿,曹睿正与群臣议事。预备,开拍。”
  一个月后。
  洛阳。金銮殿。
  曹睿设朝,正与群臣议事,忽然殿门外传来一连迭急报声,一名参将自汉白玉砌的台阶上飞速奔来,跪倒殿中,禀道:“启奏陛下,边庭三千里加急快报——我军出师不利,诸葛亮骂死王朗;副都督郭淮欲劫蜀寨,反被孔明设伏大败;曹都督向西羌借兵,羌人凭恃勇力,只知蛮进,被诸葛亮趁雪袭破。羌军越吉元帅遭关兴斩杀,雅丹丞相被马岱活捉,曹都督也折了两个先锋,被困在渭水边,乞朝廷速拨援兵,赶去救援。”
  曹睿闻报大惊,道:“未料孔明竟如此厉害,连着两路大军都败得稀里哗啦。老王朗年已七十有余,涵养深厚,又精研过《论衡》,按理说不会那么容易失衡的。若说他战死、病死都不足为奇,竟会被孔明活活骂死?真是奇哉怪也。”
  报信的参将回道:“此乃诸葛亮独创的心理战,以敌手的内心为战场,采用恐吓、威慑、欺骗、诱惑、诡诈、怀柔等各种心理战术,攻敌心、乱敌谋、泄敌气、夺敌志,剑出偏锋、防不胜防,实是极厉害的战法。”
  曹睿哀道:“原来如此,看来那孔明果然迹近于妖,要赢他怕是难了。众位卿家,你们可有退敌之策?”太傅钟繇奏道:“陛下勿忧,臣以全家良贱,保举一人,定然可退蜀兵。”曹睿急问:“何人?”钟繇道:“骠骑大将军司马懿也。数月前诸葛亮欲兴师犯境,唯惧司马仲达,故散布流言,使陛下疑而去之,方敢长驱大进。今若复用司马懿,则孔明必退。”曹睿叹道:“此事朕亦甚悔。今日事急,唯有仲达可为朕解忧矣!传旨:司马懿官复原职,加为平西都督,起南阳诸路军马,赶赴阵前。令张郃为先锋,与司马懿一同征进。”群臣振奋不已,山呼万岁。
  曹睿理毕当日政务,正要宣布退朝,导演忽然又大喊一声:“且慢……”曹睿与群臣齐声道:“全体演员保持现有姿势不动,剧务赶快拿字幕板来。我们都知道了,哈哈。”导演会心一笑,提起毛笔,在字幕板上又写了“一个月后”四个大字。
  一个月后。
  导演兼编剧王新禧被读者投诉了……
  投诉原因:本章中有三段文字连续三次一模一样,有故意重复字数,骗取稿酬之嫌。#^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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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柒章:失街亭


  相父自出师以来,累获全胜,心中甚喜,这日在祁山大寨中,会聚诸将议事。忽然细作来报:“司马懿已被曹睿重新起用,正会同张郃,一道出关,来拒王师。”相父大惊,以手拍额道:“吾之老对头来也。今司马懿出关,必先取街亭,断我军咽喉之路。谁敢领兵去守街亭?”
  参军马谡翻出一本《史记》,慷慨激昂道:“书上说,‘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今日羽檄北来、健马长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某愿往。”
  相父对马谡极为器重,两人平日里高谈阔论,常常通宵达旦。此刻见他自告奋勇,相父欣慰道:“幼常素有谋略,往守街亭,吾当无忧。只是街亭乃咽喉之地,历代兵家所必争。若街亭要路失守,我军粮道断绝,则陇西一境不能安守。因此街亭虽小,关系重大。幼常定要小心谨慎,不容有失!”
  马谡又翻出两本书,左手拿一本,乃《吴子兵法》;右手拿一本,乃《司马法》;两书俱是卷边破角,显然已被翻阅了无数次。他扬了扬手中书,道:“某自幼勤读兵书,兵法烂熟,一街亭岂不能守?书上说,‘赏信刑察,发必得时。’某愿立下军令状,若街亭有失,当以头谢罪。”相父从之,马谡遂写了军令状呈上。相父接过看了,拨给他二万五千精兵,又命老成持重的王平与他同去固守街亭。
  街亭所处位置河谷开阔、四通八达,南北山势险要,进能攻退可守。马谡、王平二人兵到街亭,看了地势。马谡笑道:“丞相真是多虑了,量此山僻之处,魏兵如何敢来?”王平道:“总是小心为妙。可命军士在此五路总口下寨,伐木为栅,以图久计。”马谡道:“当道岂是下寨之地?”扭首见侧边一山,四面皆不相连,且树木广茂,兴奋道:“哇,好高的一座高山哦,真乃天赐之险也!传令上山屯军。”
  马谡带兵上得山来,俯视大地,自觉英雄盖世,众生渺小,不禁逸兴遄飞,放声高歌,唱道:“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他手舞足蹈,拿张作势,正唱得起劲,忽然瞥见王平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登觉扫兴,问道:“王将军,你若有什么不满,请尽管直言。”
  王平谏道:“参军屯兵山上,怕是不妥。若屯兵当道,筑起城垣,贼兵便有十万,不能偷过;今弃要路,驻军于山,倘魏兵骤至,四面围定,将何策保之?”
