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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塌鼻子先生讲堂:南朝抒情小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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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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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兰若
#1
发表于 2008-9-23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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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鼻子先生讲堂:南朝抒情小赋
今天接着讲南朝(宋齐梁陈)抒情小赋的新发展。
到了刘宋时期,赋也和诗一样,呈现出新鲜活泼的气象。
这时杰出的诗人鲍照,也是抒情小赋的能手。他的这类作品,现存的有十篇,都精练可观。除了直接抒情的作品,其他无论以动植物或器具作题材,都于其中联系到人生,读来颇堪寻味。而其中最著名的则是《芜城赋》。
《芜城赋》大约作于宋孝武帝大明三至四年间(459或460)。大明三年,竟陵王刘诞据广陵城反叛,随即被刘宋王朝镇压下去,广陵城受到严重破坏,人民遭到大量屠杀。这篇赋即是感于广陵城的荒残景象而作。
作者以对照的写法,把昔日的盛况和当前的衰象加以极度夸张的铺写,显示出这个名城命运的剧烈变化。如写其极盛之时的景况:
当其全盛之时,车挂轊,人驾肩,廛闬扑地,歌吹沸天。
短短十四个字,总摄了一个繁荣都市的风貌,使读者俨如置身于衢道拥塞、乐声沸腾的熙攘无际的城市中。
当写到它的末日时,便如面临一片阴森可怖的鬼蜮世界:
泽葵依井,荒葛罥涂,坛罗虺蜮,阶斗麏鼯。木魅山鬼,野鼠城狐,风嗥雨啸,昏见晨趋。饥鹰厉吻,寒鸱吓雏,伏馗藏虎,乳血飧肤。
崩榛塞路,峥嵘古馗,白杨早落,塞草前衰。棱棱霜气,蔌蔌风威,孤蓬自振,惊沙坐飞。灌莽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
通池既已夷,峻隅又已颓。直视千里外,唯见起黄埃。凝思寂听,心伤已摧。
作者以精悍的笔锋,尽致地刻画出它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惨象。在这里,好象死神统治着一切,所有自然界的动态声响,俱足令人心魂震悸,难于久留。
下面接着更从荒惨的现景追想此地昔日曾有过的虚幻的繁盛景象:
若夫藻扃黼帐,歌堂舞阁之基;琁渊碧树,弋林钓渚之馆;吴蔡齐秦之声,鱼龙爵马之玩;皆薰歇烬灭,光沉响绝。
东都妙姬,南国丽人,蕙心纨质,玉貌绛唇;莫不埋魂幽石,委骨穷尘,岂忆同舆之愉乐,离宫之苦辛哉!
这段前面写出统治者游乐事物的富艳,终之以“薰歇烬灭,光沉响绝”;后面形容供统治者玩弄的女性之姝丽,亦“莫不埋魂幽石,委骨穷尘”。
作者极意尽致地描绘出统治者曾经享乐的事物之富丽、香艳、柔媚,随即一扫而空,都成虚幻,回顾前端叙写统治者所极力经营的企图,悉化为徒劳,终不过满目荒凉,但供后人凭吊。
这段文章辞藻清丽,尽管这时四声之辨还未提出,而作者已能审度音调的高下,使之大体抑扬合节,加以四六句法的参差运用,所以读来音节谐畅,颇兼具声色之美。
用这样的手法,也使前段对荒惨景象描写的紧张迫促之气,顿形舒缓下来,令文势从容安翔,对整篇文章的气势,起着调节匀称的作用。
山水景物在进入诗境的同时,也被纳入赋的铺写中。谢惠连的《雪赋》及谢庄的《月赋》,是这类题材的名篇。
《雪赋》仍是采用汉人大赋的架势,但在叙述铺写时均极有裁节。开始假设汉代梁王于雪天游宴时,召集宾友,命司马相如为赋。赋雪之始,连举了一串有关雪的典实,赋予雪以重要的意义,使文势显得凝重。
下面进入对雪的铺写,先叙写将雪时自然界呈现的各种征兆,然后以“霰淅沥而先集,雪纷糅而遂多”,写到雪的开始出现。赋中写到雪盛时的纷飞之状:
联翩飞洒,徘徊委积。始缘甍而冒栋,终开帘而入隙。初便娟于墀庑,末萦盈于帏席;既因方而为珪,亦遇圆而成璧。
它们是这样安翔飘洒,随物赋形。下面接着写出雪止后的景象:
眄隰则万顷同缟,瞻山则千岩俱白。于是台如重璧,逵似连璐;庭列瑶阶,林挺琼树;皓鹤夺鲜,白鹇失素;纨袖惭冶,玉容掩嫮。
整个大地的一切,被雪妆点得这般纯净素洁,使向来以白标美的物类,都为之黯然失色。
下面还形容晴雪的鲜耀,变形的奇观,所有对雪的铺写,都是写生般的直接描绘,把读者带进一个曾经历过的奇耀鲜洁的世界。
