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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成佛之道(增注本).领导不要封我ID哈
观世音
组别
仕女
级别
仁勇校尉
功绩
2
帖子
159
编号
165084
注册
2007-5-26
#1
发表于 2007-6-4 14:44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成佛之道(增注本).领导不要封我ID哈
本文原系印顺法师著.我转发上来为的是希望可以能够教育人 第一章 归敬三宝
学佛,就是向佛学习。我们以佛为理想,以佛为师范,不断的向佛学习,如达到了与佛平等,那就是成佛了。佛是大觉者,大悲者,功德圆满者,究竟无上的大圣者。想从薄福无智的生死凡夫,修习到这样至高无上的佛果,并不太容易。这一定要修学应修的法门,遵循成佛的正道,才能由近而远,自浅入深,到达成佛的目标。所以发心学佛,应该修习成佛的法门,遵循成佛的正道。成佛的法门,正道,就是「成佛之道」。佛法,为了适应不同的根性,所以有种种道:福德道,智能道;难行道,易行道;世间道,出世间道;声闻道,菩萨道……然究竟说来,并无二道,一切无非成佛的法门,无非是『欲令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1),所以说:『一道一清净,一味一解脱』;『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如长江、大河,从发源地起,有种种溪涧,种种湖泊,种种江河,都汇入而同趣大海一样。一切法门,无非是成佛之道,所以《阿含经》与《法华经》中,称佛法为『一乘道』。
三宝,是佛法的总纲。「归敬三宝」,是进入佛门的初基。三宝的功德,真是无量无边,不可思议,但如不能归向三宝,就不能得到,无缘受用,正像不能进入公园的大门,就不能领略林园花木的幽胜一样。所以发心学佛,首先要归依三宝。
甲一
乙一: 有海无边际,世间多忧苦,流转起还没,何处是依怙?
归依,要有求归依的诚心。如人落在大海中,随波逐浪,四顾茫茫。在这生死边缘,见到草束浮沤,也会伸手攀援;听到风响鸟鸣,也会大声呼救。求救护的心情,恳切万分,可说惟有此求生的念头。那时,如有船只经过,拋下绳索或救生圈来,还不立刻抓住,尽力攀登船只吗?求归依的诚恳,应该如落海者的求生一样,这才能圆满成就归依的胜妙功德。
现在,就以浮沉苦海来譬说。世间以众生为本,有情识,有生命的众生,是世间的现存事实,所以佛经称众生为「有」。每一众生,向过去看,一生又一生,无边无际。在没有了脱生死以前,未来也还是一生又一生,没个边际。众生的生命流(有),无限延续,如大「海」的茫「无边际」一样。现在这一生,不过生命大海中泛起的一个浪头而已。
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一世又一世。在这时间推移的过程中,名为「世间」。众生在世间,苦多乐少,乐尽苦来,实在是「多忧」多「苦」,所以佛说为:『忧悲恼苦纯大苦聚』(2)。充满忧苦的众生世间,如海中的漩「流」一样,「转」来转去。忽而上生天上人间,忽而下坠地狱、傍生、饿鬼 ──三途。升「起还」要沉「没」,沉没又会浮起,转来转去,始终转不出去。这样的流转苦海,头出头没,还有比这更可悲可痛的吗?人类如落在大海中,随波逐浪,四顾茫茫,还知道求救求护。众生浮沉生死苦海,怎么不求救求护,寻求解脱自在,超登彼岸呢!想到这里,求归依救护的心情,油然而生,自会恳到迫切起来。然而,「何处是」真归「依」处,何处是可恃「怙」处呢?总不能乱抓草束浮沤为救生圈呀!
乙二
丙一: 积聚皆销散,崇高必堕落,合会要当离,有生无不死,国家治还乱,器界成复毁:世间诸可乐,无事可依怙。
有的不知道求归依,有的求归依而误信邪师外道。为什么不求归依?死心眼儿迷着了现世的事情,以为极有意义,充满福乐。等到事到临头,从金色梦中醒来时,悲哀失望,再也来不及了!迷恋的现事很多,主要的有六种:
一、财富的「积聚」:有些人以为经济第一,有了钱什么也行得通,甚至说:『有钱使得鬼推磨』。不知无论富有到什么程度,财富终归要「销」解「散」失的。不要以为这是他们不会经营,过分浪费;财富是个人所不能自主的,所以佛说:『五家所共』(3)。逢到大水,大火,遇到盗贼,恶王,还有生了不肖的儿女:财富是转眼就完了。积聚财富,不但为了经营与保存,引起种种忧苦,有时财富更成为苦难的直接原因。明末,李闯入北京,对一般富有的大臣宰官,用夹棍与脑箍来追索金银,金银是完了,腿也断了,脑骨也破了,有的连命也丢了。现在,被称为秧歌王朝的暴政,对于有资财的,从大富到小富,甚至一亩田,一只牛,都被斗争清算。有的除了送上老命而外,还连累全家妻儿。这就是佛说盗贼与恶王的实例。财富本身,多忧多苦而无法保存,还能说有钱就有办法吗?
二、「崇高」的(名位与)权位:这是一般所迷恋的。在位时,叱咤风云,得心应手,大有一切由我的气概。然而,崇高「必」然「堕落」。近一些说,慕尼黑时代的希特勒,那还了得!可是等到柏林失陷前夕,也就一筹莫展,只有一死了事。斯大林主宰苏联三十年,一切荣耀归于斯大林。可是尸骨未寒,就被他的党徒清算。在佛教传记中,顶生王统一四洲,上升忉利天,与帝释共同治理天宫,但末了堕落人间,不免忧愁而死。那位自称天地之主,人类之父的天帝,也还是不免堕落驴胎马腹去。崇高的地位,实在是不足依怙的。
三、亲爱眷属的「合会」:或是父母儿女,夫妇的会合,洋溢着家庭的温暖。或是学校中的师生,同学,社会上的同事,意气相投,互相扶助,结成深厚的友情。人是被称为社会的动物,能有亲人益友,共住合作,这是极理想而又安心的事。然而,由亲爱的而变为冤家,这姑且不说。不论是怎样的亲爱共住,总「要当」来分「离」的。一旦生离死别到来,拋下父母,丢下妻儿,孤苦凄惶的各奔前程,谁还顾得了谁呢!
四、生存:经验告诉我们,凡是「有生」的,「无」有「不死」的。死亡的事实,铁一般的到处都是,可是人类对于自己,总好象是不会死的。生存,一切才有意义,于是为名为利,争取一切来属于自己。就是口头说到要死,而对人对事,还是毫不觉悟。『人生不满百,常有千岁忧』,这是颠倒的『不死觉』,永生与长生的邪见,都由此而来。然而,你真听说有不死的吗?──上面四句,是有名的四非常偈。
五、「国家」的繁荣:国家对于我们,可说是安全的保护者。国家的强盛繁荣,对于国民的安乐与自由,是有密切关系的。因此,有的以为:只要国家强盛,我们便有了着落。可是国家的强盛,不一定等于自己(自己的家)的安乐。不但政治上的派系起伏,不完全以是否忠于国家为标准;而国家一直在一治一乱的流转中,「治」平而「还」为纷「乱」。中外历史,是无可置疑的实证。所以,以国家为惟一依怙,是不正确,不安全的。
六、社会进步:有的以为:人是社会的动物,社会的文明,一直在进步中;这就是人生的真正意义,何必为个己着想,求觅空虚的归依?这是见群体而不见个己的偏见!社会文化的进步,姑且看作人生的真正意义。然人类社会的活动,依于所住的「器界」(我们住的世界──地球),是不能离开这一据点的(即使转移到另一世界,也还是一样)。但器世界是在凝「成」而「复坏」,坏了又成立的流转过程中。请设想一下:地球一旦坏了,那时的人类文明,人生的真正意义何在?以社会进步为人生真正意义的人物,才是真正空虚的幻想者!
总之,一般人不能引发求归依的热心,是由于迷惑了眼前的短暂意义,在人「世间诸」般「可乐」事上,生起错觉。经上面一一的论究,证明了这些,「无」有一「事」是真正「可依怙」的。一切都是非常非乐,那什么才是可归依处呢?
丙二: 鬼神好凶杀,欲天耽诸欲,独梵依慢住,亦非归依处。
知道求归依了,可是又每为外道邪宗所误。归依的对象,不但是依赖他,也是以他为典型而效法他,就是没有这种自觉的心境,也是会受熏染的,所以这是不能不谨慎的。归依的宗教对象,形形色色,现在略说三类,从他们的缺点中,说明他不是真正的可归依处。
一、「鬼神」:照中国的说法,天神,地祇,人(死为)鬼,人死而有功德的也成为神。这是各式各样的,风神,雨神,山神,水神,土地神,五谷神 ……,山精木怪,魑魅魍魉;《易经》所说的『精气为物(即魅),游魂(指无人祭祀的孤魂)为变』(4),都是。据佛经说:鬼是饿鬼;神是四大王众天所统摄的,主要是夜叉,罗剎,那伽(龙),摩!7亩罗伽(蟒神),迦楼罗(金翅鸟)等,或是大力鬼王,或是高等畜生。还有基督教所传的魔鬼(大龙,蛇),鬼灵,生着翅膀的天使等。这些鬼神,确有一些功德,有一些神力,也有向善而为高级天服役的。在某种情形下,确能给人以多少助力,所以常为人所崇拜?恳求赐福,求他驱逐邪恶,或者请求不要伤害。然鬼神都充满烦恼,他们的德性,有时还不及人类;特别是瞋恚成性,嗜「好凶杀」伤害。他们所要人类供给的,是牺牲──血肉,甚至要求以人为牺牲。如人而不恭敬供养,或者冒犯了他,就会用残酷的杀害来报复──狂风,大雨,冰雹,瘟疫等。这等于人间的黑社会,恶势力,在你不幸时,也许会拔刀相助,慷慨解囊。可是你可不能得罪他,或者使你就此落入罪恶渊薮。从前,大勇法师在北平,想去西藏学密宗,依照密宗规例,请得一护法神,据说是广济寺的狐仙。狐仙来护法了,却反对大勇法师去西藏;要去,他就非捣乱不可。真的是来时容易去时难,费了好大力量,才把他赶走。俗语说:『引狼入室』,『引鬼入门』。鬼神的崇拜者,每每为了得罪鬼神,弄得家败人亡,这真是何苦呢!孔子到底是人类的伟人,他的『敬鬼神而远之』(5),不失为聪明的办法!
二、「欲天」:欲是物质的五欲──微妙的色声香味触,男女的性欲。天是光明的意思,即一般的天,帝。在这三界中,欲界共有六天,最下是统摄八部鬼神的四大王众天,向上是忉利天(三十三天),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这六天,同有物质的贪欲,男女的淫欲,所以称为欲天。欲天中,与人类关系最切的,要算忉利天王释提桓因──帝释了。他崇尚和平,爱好道德,希望人类进步。虽为了天国的统治,偶尔也发动战争,但宽恕敌人,以不杀为主。他成为多神王国的大帝,通过鬼神而统治人间。天女围绕,与中国传说的玉皇大帝相近。比起鬼神来,欲天当然高尚得多,毛病就出在迷恋「耽」着「诸」般「欲」事上。在物欲与性欲的享受中,不免骄奢淫佚,沉醉于糜烂的生活,而智能与德性的精神生活,反而会退落下来。从前,帝释曾请佛说法,可是回去不久,连佛说的是什么也忘记了。『欲为苦本』,这种物欲享受而容易堕落的诸天,自身不保,还需要求归依呢!
三、「独梵」:欲界以上,叫做色界。色界分四禅,初禅又分三天──梵众天,梵辅天,大梵天。梵是清净的意思,与圣洁的含义相近。梵众天,如人民;梵辅天,如官吏;大梵天如独一无二的帝王,所以称为独梵。梵天是非常清净的,没有淫欲,也不再贪恋世俗的物欲。德行方面,慈悲博爱的精神,非常高上。这在一般宗教中,可说是佼佼者了!据佛经说:大梵天出现,还没有臣民,也还没有欲界──地球等住处。大梵天想有天地,欲界也就渐渐凝成了。想有人,人也恰好出生了。由于大梵天心「依」憍「慢」而「住」,不免引生狂谬的知见,以为天地由他而创造,人类由他而出生。他生存一较长的时间 ──一劫半,便向他的臣民宣说:自己是常住不变,无始无终。印度的大梵天,与基督教的耶和华相合。梵王的净行──克制世俗的情欲,与慈爱精神,原是可称赞的。可惜狂慢的邪说,奴视一切,成为信我者生,不信我者灭亡的大独裁者。一神教的邪毒,泛滥世界,成为罪恶的一大根源。试想:如不是夸大狂,增上慢,这位流转生死苦海的大梵天王或耶和华,凭什么说创造万有呢?凭什么说常住而无始无终呢?
梵天以上,还有二、三、四禅天,以上还有无色界天。但与人类没有什么接触,只是极少数人能信受奉行,不能成为社会共信的宗教,所以也就不说了。一般的宗教,不外乎鬼神,多神教的大神,一神教。如上所说,都是不离烦恼,不出生死,都还是自救不暇的苦恼众生,所以说:「亦非归依处」。
丙三: 归依处处求,求之遍十方,究竟归依处,三宝最吉祥!
人们感到生死的苦迫,想寻求「归依」,「处处」去「求」,虽然「求之」不息,「遍十方」──四方,四维,上下──都求过了,却尽是些鬼神,鬼神王国的大神,创造神,都不是真正的归依处。这才知道,「究竟」的真「归依处」,惟有佛教的「三宝」。佛,法,僧三者,都是希有难得的,价值无上的,妙用无比的,所以都称之为宝。归依三宝,使我们化凶为吉,化难成祥,离恶向善,转黑暗为光明,离苦痛得安乐。这一切吉祥事,都能够成就,所以说「最」为「吉祥」。
一切都值不得归依,惟有三宝才是真归依处,这不是自赞毁他,而是从事实与理由两方面得来的结论。事实是:释迦佛成佛不久,创造神梵天王,从天上下来,恳请如来说法。他觉得,他对于他的儿女(自以为是他的儿女),实在是毫无辨法了。释迦佛答允了他,这才大转法轮,救度人颓。梵天王也就作了佛的弟子,得到了离欲的圣果。还有,过去世中,与玉皇大帝神格相近的帝释天,自己知道快死了。不幸的是,死后要堕落猪胎中。他忧愁苦恼,去请大梵天王,大自在天等设法;甚至天南地北,山中水边,到处去请问鬼神,与外道仙人,结果是一切徒然。末了,他遇到佛陀,听佛说法,这才救免了猪胎的厄运,还生天国。多神教的大神,与一神教的创造神,都非归依佛不可。『归依处处求,求之遍十方』,正是帝释天的亲身经历。至于理由,下面将分别赞叹三宝功德,说明三宝功德的究竟,所以真是众生的归依处。
甲二
乙一
丙一
丁一
戊一: 正法以为身,净慧以为命,智月朗秋空,礼佛两足尊。
先论赞佛宝功德。佛是梵语,意思是觉者。佛所觉证的,是「正法」,正法也可译为妙法。法是可轨可则的,不变不失的,所以正法是中正而不偏邪的,微妙而非浅显的真理;这是有永久性,普遍性的绝对真理。圆满觉证了正法,才名为佛,所以佛是「以」正法「为身」的,名为法身,也就是绝对真理的具体显现者。
佛为什么能圆满觉证呢?因为佛有无漏(离一切烦恼杂染)的清「净」智「慧」。智能最清净,所觉证的正法也就最清净,所以称为『最清净法界』(法界即法身)(6)。正法是无往而不在的,迷了并不损减,觉证了也没有增多,有净慧才能证觉清净的正法,所以佛「以」净慧「为命」,称为慧命。
法身与慧命的统一,就是佛。现在举譬喻说:佛的「智」慧,如明「月」一样;净慧的体证正法,如明月的「朗」照「秋」夜的晴「空」一样。如没有云翳,月光皎洁,蔚蓝色的虚空,在月光中也分外清净。这是说:清净觉照的佛智,彻底证觉正法,正法也究竟清净显现于净慧之中。经上说:『菩萨清凉月,游于毕竟空』(7);菩萨尚且如此,何况是佛呢!