  马谡大笑,从行军囊中摸出《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道:“你看,书上说,‘凭高视下,势如劈竹。’孙子和他的孙子孙膑,都是一代战神,他们教导的难道会错?待魏兵来时,我就照书上说的,居高临下,猛冲一阵,管教敌军片甲不回!”
  王平又劝道:“吾观此山,并非天险,反是绝地。安营在此,若魏兵断我汲水之道,军士必不战自乱。”马谡叱道:“汝真妇人之见也!书上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魏兵绝我汲水之道,我军岂不死战求生?届时必以一当百,横扫千军!”王平道:“可是……”马谡打断他的话头,道:“书上还说,‘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吾熟习兵书韬略,丞相诸事尚问于我,汝奈何一再相阻?”王平叹道:“若参军定要在山上下寨,可分五千兵与我,我自去山下立一小寨,为犄角之势。倘魏兵至,两边可以相应。”马谡瞪了他一眼,点头应允。
  王平无可奈何,摇着头自领五千兵马下山。行至山脚,见到一只蚂蚁经过一堆狗屎旁,蚂蚁抬头望着狗屎,见狗屎高高耸立,云遮雾绕,蚂蚁登时肃然起敬,惊叹道:“哇,好高的一座高山哦!”绕着狗屎爬了一圈,禁不住也高歌一曲,唱道:“呀啦索,这就是青藏高原!~~~~”
  王平大笑,心想马谡纸上谈兵,不知天外有天,岂不正和这只蚂蚁一般吗?
  翌日晨间,司马懿大军赶到,离街亭五十里下寨。司马懿令次子司马昭前去探路,司马昭探了一遍,回报父亲道:“街亭已有蜀军把守。”司马懿叹道:“诸葛亮真乃神人也,吾不如他!”司马昭笑道:“父亲大人不必气馁,诸葛亮打仗虽高明,用人却不高明。据孩儿看来,取街亭实是易如反掌。”司马懿问道:“此话怎讲?”司马昭道:“您可知街亭是何将把守?乃马良之弟马谡也。他将人马尽皆屯于山上,当道并无寨栅,要破之极为容易。”司马懿抚掌大笑,道:“马谡徒有虚名,凡事只知‘书上说’,乃庸才耳!昔日刘备临终时,曾叮嘱孔明‘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孔明不听,今时用如此人物,焉能不误事!”当下召集魏营众将,分遣兵马,派张郃引一军去挡王平,派申耽、申仪阻断蜀军汲水道路,自率中军,漫山遍野,将山四面围定。
  黄昏时分,申耽、申仪来报,已切断蜀军汲水道路。司马懿轻拈颏须,笑道:“山上无水,军不得食,必然大乱。我们不忙进攻,待蜀兵自乱,乘势击之,可一举奏功。”
  于是魏军在山下团团围困,专等蜀军断水内乱。不料直等了十余日,蜀寨中仍然旌旗严整,毫无乱象。
  司马昭等得不耐烦了,翻出一本《三国演义》,跑去找司马懿,道:“父亲大人,这不对劲啊。书上说,蜀军缺水,撑不到两日便军心大乱了。怎么一连撑了十余日,还不见有何动静?”
  司马懿当头给了司马昭一个爆栗,骂道:“书上说,书上说,你怎么也学起马谡来了?尽信书不如无书,欲知根由,要靠自己实地去查察。走,咱们一起去巡哨,探个究竟。”
  父子俩更换衣服,引百余骑亲自到山脚查探。他们将山周细细查勘一遍,见水道确实已被阻断,按理说山上早该断水了,怎么蜀军还生龙活虎地?
  马谡在山上见司马父子面面相觑,笑得满脸都是牙齿,朝山下高声喊道:“喂,司马老贼,你们一定疑惑不解,山上为什么还有水,是吧?要不要让我告诉你原因呢?”
  司马懿脸皮极厚,也不介意,昂首大声道:“还请马将军指点,以释仲达心中疑窦。”
  马谡从身旁的木箱中取出一个铁罐,铁罐周身通红,煞是醒目。他高举铁罐,道:“你们看,答案就在我手中。”司马懿奇道:“这是何物?”
  马谡笑道:“你以为阻断水道,我军便没水喝了吗?哈哈,你错了,我们不喝水,我们喝凉茶。自从王老吉向地震灾区捐款亿元后,我们全都改喝王老吉了。幸而如此,每次行军,后勤都带足了王老吉,何惧断水之患?丞相大军再过数日便到,你们也围困不了几时了,哈哈!”
  司马懿大怒,骂道:“这是哪门子编剧写的戏码,岂有此理!一定是收了王老吉给的红包。”
  编剧王新禧急忙大呼道:“冤枉啊!俺一分钱赞助也没拿过,人家只是爱喝王老吉嘛!”