赋的末端,假托枚乘作为乱辞,对雪作总结性的颂歌,拟人般的赞美它超然一切,委运随化,而“纵心浩然,何虑何营”的性格,这也是作者的道家人生观的自然流露。
谢庄的《月赋》,格局和《雪赋》一样,假设陈思王曹植和王粲为主客,叙写有关月的故事和月夜景物。
它不象《雪赋》仅着力于雪的形态的描绘,而在对广阔的自然景象描写中,体现出月夜清美悠远的精神境界,给读者无限优美的感受。
如开始叙曹植夜间出游的观感:“白露暧空,素月流天。”暧是阴暗不明之意。这句写主人公夜间乍一接触到外界的感觉,只见幽暗中茫茫的地面向天空闪现的露光,然后紧接一句,表明是素净的月儿在天上流射着光辉。
这样写给读者的感觉顺序是从地面悟到天上。后来苏轼的《后赤壁赋》中“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这种写法,先已在这里看到。
《月赋》中先叙说有关月的故事,以表明月在人事上显示的意义,然后抒写月夜中的大自然界的景象:
若夫气霁地表,云敛天末,洞庭始波,木叶微脱。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升清质之悠悠,降澄辉之蔼蔼。列宿掩缛,长河韬映;柔祇雪凝,圆灵水镜;连观霜缟,周除冰净。
这段的前六句是月尚未升起时的大地景象。一二两句写地霁云敛,于是天地澄明了,给人以宁静之感。
“洞庭”二句乃是化用《九歌·湘夫人》的诗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又使人感到一片萧疏的秋意。
五六两句以菊散芬芳及雁流哀响,又把大地上的气氛渲染得多么清美。然后月儿在这样澄明、萧疏、清美的境界里缓缓升起。
这样,在月儿升起之前,先已引起读者对大自然的无限美感。再看“升清质之悠悠”以下,是在上面描写的衬景上升起的月光,自然是皎洁的。
于是在它舒降的光辉下,所有天地间的一切,都被净化得雪水冰霜般的莹洁,置身于其中的人,真会感到“何似在人间”了。
尽管篇中并未露出月的形迹,而读者从文字之表感受的,确实是一派穆然净化了的月下清景。
赋的末端,系以歌辞,有句云:“美人迈兮音尘绝,隔千里兮共明月。”从月夜美景引起对于美人的思念,更能引起人无限悠然遐想,也给后世抒情诗在方法上有所启发。
如唐代诗人张九龄的《望月怀远》诗云:“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情韵的深永感人是一致的。
宋齐之际,江淹的《恨赋》和《别赋》,可说是独具匠心的奇构。悲恨和别情本是人生普遍具有的感情,却也因人因事而异,形形色色,性质各殊。
作者撮取这两方面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和事端,适当铺写,把这两种抽象的感情,从各类具体的人事上展现出来,使读者为之惊心动魄,回肠荡气。
先说《恨赋》。人生不可开释的恨(这里恨是憾的意思)乃是“有志不获骋”,而归根则是生死关之不可超越。作者把握住这一关键,于赋的发端揭示出“死”为致恨的根源:
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人生到死,天道宁论!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
劈头即以一片阴森的自然景象,展示出人生的归宿,人生到这里,什么都不用谈了,由此乃想到古代各类抱恨以终的重要人物。
下面接着选取各时代具有代表性的帝王、名将、美人、高士等,扼要地撮举其生平行为、遭遇及志气,终不免赍志以没,即因“自古皆有死”之故。
如其首先抒写秦始皇之恨:
至如秦帝按剑,诸侯西驰;削平天下,同文共规。华山为城,紫渊为池;雄图既溢,武力未毕。方驾鼋鼍以为梁,巡海右以送日;一旦魂断,官车晚出。
秦始皇以其雄略,削平了六国,建立了中华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统一王朝,他于人世志盈意满之后,直欲逾越生死关以期永远一人统治天下,而终不免“一旦魂断,宫车晚出”,这在秦始皇确是无可弥补的唯一恨事。
赋中先极写其不可一世之概,最后以二句宣告其悲剧性的终结,使恨的分量显得无比深重。
李白的《古风》第三“秦王扫六合”篇,运意与本段一致,实乃启于本段而加以发挥的。
《别赋》与《恨赋》的格局一致,而是以事为主,铺写出各类性质的别情。赋的发端,即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极精要地总摄出离别者的精神状态。
“黯然销魂”就成了后来叙写别情常用的词汇。下面先描写所有离别共同的感情表现,当“行子肠断,百感凄恻”时,则是:
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滞于水滨,车逶迟于山侧;櫂容与而讵前,马寒鸣而不息。
在行将离去者的眼前,一切都呈现异状,所有景物,都蒙上行者主观的愁黯色调,确是将行未行时的心理感觉。那么留在家里的人呢?