法身与慧命,到达彻底圆满,这是值得众生归敬的。「礼」是敬礼,如礼拜问讯是身礼,赞叹功德是语礼,虔信恭敬是意礼。要这样的三业礼敬,来表示我们对于「佛」的归信。「两足尊」是赞叹佛的,有二种解说:一、两足就是人类,佛为人类中的最尊胜者,所以名两足尊。如经说:『正觉两足尊,生马四足胜』(8)。二、两足是福德与智能的圆满。有大福德与大智能的,不但是佛,大菩萨等也都是如此的。但在福德与智能圆满的圣者中,佛是最尊最胜的,所以名两足尊。
戊二: 三世佛无量,十方佛亦尔。悲愿来浊世,礼佛释迦文。
佛是大觉圣者的通称,谁能圆满的觉证了正法,谁就是佛,所以发心学佛的人多,成佛的也多。从时间上说: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三世」出现的「佛」,是「无量」的。现在是释迦牟尼佛;向上推,过去是迦叶佛,拘那含牟尼佛,尸弃佛,毘婆尸佛等;未来是弥勒佛,楼至佛等。过去佛无量无数,未来佛也如此。如从空间上说: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方」世界的「佛」,「亦尔」──也是这样的。十方的世界无量,佛也无量,如东方现有不动佛,药师佛,西方现有阿弥陀佛等。学佛的归依三宝,应归敬三世十方一切佛。
然从这个世界的我们来说,有一位是应该特别归敬的,那就是本师释迦牟尼佛。释迦佛在菩萨因中,本着救苦救难的大「悲」心,忍苦忍难的大「愿」力,不愿往生净土,发愿在秽土修行成佛,因为秽土众生太苦了,需要救济太迫切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精神,由释迦佛完满实践出来。他「来」五「浊」恶「世」的此土成佛,便是为了救护我们,不遗弃我们这些苦恼众生。过去二千五百年左右,释迦佛诞生于印度,经出家,修行,成佛的历程,然后我们这个充满罪恶的黑暗世界,有了佛法的光明。这一世界的佛教,由释迦牟尼佛而来;对我们来说,真是恩德无穷!释迦佛的伟大,不但为我们所尊敬赞叹,十方诸佛也异口同声的赞叹呢!如经上说:『彼诸佛等,亦称赞我(释迦牟尼)不可思议功德』(9)。所以,我们在归敬十方三世佛而后,应特别敬「礼」本师「佛」──「释迦文」。释迦文,即释迦牟尼的异译。这等于归依僧是归依一切僧,但对自己的归依师,有着更大的恩德一样。
戊三: 智圆悲无极,断障无余习,三德等究竟,方便示差别。
再依古代圣者的赞佛法,以三德来赞佛。佛的「智」慧,究竟「圆」满,不但觉了一切法的本性,也觉察一切法的特性,形态,作用,关系等;觉了现在,也觉了过去,未来。从种种方面,觉了一切法的种种相,所以佛名一切种智。众生的苦痛,不能解决,无非是愚昧作怪。佛的智能圆满,所以不但自己解脱,也能以无量的方便善巧(智能的妙用)来解脱众生。这是赞佛的智德圆满。佛陀救苦的大「悲」心,不限于一人,一事,一族,一地区,一世界,而遍为一切世界,一切众生,一切苦难而发心。悲心的深切,彻骨彻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因位菩萨,如观音,地藏等,已经是大悲大愿到了不得,何况佛果呢!这是赞佛的恩德圆满。有的智能高而悲心薄;有的重悲爱而不重智能;有的悲智并重,但由于内心的烦恼杂染,还不能彻底清净,所以算不得究竟。惟有如来,「断」尽一切烦恼──理障,事「障」,甚至「无」有丝毫「余习」。这是赞佛的断德圆满。什么叫余习?就是无始以来,久习烦恼的惯习性。佛弟子阿罗汉,烦恼都断了,习气还有余留的。所以有的还要骂人(骂惯了,脱口而出,连自己都不觉得),有的还会蹦蹦跳跳,有的还是坚执己见。惟有佛,才能将烦恼与余习完全断尽,这才是最清净,最圣洁!基督教徒,每说耶和华是圣洁的,其实,他动不动就发怒,杀人千千万万,甚至用洪水来淹没地球,几乎连人类和动物都断了种。狂慢凶狠到这步田地,还能说圣洁吗?我们归信佛,不是迷信,也不是为了与佛有什么同族等关系。佛教徒是,谁能圆满一切功德,我们就归敬谁。真能究竟圆满一切功德的,惟有佛,所以我们要归依他,不归依外道的天神。
智德,恩德,断德──「三德」,一切佛都是平「等」的,都是「究竟」圆满的。不能说甲佛愿力大,乙佛愿力小;或者说乙佛智能高,神力大,丙佛要小些。因为如佛与佛之间,有大小多少的差别,便有不圆满的,不圆满的就不能称为佛。所以『佛佛道同』,『佛佛平等』。但从经典看来,佛的色身有大小,寿命有长短,国土有净秽,弟子有多少,正法住世也不一致。要知道,这是佛的「方便示」现,为了适应众生的根机,才有这种种「差别」。并非佛的真实功德不同,切勿妄生分别!──上来赞叹佛宝功德。
丁二
戊一: 丘井空聚落,朽故寂无人,彼岸林泉乐,礼法离欲尊。
这是赞叹法宝的功德。上二句,含着两个譬喻,要分别解说。「丘井」,是枯井。有人在旷野散步,一不小心,落在枯井里。亏得一手攀住井里的枯藤,这才不致落到井底。井底有四条毒蛇,张口吐舌的望着他。一只老鼠,正在咬那枯藤,说不定就会断下来。在这危急的情况下,仰头见藤上有蜂蜜,他伸舌去舐那蜂蜜,便什么都忘了!甚至蜂群的飞来螫人,他也在甜蜜的享受中忽略了。这是说:众生在生死旷野里,由于业力,感到了五蕴身。枯藤,是命根。老鼠的咬那枯藤,如无常的侵逼,一息一息的过去,命根快就会断了。无论是丘井,枯藤,鼠咬,都譬说无常的苦迫,所以说「朽故」。四蛇,是四大,四大不调和,就会生病而致人于死,如毒蛇的伤人。蜂蜜,如五欲的快乐。人在生死无常的苦迫中,享受些少的欲乐,便忘记了。不顾蜂群的来螫,如对于五欲而来的苦果,也不管。生死大苦,都不能使众生警觉,真是愚痴极了!
「空聚落」,是无人的村庄,所以说「寂无人」。有人想逃避国王的罪罚,路过一无人的村庄。他想住下来,过一宿再走。忽听见天人说:走呀!这是盗贼来往地带,如遇见盗贼,怕会丧身失命呢!这是说:有人想脱离魔王的控制,修学佛法,有的在六根门头失败了。空村,如六根。六根──见闻觉知,一般以为是内有自我,而实是没有自我(无人)可得。此无我的六根,触对六尘境界,引起有漏的六识,如盗贼。六识游历六根,不应该贪的起贪,不应该瞋的起瞋,种种烦恼,劫夺功德法财,有的因此而堕落恶道。所以,想出离三界的魔王统治,修学佛法,就不应该为六根所欺诳;应该向前进行,到达安全的境界。
上面说起的逃难的,离开盗贼往来的空村,前进到国境边沿,为大河挡住了去路,而追捕的人,却快要追来。那时,他望见大河「彼岸」──不属国王的境界,有园「林」流「泉」,真是又安全,又快「乐」。他就不顾一切,游过大河,这才离了死亡的恐怖,真的可以休息了。这譬喻说:学佛法的,不受六根的诳惑,渡过生死大河,这才越出魔王境界,到涅盘彼岸,可以享受不生不灭的寂灭乐,到达了大休息的境地。
上面从『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说到『涅盘寂灭』──这是三法印,是佛法的三大真理。而涅盘又是通过无常无我而实现的,为一切圣者的究竟归宿,这就是我们要归依「礼」敬的「法」宝。如世俗修习禅定的,也能出离一部分的烦恼──欲,但三乘圣者,由慧而得涅盘,才是究竟离欲,在一切离欲中,涅盘为最尊最胜,所以说「离欲尊」。
戊二: 正法妙难思,善净常安乐,依古仙人道,能入于涅盘。
涅盘,为一切圣者,一切学佛者的归依处。由于证入的程度不同,有有余涅盘,无余涅盘,大般涅盘等差别。实则,涅盘就是「正法」。正法是自证的境地,微「妙」得「难」以「思」议,所以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依经论的方便开示,略加说明。一、正法是「善」:这是胜义的绝对完善。二、是「净」:由于正法不是烦恼等杂染所能污的,也不是烦恼杂染等所能缘起的,所以名为清净。三、是「常」:正法是超越时间性的,不生不灭,本来如此。四、是「安乐」:这是没有生老病死,忧悲苦恼的,是离系的绝对乐。总之,正法不可思议,功德也不可思议。
从智能的境界说,名为正法。如从智能证入正法而得真自由来说,名为涅盘,所以,正法就是涅盘,只要「依」着往「古」──过去诸佛大「仙人」的正「道」,就「能」证「入于涅盘」的解脱。说到古仙人道,《阿含经》与《楞伽经》等,都曾说到。因为正法是本来如此的;能入涅盘的修行正道,也是本来如此的。过去一切佛,无不经历此正道而得入涅盘;这不是释迦佛所造作的,是古佛的常道,所以名为古道。──上来赞叹法宝功德。
丁三
戊一: 依法以摄僧,和乐净为本,事和或理和,礼僧众中尊。
释迦佛成佛说法,就有好多人随佛出家,佛就把他们组织为僧伽──或简译为僧。僧是群众,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集团,所以古人义译为『和合众』。佛凭什么来集结僧众呢?不是凭自己的才能,所以佛说:『我不摄受众』(10)。佛是「依法以摄」受他们,使之成为「僧」伽的。法,是人生的正道,究竟的涅盘;佛是以此法来感召大众,让大众为这人生大事而集合拢来。法也是律法制度,就是契合于人生正道的规制;佛是本着这自他共处的完善法则,制为规章法度来组织大众的。
依法而组合的僧众,以「和乐净」三者「为」根「本」的特色。一、和合,这又有「事和或理和」二种。事和又分为六,名为六和。1.见和同解:大众有一致的见解,这是思想的统一。2.戒和同遵:大众奉行同一的戒律,这是规制的共同。3.利和同均:大众过着同样的生活受用,这是经济的均衡。思想,规制,经济的和同,为佛教僧团的实质。能这样,那表现于身心的活动,彼此间一定是:4.身和共住;5.语和无诤;6.意和同悦了。此六和,是出家僧众所应该一致奉行的。还有理和,是佛弟子证到的真理──法或涅盘,内容是彼此完全一致,所以说:『心心相印』;『与诸佛一鼻孔出气』。这是圣者所特有的,而且是通于在家出家的。单是事和,是世俗僧;理和是胜义僧。不过,释迦佛在这五浊恶世,依法摄僧,成为住持佛教的中心力量,却是着重事和。二、安乐:僧众在这事和(或理和)的集团中,大众都能身心安乐,精进修行。三、清净:在和乐的集团中,互相勉励,互相警策;如有了罪恶,也能迅速的忏悔清净,僧团才能做到健全。佛制的僧伽,原来是这样完善的集团。
从自修到身心清净来说,僧伽是使我们得安乐得清净的殊胜因缘,是陶贤铸圣的大冶洪炉。从利他的宏扬佛法来说,僧伽是推动佛法的集体力量。僧伽为三宝之一,佛弟子应归依敬「礼僧」伽。宗教的大众集团,本不限于佛教,如印度的六师沙门团,都是有僧众的。但在各教的僧「众中」,奉行佛法的僧伽,最为「尊」胜,所以称赞为众中尊。
戊二: 敬僧莫呵僧,亦莫衡量僧,随佛修行者,住持正法城。
僧宝为归依的对象,所以特为在家的信众,说此一颂。在家的信众们,应该尊「敬僧」伽:或是内心的诚敬;或是语言文字的赞叹;或是身体的礼拜。禀承僧众的意思,为比丘僧服务;随僧众所需要的,随分随力,以衣服,饮食,医药,床敷,日用品来供养。对于僧众,千切不可生轻慢心。近代中国,信佛信法,敬佛敬法的还有,而信敬僧伽的实在太少。或是但敬归依师,或是敬一二人,三宝的归敬不具足,难怪佛法的希有功德,不易生长起来。
僧众这么多,当然『龙蛇混杂』,有圣僧,也有凡僧,有持戒清净的,也有毁戒不净的。在家弟子们,如见有不清净的,不合法的,应承认:这是出家人的『僧事』,自有僧伽依照一定的规律去处理。切「莫」随便「呵」毁「僧」伽全体,或者呵毁一人或少数人。真诚护法的信众,可以向僧伽提出意见,处理的责权,还是属于僧伽。依佛制,没有逐出僧团以前,犯了罪,国法也不能随便处罚。遇有诤执,国王也只能依律来表决,不能以自己的意见来决定。否则,只有造作毁辱僧伽的重罪,或反而增加僧众的诤执。
还有,凡是出了家的,就成为僧伽的一员。你不要多生分别:年高或者年少,男众或者女众,博学或者浅学,精进或者放逸,持戒或者犯戒,老乡或者外籍。凡是僧伽的成员,都应尊重恭敬,一律布施。因为僧伽犹如大海,有大龙也有鱼虾,有藻苔也有珍宝;大海是不加简别,一样含容的。然世间尽多是这种人,或重持戒的,或重禅定的,或重念诵的,或重威仪的,或重义学的,就此妄生分别,说长说短,某优某劣,拥护谁,反对谁。信众们!切「莫」心不平等,「衡量僧」伽!僧众的功德,不是一般所能认识的。例如一般的偏重老年,轻视少年,不知『生年上座』只是皮皴发白,只是六根衰朽,想贪着受用而不能,与佛法功德有什么关系呢!
信众对于僧众,应该信仰:凡是出家而属于僧伽的,虽程度千差万别,但同样是「随佛修行者」。只要有出家众,就会有寺院,有圣像,有经书,就有三宝可尊敬。佛法,始终是由于出家僧而延续下来。所以分别起来,不免有高下,优劣,凡圣的差别;而总合起来,却成为一有力的僧团,「住持」如来的「正法」,坚固得金「城」汤池一般,不为天魔外道所破坏。大家不妨反省:自己对于佛法的最初起信,或最初引起兴趣,不一定都是贤圣吧!所以说:破戒比丘而服袈裟的,还是人天福田。真诚的在家信众,应特别尊敬僧伽(团体),爱护僧伽,从旁助成僧团的和乐清净;切不可呵毁嫌责,或以权力来从中斗争。佛世,僧伽发生了诤执,连佛的话也不肯听,分成二部。佛对信众们说,这都是僧,都应该供养。所以,『如破金杖为二分,二俱是金』(11),实可为在家信众的座右铭。──上来赞叹僧宝功德。
丙二: 三宝真实德,无漏性清净。化世真亦俗,佛法得长存。
三宝,是我们的归敬对象,在一切宗教的教主,教理,教徒中,三宝是最圆满,最清净的。然佛像与僧众,不一定能符合这一意义吧!这应该知道:如现在,佛是或玉,或石,或金,或铜,或木雕,或土塑,或纸昼的佛像;法是三藏经典,或古今大德的法义;僧是出家众。这称为住持三宝,是佛灭后,佛教流传于世间时的三宝,恭敬供养,依此而归向于真实的三宝。又如释迦佛出世时,释迦佛是佛宝,佛所开示的教说──四谛,缘起,涅盘等是法宝;随佛出家的凡众圣众,是僧宝。这是化相三宝,是佛出人间教化时,以此三相为三宝。恭敬供养,依此而归向十方一切佛,正法,一切贤圣僧。化相与住持三宝,都是佛教在世间的具体形相;以此为归依对象,从而更深入一层。
论究到真实的归依处,是「三宝」的「真实」功「德」,这在古来,又有好多分别,现在略说二类。一、佛的无漏功德是佛宝:依声闻来说,是五分法身;依大乘说,是无上(四智)菩提所摄的一切无漏功德。正法或涅盘,是法宝。有学无学的无漏功德是僧宝:依声闻乘说,即是四双八辈的无漏功德;依大乘说,是菩萨,摄得声闻,辟支佛的无漏功德。二、大乘教所说:究竟圆满所显的最清净法界(摄得体相业用),是佛宝。少分显现清净法界的,是僧宝。遍十法界而不增不减,无二无别的法界(或名真如,实相等),是法宝。平常所说的一体三宝,理体三宝,常住三宝,都不过此一意义的不同解说。所以,三宝的真实功德──真实的三宝,是「无漏」的,是不与烦恼杂染相应的,也不为烦恼杂染缘起的。又是「性清净」的:无漏的有为功德,称为清净;无为功德,不但是离垢清净,在杂染中,也还是本性清净的。无漏而性净的三宝,才是真正的归依处。
不过,从佛法「化」导「世」间,利益众生来说,不但应该归敬于「真」实的三宝功德,「亦」应归敬于世「俗」事相的住持三宝(佛世为化相三宝)。因为,但归依世俗,自不免流于形式的崇拜;而专重胜义(真实),也不免过于高深,不是一般所能明了。所以必须归依现实事相的住持三宝,依此进向真实的三宝。佛教的重视『像教』,其理由就在此。住持三宝为事象的,从此表显真实三宝的功德,这才能浅深由之,事理无碍,「佛法」才能「得长存」世间,为一切众生作救护,作福田。
乙二: 自誓尽形寿,归依佛法僧,至心修供养,时念诸胜利。
佛法僧三宝,是没有污染的;具足功德的,所以是真正的归依处。受归依的,先要恳切忏悔,生恭敬心,清净心。长跪合掌,在归依本师前,依师长教,「自」己立下「誓」愿说:『我弟子某某,「尽形寿,归依佛」,两足尊;尽形寿,归依「法」,离欲尊;尽形寿,归依「僧」,众中尊(三说)。愿大德忆持,慈悲护念,我是优婆塞。我从今者乃至命终,护生。归依佛竟,归依法竟,归依僧竟』(三说)(依《大名经》及律说)(12)。凡发愿受持归依的,那怕是生死关头,也不能中途变悔。就是说笑,也不可说我不信三宝,或者说我不是三宝弟子。如归依而又弃舍,生生世世,受苦无穷。所以,要切记『尽形寿归依』的誓言。
归依了三宝,应该以「至」诚「心」来「修供养」。对于佛像(佛塔),经典,僧众,即使是不大庄严(例如佛像的工巧不妙),不大清净,也不可轻慢,要一律生尊敬心。供养佛,如礼拜,赞叹,右绕,及供奉香,华,伎乐,灯明,幢,幡,宝盖等庄严具。供养法,如书写,印刻,或者庄严经典,以香,华等来供养。供养僧,是衣服,饮食,坐卧具,医药,日用杂物,但必须佛法所认为清净的(僧众可以用的),切勿供养不如法的物品。至于最上的供养,没有比依从如来的法教,听从僧众的指导而切实奉行的了!