  司马懿气呼呼地回到军营,司马昭见他吹胡子瞪眼,怒形于色,忙劝道:“父亲大人,您火气这么大,来罐王老吉吧!怕上火,请喝王老吉。”
  司马懿怒极,一抬腿,将司马昭踢了个底朝天。他低头思忖良久,终于牙一咬,下狠心道:“为今之计,只有动用那件终极兵器了。”
  司马昭闻言大惊失色,慌道:“那太不人道了,而且违反了《日内瓦战争公约》,父亲大人万万不可。”
  司马懿杀气填胸,涨红了脸,道:“街亭关系蜀魏两军成败,须拼死力争。马谡早已有备,不虞断水,诸葛亮主力一出阳平关,转眼便可赶到街亭,我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迅速占领街亭。”
  司马昭犹疑道:“那件兵器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您当真要用?”
  司马懿沉声道:“别无选择,当真要用!”
  “一定要用?”
  “一定要用!”
  “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那孩儿现在就去准备!”司马昭面色苍白,迈着滞涩的步伐走出帐外,只感到周围的空气彷佛都已被抽干,气氛凝重得令他窒息。
  第二天清晨,司马懿金盔铁甲,结束停当,伸手掀开营帐幕布,一缕阳光自帐外照射进来。空地上,整齐地肃立着一排排身强力壮的健儿,精神抖擞、士气高昂。他们见到司马懿,立即齐声呐喊道:
  “大魏国——城管特种部队,前来报到!”
  司马懿虎躯一震,只觉一股强烈的气场正弥漫在这群健儿周围,那是城管所独有的慑人气势。他气运丹田,挥手道:“同志们好!”
  城管们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回道:“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再过两个时辰,你们就要出发去攻打街亭了。这一战,干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祖国和人民在看着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城管们振臂高呼。
  这呼声如雷霆万钧,响彻云霄,在天地间回荡着,久久萦绕不散。
  上午巳时,街亭侧面的山头阵地静悄悄。
  突然,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从地平线响起,打破了静谧。“冲啊!杀啊!”魏国城管排山倒海、气势如虹,向蜀军据守的高地发起了冲锋。
  只见他们身手敏捷、兔起鹘落,迅速地向山顶猛扑上来。一路上,拳打小贩、脚踢菜农,踹翻三轮车、收缴地瓜炉,端的是神功盖世、宇宙无敌。凭着一腔热血与大无畏的斗争精神,天不怕地不怕,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山顶上,马谡正挥剑督战,眼见大魏国城管个个如狼似虎、骁勇异常,不由脸上变色,相顾左右道:“故老相传,城管不满万,满万不可战!今日观之,果然如此。街亭危矣!”
  话音刚落,一名侦察兵慌里慌张跑过来,嚷道:“军座,大事不好,魏国城管部队的一个尖刀大队,已突击到我军最后一道防线,弟兄们顶不住啦!”
  马谡满头大汗,翻出一本又一本书,嘴里嘟嚷着:“怎么办,怎么办?书上没说怎么啊!”抬眼见部下都眼睁睁地盯着自己,只得强作镇定道:“大伙儿莫慌,我军营寨乃用坚木筑成,牢固得很,一定能守得住!”
  “轰”地一声,一根木栅突然折断,一条彪形大汉冲到寨门前,双掌轮番重击大寨的木门,嘴里喊着:“嘿嚯、嘿嚯,般若掌、铁砂掌、八卦掌、如来神掌、降龙十八掌……”木门虽然牢固,在他掌力猛击之下,开始摇晃欲倒。彪形大汉身边的一个城管发自肺腑地赞道:“大队长好身手!”
  那城管大队长狰狞一笑,道:“好说好说,俺干城管以前,在拆迁办工作,专拆钉子户,拆这么个破木寨,毛毛雨啦!”说着又是一记开碑手,寨门哪经得起如此神勇的重击,“呼”一下垮了。
  蜀兵见营寨被攻破,军心大乱。城管大队长右手朝后一挥,喊道:“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跟我冲啊!”城管们齐声呐喊:“乌拉……”如潮水般争先恐后狂冲入寨,所到之处,如虎趟羊群,杀得蜀兵哭爹叫娘、自相践踏,四处溃散逃命。马谡禁止不住,书上又没教他如何对付城管,只得带着残兵拼死杀开一条血路,逃下山去。街亭就此失守。
  城管特种部队从巳时发起进攻,不到午间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战斗。司马昭督率后军打扫战场,放眼遍地狼籍,板车摊档东倒西歪,水果、蔬菜、油条、各种小商品乱七八糟扔了一地。这是被城管席卷扫荡后的特有景象。司马昭不忍目睹,掩面道:“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父亲大人,您真不该使用终极兵器呀!”
  司马懿仰天长叹,道:“不施霹雳手段,难显菩萨心肠。我也是为了以战止战,才迫不得已动用了城管部队啊!阿弥陀佛,老天爷,宽恕我吧!”