居人愁卧,怳若有亡。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见红兰之受露,望青楸之离霜;巡层楹而空揜,抚锦幕而虚凉。知离梦之踯躅,意别魂之飞扬。
送别行人归来,但觉精神上一片空虚,所有清丽的物色,只是令人感到寂寞凄凉。
下面即分类铺写,有显宦、侠士、从军边塞、出使绝国,以及伉俪之别等等。如其写仕宦者夫妇之别:
又若君居淄右,妾家河阳;同琼佩之晨照,共金炉之夕香。君结缓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惭幽闺之琴瑟,晦高台之流黄。春宫閟此青苔色,秋帐含兹明月光;夏簟清兮昼不暮,冬缸凝兮夜何长!织锦曲兮泣已尽,回文诗兮影独伤。
及写情人之别有云:
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各以适称主人公身分的物色景象,表现出不同性质的离别情绪。前段从一种深静肃穆之境,透露出幽微深永的情意,确是仕宦之家的闺思;后则因系桑榆会后的临别之情,故宣泄得如此纵恣;但情辞鲜丽则是一致的。
到了梁代,与当时淫靡的宫体诗风相应,抒情小赋只是统治阶级淫乐生活的点缀,辞采鲜丽,而情思荡冶。
如庾信早年还在梁朝时的作品《春赋》,开始写道:
宜春苑中春已归,披香殿里作春衣。新年鸟声千种啭,二月杨花满路飞。河阳一县并是花,金谷从来满园树。一丛香草足碍人,数尺游丝即横路。
真是“无边春色来天地”,耳目所接,远近上下,风光多么旖旎媚人!可这是宫廷贵族对于时节景物的感受,因此,他们赶制春衣,纵情游乐。
于是下面接着写贵妇们的春游:
开上林而竞入,拥河桥而争渡。出丽华之金屋,下飞燕之兰宫。钗朵多而讶重,髻鬟高而畏风。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影来池里,花落衫中。
只有贵族妇女才能这样与芳春花柳争妍斗媚,融合成一片繁华纷纭的艳阳时节景象。
随后以大量笔墨展开对贵族男女及时纵情赏乐的铺写。结尾写道:
百丈山头日欲斜,三晡未醉莫还家。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
形容出他们在这良辰美景时节追求享乐唯恐不足的狂态。可谓神情毕现,而情辞却极光辉艳丽。
和庾信同时,作为南朝淫靡文风倡导者之一的萧绎,写有一篇《荡妇秋思赋》,在艺术表现上也有值得注意之处。
赋的发端写道:
荡子之别十年,倡妇之居自怜。登楼一望,惟见远树含烟。平原如此,不知道路几千!
起得气势磅礴,意象阔远,把倡妇从登楼眺望中激发出的长期蕴积的感情,表达得异常强烈汹涌,在抒写闺情的作品中是罕见的。
中间发挥题意,从对秋季景象的感触中抒写其相思之情:
秋何月而不清!月何秋而不明!况乃倡楼荡妇,对此伤情。于时露萎庭蕙,霜封阶砌,坐视带长,转看腰细。
重以秋水文波,秋云似罗;日黯黯而将暮,风骚骚而渡河;妾怨回文之锦,君思出塞之歌。相思相望,路远如何!
秋月总是那般自然的美好,但对长期独处的荡子妇,却成为愁苦的触剂,只能使她伤情。
下面更从时节的各种景物,多方面写出她的处境之难堪可怜,因而产生无可奈何之情。最后歌唱道:
秋风起兮秋叶飞,春花落兮春日晖,春日迟迟犹可至,客子行行终不归。
以春秋物候之不断循环,兴慨思妇长期美好时光之虚度,物候往而有复,而游子却一去不归,则荡妇之相思将无有已时,令人读后觉余情袅袅,悠然不尽。
象萧绎、庾信等人的这类抒情小赋,就其内容言,意义渺小,只不过从中反映出当时统治阶级生活的淫靡。即以《荡妇秋思赋》言,也非如唐人“闺怨”之诗具有实际生活意义。
但它们在形式上还是有所创造,在这些短小篇幅里,于四六句式之外,还杂有大量五七言诗句,以流宕的气势,驱使鲜丽的辞采,呈现出一种鲜丽而疏畅的风格。
这样杂用五七言诗句入赋的形式,后来被唐初四杰所袭用,构成四杰文体的一种形式因素。
总起来说,从建安以来,一系列的抒情小赋,如一串晶莹的明珠,闪耀着怡人的清美光辉。它们在历史的前进及文学本身的发展变化中,不断展现出新的艺术面貌。
它们以其炫人的艺术特色,使之成为我国文学史上这一时期独有的艺术特产,及我国古代文学宝库中的一类珍品。它们至今仍能以其新鲜活泼的艺术生命力给予我们丰富的美的享受和艺术借鉴。
[
本帖最后由 右文 于 2008-9-23 08:3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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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8-9-23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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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不敢染指赋这一块,想象力和词汇量都贫乏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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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8-9-23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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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读赋的一大痛苦就是手中需要备一本字典
车挂轊,人驾肩,廛闬扑地---三个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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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3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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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汉赋的话,普通字典怕是能力有限,还得请教康熙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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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8-9-23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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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字典还得看有拼音的,大部分的注音都是用反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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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字都不认识,还看个毛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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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3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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