我国的佛教徒,都修早晚课诵,时间比较长;对在家事务忙的信徒,多少有些不适合。最好,依印度旧法,日三时,夜三时──六时修行:次数不妨多,时间不妨短些。修三归依「时」,要忆「念」归依三宝的「诸」般「胜利」 ──功德。如一、成为佛弟子;二、是受戒的基础;三、减轻业障;四、能积集广大福德;五、不堕恶趣;六、人与非人,都不能娆乱;七、一切好事,都会成功,八、能成佛道。如能时时忆念归依三宝的种种功德而修习,那对于修学佛道,成就信心,获得希有功德,是非常容易成就的。
乙三: 此归依最尊,此归依最胜,不由余归依,得乐得安隐。
依上面所说,「此归依」三宝,在一切归依中,「最尊」,「最胜」。如有求归依的真诚,那当然非归依佛教的三宝不可了!不要邪正不分,以为归依什么宗教都一样!其它宗教的教主,教法,教徒,没有能究竟离染污的,也没有具足功德的;自救不了,怎能为他人作归依处呢?所以,即使归依外道,也决「不」会「由」其「余」的「归依」,而能「得」到有为功德的安「乐」,「得」到无为功德的「安隐」。安隐,就是安稳,指涅盘的究竟常乐而说。
乙四
丙一: 所说归依者,信愿以为体;归彼及向彼,依彼得救济。
归依的要求,归依的对象,归依的仪式,都已经说过了。但「所说」的「归依」,到底是什么呢?这是深切的「信」顺,信得这确是真归依处,的确是能因之而得种种功德的。知道三宝有这样的功德,就立「愿」做一佛弟子,信受奉行,恳求三宝威德的加持摄受。归依,就是「以」此信愿「为体」性的。所以受了归依,就要将自己的身心,「归」属「彼」三宝,不再属于天魔外道了。随时随地,都要倾「向彼」三宝,投向三宝的怀抱。例如迷了路的小孩,在十字街头乱闯,车马那么多,不但迷路,而且随时有被伤害的危险。正在危急时,忽见母亲在他的前面,那时,他投向母亲的怀抱,归属于母亲而得到平安了。归依三宝的心情,也应该这样。能这样,就能「依彼」三宝的威德,「得」到「救济」。在梵语中,归依是含有救济意义的。所以,三宝的功德威力,能加持受归依的,摄导受归依的,使他能达到离苦常乐的境地。总之,从能归依者说,归依是立定信愿,恳求三宝的摄受救济。从所归依的三宝说,不思议的功德威力,加持受归依的,引摄众生,迈向至善的境地。
丙二: 若人自归命,自力自依止,是人则能契,归依真实义。
一般说来,归依是信仰,希愿领受外来的助力,从他力而得到救济。一般他力宗教,都是这样的。然佛法不只如此,而更有不共外道的地方。佛在涅盘会上,最后教诫弟子说:『自依止,法依止,不余依止』(13)。这是要弟子们依仗自力,要自己依着正法去修学,切莫依赖别的力量。这正如《楞严经》中阿难说的:『自我从佛发心出家,恃佛威神,常自思惟,无劳我修,将谓如来惠我三昧,不知身心本不相代』(14),一切还得靠自己去修习。所以归依的深义,是归向自己(自心,自性):自己有佛性,自己能成佛,自己身心的当体,就是正法涅盘;自己依法修持,自身与僧伽为一体。佛法僧三宝,都不离自身,都是自己身心所能成就显现的。从表面看来,归依是信赖他力的摄受加持;而从深处看,这只是增上缘,而实是激发自己身心,愿其实现。所以说:「若人自」己「归命」──命是身心的总和,归命是奉献身命于三宝。能依「自力,自」己「依止」自己而修正法,而不是阿难那样的,以为『恃佛威神,无劳我修』,那末「是人」也就「能契」合于「归依」的「真实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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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观世音 于 2007-6-4 20: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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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闻法趣入
上来归依三宝。归依以后,应该『多闻正法』,这才能趣入佛道。有以为:佛法在乎修行,听法有什么用?岂不见楞严会上,阿难尊者『一向多闻,未全道力』(1),不能免脱摩登伽女之难吗?不知道阿难尊者,问题在『一向多闻』,而并不是闻。一切圣典,都说修学佛法,非闻法不可。如什么都不闻,怎么会知道了生脱死?怎么知道有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怎么知道有向上一着?怎么知道这是佛教正法?如一切都不听不闻,连归依三宝也不会呢!
甲一
乙一: 由闻知诸法,由闻遮众恶,由闻断无义,由闻得涅盘。
这是圣典中赞叹闻法功德颂(2),可说佛法中一切功德,都由闻法而来。说到『闻法』,龙树菩萨说:由三处闻:一、从佛闻法;二、从佛弟子闻法;三、从经典闻法(3)。从佛及弟子闻法,是亲闻语言的开示,所以经上说:『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4)。不过释迦如来涅盘以后,我们只能从佛弟子闻法了。虽然十方诸佛──东方药师、西方弥陀佛等现在说法,但对于此时此地的我们,除非已经闻法修行到相当程度,是不可能亲聆佛说的。从经典闻法,就是自己『以古为师』,从阅读经论中去了解佛法。所以,从佛弟子闻法,或者阅读经教,都称为闻法,学佛法,就从此下手。
多闻正法,略说有四类功德:一、「由」于听「闻」正法,能「知」道「诸法」。什么是诸法?如善法恶法,有漏法无漏法等。听了,才知道这一切,知道应该修集,或者应该舍弃。又,法是合法的意义──善:听了佛法,就知种种善法,可以依着去修学。二、「由」于听「闻」正法,能「遮」止「众恶」。或是内心的恶念,或是见于身语的恶行。如听闻了正法,知道什么是恶的,有什么恶果,就能将恶心息下来,遮止恶心的现起。三、「由」于听「闻」正法,能制「断」种种「无」意「义」事。有些外道,虽有求解脱心,却误入歧途,修种种苦行──不食,不卧,裸形等,以为修这些苦行,可以得道。他们自己修苦行,也以苦行来教导学众。这些苦行,佛名之为无义,就是毫无意义的,自找苦吃的愚痴事。听闻了佛说的正法,自然就远离这些苦行,正道修行,不落外道窠臼了!四、「由」于听「闻」正法,如法修行,能「得涅盘」解脱。这样,佛法的一切功德,不是都由听闻而能得到吗?
乙二: 如器受于水,如地植于种,应离三种失,谛听善思念。
佛在开示正法时,总是告诫听众说:『谛听谛听!善思念之』!因为,如听法而不能如法,那就不能得到闻法的功德了。现在举两个譬喻,来说明听法时应离去的三种过失。
初喻,「如」在天下雨时,以应量「器」──钵或杯盆等,承「受于」雨「水」,「应离」去「三种」过「失」。一、如将钵或杯,倒覆在空地上,那雨水就不能进去。二、如钵或杯中,有秽汁毒素,那就使受到了水,不但无用,而且还会害人。三、如钵或杯有了裂缝,那就使清净无毒,也还是漏得一无所有。这如听法的人,一、如不注意,不专心(如倒覆),那听了等于没有听。二、虽然专心听,可是心有成见,有怀疑,有邪执(如有秽汁毒素),那对于听受的正法,不能生起功德,反而会引发邪见毁法的罪恶。三、心中虽没有成见疑惑,可是内心散乱,事务匆忙,不久还是健忘得一乾二净。像这样的听法──有了三种过失,那就不能得闻法所应得的功德,所以说应该「谛听」,应该「善思」,应该善「念」。
第二喻,「如」在「地」上种「植」谷豆等「种」,也有三失:一、落在砂石上,那是不会发芽的。二、落在荆蔓丛生的土内,就使能发芽,也无法生长,不久就枯萎了。三、落在肥沃的土上,没有莠草障碍,可是没有深藏在土内,不久就被鸟雀啄去了。如播种而如此,有什么收获呢?听闻佛法也如此:闻法──闻熏习,就是出世心法种。但如不注意领受;或领受而与杂染心相杂;或心虽清净,而是不久又遗忘了。如这样的闻法,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闻法而求有利益,必须离去三种过失,好好的听闻,思惟,忆念才得。
乙三: 病想医药想,殷重疗治想,随闻如说行,佛说法如镜。
当听法的时候,要用什么态度来接受佛法呢?释迦佛说:众生身有三病 ──老病死;心有三病──贪瞋痴:如来为此而出世(5)。换言之,佛是大医王,法是良药,僧是护病者──三宝的出现世间,是为了救济众生身心重病的。所以听闻佛法的,应该有这样的观想。一、「病想」:自己从无始以来,就为身心重病所缠绕,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生死死生,苦痛无穷。自身有重病,所以有忧苦,这是必须确定认识的。如不觉得自己有病,或觉得有病而不肯求医药,那就与佛法无缘了。二、「医」想:知道自身有重病,非一般人(外道)所能医治:佛弟子──说法师,才是能治此重病的良医。所以亲近善知识,恭敬供养,如病人的信赖医师,礼聘医师一样。三、「药想」:医生治病,不是读读药方就有效,要使用治疗的针药。说法师也如此,开示教导修行方法,要依着法药去服用,才能根治身心的重病。否则,如读药方而不服用,那有什么用呢!如经上说:『我虽宣说极善法,汝若闻已不实行,如诸病者负药囊,终不能疗自体病』(6)。四、「殷重疗治想」:生死大病,真是病入膏肓。幸遇良医良药,也要久服法药,才能见效。可是有些学众,希望立刻见效,少少修习,还不能解脱生死重病,就失望而懈怠下来。这样的不能励力进修,那还有什么希望呢!
佛法,不是知识的传授,更不是作为娱乐的消遣品。佛法是认清自己有病,而求良医法药的。所以「随」所听「闻」的正法,应痛下决心,「如」所「说」而努力修「行」。「佛」曾「说」过:我说的「法,如镜」子一样(7),是要你反照自己的。佛法这么说,就得观察自己,有没有种种过失,种种功德?如有过失,就应该惭愧忏悔,远离过失。如没有过失,应生欢喜心。如观见自己有功德,应该生欢喜心;如没有功德,应努力去修习。总之,听闻佛法,是作为自己修持的准绳;听法而能见于实行,这是最重要的!
甲二
乙一
丙一: 趣入正法者,应亲近善士,证教达实性,悲愍巧为说。
正法,虽可以从经典去了解,但主要还是要从说法师去听闻。法师的开导,比起自己阅诵,到底迅速而容易得多。所以为了要「趣入正法」,进求佛道,「应」该「亲近善士」──善知识,尤其是大乘善知识。佛曾以:『亲近善士,听闻正法,如理作意,法随法行』(8),说为预入圣流所必备的四大条件,这可见亲近善知识的重要了。
怎样才算是善知识呢?这不是因为他徒众多,寺院大,相貌好,或者是世法场中多知多识。因为他有:一、「证」德,指三学修证:戒清净成就,定成就,观慧成就。二、「教」德:深入经藏,成就多闻,能开示导引学众,进修大乘正道。三、「达实性」:实性是正法的别名,这或者由现证慧通达,或是从闻思教理得通达。四、「悲愍」:有慈悲心,不是为了名闻利养,而是能清净(为利益众生)说法。五、「巧为说」:成就辩才,能善巧方便的为众说法,所以容易了解,容易得益。如成就这些功德,那就是了不得的大善知识了!可是末法时代,全德的善知识,是难得遭遇的;而修学佛法,却又不能没有师友,所以不能不退求其次。经上说:如有八分之一的功德,也可以亲近(9)。涅盘经说『四依』──四种可以为人依止的师长:初依人,虽没有断烦恼,证实性,但已能通达佛性义十六份之一(10)。总之,末世善知识难逢,如于佛法的行解,有一分长处,胜过自己,也就不妨如法亲近了。
丙二: 观德莫观失,随顺莫违逆。佛说满梵行,学者应尊敬。
无论是全德的善知识,少分功德的善知识,如不能如法亲近,都不能得应得的功德。所以对于善知识,要「观」察他的功「德」,「莫观」察他的过「失」。如听受善知识的教导,或从举止动静,待人接物处去学习,只要有一分长处,就注意他的长处而修学。这样,虽然是少分功德的知识,也可以得到法益。反之,如不观功德,专在善知识的缺点上着想,不是这样不对,就是那样不够,那虽然逢到全德的大善知识,也毫无利益。因为全德善知识,也不能一切圆满,没有一些缺点的。所以亲近善知识,应随时提醒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不是为了寻求知识的过失,而是想学习师长的长处。能这样,就到处有师长可亲近,随处都能得益。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11),也就是这个意思。
亲近善知识,扼要的说,要「随顺」师长的意旨,使师长欢喜,切「莫违逆」师命。就是师长有所呵责,也应受责,不可生嫌恨心,恚恼心。怎么能使师长欢喜呢?一、要随力供养种种财物;二、为师长服劳务;三、照着师长的开导教授去修行。佛法的恭敬亲近善知识,完满的表现『尊师重道』的精神。假使师长要你作种种非法呢?那是不应该随顺的,但应该婉转的说明不能奉行的意思。修学佛法,如不能如法尊敬师长,想得到佛法的功德,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如经上说:『若彼于师,住嫌恨心,或坚恶心,或恚恼心,能得功德,无有是处』(12)。
某次,如来赞叹善知识的功德,阿难说:『半梵行者,所谓善知识』。「佛说」:『莫作是言。纯一「满」净「梵行」清白,所谓善知识』(13)。阿难的意思,亲近善知识,那清净梵行,可说已完成一半了。可是佛的意思,亲近善知识,可说圆满清净梵行,已经完成。佛是怎样的重视善知识!所以「学者」,「应」该「尊敬」供养善知识。亲近善知识的功德,华严经等都说得非常详明。
乙二
丙一: 离彼三途苦,不生长寿天,佛世生中国,根具离邪见。
古人说:『善知识难遇,佛法难闻』。遇到这难得的良好机缘,切莫看得太容易了!要知道得闻佛法,要离八难才得。一、二、三,要脱「离」地狱,傍生,饿鬼,──「三途」的「苦」报。如生在这三恶道中,就没有听法的机缘了。虽然大力鬼王,龙王等,也有来听法的,但是机缘太少,而且还不能出家受戒,随佛修行。四、要「不生」在「长寿天」中。无色界有四天──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色界有无想天,寿命都极长,如非想非非想天的寿命,有八万大劫。这些,都是没有机缘听法的。据《八难论》说:凡是生天的?都称长寿天,都是难得闻法修行的。所以上不生诸天,下不堕三途,惟有人身,才能逢此难逢的佛法。不过,生得人身,也还要五、生逢「佛世」,佛出世与佛法住世的时代。如生在佛出世以前,佛法衰灭以后,那人身也无缘闻法修行了。六、还要「生」于「中国」。中国,对边地而说。凡有佛或僧众宏扬佛法的地方,就是中国,反之便是边地。如生长边地,没有佛法,那虽然与佛同时,也不能闻法修行。七、还要六「根具」足:如眼盲,耳聋,舌不能说话,心狂或闇钝到不能明了事理,那虽然佛世,生在中国,也是徒然了!八、虽没有上来所说的障难,可是生长邪见家:或是生长外道教区,外道家庭;或是颠倒邪见,久习成性,那也还是与佛法无缘,所以说:「离邪见」。这八事,平常称为八难,是学佛的障难。依梵语,应译为『八无暇』,就是八种没有修学佛法的时机。这样,我们不落八难,是应该怎样的欢喜呀!
丙二
丁一: 生死流转中,人身最难得。忆梵行勤勇,三事胜诸天。
有人把人生看得太无意义了,或是知能低,或是环境坏,于是自怨,自恨,自虐,不能发心来修学佛法。不知道在这「生死流转」的五趣「中」,「人身」是「最」为「难得」的。这是希有难得的机会,如看轻自己而空过了,实在是太不值得。人身的难得,可从两方面说:一、在生死流转中,生恶趣的多如大地土,生善趣的,少得如爪上的灰尘。生善趣的,如生天上,就长期受乐;等到从天殒没,又是堕落的多。所以人身的难得,譬如盲龟的浮沈大海中,海中飘着一块木板,中间有一孔,盲龟伸出头来,恰恰在木孔中,这是怎样的难以遇到!流转生死而得到人身,也是这样的不容易!