  街亭一役,举世震惊。此战后,鉴于城管巨大的杀伤力与高强度的破坏力,魏蜀吴三国经过认真协商,一致通过并签订了《防止城管扩散条约》。朕代表蜀汉政府向国际社会庄严承诺:绝不首先使用城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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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0 14:5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上两章的一般,不过这次更新的一章吗,的确要赞一个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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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捌章:空城大战


  且说相父自令马谡去守街亭后,不知怎地,心中总是七上八下,忐忑难安。这日晌午,忽然探马飞报:“马谡逃亡,司马懿已取了街亭,领大军朝斜谷杀来。”相父跌足捶胸,哀道:“大事去矣!”急忙分遣诸将,或设疑兵阻滞魏军、或修剑阁以备归路、或送三郡百姓皆入汉中。一时间诸将纷纷领命而去,相父身边只剩一班文官及老弱士卒。
  相父分拨已定,自引一干文官,退去西城搬运粮草。忽然城外金鼓齐鸣、喊杀震天,司马懿率大军十五万,望西城蜂拥而来。众文官遥望尘土冲天,尽皆失色。相父微一沉吟,计上心头,传令将旌旗尽皆隐匿,大开四门,每一门用二十军士,扮作百姓,洒扫街道。余者不可擅动,如有妄行出入及高声喧哗者,斩!
  不一时,司马昭率前锋营杀到城下,仰头见相父披鹤氅、戴纶巾,气定神闲,引二小童携瑶琴一张,于城楼前凭栏而坐,焚香操琴。司马昭犹疑徘徊,不敢进城,急派人飞报司马懿。
  司马懿亲自拍马前来,昂首观察多时,忽然纵声大笑,戟指言道:“诸葛亮,你料我生平谨慎,必不弄险,所以故意摆下空城计,虚张声势,意图令我疑有伏兵,自动退去。然否?哈哈哈,汝之计已为吾识破矣。汝且听真,同样的招数对圣斗士是无用的。”
  相父大奇,收指停琴,问道:“同样?亮今日初使空城计,仲达往昔在何处见识过?”
  司马懿道:“千变万化,殊途同归。‘空城计’也不过一出心理战。你骂死王朗之后,我即命参谋部全力研究心理战诸般变化,心理战之攻防进退,已尽皆了然于胸。任你诈计百出,不能摇动我心旌半分。”
  相父拍栏赞道:“仲达颖悟绝人,魏国文武虽多,却只有仲达配做我的对手。可惜你我是敌非友。若在天下太平时,我俩定是知交,一块儿品茗论道,指点江山,诚快慰平生也!”
  司马懿黯然道:“孔明,你以为我不想吗……”
  两人四目交投,互视良久,惺惺相惜之意油然而生。
  还是相父先缓过神来,他轻咳一声,道:“既然仲达已识破我摆的是空城计,不妨与你说实话,吾身边武将俱已另遣他处,此城确无兵马防守,只余数千百姓。如是者,仲达敢进城否?”
  司马懿眉头一皱,面上闪过一丝惧意,随即恢复如常。他捻须微笑道:“孔明,你又想诈我?既是空城,吾有何不敢?难不成是龙潭虎穴?”
  相父道:“我劝仲达还是退兵为上,此城比诸龙潭虎穴更为凶险。进了此城,只怕要有来无回了。”
  司马懿不语,手中宝剑一举,身后千军万马奔腾咆哮,气势汹汹杀入城中。相父低声对两名童子道:“A计划失败,执行B计划,行动代号‘楼市风暴’!”两名童子点头会意,从怀中取出烟火,朝天施放。烟火腾腾,直冲云霄,在空中缤纷绽放,幻化出一个“烎”字。相父麈尾一挥,与两名童子没入城楼阴影中,消失不见。
  司马昭统率前锋营冲在最前,司马懿自领中军随后跟进。进得城来,见城中阡陌交通,纵横交错,回首问一名参赞道:“可有携带此城地图?”参赞取出一张帛制地图,道:“大都督,地图早已备妥,所有房屋建筑、桥梁道路,均清清楚楚标注在上面,请大都督览阅。”司马懿道:“好极!”接过地图,翻身下马,属下诸将聚拢到他身边,听他吩咐。
  司马懿细细浏览地图,道:“此城有三大要冲,西面一桥、东面一楼、北面一山,均关键所在。司马昭统前锋营夺取西桥,张郃统龙骧营占据东楼,吾自统中军压制北山。三面齐进,在城中心会合。如此一来,则全城尽在我军掌控之中矣!”
  众将躬身领命,行了军礼,统兵分头行事。
  先说司马昭率军向西,来夺河桥。起先还小心翼翼,缓缓而进,但一路行来,只见到少数百姓,并无士兵,司马昭笑道:“果然是座空城,吾何所惧哉!”遂催军疾进,迅速逼近河滩。正行间,忽然空气中飘来阵阵臭味,中人欲呕。司马昭以袖遮鼻,对一名裨将道:“你去看看,哪里来的恶臭?”裨将遵命而去。
  过得片刻,裨将满脸青绿色,捂着肚子回报:“少……少将军,不好了,前哨的弟兄们都中毒了……呕,呕……”言犹未了,整个人从马上滑落下来,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一通猛吐。
  司马昭被他的呕吐物一熏,也觉头晕脑胀,待裨将略微缓过劲来,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裨将吐得只剩半条命,勉强支撑道:“前,前面那条河,河里全是污染物,粪便、地沟油、死鱼、垃圾,飘得整条河都是。俺一辈子没见过那么脏,那么臭的河。前哨的弟兄们刚接近桥墩,就被臭河熏晕了。俺也被熏得七荤八素……”
  司马昭叱道:“胡说!你看道路两旁的百姓,皆是从河岸边过来的,怎么个个神色如常,不见异状?”