还有,人身虽有种种苦痛,不如意事,但实是很难得的。据经上说:人的「忆」念,「梵行」,「勤勇──三事」,不但不是三恶道所及,还「胜」过「诸天」多多(14)。人能忆念过去,保存历史的经验,因而人类的思考力,推理方,特别发达:这叫做忆念胜。人能不计功利,克制自己,修习梵行──清净行,使自己的身心,清净合理,有利于人群等。为了这,克己牺牲都愿意,人类的道德精神,非常伟大,叫做梵行胜。人类为了达成某一目的,能忍苦忍难,精勤勇猛的做去,非达到目的不止,这叫勤勇胜。儒家说智仁勇为人类的三达德,与佛说大体相同。所以,人为众生中最可宝贵的,成贤成圣,成佛作祖,都是尊重此人类的伟大,而努力向上所作成的。经上说:如诸天命终,其它的天就说;『愿得生于安乐趣中』。他们所仰望的乐土,就是人间。人身还是诸天所仰望的乐土,怎么生而为人,反倒自怨自卑,空过此生呢?
丁二: 难得今已得,精勤修法行,莫使入宝山,垂手叹空归。
人身「难得,今已得」到了,那应该怎样的欢喜,把握这难得的时机,「精勤」的「修」习正「法行」呢!生命是无常的,经说:『人命在呼吸之间』 (15),切勿等待明日,明年,或者将来。趁此大好时光,在佛法门中,勇往直前的行去,才能于佛法有所得益。「莫使」悠悠忽忽,空过一生,等到一息不来,于佛法中还是一无所得。如「入宝山」,见种种奇珍异宝,却不知急急的检取受用。等到时间到了,离开宝山,这才「垂」着一双「手」,徒然的懊悔慨「叹」,「空」空的「归」去。生前不努力,临死徒伤悲,这有什么用呢?
乙三
丙一: 闻法而发心,随机成差别。
亲近善知识,听「闻」正「法而发心」来修学。由于众生的根性不同,一味的佛法,也就「随机」差别而「成」为种种「差别」了。说到发心,就是立定志愿,所作所行,以所愿为目标而前进。发心,并不是偶然的起心动念,要发起信愿,达到坚定。
如来或大菩萨说法时,如听者为一人,那当然应机说法,适合听者的根性,授以浅深不同的法门。如在大众中,如来有不可思议的神力,所以在听众听起来,都各以为,佛说他能懂的语言,说他要听的法门。所以说:『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16)。在这种情形下,不妨说,闻到什么法门,自己便是适应于这种法门的根机了。可是,一般说法师,不易有『一音说法』的能力,也不一定有识别根机的能力,那只有宏扬自己所解所行,或大多数能解能行的法门。听众听到这样法门,便不一定是适应这一法门的根性了。有的从经典去闻,无论是随手取来,或是循序而读,或是听人说而选读,都不能说遇到什么就是什么根机了。例如西藏密法盛行,南方小乘盛行,中国从前禅宗盛行,几乎到处如此,你能说西藏都是密宗根性,南方都是小乘根性,中国从前都是顿悟的根性吗?所以自已是什么根性,主要依自己所发的心愿而定。切不要读诵受持某种法门,便自以为是什么根机了。从前,西藏有一喇嘛,修习成佛的密法,结果却证了声闻果。有人以此事问善知识,善知识说:修密法而证小果,总算还好,还有修习密法而成天魔外道呢!所以,不要偏执什么法门,是大是妙,还是检点自己的发心要紧。
丙二: 下求增上生,现乐后亦乐。中发出离心,涅盘解脱乐。最上菩提心,悲智究竟乐 。
关于向上的发心修学,真是万别千差,说不能尽。但归纳起来,不外乎三类:增上生心,出离心,菩提心;这就是弥勒菩萨所说的下士,中士,上士(17) 。
佛法中「下」品人(这是佛法中的下品,在一般世间,是上品)的发心,是「求增上生」心。什么叫增上生?就是来生所得的果报,比起今生来,要增胜一些,上进一些。例如:相貌,寿命,名誉,财富,权位,眷属,知识,能力,身体的健康,家庭的和乐,朋友的协助等,这一切,都希望来生比今生好得多。在佛法中,这是不彻底的,但却是正当的,因为这确是以正当的方法,求向上的进步。这里面,还分为二类:一、愿生人间,二、愿生天上。这种人天乘根性,求「现」生「乐」,更求「后」生「乐」。因为依佛法修持,能得现生安乐,来生也能得善报。不过,在某种情形下,但求后生福乐,就是现生刻苦一些,牺牲一些,也未尝不可。所以现生乐而后生乐的,最为理想,不得已,现生苦而后生乐,也不要紧。至于现生享受而来生受苦;或者现生冤枉受苦,而来生苦痛无边,那不属于如来正法,而是颠倒邪行了。以人天的福乐为目标,因此发心,为此而修行,都属于佛法的下士。凡发此增上生心,那纵然修持出世法,也不过人天福报。反之,如有此愿而却造作种种恶行,那是业力强大,下堕三途,想求增上而不可得了。
「中」品人士,「发」的是「出离心」。增上生心的人天果报,虽说不落恶道,而且是向上进步。但进步又进步,终究在三界以内流转,并不能到达究竟地步。如生天的,从欲界而色界,从色界而无色界,一直生到非想非非想天,再也不能上进。一旦业力享尽,又开始堕落。由此深刻理解,感觉得『三界无安,犹如火宅』,而发起出离三界生死的志愿。能这样发心,修集出世的法行,那就能了脱生死,得「涅盘」的「解脱乐」。解脱乐,是从离去烦恼而得到的,与世间乐的乐极生悲,乐去苦来,完全不同。这是彻底了脱生死?不再流转,比起下士的人天善果,彻底究竟得多!这里面,又分二类:一、声闻乘,二、缘觉乘,合称为『二乘』,发心与结果,大体相同。上面说过,发出离心的,虽修大乘胜法,而充其量也不过证得小果。反之,如发出离心而不修出离行,或者造作非法恶行,那又是业力胜过愿力,连人天善报也不可能呢!
「最上」品人,发的是大「菩提心」。梵语菩提,是觉悟的意思。如来果位的一切功德,称为『无上正等菩提』,是以大觉为中心而统摄一切功德的。发菩提心,就是上成佛道的大志愿。中士的出离心,虽说是究竟的,但还不够高上。这犹如船舶在中途失了事,大家落在水里。如有人不顾一切,尽力游登岸上,望着水中的难友们,无动于中,自己舒适的躺下来休息。从脱险来说,那人是成功的;从人类的德性来说,这人是不圆满的。所以,有人不愿独善其身,不愿个己解脱,而发愿来自救救人,自利利他,希望能与一切众生,同登彼岸。但这要怎样才有可能呢?惟有佛,能完成此一大志愿;佛的大智,大悲,大愿,大力,才能彻底的救度众生。这样,就以佛为榜样,而发成佛的大志愿,这就是菩提心。菩提心发起了,修菩萨行,自利利他;到究竟圆满时── 成佛,有大「悲」大「智」,能得最极「究竟」的大涅盘「乐」。本着这上成佛道,下化众生的目标,而发心修行,才是佛法中的上上发心,上上品人。希望学佛同人,大家能以此为目标而修行!
丙三
丁一: 依下能起上,依上能摄下;随机五三异,归极唯一大。
佛法,虽有下、中、上法的分别,但从究竟的意义──一切无非成佛之道的立场来说,这不是独立的,不相关的,而有着相依相摄的内在关系。如图:
图片
│
┌───┤
┌───┘ 五 │
┌───────┘三 ︵| 乘 ︵│
│一大乘法(上)| 乘法中| 下│
└───────┐共 ︶| 共 ︶│
└───┐ 法 │
└───┤
│
这一三层的高塔,由底层到最高层,有着相依相摄的关系。从相依来说:依底层为基础,才能建立中层;依(下)中层为基础,才能建立上层。如一心想建最上层,而不从下中建起,那一定是脱空妄想,永不成就。这样,在佛法的三类中,也是「依下」士法「能起」中士法,依中士法能起「上」士法。这如龙树菩萨说:『以得增上生,渐得决定胜』(18);决定胜,就是中上的究竟解脱法。这一次第,本是阿含经中所说的『诸佛常法』。提婆菩萨也说:『先遮止非福,中间破除我,后断一切见,若知为善巧』(19)。遮非福,是离恶行善的下士法;破我,是无我解脱的中士法;断一切见,是尽一切戏论的上士法。能知这一先后次第,才能于一切佛法而得善巧。所以提婆菩萨又说:『正等觉说此,方便如梯级』(20)。
从相摄来说:如三层塔的建立,有中层就有下层;有最上层就一定有中下层。所以在佛法中,「依上」士法,「能摄」得中下士法;依中士法,一定能摄得「下」士法。如《法华经》中说:二乘为三百由旬,人乘为五百由旬。然五百由旬中,就含摄得三百由旬;三百由旬,就是五百由旬的中站。这一相摄的见地,为贯摄一切佛法,善巧一切佛法所必需的。太虚大师称下士法为五乘共法,中士法为三乘共法;宗喀巴大师的《菩提道次第广论》,称下士法为共下士道,中士法为共中士道。这一『共』字,就是汉藏智者不谋而合的正见,也就是相依相摄的标帜。
依上面的道理,所以从适应众生来说,佛法是「随机」方便,有「五」乘 ──人乘,天乘,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的不同,或着重出世法,佛说有「三」乘──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的别「异」。根机不同,法门当然也有不同了。然从如来出世本怀来说,一切法门无非成佛之道,「归」宗究「极,唯」有「一」乘,或「大」乘。这不是说,一切众生都要成佛,归根结底,有一乘法就得了。这是说,从佛法归于究极的立场说,一切(上中下)佛法,都是成佛的一乘──大乘法。例如声闻乘(中士)的修出离行,得涅盘果,而佛在法华会上,认为这是方便说,其实就是大乘法,所以说:『汝等所行,是菩萨道』(21)。《智度论》也说:『二乘智断,即是菩萨无生(法)忍』(22)。又如《法华经》说:『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23)等。一香一华的供养,一举手一低头的敬礼,一称佛名,这些人天善法(下),在同归大乘的立场,都是成佛的一乘法。
一乘与大乘,有些人觉得不同,其实是一样的。如《法华经》及《胜鬘经》,都说一乘法,有时也就称为大乘。不过,大乘一名,多用在与二乘相对处;而一乘,多用在一切都要成佛的说明上。同样的情形,如着重因位,就称为菩萨乘;如着重果德,就名为佛乘。这只是随义而立名不同,在修学佛道的全体历程上,都先后贯摄而没有胜劣的差别。
丁二: 不滞于中下,亦不弃中下,圆摄向佛乘,不谤于正法。
佛法的始终次第,上来已简略说明。所以修学佛道,「不」应该「滞」留「于中下」士的历程上,如滞留于中士下士法,就成为人天道,小乘道,而不能契合如来说法的本意了。如从新竹来福严精舍,停滞在半路上,虽说风景幽美,但不登观音坪,不到福严精舍,怎能见山色湖光,海波塔影呢!发菩提心,以成佛为目标,也就「不」应该舍「弃」「中」士及「下」士法。因为这一切都是菩萨所行道,都是成佛的法门。有些人求高求妙,以为大乘不需要中下士法。不知道弃舍了三百由旬,怎能到达五百由旬的宝所呢!因此,经历菩提正道的修学者,要「圆」满贯「摄」一切──中下法,而同「向」于「佛乘」,切「不」可好高骛远,谈玄说妙,在一味的无边法门中,横生枝节,以致「谤于正法」。毁谤正法,有两类人:一、以为某经某法,不是佛法。这类谤法,可说人人都能发觉,知道远离。二、有人以为,我是大根机,不需要中下法。有以为,因果善恶等法门,为下愚人说,与我无关。有以为,大乘法中,只要某部经(甚至是其中的半部),某佛,某咒就好了。有了某经,某佛,某咒,就等于一切佛法,再不用其它了。有以为,只要真实修行,不要闻思经教。这些人,可说是异途同归,都是舍弃了无边经典,舍弃了无边行门。取一滴水而弃大海,却自以为大海尽在于此。这在他们个人,愚痴锢蔽,似乎过失还小;而对于佛法的宏扬,却成为大障碍。这一类的毁谤正法,由于不识佛法纲宗。论上说:『无慧之信,增长愚痴』,愚痴是怎样可怕呀!
注【2-001】《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卷一(「大正」卷一九.一0六页下) 。
注【2-002】《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引《听闻集》颂(卷一.九页上)。
注【2-003】《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卷二五.一九六页上)。
注【2-004】《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卷六(「大正」一九.一三0页下)。
注【2-005】老病死,见《杂阿含经》卷四六(「大正」卷二.三三九页下)。贪恚痴与老病死,见《 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卷二.九五页下)。
注【2-006】《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引经(一一页上)。
注【2-007】《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一一页下)。
注【2-008】《阿毘达磨法蕴足论》卷二(「大正」卷二六.四五八页中)。
注【2-009】《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所引《妙臂请问经》(一五页下)。
注【2-010】《大般涅盘经》卷六(「大正」卷一二.六三九页中)。
注【2-011】《论语》「述而」。
注【2-012】《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二引经(二二页上)。
注【2-013】《杂阿含经》卷二七(「大正」卷二.一九五页中)。
注【2-014】《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七二引经(「大正」卷二七.八六七页下)。
注【2-015】《四十二章经》(「大正」卷一七.七二四页上)。
注【2-016】《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卷一四.五二八页上)。
注【2-017】《瑜伽师地论》卷六一(「大正」卷三0.六四三页下)。
注【2-018】《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三(四0页下)。
注【2-019】同上。
注【2-020】同上。
注【2-021】《妙法莲华经》卷三(「大正」卷九.二0页中)。
注【2-022】《大智度论》卷七一(「大正」卷二五.五五五页上)。
注【2-023】《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九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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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好经文,劝人向善也不错,然与古典小说区域并不谙合,否则道之《道德经》、《文始经》、《南华经》,佛之《金刚经》、《圆觉经》、《坛经》,儒之《易经》、《论经》、《礼经》就都可以搬上来了,貌似这些也是用古文写成的。
转哪里呢?去一下思辩之地------我思我在吧, 请恨地无环兄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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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五乘共法
发增上生心,修集生人生天的正常法门,是佛法中的下士道。这也就是出世圣法的根基,所以名为五乘共法。这是说:修出世的三乘圣法,虽不求人天果报,但不能不具足这人天功德。这如从新竹去台北,虽不必在桃园下车,却不能不经历到桃园的旅程。如但以求生人间天上为目标,就名为人乘,天乘,是佛教的共世间法。如儒家,近于人乘;道教,耶教,回教,通于天乘。既然一般世间法,也可能达成生人生天的目的,那未求生人间天国的人,何必一定要归依三宝,修学佛教的五乘共法呢?佛法并没有说,求生人间天上,非归依三宝,修佛教的人天乘不可。可是,如归依三宝而修五乘共法,不但更为稳当,而且已进入佛乘的大门。只要向上胜进,就可直入出世法了。反之,如信其它宗教,虽也能生人生天,但没有在三宝中积集善缘,或反而引起不必要的固执(宗教的成见)。对依人天法而进入出世法的大道,不但不能贯通,反而壅塞了。所以同是求生人间,天国,归依三宝,在佛法中修行,也比归信其它宗教好得多!
甲一
乙一: 正信归依者,应修于正见,及修于正命,胜进不为难。
凡「正信」三宝而受「归依」的,就成为佛弟子,佛教信徒。佛弟子修学五乘共法,要从那里入手呢?在学佛的理解方面,「应」该先「修于正见」。在学佛的行为方面,先要能够「修」习「正命」。佛曾说:正见与正命的人难得。对这二项,如能修习成就,那「胜进」也就「不为难」了。向上修学出世法还不难,何况求生人间天上呢!
正见,是正确的见解,见与知识不同,见是从推论而来的坚定主张,所以正见是『择善而固执之』的。学佛要有正见,如开始旅行,要对旅途先有一番正确的了解,而确信这是到达目的地的正路。正确的认识,不一定成为正见。如现在听说地球绕日而转,可说是知识;但伽利略为了这一知识,不惜为基督教所迫害,囚禁,这才是见。所以,要将正确的知识,时时修习,养成坚定的正见。正见,有世间正见,出世间正见。五乘共法中,还只是世间的。正见虽只是坚定不移的见地,但力量极强,如经上说:『假使有世间,正见增上者,虽复百千生,终不堕恶趣』(1)。
什么是正命?命是生存,生活。无论是在家出家,都不能不生活;衣食住行等一切经济生活,合法的得来受用,就名为正命。正常的经济生活,是非常重要的;大部分的罪恶,都从经济生活的不正常而来。学佛的在家众,不但要是国法所许可的,而且还要不违于佛法的。如以杀生(如屠户,猎户等),盗,淫(如卖淫,设妓院等),妄语(以欺骗为生,走江湖的,多有这一类),酒(如酿酒,设酒家等)为职业的,佛法中名为『不律仪』,是邪命,障碍佛法的进修。出家众,凡依信众布施而生存的,是正命。如兼营医(完全义务,不犯)、卜、星、相等为生,或设法骗取信施,就是邪命。如法的经济来源,不奢侈不吝啬的消费态度,是正命。要这样,才能与佛法相应,否则人身也许不保,还说得上了生死吗?在抗日战争初期,香港某居士,念佛极虔诚,有一所广大而幽静的别墅,他函请印光大师,离开战区,来香港安住。印老问他,才知他世代以酿酒起家。印老说:你把酒业歇了,我才能来香港,可是这位老居士,舍不得。学佛而不修正命,也许就是中国佛教衰落的原因。学佛法,一定要职业合法,宁可短期内因职业改变而受到苦痛,决不能长此邪命下去,自害害人 乙二
丙一
丁一: 所说正见者,人生之正观。
上面「所说」的「正见」,到底是什么?依人世间的正见来说,就是「人生之正」确见解。也就是正确的人生「观」。观察人生的意义,人生应遵循的正道,从正确观察而成为确信不移的定见,便是正见。对于修学佛法,正见是太重要了,如航行的舵一样。佛曾说:得正见的,特别是在家信众,极为难得。如有人虔诚的信仰三宝,乐善好施,明白佛理,看来是一位典型的良好佛弟子。可是到了衰老到来,有的就听人胡说,为了什么营养问题,素食几十年,又重开杀戒了。有的遇到疾病缠绵,一时不得全愈,于是求神,问卜,扶乩,求耶稣,什么也去试试看。有的经济情形不好,就去求财神;为了想中奖券,去仙公庙求梦。有些人修持精进,到了晚年,为了爱着那必朽的身体,就去修精炼气,向外道看齐。几年前,台北一位佛弟子,听说有修有学,可是为了长寿与健康,去接受移殖猴子脑下垂腺的手术,结果送了命。这都是正见不具足,不能修成坚定不移的确信,这才身体与环境不良,就动摇而转向了。学佛的,慢谈了生死,开悟,先修成正见再说。
丁二
戊一: 心净或不净,利他或损他:善行不善行,佛子应谛察。
佛说的世间正见,经中说有一定的文句,现在略分为四类。一、正见有善有恶。确信我们的起心作事,有善的与不善的,也就是道德的与不道德的。佛法的正见,从确见世间(出世间)有道德的定律着手。如坚决的否定道德,那便是邪见了,如印度的六师外道,怀疑哲学,唯物论的共产主义等。
什么是善不善呢?从自己的内心说:「心净」是善的;如「或不净」,那就是不善的。我们的内心,经常有一些烦动恼乱(烦恼)的不净因素,如不起杂染的烦恼,而心起清净的因素,就是善。这如与贪,瞋,痴,相反的无贪,无瞋,无痴,崇尚贤善而轻拒暴恶的惭,愧,使心安定清净的信心,实现止恶行善的精进。这些,都是净的,善的;反之,如贪,瞋,痴,无惭,无愧,不信,放逸等,就是不净的不善了。从见于事行的对他影响来说,那么如有「利」于「他」的,是善;如「或」有「损」于「他」的,是不善。人与人(人与众生),都有着关系,应该是互助共济的合作,遵行自他共处的和乐法则。如所作为而有害于他,那即使有利于己(损他利己),也是不善而不可为的。如有利于他,那即使有损于己(损己利他),也是善的而应该做的。从内心与对外影响,决定「善行」与「不善行」的差别。行,是动作,内心的动作名意行,身体的动作名身行,语言的动作名语行,这都是有善与不善的,所以说善行不善行。这一切,佛弟子,或继承佛陀家业的「佛子」,「应」该审「谛」的观「察」。不但要确实信有善与不善,而且要分别什么是善,什么是不善,修成坚定不移的正见,作为我们起心作事的准绳。
戊二: 有报必由业,微小转广大,能引或能满,决定或不定,现生或后报,诸业不失坏 。
二、正见有业有报。有善有恶,这除少数的邪见而外,一般人都是信认的。可是,善与恶,约行为的价值而说,自有他应得的果报。如不能对此有定见,那在某种环境下,善恶的信解就会动摇了。从前,有位忠君爱国的大臣,被帝王处了死刑。临死时,他对儿子说:『我要教你作恶,可是恶是做不得的。我要教你行善,我可没有作恶呀』(2)!他自己行善而没有好报,于是对善恶就发生了疑惑。所以不但要正见善恶,还要正见善恶的业报。
一切众生所「有」的一切果「报」,「必」然是「由」于「业」力所招感。有业然后有报,有种种不同的业,所以有各各不同的报;业是非常多,非常复杂的,所以果报也是极多而又是极复杂的。什么是业?什么是报呢?业是事业,是动作。我们的内心,身体与语言的动作,凡由于思力──意志力所推动的,都是业。但现在所要说的,指从我们身口意业的或善或恶的活动,而引起的一种动力。这是道德与不道德的价值。行善作恶等事业,如农工的工作劳动。业力,如劳动所得的工价──货币。凭工作所得的货币──(代表)劳动价值,就能拿来换取适当的用品;所以有某种业力,就能感得某类的果报。说到报,严密的意义是异熟──异类而熟;这在因果系中,属于因果不同类的因果。如为善而得天国的福乐,作恶而堕受地狱的苦痛。依所作的业力,感受苦或乐的报,这是正见的重要项目。惟有这样,善恶才有一定的价值。
关于业报的意义,应该略说几项重要的。
1.「微小」的业力,是可以「转」化为「广大」的。这是说,小小的善业或恶业,如不断的造作,就会积集而成重大的业力。如《法句》说:『莫轻小恶,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3)。善业也如此。这与古人所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意义一样。还有,如造作害人的恶业,本来算不得重大,可是自己对于这一恶业,时时觉得害得巧妙,害得满意。这样的不断随喜恶业,小恶的力用会广大起来,与大恶一样。同样的,虽只是小小的善业,如自己能时时生欢喜心,小善也就渐渐的成为大善了。所以,我们不应该忽略轻业,不可随喜恶业,而应该随喜善业才好。
2.在种种业中,有一类特强的业力,「能引」我们感到五趣中的一趣报体,或生天上,或堕地狱,或堕傍生。其中又有种种类别,如傍生中或虎或鱼等。凡由强业而感得一趣的总报体(『得蕴,得处,得界』),成为某趣的众生,叫引业。还有一类业,并不能引我们感得生死的总报体,却「能」使我们对于这一报身的种种方面,得到圆「满」的决定,叫满业。如生而为人,尽管万别千差,而同样是人,人是引业所感的总报。余如六根有具足与不具足,相貌有庄严与丑陋,容色有黑白,目睛有威光或无威光,音声有优美或粗俗,嘹亮或低滞……这种人各不同的差别,都由不同的满业而感得。不过,其中还有业报与现生功力(长养)的差别:如人类的目光望远,有一定的限度(也是人各不同的),这是业力。经药物,营养,保护,训练,使达到限度中的极限,或老年而目力很好,这就有赖现生功力的长养了!
3.业又有「决定或不定」二类;其中又有时与报的不同。有的业,要感什么报,是决定了;而在什么时候受报,现生或来生,是不决定的。有受报的时间是决定了;而所感的什么报,还没有决定。有所感的果报,受报的时间都定了;这如造作五无间业──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的,来生一定要堕落地狱。也有时与报都不决定的,这大致是轻业。依古德说:一切业,都是不决定的。换言之,一切业都有改善可能性的。所以只要能痛下决心,什么恶业,都有化重为轻,或不定受的希望。《盐喻经》说:犯了重大恶业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如老死迫近,就难了。但依《观无量寿佛经》,还有念阿弥陀佛的一法),痛下决心,『修身,修戒,修心(修定),修慧』,重业是可以轻受或不定受的。这如大量的盐,投入长江大河中,水是不会咸的。反之,虽造作较小的罪,却不知道修身,修戒,修心,修慧,还是要招苦报的。这等于少量的盐,放在小杯里,水还是咸苦的(4)。这是业不决定的有力教证。大乘法中,观业性本空,能转移忏除重罪,也就是修慧的意义。所以,犯了重恶业的,不必灰心,应深切忏悔,修学佛法。
4.从造业与受报的时间来说,可分为三时业:「现」报业,是这一生造业,现在就会感果的。「生」报业,要等身死以后,来生就要感报的。「后报」业,是造业以后,要隔一生,二生,或经千百生才受报的。所以造业受报,不能专在现生着想,如说:『行恶见乐,为恶未熟,至其恶熟,自见受苦。行善见苦,为善未熟,至其善熟,自见受乐』(5)。在这三时业中的现报,可能是轻业报,也可能是重业的『华报』。因为现生的果报,是以前善恶业力所招感决定了的;没有死,是不能有根本或重大改变的。轻业为什么可以受现报呢?因为轻业不致改变这一生的重要报果。例如政府现由某党主政,自有其根本政策,不能作相反的重要变革。在野党如有不重要的意见,现政权是乐意采用的。重业为什么现受华报(对将来的果报而说)呢?因为业力太重,对现有报体,起着重大的影响。这等于在野党的势力太强大了,现政权不能不接受多少意见,只要不危及政权的存在,与该党的主要政策就好。至于生报业及后报业,都是有轻有重的。
总之,业是有种种不同的,但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就是「诸业」在没有受报以前,如不是修证解脱,那是怎么也「不」会「失坏」的。有业,就会有果报;今生不受报,来生不受报,就是千千万万生,业力照样存在,只要因缘和合,还是要受报的。《三昧水忏》的缘起中说:西汉时,因袁盎的中伤,而杀害了!C誃错。袁盎所作的杀业(教他杀),一直没有受报。直到后身为悟达国师时,那已是晚唐了。悟达国师因贪染沉香座,恶业才感报而患人面疮。这传说,也就表示着业力不失坏的意义。
戊三: 随业报善恶,五趣常流转,随重或随习,或复随忆念,由业往后有,薪尽火相传 。
三、正见有前生,有后世。善恶有报,多数人是能信受的。但有些人,只信现业现报,不信后世。可是行善作恶,现报的只是少数,那就不能不错觉为『天道无知』了。有些人,只信善恶业的报在子孙,如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中国人谈阴!B珐的,大致不出此二者。不知世间尽多是:父贤而子不肖,父不肖而子贤的。而且,如没有子孙,那他的善恶业,岂不是就落空了。有些人,只信今生到来生,不信前生,如耶稣教等。这虽能依此使人离恶向善,但不明过去世,对于现生果报的万别千差,就无法说明,也就无法使人生起合理的正信。耶稣说:生盲的,是为了神要在他身上显现权力。其实,耶稣并不能答复这一问题,因为现世界中,生盲的人多着呢!所以,不但要正见善恶,业报,还要进一步的对于前生后世,有坚定的信解,发生正见。
众生造作了种种的业──善业,恶业,引业,满业,生报业,后报业等;「随」着这样的「业」力,而感到来生的果「报」。善业,其报是在「善」趣的人间,天上;恶业,就报在「恶」趣的地狱,傍生,饿鬼。地狱,傍生,饿鬼,人,天,总名为「五趣」。众生从无始以来,就随着业力的善恶,「常」在这五趣中「流转」,一生一生的延续不已。趣,是趣向,就是随业而往生的所在;有此五类,所以名五趣。或者加上阿修罗(译意为非天)为六道,道就是趣的别译。大小乘经论中,或说五趣,或说六趣。阿修罗多住在大海中,为数不多,所以如摄在鬼趣或傍生趣,就合为五趣了。流转即是轮回,这不是说五趣升沈,前生后生,有着一定的次序;是说上升或下坠,转来转去,总之不出这五趣的范围。以今生来说,造作的业,多得难以计算;而过去生中未了的业力,又积压到现在;真是前业未清,后业又来。这样的越来越多,如今生死了,那到底那一种业招受后报呢?这是不能确定的,但不出三大类:1.有「随重」的:或造作重大的善业;或造作重大的恶业,如五无间业等。业力异常强大,无论意识到,或者没有意识到,重业一直占有优越的地位。一到临命终时,或见地狱,或见天堂,那就是『业相现前』,是上升或下坠的征兆。接着,或善或恶的重业,起用而决定招感未来的果报。2.「或」有「随习」的:既没有重恶,也没有大善,平平的过了一生。在这一生中,虽无显著的重业,但所作的善恶业,在不断的造作状态下,对于某类善业或恶业,养成一种习惯性,这也就很有力量了。到了临命终时,那种惯习了的业力,自然起用而决定招感来生的果报。从前,大名长者问佛:我平时念佛,不失正念。可是,有时在十字街头,人又多,象马又多,连念佛的正念也忘了。我想,那时候如不幸而身死,不知道会不会堕落?佛告诉他说:不会堕落的。你平时念佛,养成向佛的善习,即使失去正念而死,还是会上升的。因为业力强大,不一定与心相应的。如大树倾向东南而长大的,一旦锯断了,自然会向东南倒的(6)。所以止恶行善,能造作重大的善业,当然很好;最要紧的,还是平时修行,养成善业的习性,临终自然会因业力而向上。3.「或」有「随忆念」的:生前没有重善大恶,也不曾造作习惯性的善恶业,到临命终时,恍恍惚惚,大有不知何往的情形。到末后,如忽而忆念善行,就引发善业而感上升人天的果报。如忽而忆念生前的恶行,就能引发恶业而堕落。对这种人,临命终时的忆念,非常重要。所以当人临终时,最好能为他说法,为他念佛,说起他生前的善行,让他忆念善行,引发善业来感果。净土宗的临终助念,也就是这一道理,不过,这是随忆 念的,如随重,随习的众生,到临命终时,业力最大──如重业与习业是恶的,那就很难使他忆念三宝,或施戒等功德了。学佛修行,到底平时要紧!
众生在生死中,是不得自在的,听「由业」力摆布。现在的生命,经过了死亡阶段,就转而开始一新的生命──「往后有」。这样的死而又生,前生与后世之间,不一不异,不断不常的延续,确是甚深而不容易明见的。由业感报,死生相续,在圣者是毫无疑问的。特别是得了天眼通(外道也能得到,所以外道也有多少信解业报的前生后世),对这是看得明白不过。可是一般凡夫,没有清净智,对于生前死后,不免黑漆一团,什么也不知道。虽有极少数的不昧前因,能知道前生,也被庸俗的唯物论者所抹煞。所以最好是依佛法修学,得清净智,发天眼通,去亲自证实这一问题。此外,惟有仰信如来的教说,及从推理去信解了。
教理的说明,初学还是不容易,现在姑且举一「薪尽火相传」的比喻来说明。庄子说:『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7)。庐山远公大师,就曾引用来比喻死生相续的道理。如前薪燃烧发光,等到薪尽火息时,又延烧到另一薪,火又旺盛起来。前薪不是后薪,后火也不是前火,而后火不能不说由于前薪的火而来。这等于说,前生的生命活动停止时,又展开一新的生命;前生不是后世,而后世确是依前生的业力而来。然而从死到生,时间与空间,都可能有距离的,所以死后生前的如何延续,还是需要解说的。依佛法的深义说,身心活动,显现为生命的形态。当死亡时,身心剎那灭去,显著的身心活动(现在的)停顿了,然而过去了的身心活动不是没有,这就是『业灭过去,功能不失』(这不妨说是生命的潜在)。等到因缘成熟时,过去的业力,就引发一新的身心活动,开始一新的生命。现在再以薪火相传来比喻:火烧物时,发为熊熊的火光,这如生命的显现活动。等到烧完了,发光的火焰没有了,这等于一期生命的结束,死亡。火息了,热灰也似乎冷了,如遇到易燃的对象,加上微风的吹拂,又会『死灰复然』起来,又重新发出熊熊的火光。这等于因缘和合时,过去的业力,又会引发一新的生命。死灰复然的火光,不是前火,而与前火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这如后生不是前生,而后生与前生的行业有关。从前火到后火,时间上可以有一间隔,这如后生与前生间,时间与空间,都不妨有距离的。不过,这到底是比喻而已。如约佛法来说,过去了的业力,在如幻的法性空中,本不可说有时空的间隔,只要因缘和合(如人生,要有父精母血的和合等),就能在另一时间,另一空间,忽然的引发一新生命──身心活动的又一新开始。
戊四: 生死常相续,圣者得解脱,愚智缚脱异,深信勿疑惑。
四、正见有凡夫,有圣人。能正见有善恶,业报,前生后世,虽然是难得的,但如不信圣者解脱的自在境地,那人生可真苦了!五趣流转,生死死生,一直这样的升沉下去,这幕演不完的人生悲剧,如何得了!人生,决不是这样无希望的;确信圣者的自在解脱,才能向上迈进,冲破黑暗而开拓无边的光明。所以还要正见有凡夫,有圣人。
众生无始以来,「生死」死生,「常」在五趣中「相续」流转,这是一般的凡夫。经修行而得证的「圣者」,能「得」到生死的「解脱」。怎样才算是圣者?凡能现起无漏净智,体证法性──一切法的真如,就是圣人(勿与世间的假名圣者相混)。圣人也有好多阶位,但与凡夫的根本不同点,就在乎有净智,证真理。什么叫解脱?解是解除,脱是开脱。众生在生死中,不得自在,如在罗网中被系缚了一样。圣者得了净智,就断去生死根本的烦恼,这才从生死得解脱,得大自在,得真安乐。
凡夫与圣者,本来同样的报得『有识之身』。只因凡夫愚痴──以无明为主,这才系缚在生死中,不得自在。圣人因修持而得净智──以般若为主,这才解脱生死的系缚。这一「凡圣,缚(解)脱」的差「异」,一定要「深」切「信」受,切「勿」存丝毫「疑惑」。因为能信,就知道有圣者,有解脱;也能信圣者有真智能,大能力;对于圣者的功德,如三明,六通,十力,四无所畏,十八佛不共法等,都能信受。能这样,就是奉行人天乘法门,现时还不能进求出世解脱的佛法,也能渐渐养成出世法种。否则,圣者与圣者的一切功德 ,都不信了;这不但诽毁事实,熏成邪法种子,也障碍了自身的进修。有些人自作聪明,以凡夫的知见来衡量一切,觉得自己不是圣者,没有净智,没有神通,人就不过如此,那里会有圣者呢?这种人的愚痴,真是可怜极了。如同样的用黏土做成的瓶子,没有经过火的锻炼,遇水要化,风吹日晒会分裂破坏。如经过火的锻炼,成为磁瓶,遇水不会化,风吹日晒也不会裂了。世间粗事,经过锻炼,还大大不同,何况自称『万物之灵』的人呢!难道依法修行,经般若智火的熏炼,还是凡夫那样的吗?凡夫与圣人的存在,一定要从深切信解中,引发坚定的正见。──上来,说明世间正见的主要内容,为修学佛法者所必不可缺的见地。
丙二
丁一: 流转五趣中,身心多苦迫。
众生在「流转五趣」之「中」,实在不大理想,「身心」方面,常受很「多」的「苦迫」。不过从大苦而到小苦,也会觉得轻松而舒适得多。三恶道苦多,不消多说;人间,也是『不如意事常十九』;诸天享福,也还有忧苦,尤其是一旦命终,自己知道要堕落时,那真是说不出来的忧苦呢!