  裨将道:“那些百姓长期在污染严重的城市中生存,自然练就一副好身板,抵抗力超强!现今我军昏厥者甚多,如何处置,还请少将军示下。”
  司马昭道:“传令全军,撕下内裳衣角,紧紧绑在鼻端,使尽全力跑步过桥。待过桥后,迅速远离河滩,当可免河臭熏害。”裨将应声“是”,立即跑去传令。
  过了一盏茶工夫,前方突然“轰”一声,裨将又气急败坏地奔回来,禀道:“少将军,祸事啦,祸事啦。河桥塌了,我军将士死伤惨重!”司马昭骇道:“好端端地,桥怎么会塌?”裨将道:“末将抓到一名河工,此人在桥边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桥梁定是被他损毁。”司马昭道:“带上来。”
  少顷河工带到,司马昭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毁塌桥梁,阻我王师进军!”河工连声叫屈,嚷道:“将军,冤枉啊!俺只是一个河工,刚才去桥边是想看看有无渡船可以过河,俺要到河对面的工地开工。哪知岸边的渡船已悉数被诸葛亮毁去,俺无法过河,所以在桥边徘徊。”司马昭皱眉道:“有桥不走,坐什么渡船?”河工道:“将军有所不知,那河桥修建时,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承包的工程,偷工减料,全城百姓都知道是‘豆腐渣’,所以无人敢走。您却命令大军跑步过桥,就好比几千根铁管捣在豆腐里,能不塌么?”
  司马昭僵立当场,低声自言自语道:“能用豆腐造桥,真是神奇的国度啊……”手一挥,让人放河工自去。他思考片刻,吩咐裨将道:“立刻传令前锋营全部退回,远离河桥。派人给大都督报信,就说前锋营进军受阻,暂时止步,等待大都督新的指令。”
  再说张郃统龙骧营去占东楼,那龙骧营清一色都是骑兵,人强马壮,趾高气昂。张郃又素来自负,全不把小小空城放在眼里。一彪人引缰纵马,恣意狂奔,好不威风。
  正风驰电骋得痛快,跑在最前的骑兵猛地“吁吁”连声,急急勒住马缰。张郃问道:“何故停步?”一名骑兵指着前方三丈开外,道:“将军,你看。”
  张郃手搭凉篷,放眼一望,不远处盖着一所简易木屋,木屋的小窗边坐着一个老学究,正在拨打算盘。木屋正上方挂着一副招牌,上书“城东收费站”五个大字。他拍马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大伯,从此通过,要收费么?”
  老学究眼皮也不抬,没好气道:“废话,不然咋叫收费站?”
  张郃不解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凭什么收费呢?”
  老学究恼了,白眼一翻,道:“修路要不要钱?养路要不要钱?护路要不要钱?在在都是钱钱钱,这费收得合理得很嘞!”
  张郃一寻思,这话也对,便道:“那么要收多少?”
  老学究把算盘打得噼啪响,道:“一匹马一两!”
  张郃惊得下巴差点脱臼,道:“一匹马一两?我龙骧营有一万骑兵,岂不是要花一万两?”
  老学究冷笑道:“谁让你们摆阔气,人人有马骑!要是步兵,只收一半。交钱!不然不准过!”
  张郃的脸涨成猪肝色,硬是将心头的怒火强压下去,命令亲兵取出一叠银票,点出一万两给了那老学究。
  龙骧营过了“城东收费站”,继续望东进发。不料刚行出数里,又见前面盖着一所简易木屋,张郃心里一咯噔,暗叫不料,难道又是……急忙拍马近前一看,果不其然,木屋正上方也挂着一副招牌,上书“城东收费站乙”六个大字。木屋里坐着一个浑身肥膘的中年妇人。张郃硬着头皮问道:“打这儿通过,也要收费?”
  胖妇人和老学究一样,给了张郃一个白眼,道:“你不识字?收费站,当然要收费!”
  张郃道:“可是刚才在‘城东收费站’已经收过了。”
  胖妇人唾了一口,道:“那是‘城东收费站’,我这里是‘城东收费站乙’,两回事儿。废话少说,给钱!”
  张郃有些挂不住了,沉声道:“我若不给呢?”
  那中年妇人抖了抖猪腩般的身子,往马路上一站,伸开双臂,撒泼叫道:“大伙儿快来看呀,魏国大将耍无赖,欺负老百姓啦!”