丁二
戊一
己一
庚一: 大地狱极热,近边遍游历,八寒及孤独,是诸苦中极。
先说地狱趣苦。地狱,梵语捺洛迦,是苦处的意思。地狱分四类,共为十八地狱。一、主要而根本的,是八「大地狱」;由于猛火的烧然,受着「极热」的苦迫,所以也叫八热地狱。依经论说:八大地狱,在此地层底下;地球中心,确是充满烈火的。如有时火山裂口,就会喷出火来。佛经与基督教的旧约,都有大地裂开,陷身地狱的记载,所以八热地狱,决在地下──地球中心无疑。有人怀疑:这样的火热,怎会有生命存在呢?不知道,众生业力不可思议!有的入水而死,有的却要在水里才能生活。有的埋在土里会死,有的一直生长在土里。众生不可思议,切勿专凭自己的生理情形去推想一切。八大地狱是:等活,黑绳,众合,号叫,大号叫,炎热,极热,无间。这些地狱,有二种特点:一、都受着猛火的焚烧,及为烈火烧热了铜铁(近于岩浆)所迫害。铁地,铁室,铁!B魇,铁槽,铁山,铁绳,铁刀,铁鍱,铁椎,铁串,铁炭,铁钉,铁钳,铁丸,这些火热的铜铁,种种的方式来苦迫罪人。二、身体又大,寿命又长(无间地狱寿长一中劫),所以地狱的最苦痛事,不是求生不得,而是求死不能,在业力没有尽以前,怎么也死不了,烧成灰也要活转来。地心深处的无间(梵语阿鼻)地狱,猛火烧然,苦痛的迫身,连一丝毫的间断都没有,这是罪大恶极的受报处。
二、「近边」地狱,也叫游增地狱。这在八大地狱的附近边缘,是热地狱的流类。每一大地狱,都有四门;从每一门出来,又都有同样的四种地狱。这样,每一地狱有四门,每门有四地狱,就共有十六地狱;八大地狱都如此,就总有一百二十八地狱。八大地狱的众生,受苦完了,从每一门出来,就又必然的周「偏游历」这四地狱,从一处到一处,增受苦迫,所以也叫做游增。四地狱是:一、煻煨,这是火热的灰坑。二、尸粪,这是粪泥坑,坑中有类似粪蛆的利!4荁虫。三、锋刃,这又有三处:1.刀刃路;2.剑叶林,这里有恶狗;!4荁铁刺林,这里有铁!4荁的大乌──这三处,同受刀箭的苦害。四、无极河,这是沸热的灰水,落在里面,如油镬中煎豆一样。
三、「八寒地狱」:或说从八大地狱──地球中心横去到外边;或说在铁围山的那边。铁围山,为这一世界──地球的边缘,据说是日月所不易照到,寒冷无比。所以推断寒地狱在南北极,大概是不会错的。八寒地狱是:疱,疱裂,!2跫哳咤,郝郝凡,虎虎凡(这三处,依寒冷的呼号声得名);青莲,红莲,大红莲(这三处,依肤色及破裂情形得名)。寿命也极长,所以也苦痛不堪。如说:『无比严寒侵骨力,遍身战栗而缩屈,百疱起裂生诸虫,嚼抓脂髓水淋滴,寒迫齿战毛发竖,眼耳喉等悉塞逼,身心中间极蒙蔽,住寒地狱苦最极』(8)。
四、「孤独」地狱:这可说是人间地狱,或在深山,或在海岛,或在旷野,或在深林,到处都有。这不是众多和集一处,而是少数,或一或二的众生,由于个别的业力,感到这地狱一般的苦报,所以叫孤独。最近报载:台湾某处,有一父亲虐待他的生女,关闭在无空气无阳光的暗室中,食不能饱,衣不蔽寒,整整的十五年,还是小孩的样子(发育不良)。不但面无血色,皮肤浮肿,简直不像人样。众生的业力不可思议!在这光天化日,繁荣闹热的所在,会有身受这样苦报的人存在!这该是近于孤独地狱的了。
这四类十八地狱,「是诸」受「苦」的一切众生「中」,最「极」苦痛的地方。在没有解脱生死以前,人人有此堕落可能性的,应该生大怖畏,勿作恶业。
庚二: 傍生种种异,吞噉驱使苦。
再说「傍生」趣的苦迫。傍生,或作畜生,实包括了人类以外,近代人所说的一切动物。他们的形态,颜色,住处,生活,寿命,是「种种」别「异」的。佛法每分为:无足的,如蚯蚓等;两足的,如鸟类;四足的,如兽类;多足的,这又有六足,八足,以及更多的足,都是虫类。从住处来说,原本住在大海中,后来分移到各处,这才有在水中的,陆上的,空中的差别。其中,也有两栖的;还有可以飞空,可以着陆,也可以入水的。他们智力的高低,寿命的长短,享受的苦乐,都相差得很远。如龙与金翅鸟等,有的享受还胜过人类呢!然从一般来说,这是非常苦痛的恶趣。经上说:鸟等『心种种故,色种种』(9)。由于近代的研究,对这已部分的得到证明。如鸟兽的眼睛(引发眼识),能分别认识青、红、紫等颜色,那他身上的毛羽,就有种种艳丽的颜色;如不能认识红等,那毛羽就是灰色的,暗黄的。又如昆虫的保护色,有的形态也还像树枝,败叶。这无非因为常住在这一环境,时时认识这些,因而熏习内心,由心理影响生理的组织,以及外表的颜色。
傍生趣的苦迫,主要是互相残杀,互相「吞噉」。大鱼吃了小鱼,大虫吃小虫,这是到处可见的事。蜘蛛布网在屋角,就为了捕杀飞虫。青蛙与鸟类的吞食昆虫,食量都相当惊人。躲在树心的小虫,也有啄木鸟来吃他。蚂蚁平时好吃别的昆虫,就有穿山甲,以蚂蚁为唯一食品。龙王,也还有被金翅鸟吞食的厄难。人类对于傍生,也有残杀吞噉的恶习。有的为了他们的皮毛牙角,大量捕杀,还美其名为生产。傍生界,实在是无时无刻,都是相互残杀的屠场!还有,如牛马等,为人类所系缚,鞭策他,「驱使」奴役他,丝毫不得自在。傍生界的「苦」迫,是仅次于地狱的。从前,释迦佛为太子时,一天去田里察看农耕,见农夫辛苦得很。农夫又鞭策犁田的牛,身上出血,血流到地上,很快的生出虫来;犁过了田,地下的虫类,也被暴露到上面,天上的鸟,就飞来噉食小虫。太子见到傍生界的残杀吞噉,因而悲悯众生,发起出家修行的大愿。一般人不但没有警觉,没有同情,还吞噉他们,这与傍生有什么差别呢!
庚三: 饿鬼常饥渴,不净以为食。
三恶趣中的「饿鬼」,依字面而说,就可知道是受着「常」患「饥渴」苦迫的众生。饿鬼是五趣之一,与我国俗说的人死为鬼不同。佛法中说:饿鬼有三大类:无财的,少财的,多财的。无财鬼也有三类:1.炬口(就是焰口),饮食入口,就化为火焰。2.针口,咽喉细小如针,饮食无法咽下去。3.臭口,满口腐烂发臭,不能饮食。少财鬼,是多少可以饮食的,也有三类:1.针毛, 2.臭毛,3.瘿,都因身体的特征得名。有的遇到饮食,就化为脓血不净;或专食痰唾尿屎等不净。依这一类说,所以是吞瞰「不净以为食」物的。多财鬼,享受得相当丰富的,也有三类:1.弃者,专受人类祭祀而生活的;这与我国传说的神道相近。2.失者,是以人间遗失的物品为生的。这二类,有时也还要遭遇饥渴的苦迫。3.大势,那是夜叉、罗剎等大力鬼王,享受与天福相近。虽有这种种,而多数的无财、少财鬼,都是患着极度饥饿的,因此总名为饿鬼。
己二: 悉由三不善,恶行之所感。
上面所说的三恶趣,「悉」是「由」于烦恼的「三不善」根,造作杀,盗,邪淫等重大「恶行之所感」得的。欲界的贪欲,瞋恚,邪见(痴)──三者、为不善法的根源;由此烦恼的发动,就会做出种种邪恶的行为。恶行成为恶业,这才感到这恶趣的苦报。如杀生,有从贪欲而引发的,如为了谋财而害命。有由于瞋恚而引发的,如报怨复仇,或者一时的怒火上冲,就把对方杀害了。也有从邪见而引发的,如外道的为了祭天而杀牛羊;台湾的为了拜拜而杀大猪。杀生如此,偷盗,邪淫等也如此。在这三不善根引发的恶业中,上品极重 的,就感地狱报;中品的受傍生报;下品的堕在饿鬼。总之,不起深重烦恼,不作重罪大恶,是不会堕落这三恶趣的。
戊二
己一: 人中苦乐杂,升沉之枢纽;人本误鬼本,习俗谬相沿。
现在要说到善趣的人身,这是我们所最能亲切了解的。受报在「人中」,不像三恶趣的苦迫,也不像生天的福乐,人身是「苦乐」参「杂」,有苦有乐,忽苦忽乐的。这对于修学佛法,却是良好的环境。因为恶趣苦多,没有修学的闲暇。天上太安乐,一味享受,智能就会减损,也与佛法不相应。在人间,如以刀磨石,愈磨愈利;生天,如以刀切土,就愈切愈钝了。
在五趣中,人是「升沉之枢纽」。如生天,是由于人身的积集善业,修习禅定。如由天而更向上生,或由恶趣而生天,这都是过去世中人身所作的善业。堕落恶趣,也大半由于人身的恶业。如从天而堕恶趣,这不是由于天身作恶,因为诸天是没有严重恶行的(色界天以上,仅有有覆无记烦恼),这是天福享尽了,过去未了的恶业成熟受报。如从地狱而生傍生或鬼趣,也决不是地狱的众生造了恶业;地狱众生,一味受苦都来不及,还会作恶吗?这都是过去世中,人身所造的恶业。鬼与傍生,除少数的高级而外,大部分是不会造作恶业的。人间的无知小儿,失心的狂者,杀了人,还不负杀人的重罪,何况多数旁生,比小儿更无知,仅凭生得的知能而行动。大鱼吃小鱼,大虫吃小虫,是众生界可悲的现象,是不清净,可以有轻业轻报,但决不会因此而成引业,使众生堕落三恶道的。所以,由业力而升沉(除少数鬼畜),主要为人类善恶业力所招感。堕地狱,是人类的恶业。断善根──极恶到连少许的善根,都暂时没有了,也惟有人类才有可能。反之,修禅定而生天,是人身的善业。能出家,持戒,修行,了生死,成佛,也惟有人类才有可能。因此,人身作恶,可以恶极;行善,也可以善到彻底。约五趣升沉来说,人身的行善作恶,是一总枢纽,一切都由此出发,上升或下坠。人身是这样的,应该警惕,不要失却人身,堕落恶道。也应该欢喜,因为了生死,成佛的机会到了!
关于生死轮回,一般人的误解很多。印度教以为:人死了,不问圣人,凡人,善人,恶人,一切都进入阎摩王的都城。恶人们,经过阎摩王的裁判,被送入各种地狱去受刑。中国一向是『人死为鬼』,『鬼者归也』。佛教的轮回观,透过中国人的旧观念,大抵以为:一切死人,都成了鬼。有功德的成为神;有罪的,要经历应得的报应,在不同的地狱中,受十殿阎罗王的惩处。等到受罪完毕,这才按照生前的业行,到各处──人间,畜生去受生。中国一般的佛教徒,不知佛说的生死流转,是「人本」的,是说由人造作善恶业,人死了,就依业力而受天,人,饿鬼,傍生,地狱的果报。大家「误」以为中国式的「鬼本」,以为人死了一切都做了鬼。同时,鬼与地狱不分,所以认为在地狱受苦的鬼,受罪完毕,再往人间,或傍生去受生。这真是错误极了!然而「习俗」的「谬」说「相沿」成风。有些学佛的,觉得要生天,生净土,而同时没有忘记『人死为鬼』的旧观念。于是口口声声说要生天,生净土,同时又作鬼的打算,冥镪,纸屋等,还是照样的准备。做儿女的,也觉得非此不足以表示孝心。不知人死了,随业力流转,生人生天的也不少,念佛的也有往生西方。 怎么一口断定,自己的父母,死了堕落在恶趣的鬼道呢!可能是诬辱父母,不孝之至!中国一般的鬼本论,以谬传谬,由来已久,非从根本上纠正过来不可。
己二: 天趣初欲界,色及无色界。身胜寿亦胜,乐胜定亦胜。
「天趣」,为生死流转中的善趣,比人间更为胜妙。最「初」是「欲界」天。不但有心有色,而且有五欲与男女欲的环境;众生的烦恼,就系缚于这些境界而不能离的,是欲界。欲界的大地──地面,地下,水中,(近地面的)空中,所有的地狱,傍生,饿鬼,人,阿修罗,都是欲界的;此外还有欲界的天。依于大地中心的须弥山而住的,有四大王众天,忉利天;此二天是地居天。从此以上有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这四天是空居天;一共有六天。欲界六天,都有君臣男女的国家形态,与人间差不多,只是福乐胜妙而已。欲界以上,是「色」界。这是有心识的,有物质(色)的身体与住处,可是没有欲乐。众生的烦恼,系缚于这些(色等)而不能离,所以叫色界。色界天,略分为四禅天,细分为十八天。初禅有三天──梵众,梵辅,大梵。这虽没有男女的差别,但还有君臣人民的国家形态。二禅有三天──少光,无量光,光音;三禅有三天──少净,无量净,遍净;四禅有九天──无云,福生,广果,无想,无烦,无热,善现,善见,色究竟天。二禅以上,都是离群独居的;世界就是自己的宫殿,不像人间有一共同的器世界。此上是「无色界」:这是连物质(色)的身体与住处都没有,仅有心识,众生就为这心心法而系着。由于没有物质,不占空间,所以不能说在那里。但依禅定(生天的因业)来说,这是比色界四禅更高上的。无色界也有四天──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天。三界诸天,共有二十八。
天趣,是五趣中最福乐的,现在以四事来说。一、「身胜」:身体非常高大,最下的四王天,身长四分之一俱卢舍──合九十丈。八俱卢舍为一踰缮那,依佛教说,一踰缮那即合华里十六里。色究竟天,身长一万六千踰缮那,也就是身长二十五万六千里了。不但身材高大,身体的端严,也是人间所不及的。从前,佛弟难陀,娶妻名孙陀利,是当时唯一的美女。难陀出了家,还时时想念她。如来带难陀到忉利天,见了天女,难陀就觉得:孙陀利简直如瞎猕猴,再也不想她了!二、「寿」「胜」:天趣的寿命极长,最下的四大王众天,寿长五百岁,合人间九百万岁。最高的非想非非想天,寿长八万大劫。在他的一生中,我们这个世界,大破坏而又成立,成立又破坏,就是八万次了。这样的长寿,真是求长生与永生的所不曾梦想的。三、「乐胜」:欲天有种种的欲乐;色界从初禅到三禅,不再有忧愁苦恼,都有微妙的禅乐。四禅以上,心境平和而安定,比起欲界的烦嚣动乱,初禅到三禅的喜乐冲动,真是幸福极了!四、「定」「胜」:空居的欲界天,也有些微定力。初禅以上,就是修四禅及四无色定的果报。一生天上,就长在报得的定中;定力尽了,他的寿命也尽了。从他的寿命悠久,可知色无色天的报得定果,是怎样的殊胜了。总之,在三界生死中,天趣实在是最福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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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4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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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三
丁一: 诸苦由恶业,乐由善业集。苦乐随业尽,修善宜积极。
人都是厌苦求乐的,都是不愿坠落恶趣而愿上生人天的。但这不会因我们的虚愿而成功,要从止恶行善的行业中得来。如三途的苦,人间的苦,欲天也有忧苦:这「诸苦」,都是「由」往昔的「恶业」而来。天上的福乐,人间乐,傍生与饿鬼的乐,甚至地狱中(除无间地狱)的些微乐感:种种「乐」报,无不「由善业」的积「集」中来。乐报与苦报,决定依于善恶的行业,所以惟有止恶行善,才能离苦而得乐。
依善恶业而招感的「苦乐」报,不是永久的,是「随」着「业」力的限量而终「尽」的;这是非常重要的见地。如能切实信解,那末如遭逢苦痛逆境,不会失望悲观,因为知道这是恶业所招感,而恶业的力量有限,苦果终于要过去的(就是沦坠地狱,也是会超脱的),何必为苦痛而扰乱自己,应该努力修善,以求得当来的福乐。如遭逢喜乐顺境,也不会得意忘形,骄奢放逸,因为知道这是善业的果报;善业力是有限量的,福乐也是不久要过去的(生非想非非想天,还是不免堕落),怎么可因喜乐而放逸。这譬如年逢荒歉,生活艰难 ,但这惟有努力耕耘,播种,施肥,灌水,去虫。挨过了饥荒,新谷登场,就可得丰乐了。如年岁丰收,尽管仓廪充足,也惟有努力耕耘,播种,施肥,灌水,去虫。因为不这样,坐吃山空,等到没有可吃的时侯,那可就苦了。所以,依于深信业果的正见,厌苦而求乐,那不要管现况怎样,而但知「修善宜积极」。能确立这不问现况如何,但知努力行善的人生观,才是得到了佛法的正见。
丁二: 若时能行善,而未作善业,一旦苦果临,尔时复何为?
这是警策及时修善的论颂。「若」现「时」不堕八难,不是幼稚老耄,又不是残废颠狂,或者有知识,有能力,有资财,有权位,有名望,着实「能」修「行善」业,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如不知自爱,浪费光阴,「未」能努力修「作善业」,岂不可惜!现在的人身乐果,是过去善业所招感的,业力有限量,不能长此维持;既没有行善,那末「一旦」老死到来,当然恶业成熟,「苦果临」头。试问:到「尔时」,「复」有「何」善可作「为」呢!所以,人生应该趁早行善,不可等待,不可因循!
甲一
乙一
丙一: 求人而得人,修天不生天。勤修三福行,愿生佛陀前。
依上来所说,知道应该努力行善,求得人天乐果。但在人乘天乘中,修学那一乘更好呢?什么才是报生人天的善业呢?怎样才能不为人天福报所拘,或因作恶而堕落呢?本颂,就是解答这三个问题。
一、人乘与天乘,都是善报。依福报来说,天报比人报要胜妙得多。所以应该修人乘法,最好能修天乘法。可是,如上面所说,人有三事,比诸天还强;佛出人间;诸天命终,也以人间为乐土:在这适宜于修学佛法的立场,人间比天上好,人乘法也就比天乘法更可贵!我们以人身来学佛,切不可羡慕天国的福乐,应该修学人乘正法。为了「求」得「人」身,「而」修行人乘正法,当然依业受报,「得」到了可贵的「人」身。至于天乘法,不是完全不可修,但要不是为了生天,并且不愿生天,这样的「修」行「天」法,由于愿力,「不」致随业力而报「生天」上。愿力是不可思议的!不过,高深的天法(禅定),还是不修为妙。恐怕愿力不敌业力,为业力所牵而上生天国,这就落于八难之中,成为学佛的大障碍了。
二、要修集人乘天乘的善业,才能得生人生天的乐果。生人生天的正业,佛说为『三福业』,就是布施,持戒,修定。所以惟有「勤修三福」业「行」,才能得人天乐报。有些人,不明因果,不修正业,妄想生人生天。如祈求天帝,希望天帝能救度他,达到生天的目的。佛曾呵斥他们:不修善业而祈祷生天,犹如将大石投在大池中,而在池岸上祷告,希望大石能浮起来一样(10)。古德曾说:『生天自有生天业,未必求仙便得仙』。然世间不知正因正果,不知正路修行,妄想求生人间天国的人,实在不少,真是可怜!
三、修集人天善法,怎么能不为人天福报所拘,或者因作恶而堕落呢?这只要发「愿」求「生」人间,逢「佛陀」出世,能在佛「前」闻法修行就得了。如能生逢佛世,见佛闻法,就与佛有缘,与法有缘,与无量学佛法的师长道友有缘。不但熏集佛法善根,而且能广结法缘。这样,来生生在人间,当然会蒙师友的引导启发,归向三宝,见佛闻法修行,又与佛法及无量学佛法的法侣有缘。这样的展转增上,功德增长,不会因作恶而失却人身(人身而堕落,大多是不会归依修学佛法)。而且善根增长,法器成熟,自然会由此而进入出世大乘法,为佛道作阶梯了。所以凡未能发出离心,发菩提心的学众,应励行人乘正法,日日发愿:『惟愿三宝慈悲摄受!愿得生生世世,见佛闻法』。发此见佛闻法的正愿,修人乘的正行,保证会不失人身,由此而进入佛道。
丁一
戊一: 依资具得乐,依施得资具;故佛为众生,先赞布施福。
以下,解说三种福业。先说布施福业:如来说法,不像我们现在,一开口就是了生死;生净土;即有即空;即心即佛。对于一般众生,如来总是先说:『说施,说戒,说生天(修定)法』(11)。如对此五乘共功德(人天善业),能信受奉行,又能透发出世善根,这才进说出世法门。在这三福业中,如来又总是先说布施。这有着非常重要的道理,月称菩萨颂(12),给予明确的开示出来。
人类,要「依」衣食住行医药等必需的「资」生「具」,才能「得」到福「乐」。傍生中最低级动物,也要依资以为生的食物,才能得生存的福乐。所以我们的福乐(乐是由生理所引发的乐受),不能离物质的资生具而存在;精神上的种种喜乐,一般也是要依此为基础。所以古人说:『仓廪足而后知礼义』,富庶而后兴教化。这种物质生活的福乐,是众生──人类最基本的欲求;佛也从不曾反对人类这种物资欲乐的正当要求,而且是看为首先的,适应众生而说『永断贫穷根本』的佛法。
物质的资具,从何而来?世人但知勤劳工作,发展科学,这是但知当前的现缘,而不知往昔的宿业。佛说:「依」于物资的布「施」善业,所以「得」今生种种物质的「资具」。我们所有的物资,如藏而不用,一死(对自己)就等于零。如自己享用或浪费,也就从此没有了。如将部分的物资,布施在福田中,就能感后世物资的福乐。布施功德有大小,福乐也就有差别。这等于将谷子播在田中,将来能得十倍百倍的果实。自然界的一切物资,是众生共业所感的;又依往昔的业力,各摄取部分为自己的而加工享用。业力所感的物资福报 ,虽需要现生的功力去采集,开发,制造;但如没有施业,没有物资,如贫乏地区,或缺乏某些物资,那一切现缘的功力,也就无法可施了。所以物质的福乐,实在是依于往昔的布施善业而来。
这样,物质的资生具,为人生福乐所必需的,这是基本而首先的正当欲求。此资生具,依于布施的福业,所以,「佛为众生」说法,总是「先赞布施」的「福」报,劝人修集布施功德,以免来生的贫乏艰苦,影响事业的成办,佛法的进修。如来先赞布施,是看清了物资的受用,是建立人间和乐,出世圣法的根本。如贫乏到无以为生,那人间的和乐,出世法的修学,都无从说起了。
戊二: 施以舍以利,由悲由敬别,心田事不同,功德分胜劣。
五乘共法的布施,着重在物资的布施。怎样才算是布施?凡布「施」要有二大条件:一、「以舍」:自己对于该项物资,要有舍心──牺牲心。如被人借去而不能归还;或遗失了;或勉强给予而没有舍心,心痛不已,这都不能说是布施。二、「以利」:布施给人(或畜生等),要使人得到利益。如以毒品施人,意图毒害对方等,就不能说是布施。所以布施的定义是:甘心乐意的,牺牲自己的福乐来成就别人的福乐。布施的真精神,就是损己利人。无怪乎利他为先的大乘法,布施功德有着重要的价值。
布施的动机与对象是什么?这也有二类。一、「由悲」:对人类的鳏寡孤独,残废疾病;或者遭水火风等灾害;或者受到兵燹;或如老牛的临死乞命等。以同情的悲悯心而布施,近于现代所说的慈善救济事业。二、「由敬」:对父母的孝养,尊长的供奉,三宝的恭敬供养等,以尊敬心来布施,也含有报德的意味。此二类,布施的动机与对象各「别」。
说到布施功德的胜劣,这要从三方面来说。一、「心」不同:或悲悯与尊敬心深重;或悲敬淡薄;或者没有悲悯与尊敬心,存心不同,那布施虽同,功德却大有差别了。二、「田」不同:田是福田,就是布施种福的地方。如贫穷疾病等是悲田,父母三宝等是敬田。敬田中,供养父母,胜于供养尊长。三宝中,如供养初果圣者,不如二果;二果不如三果:………菩萨不如佛。一切布施功德,不及施佛功德,这是福田尊胜的缘故。悲田中,以可悲悯的程度来分别:如少壮不务正业,弄得衣食无着,这虽然可悲悯,当然不及残废老弱的可悲。三、「事不同」:事是所布施的事物。如心同田同,那当然要依布施事物的多寡,而「功德分胜劣」了。这三项中,佛法还是以心为重,所以贫人一钱一果的布施,不一定不如富人十万百万的功德呢!
戊三: 施应如法施,勿随至怖报,求报及习先,希天要名等。
布施功德的大小,是依动机,对象,及布施的事物而分的。所以有些不纯的,不高尚的布「施」,「应」该避免,而修「如法」的布「施」。什么是不纯的,不高尚的,不合施福业的真意呢?略说七类「勿」可以的:一、「随至」施:不能自动的发心布施,由于乞化的,募缘的逼上门来,不好意思拒绝而勉强布施,心痛不舍。二、「怖」施:这是发觉到自己的财产,权位,生命,危急而难以保持,怕什么都失去了,于是乎去布施,希望从布施功德中,得到现生消灾延寿,逢凶化吉的果报。这种布施,是一般信徒常有的现象。三、「 报」恩施:因为受了人的恩惠,所以现在以酬谢心去布施。这不可说是种福,而只是还债。有些人遇到不顺利的环境,去向神佛许愿。环境顺利了,于是去酬谢布施,这都是不合标准的布施。四、「求报」施:在布施时,就希望别人报答他。甚至为了希望他帮助,希望他为我而献身命,这才时时以隆重的礼物去布施,使他感激而为自己出力。五、「习先」施;自己并无布施的意欲,只是世代或父母传下来,每年总是布施三宝;或布施慈善机关,因而沿习下来,照例行施。六、「希天」施:这是为了求得天神的喜悦,获得天神的护佑;或者希望上生天国而行施。七、「要名」施:为了沽名,这才行施。有些,在大庭广众前,为了面子,不能不慷慨的施舍。这种种布施,当然也有多少功德,但与佛法的布施真意义,到底是相去太远了!应该出于深切的悲敬心,作如法的布施才是。
丁二
戊一: 克己以利他,坚忍持净戒。
现在要说到持戒福业。布施,(主要)是牺牲身外的财物来利益众生,是极有价值的德行,但还不是难得的。止恶行善,达到自心的清净,为佛法的宗要,所以比施舍身外物更殊胜的,是戒了。戒是从「克」制自「己」的私欲中,达到世间能和乐善生的德行,就是从克己「以利他」的。如持不盗戒,不是今日不盗,明日不盗,也不只是不盗张姓,王姓,而是从此以后,不盗取一切人,一切众生的资具。所以持不盗戒,是对一切人,一切众生的资财,给予安全不侵害的保障。如不邪淫,不是限定某些人,而是从此以后,对一切异性,决不以诱惑、强暴等手段,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破坏其贞操,破坏其家庭的和好。所以,佛赞五戒为『五大施』,这种利他功德,实在比一般布施为大,更有高上的价值。
受持戒行,要克制自己的私欲,所以要有「坚」毅的决心,「忍」受种种的考验:忍受艰难困苦;忍受外来恶劣环境的诱惑,威胁,强迫;忍受内心的私欲而不让他胡闹,甚至要有『宁持戒而死,不毁戒而生』的决心。要这样坚忍的克制情欲,克伏环境,才能「持」戒而保持「净戒」,不致毁犯戒行;不致多年的持戒功德,毁于一旦(只要一犯,就全部失败了。如人一生守法,一次犯法,就要受法律的制裁)。
戊二
己一
庚一: 以己度他情,莫杀莫行杖,勿盗勿邪淫,勿作虚诳语,饮酒败众德,佛子应受持 。
现在说三类戒:五戒,八戒,十善戒,这是五乘共法的戒德。先说五戒。
为什么要持戒?有些不了解持戒的意义,而只是羡慕持戒的功德而持戒,这虽然是好事,但不是理想的。从佛说《阿含经》,《法句》,到大乘经,都说明,这是「以己度他情」,因而自愿克制自己情欲的德行。以自己的心情,推度别人(一切众生)的心情,经中称为『自通之法』,也就是儒家的恕道。如经上说:『我欲生,欲不死,欲幸福,欲避苦。如有破此欲生,欲不死,欲幸福,欲避苦之我之生命(此据杀生而说),此为我之所欣爱耶?若为我所不喜爱,则我去破与我同欲生,欲不死,欲幸福,欲避苦之他生命,他亦不欣爱此。不独如此,凡为自己不爱不快之法,在彼亦为不爱不快之法,然则我如何以己所不爱不快之法而害他』(13)!这就是孔子所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与人』。耶稣也说过:『要别人怎样待你,你也要怎样待人』。人与人间的正常道德,不难从这以己度他的意识获得(但基督教的道德,是从爱神的前提中得来)。自己厌苦求乐,别人与我一样,那怎可以夺他人的喜乐,增加他人的痛苦?怎可不同情别人的喜乐,不救济别人的苦痛?佛教『与乐拔苦』的慈悲,也就是这种精神的实践。所以克制自己的情欲而持戒,不是别的,就是自通之法,本于慈悲而自愿持戒的。这真是现(世)乐后亦乐的法行!
五戒,是在家的善男(优婆塞)善女(优婆夷)所应持的戒律,称为『近事』(优婆的义译)戒。这虽然是家庭本位的戒德,但戒德的基本原理,彻上彻下,就是菩萨戒,也没有例外,不过更彻底,更清净而已。五戒,都是本于『以已度他情』的。一、「莫杀」,是不杀生戒。无论是自己动手,或使他人去杀(同意他人去杀也有罪),断了众生命,就是杀生。不过不存心的误杀,虽要负有责任,但不成重罪。在杀害众生中,当然是杀人的罪业最重。「莫行杖」,是禁止以刀杖瓦石等伤害众生;伤害,虽还没有构成杀罪,但是杀的流类,不过罪轻一些。二、「勿盗」,是不与取戒。无论是国家的,私人的,佛教的,凡有所系属的(有主的)一切物资,如不得对方同意,加以窃取,强夺,霸占,吞没,就犯了盗戒。依佛法,不能以饥饿,疾病,或者孝养父母,供给妻儿等理由来盗取,盗取的一律成罪。三、「勿邪淫」,是不邪淫戒。如男女同意,得保护人的同意,不违反国法,经当时公认的婚仪而结为夫妇;这种夫妇的正淫,为家庭组成的要素,子孙延续所必要,是正当的,无罪的。反之,在家士女,即使取得对方的同意,而为佛法所不许(如受八关斋戒时),国法所不容,或为亲属保护人所不同意,都属于邪淫,而为佛教在家信众所应戒除的。因为这不但伤害对方的自由意志,也是破坏家庭和乐,扰乱社会秩序的恶行。四、「勿作虚诳语」,是不妄语戒。为了自己的利益,亲族友朋的利益,或使怨敌受害,而作不尽不实的妄语。不知道的说知道,知道的说不知道;有的说没有,没有的说有;是的说不是,不是的说是。因此虚诳的语言,使自己或亲属得益,使别人受害,是犯了严重的妄语罪。其它的妄语,有罪而轻一些。
上面四戒,称为性戒,其本身就是罪恶;无论受戒不受戒,都是犯罪的。不但佛法所不许(不过佛法更彻底),国法也是要制裁的。五、勿「饮酒」,是不饮酒戒。凡是能使人乱性的,就名为酒,绝对饮不得。虽然有些人说,饮酒于健康有益。但从佛法看来,可说一无是处。一、饮酒能乱性,每是不能自制的。醉了,不但误事,而且平时不能说不能做的恶行,都会做出来。律记载有:一位佛弟子,本来持律谨严,为了饮酒醉了,同日犯了杀盗淫妄四重罪。所以说:「败众德」。其实,不但佛法中功德,就是世间的家庭幸福,朋友友谊,事业资财,也每因饮酒而破坏了。二、一切罪恶的根源,就是颠倒无知。而饮酒使人陷于迷乱颠倒状态;饮酒成习,对于正念正知,是大障碍。有些人,因为常在醉乡,生下儿女来,也精神失常,或者患着严重的白痴症。所以,饮酒虽似乎并非罪恶,而实是障碍智能,败坏众德的罪魁。所以不但前四戒,「佛子」也「应」该谨严的「受持」不饮酒戒,以护持德行,并进而趣向以慧为本的出世法门。
庚二: 五戒尽形寿,众福之所归。
上来所说的「五戒」,是优婆塞与优婆夷应持的净戒。归依时,自愿说:『尽形寿归依佛法僧』;所以五戒,也要「尽形寿」受持。归依是志向三宝的信愿,受五戒是归向三宝的实行。归依而不受持五戒,只可说假名优婆塞,假名优婆夷,实只是假名归依而已。归依时说:『从今日乃至命终,护生』,这就是誓愿受戒。戒是本于慈悲的自通法,所以以不杀生──护生为本;不盗,不邪淫等,都是护生的分别说明。有人译『护生』为『舍生』,更明显的是举五戒中不杀生戒为例(受戒时,不一定要说明一切戒条,受比丘戒也如此)。所以归依后再受五戒,不过分别戒相而已。真诚的归依三宝,是不会不受持五戒的。有信仰而无行为的改善,便是缺乏真实信仰的明证,算不得圆满的优婆塞。然如来大慈,觉到在家士女的习染深重,一时不容易清净的全部受持;如严格了,反而会不敢来亲近三宝,所以又随各人能持的多少,说有一分(持一戒的)优婆塞,少分(持二戒的)优婆塞,多分(持三戒四戒的)优婆塞,满分(持五戒)优婆塞──四类。所以在归依三宝的在家弟子中,以能持五戒清净的为上上。
受五戒而能持戒清净的,那可说是「众福之所归」;如得了摩尼宝,一切珍宝都会来归集一样。由于持戒,现生不犯国法,受到社会的尊重,真是人天欢喜,天龙护持。邪恶的鬼神,退避都来不及,所以事事吉祥。持戒的,不作一切罪恶,心地清净,报生人间天上;也可为定慧所依,引发出世功德。五戒的功德,实在说不尽!