  张郃忍无可忍,勃然大怒,骂道:“老子走路一向都横着走,更别说骑马了。你们收钱竟敢收到老子头上!”说着马鞭一甩,就要发飙动粗。他身旁一员偏将急忙止住,附耳低声道:“将军不可动怒。大都督有严令,入城后须秋毫无犯,以争取民心。更何况我们有任务在身,犯不着为此耽误正事。再给她一万两,就当打发高级乞丐了。”
  张郃毕竟是统兵大将,识得分轻重,略一思量,便知缓急。无奈之下又令亲兵点出一万两银票给了那胖妇人。
  张郃连花了二万两买路钱,只道前路定然太平顺利了,谁知一路上收费站竟多如牛毛,每隔二、三里就有一处收费站,从“城东收费站丙”一直到“城东收费站癸”,龙骧营的家底大半都成了买路钱。眼看银子哗啦啦地流出去,张郃脸都青了,一声不吭,只管闷头赶路。
  堪堪行了百余里,离东楼越来越近,张郃振作起来,策马奔在最前。突地,眼前人影一闪,一人朝奔马直撞过来,张郃暗叫不好,急忙“吁”一声,想勒住奔跑的马匹,却已来不及了。只听得“啊、哎呦、痛呀”,来人跌倒在地,抱着右腿连声惨呼。
  张郃慌忙下马,见倒地者衣裳褴褛、身材瘦削,头上斑斑秃秃,是个瘌痢头。他俯身查看瘌痢头的伤势,见其右腿上疤痕累累、血迹点点,伴随着一长串痛苦的呻吟,令人倍觉凄惨。
  张郃于心不忍,撕下衣角,替瘌痢头包扎伤口。瘌痢头趁张郃低头包扎时,向路旁的草丛使了个眼色,草丛中登时窜出一条大汉,扑上前一把揪住张郃,高声嚷道:“好啊,骑马撞伤了人,都撞骨折了,拿块破布包来包去,顶个屁用!”瘌痢头也配合着大声唤起痛来,叫得呼天抢地,直如杀猪一般。
  这时龙骧营大队人马已从后头赶了上来,那员偏将见到张郃与一个农夫模样的大汉扭成一团,地上还躺着一个被马撞伤的路人,急忙上前拉开大汉,说道:“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无须动手动脚。”
  大汉翻身趴到瘌痢头身上,大哭道:“弟弟呀,一场瘟疫,全家死得只剩下你我相依为命,如今你被撞成这样,叫大哥怎么向死去的爹娘交代啊!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对不起你啊……”边哭边以手捶地,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任谁见了,都不免要起恻隐之心。张郃颇感惭愧,满脸内疚,不知所措。
  偏将查了查瘌痢头的伤口,心中有数,问大汉道:“既然撞了,已无可挽回,你打算如何解决此事呢?”
  大汉正等着有此一问,回道:“这位将军撞伤了我弟弟,这请医生、买汤药、误工费、卧床调养费,七算八算,归拢起来怎么着也得三百两银子吧!”
  偏将望着张郃,张郃自认晦气,道:“罢罢罢,三百两就三百两,都被收费站收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三百两。”
  大汉喊价三百两,是预备下讨价还价空间的,没想到对方如此慷慨,喜出望外,接过银子点头哈腰,道谢再三,扶起瘌痢头扭头便行。瘌痢头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喜得连蹦带跳。大汉一瞧不对,忙低声斥道:“笨蛋,你的腿现在是断的!”瘌痢头醒悟过来,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在大汉搀扶下渐渐走远。
  偏将见张郃还在发愣,开解道:“将军不必愧疚,其实你根本没撞到那个瘌痢头。”张郃奇道:“没撞到?那人叫声痛苦万分,不像是装出来的!”偏将笑道:“张将军是实在人,骗子最乐意碰到实在人了。”张郃愈发惊奇,道:“他们是骗子?”
  偏将道:“适才那两人玩的把戏,叫作‘撞瓷’。打个比方,就是拿一个破碗故意去撞人,然后把破碗硬说成是古董,强行敲诈勒索。那些人天天在这档事上苦练功夫,对‘撞瓷’的时机把握极准,奔马根本就撞不到他们。刚才我检查过瘌痢头的右腿,好端端地,就是自己在上面抹了点红色的染料,冒充鲜血。”
  张郃恍然大悟,忿道:“待我追上去讨回银两,再抽他们几鞭子解气。”说着便要纵马去追。
  偏将阻道:“张将军,我们给骗子三百两,并非是怕了他们,而是可怜他们。朝廷苛捐杂税,盘剥甚剧;又兼边庭用兵,军费无算,民间不堪重负,多有家破人亡、卖儿鬻女者。这些骗子虽可恶,却也是贫苦人家,如果有活路,哪条汉子愿意做这种不要皮不要脸的丑事呢?”
  张郃颔首称是,道:“我也是苦出身,你说的道理我懂。”他顿了顿,惊异地望着偏将,道:“看你言行举止,颇有才干。你叫什么名字?”
  偏将执礼道:“在下姓邓名艾,字士载。”
  张郃点点头,率军继续前进。他一日数惊,心有余悸,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终于,东楼遥遥在望,张郃松了口气,正要派兵占领,忽然从斜刺里钻出一个老头,胳膊上戴着红臂章,拦住马队,喊道:“查牌!”
  张郃愣了:“查什么牌?”
  老头道:“在本城跑马,需本地马牌,外地牌不准进入。如果查到是套牌,一律重罚。”说完绕着张郃的马转了一圈,道:“你们的情况更恶劣,竟然是无牌跑马!罚双倍!”
  张郃破罐子破摔,道:“罚吧,罚吧,反正今日已然大出血,索性破财破个彻底。”命令亲兵将最后剩下的一小叠银票全给了老头。老头眉开眼笑,道:“本来无牌跑马,还要拘留十五天。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认罚又干脆的份上,就免予拘留,你们走吧!”
  张郃十分沮丧,对邓艾道:“进趟城真不容易啊!又是收费又是查牌,还碰上撞瓷的,把所有家底都折腾光了。”
  龙骧营垂头丧气,来到离东楼三十丈开外,下马安营。张郃传令军士进占东楼,占领制高点。军士依令行事。
  过了一盏茶工夫,前方突然“轰”一声,邓艾气急败坏地奔过来,禀道:“将军,祸事啦,祸事啦。东楼塌了,我军将士死伤惨重!”张郃骇道:“好端端地,楼怎么会塌?”邓艾道:“末将抓到一个泥瓦匠,此人在楼旁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东楼定是被他弄塌的。”张郃道:“带上来。”
  少顷泥瓦匠带到,张郃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毁塌东楼,伤我王师!”泥瓦匠连声叫屈,嚷道:“将军,冤枉啊!俺只是一个小工,刚才去楼边,是想看看有没有哪个楼层要返工修补,赚几个糊口钱。”张郃皱眉道:“这楼不是造好多时了吗?怎么还要修修补补?”河工道:“将军有所不知,那东楼修建时,是县太爷的大表哥承包的工程,偷工减料,全城百姓都知道是‘纸糊的楼脆脆’,所以无人敢登楼。您却命令大军一呼啦上上下下全占了,就好比用几千根铁管去捅糊墙纸,能不塌么?”
  张郃僵立当场,低声自言自语道:“能用糊墙纸盖楼,真是神奇的国度啊……”邓艾接道:“听说这个国家的豆腐、糊墙纸用途广泛,不仅可用来修桥造楼,就连公路、防洪堤,都能以它们为材料。”龙骧营中部分年轻骑兵听了,吓得心胆俱裂,哭道:“将军,我们想回家……这儿太危险了。”
  张郃手一挥,让人放泥瓦匠自去。他思考片刻,吩咐邓艾道:“立刻传令龙骧营全部退离东楼,派人给大都督报信,就说东楼已塌,龙骧营无楼可占,等待大都督新的指令。”
  司马懿统中军来取北山,北山较远,行程未半,已接连收到司马昭和张郃的飞马传讯,均言损失惨重,无力再进。司马懿心中恼火,暗忖占领一座空城,竟忒地费力?待我拿下北山,定要狠狠责罚尔等。
  正想着心事,一员参将慌慌张张来报:“大都督,祸事啦,祸事啦。我军撞邪了。”司马懿叱道:“胡说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来撞邪?”
  参将道:“我军每逢休息清点人数时,总是莫名其妙地少了几十个人,一路行来,已经有上百兄弟凭空蒸发了。不是撞邪是什么?”
  司马懿也大感惊讶,马鞭一举,道:“全军暂停前进。命各营统领派人细细排查,务要找出士兵失踪原因。”
  过了一顿饭工夫,参将手里拎着一坨沉甸甸的黑铁块,满头大汗奔回,禀道:“大都督,查清楚了,原来我军并非撞邪。”司马懿道:“是何原因,速速道来。”
  参将把手中的黑铁块放到地上,道:“都是这窨井盖惹的祸。县太爷的姐夫承包了城里的道路翻修工程,于是把马路挖了修、修了再挖,路上的窨井全都没有加盖,所以弟兄们走着走着,一个不注意,就跌进窨井里了。”
  司马懿失色道:“司马昭和张郃报讯说,西桥与东楼的垮塌,都因为县太爷亲戚的缘故。若是县太爷再多几个亲戚,我军的损失怕要更大。”传令将窨井逐一扣上井盖,小心翼翼继续进军。
  幸喜接下来平安无事,大军进抵北山山脚。司马懿举目张望,但见山色如娥,青翠重叠;万木参天,耸立云表。树影苍碧缀峰如屏,岚影山光间鸟语啁啾、花香沁人。半山腰悬挂着八个硕大的金字:北山别苑,天国豪宅。
  司马懿看得心旷神怡,暗想道:“他日功成身退,我也要择一清幽处购置别苑,过那闲云野鹤的隐逸生活。”他心中对北山别苑颇有好感,便命一名亲信随从上山,向主人好言说明来意。自己则驻军山脚,满心以为山主会亲自下山来迎。
  不料才过一炷香工夫,就见亲信抱头鼠窜,飞逃下山,边逃还边喊:“大都督救命,山上的人太狠了。”司马懿深知这个亲信是从城管特种部队调来的,武艺高强,此刻竟会被人打到直喊救命,心下大为惊悸。
  那亲信身后尾追着一百多个粗壮的彪形大汉,个个手持钢管、砍刀、木棒,身穿统一制服,在一个满脸横肉的平头带领下,凶神恶煞般扑下山来,挡在山口。
  司马懿待亲信奔近,问道:“我让你上山,同人家好说好话,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亲信道:“我上山后,找到他们的物业办公室,本想好好与他们商量来着。孰料那个平头恶声恶气,话也不让说半句,就问我道:‘你是业主?’我想可能业主比较好说话,便应道:‘是,我是业主,找你们领导谈点事儿。’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冒认业主,那平头听了,甩手就是一巴掌,骂道:‘打你丫的业主。吃里扒外,想换物业公司是不是?没门!兄弟们,打!使劲打!’登时冲上来一大帮人,对着我拳打脚踢。我被打懵了,便想吓他们一吓,喝道:‘别过来,我以前是城管!’那平头全无惧色,伸出中指,骂道:‘城管算个屁,老子是保安。弟兄们,甭理会,继续打!’我见不对路,只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下山来。若迟得半步,便被那群保安活活打死了。”
  司马懿倒抽一口凉气,震惊道:“保安打业主,仆人骑到主人头上,真是神奇的国度啊……”暗想自己日后置业隐居,若碰上此等物业,那便不是养老,而是送终了。
  那平头上前几步,斜着眼角,冲司马懿问道:“你们就是那些刁民业主,新请来的物业公司?”
  司马懿见来者不善,盘算着先礼后兵,客气道:“误会误会。敢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平头目中无人,道:“我是天国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兼保安队长。告诉你们这帮刁民,县太爷是我亲爹。你们房子既然买了,满意得住,不满意也得住!”
  司马懿强抑怒气,道:“兄台实是误会了。吾乃大魏国统军大都督,今日率兵至此,是为了管制北山,以控全城。”
  平头嘴一撇,道:“那更加不行。此山系吾家族财产,岂容你随便驻军?”
  司马懿怒火更炽,决意翻脸。他手指十万魏军,道:“只怕容不得你不肯!”
  平头嘿嘿冷笑,道:“你可知斯巴达三百勇士?”
  司马懿道:“斯什么巴达?”
  平头道:“昔日斯巴达三百勇士扼守温泉关,力抗波斯五十万大军;今朝我要带一百保安,抵挡魏国十万精锐!”
  司马懿大笑道:“你也不怕把牛皮吹破!”拔剑一挥,魏军得到指令,执戈操戟,杀声震天,来抢北山。
  平头将一百名保安分散开来,分组守住山道要冲。俗话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司马懿完全低估了物业保安的可怕战斗力,他们乱棍齐挥、钢管狂舞,无论单挑群殴,个个都是好手。又兼本土作战,占据着狭窄山道的要害处,占尽天时地利。魏军在保安们全无章法,杀伤力极强的乱棒打狗阵下,进攻一批,倒下一批;再进攻一批,再倒下一批。死伤累累,尸横遍野。
  司马懿眼睁睁地望着将士们纷纷倒地,虎目噙泪,叹道:“我又被诸葛亮给骗了,这哪里是空城,分明是全民皆兵嘛!”他不忍见部下白白送死,传令鸣金,喊道:“撤军!撤军!全体撤军!”魏军得令,如逢大赦,掉头就跑。有分教:铁保安死守北山,司马懿败走空城。
  相父从城楼阴影处现出身形,望着司马懿大军狼狈撤离的惨状,叹道:“唉,吾早已有言在先,仲达偏偏不听,这回尝到厉害了吧?”
  相父空城退魏兵,率三军安全退回汉中。即时升帐,赏罚功过。马谡自跪于帐前请罪,相父怒容满面,作色道:“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去守街亭前,吾屡屡告诫,街亭是我军根本。汝立下军令状,领此重任,却又不听王平劝谏,致使街亭失守,我军失地陷城,皆汝之过也!若不将汝明正军律,何以服众?”遂叱左右推出斩之。
  马谡哭道:“漫漫人生路,总会错几步。丞相,我就走错这么一步啊,您就饶了我吧!”
  相父绝然道:“你虽然只走错一步,却毁掉了自先帝时积累迄今的几千步几万步,岂可轻恕!汝安心去吧,汝之家小,朝廷按月给与禄粮,汝不必挂怀。”
  马谡掏出一本《乐府古诗》,道:“书上说,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罢罢罢……”他大哭三声,含泪唱道:“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挺身站起,昂然受刑。帐外寒风凛冽,长草萧萧。相父背转过身,泪水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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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2 21:38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瞧着挺有戏虐意味,看写到黄皓参政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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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4 01:37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妙啊 太妙了~真是好文 还引“经”据“典” 我要DN下来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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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4 01:55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实在写的太好`表个嘉奖先 再接再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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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9 21:37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真是太有才了.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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