庚三: 加行日夜戒,随顺出离者。
净戒的第二类,是八支斋戒,也叫近住戒。八支戒是:一、不杀生;二、不盗;三、不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此五支,与五戒相同;但不淫戒,在受戒的期限内,就是夫妇的正淫,也绝对禁止,与出家人相同,所以但说不淫。六、不香华鬘严身,歌舞观听(或分为二支),是不得涂脂抹粉插花,及严丽贵重的首饰;歌舞是不能看不能听的,当然自己也不可作。七、不得坐卧高广严丽的床座。八、不得非时食,就是过午不食。后三戒,与出家人相同。八戒中的不非时食,名为斋。在家佛弟子,不能出家修行,而对于出家生活,却非常钦慕。所以佛制八戒,为在家弟子的「加行」,一「日」一「夜」持「戒」。这是「随顺出离」行「者」──阿罗汉等,学习谨严淡泊的出家生活。受此戒的,近于僧伽或阿罗汉而住,所以叫近住戒。五戒是终身持的,但到底是在家的德行,所以短期来学习出家行,受此八戒。如再加受不捉持金银戒,就是正式出家的沙弥戒了。
八支斋戒,佛制一日一夜受持,一般都在六斋日──每月(旧历)初八、十四、十五、二十三、二十九、三十日,是印度习俗布施修善的日子。这一天早上,大抵到寺院里来,请阿阇黎传授这日夜戒。当天持戒,不得毁犯,到了明日天光,东方发白,就宣告完毕。下次要持戒,再来请师长传授。在家人,不可能长期过着出家生活,所以佛制一日一夜受持。但有的以为:不必限定一日一夜,随受戒人的发心,三日、五日、一月,都没有不可以的。
比起五戒来,八支斋戒要精严得多。但五戒终身受持,也自有胜过八支斋戒的地方。所以五戒与八戒的功德,随持戒的受持情况而定,很难说谁优谁劣。还有,五戒为在家弟子的正常戒行;进一步的学习出家生活,才偶尔受持八支斋戒。但也有不能终身受持五戒,却发心短期修此八支斋戒。虽属例外,但佛法以导人向善为主,所以也认为可以。
己二: 不杀盗邪淫,不妄语两舌,不恶口绮语,离贪瞋邪见。诸善之根本,佛说十善业,人天善所依,三乘圣法立。
净戒第三,十善业也称十善戒。在如来制订的律仪──有授受仪式的律仪中,并无十善业。但依《华严经》「十地品」,《优婆塞戒经》等,《入中论》,《摄波罗蜜多论》等,同说十善业道为菩萨戒。从《阿含经》以来,十善业为主要的德行,与五戒并称。佛法中,戒与律仪,是同而又多少不同的。无论是自誓受,从师受,都是戒,根本为十善业。依据修学者环境,根性,制订不同的应守规律,如五戒,八戒等八种律仪(摄尽声闻法的戒律),是戒,也是律仪。所以在这戒福业中,再说德行根本的十善业。
十善业,分身口意三类。身善业有三:「不杀」生,不「盗」,不「邪淫」,与五戒的前三相同。语善业有四:「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妄语,与五戒同。不两舌是:不存破坏他人和好的动机,东家说西,西家说东,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不恶口是:不说粗恶的,使人难堪的语言,如呵骂,冷嘲热讽,尖酸刻薄的批评,恶意攻讦等。不绮语是:不说无意义语,如诲盗诲淫,情歌艳曲,说笑搭讪,或者天南地北,『言不及义』。这不但浪费时光,而且有害身心。十善业的重视语业,正说明了这是人类和乐共处的根本德行。人类以语言而传达彼此的情意,如人与人间,尽是些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试问人类的和乐──齐家治国平天下,从何说起?语言的传达,虽说『人口快如风』,到底还不易传播。自从有了文字,就能传远传久;加上近代发明的电话,电视等,这一世界的人类意识,更是息息相通。然而息息相通的,充满了妄语,两舌,恶口,绮语(黄色黑色等),我们现在正进入这样的世界。宣传建设人类的永久和平,而违反人类的正常德行,真是缘木而求鱼了!意善业有三:「离贪」欲,离「瞋」恚,离「邪见」。离贪欲是:对于他人的财物,妻室(丈夫),权位,不起贪恋而欲得的心理,不作取得他财等计划,自己安分知足,离贪欲心。离瞋恚是:对他不起瞋恚忿恨心,不作损害他人的设想。离邪见就是正见,正见有善恶,业报,前生后世,凡夫圣人等。意业虽是内心的,但发展出来,就会成为身语的行为。十善业的反面,是十恶业。离十恶,行十善,实为任何人所应行的德行。
「诸善」业,原是极多的,但从显见的重业来说,是十善。所以善业的「根本」,「佛说」就是「十善业」。在大乘法中,这是菩萨戒;也是声闻,缘觉,天,人──一切善行的根本,所以说:「人天善所依」止,「三乘圣法」由之而成「立」。在佛法中,十善业是彻始彻终的德行,如《海龙王经》说:『诸善法者,是诸人天众生圆满根本依处,声闻独觉菩提根本依处,无上正等菩提根本依处。何等名为根本依处?谓十善业』(14)。又说:『十善业道,是生人天,得学无学诸沙门果,独觉菩提,及诸菩萨一切妙行,一切佛法所依止处』(15)。
丁三
戊一: 欲乐不可着,散乱多众苦,依慈住净戒,修定最为乐。
现在再说修定福业。有人以为:布施是积极的利他的善行;持戒仅是克己的消极的德行;修定,这有什么福善可说呢?不知道佛法以『自净其意』为关捩,而在世间法中,惟有修定才能达成这一目的。凡是德化的政治,德化的宗教,论究到德行的根本,就不能不探究到内心。如儒者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而这非修身不可。『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而修身还要从『致知』,『诚意』,『正心』中做去。根本而彻底的问题,在自己的内心。定心清净而没有染污的扰乱,这还不能说是善吗?这是更可贵的德行!如大学的『知止而后能定』,到『安而后能得』,便是世间修定福业的内心过程。为什么要修定?理由非常多,但主要是,认为这个罪恶的现实人间,有两大症结,非修定不能对治。一、「欲乐」:人类对于物质的欲乐,适合自己情意的色声香味触,及男女的欲乐,都是贪恋不舍的。现在的欲乐,耽着不舍。过去的欲乐,念念不忘。未来的欲乐,盲目的追求着。这些欲乐,没有的苦求不已;得到了,又怕失去;失去了,忧苦得了不得!试想:人间的一切问题── 社会,经济,政治等一切,那一样不是为了大家的贪求欲乐而存在。欲乐是「不可着」的,如刀头的蜜,似乎有味,而不知接着是割舌的苦恼。二、「散乱」:人心是散乱的,比猴子的躁动还厉害若干倍。由于内心的散乱,情意容易冲动,认识不能明确(散乱重的,连世间学都不能了解),自己不能控制自己,一味随着环境而转动。散乱为引起颠倒烦恼的有力因素,使人陷溺于多忧「多」「苦」的欲海,不能自拔。修定才能不受欲乐的系缚,不为散乱所娆乱,心地明净安定,而有自主的自由。
但修习禅定,不可不先有两项准备,否则可能会弊多于利。一、「依」于「慈」心:修定,不是为了好奇,不是企图满足无限的欲乐,延寿长生,或者为了引发神通来报仇;要存着慈念,就是利乐众生的意念来修定。有慈心,心地就柔和,容易修习成就。成就了,也不会利用定力通力来娆乱众生,如聚众作乱等。二、「住」于「净戒」:必须受持净戒(十善等),身口有善良的德行。如行业不端,修定就会招魔着邪。成就定力,也是邪定,结果是成为魔王眷属,自害害人。
在未修前,应确信:在世间法中,「修定」是「最为」安「乐」的。世间乐,莫过于五欲之乐,男女淫乐是最胜了,但比起定乐来,简直不可比拟。定中的喜乐,彻骨彻髓,『周遍浃洽』,如大雨滂沱,从沟渠到池沼,到处大水遍满一样。如能确切信解,修定能引发世间无比的喜乐,那在修习时,就能不系恋外物的欲乐,持之以恒,不断不懈的修去。
戊二: 调摄于三事,心一境名定。渐离于分别,苦乐次第尽。
说到修习禅定的方法,不外乎调摄身心。「调」是调伏,调柔,人心如!6浍悷的劣马,不堪驾御;又如恶性牛,到处践踏禾稼,必须加一番调练降伏功夫,使心能伏贴温柔,随自己的意欲而转,所以古来有『调马』,『牧牛』的比喻。调又是调和,身体,呼吸,心念,都要调和到恰好,勿使动乱,才能渐入安定。「摄」是收摄,使心念集中,勿让他散乱。调摄的对象,有「三事」 ──身,息,心,如《小止观》等说。身体要平稳正直,舒适安和,不得随便动摇,也不使身体有紧张积压的感觉。闭目,闭口,舌抵上颚,也不可用力。调息──呼吸,要使之渐细渐长,不可有声,也不可动形,似有似无,但也要渐习而成,不可过急。调心,使心系念缘中,不散乱,不惛沉,不掉举,心意集中(归一)而能平正,自然安定。三者有相互关系,以心为主,在身体正常的安静中,心息相依,而达定境。
要修习怎样才算得定呢?能达到「心一境」性,就「名」为「定」。定在梵语,是三摩地,意思是等持。等是平正,不高扬掉举,不低沉惛昧。持是摄持一心,不使散乱。初习定时,系念一境,顿时妄想纷飞,不易安住。念如绳索,使心常在一境上转,久之妄念渐息;再进,仅偶尔泛起妄念;久久,能得平等持心,心住一境,如发起身心轻安,就是得定了。
定有种种阶段,由浅入深,即平常所说的四禅八定。现在作一部分的说明。一、约分别来说──「渐离于分别」。众生心都是有分别的,如常人的心念,不是不断的改变所缘,就是不断的更易行解。习定的,使心安住一境,念念相续,『安住明显』──心是极其安定,也非常明了,才能入定。有些人妄念小息,或者惛昧不觉,便以为心无分别了。不知道深入初禅,还是心有分别(不易缘,不易解);还有粗分别的寻(考虑),细分别的伺,所以叫有寻有伺三摩地。初禅到二禅中间,得中间禅,这才不起粗分别,名为无寻有伺三摩地。到二禅,连细分别也没有了,名无寻无伺三摩地。到此境界,虽有自性分别,不再有概念分别,所以也就不会引发语言了(语言是内心寻伺的声音化)。到三禅,直觉得内心平等清净,所以说:『内等净,正念正知』,但这是外道所共的,切勿以为心无分别而证得心体本净了。不过约世间法说,二禅以上,就可说超越寻思的无分别定了。
二、约情绪来说──「苦乐次第尽」。在这欲界,有从生理而引发的苦受,从心理引起的忧受。一到初禅,从欲乐烦动而来的忧苦,不会再起了。那时,由于出离欲乐而生起喜乐:喜是内心的喜悦,乐是(身心的)轻安。到了二禅,虽同样的有喜乐,但那是『定生喜乐』,不像初得离欲而生的那样冲动。然喜悦到底是跃动的,所以进入三禅,称为『离喜妙乐』,喜悦也没有了。此定的乐受,到达了世间乐的顶点。所以形容极乐,每说『如人第三禅乐』。当然,这是不能与解脱烦恼的『离系乐』相比的。到第四禅以上,乐受也平息了,惟是一味的平静的舍受。这比起有冲动性的喜乐来,实在是更高的福乐!
戊三: 四禅四空处,慈等四无量,佛说诸定法,次第而修习。
说到定法的浅深阶段,先是「四」根本「禅」──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禅是梵语,静虑的意思,比较的定慧均等,所以佛法是特别重视此禅的。四禅以上,有「四空处」定──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四空处,是世俗的唯心定;定心更深了,慧力却反而昧劣。四禅四空处,总称八定。这是世间共的,外道也能修得。约定力浅深来说,这是定的由浅而深的全貌。
「慈等」,是慈悲喜舍「四无量」定。慈是愿人得乐;悲是怜悯众生的苦痛;喜是同情他人的喜乐;舍是心住平等,不偏爱亲人,也不偏恨怨敌。修得四禅的,就可以修习四无量定(但喜无量,限于初二禅)。为什么叫无量?修习时,或慈或悲等,先观亲人,后观怨敌,从一人,少数人,多数人,一国,一天下,一方世界,到十方世界的欲界众生,充满慈悲喜舍心,而愿众生得乐离苦等。缘十方无量众生,能得无量福报,所以名为无量。佛说的修定福业,多为在家人说,就着重此四无量。如此存心,念念不失,与儒家的仁,耶教的博爱,有相通处。这本是共世间的,人间的至德,往生天国的法门。
「佛说」的这些「诸定法」,要依着「次第而」一步步「修习」。由初禅而二禅,二禅而三禅,一直到非想非非想处。这是不能躐等的;不过修习纯熟了,也可以超次第或逆次第而修。
丙三: 布施多杂染,禅定向独善,依人向佛道,戒行为宗要。
上面说:『求人而得人,修天不生天』;在这人天乘的法行中,想依人身而渐向佛道,应多修什么呢?应重于持戒。因为世人的修集「布施」福业,「多」不能如法,多「杂」有烦恼「染」污。不论施福怎样广大,如不修戒行,那连人身都不可得,只能在傍生,饿鬼,阿修罗中享痴福,前途万分危险。修「禅定」,当然是殊胜的,但在修行时,厌离五欲,或者隐遁山林,专重自己的定乐,走「向独善」的途径。等到报生二禅以上,都是独往独来的。这对于实现和乐人间,而趋向化度众生的菩萨行,是不大相应的。所以希望来生不失人身,并能「依人」身而渐「向佛道」,不能不以五戒、十善等「戒行为宗要」。初学菩萨的,名十善菩萨,也是着重十善行的。
有戒行,就能生在人间;即使贫穷,也不一定障碍学佛。如有戒而能修布施,能得人中广大福业,那更好了。同样的,如有戒而没有定,不失人身,有戒而深修定法,反而会上生长寿天,成为学佛的大障碍。所以依人身而引入佛道,应以戒行为主,就是重视人间的道德,健全人格。在这戒行的基础上,应随分随力来布施。如想修定法,应修四无量定,因为这与利益众生的出世大乘法,有着密接相通的地方。
乙二
丙一: 心性怯畏者,佛说应修念。系念佛法僧,戒施天功德。如入光明聚,阴暗一时失 。
有些人,心性怯弱,多有种种的怖畏。如夜晚独行,或个人独住静室时,怕神怕鬼。又有怕病的,怕死的,怕死后堕落的。内心充满忧愁变悔,弄得苦恼不堪。像这些「心性怯」弱怖「畏」的,「佛说应修」六「念」法门。念是「系念」,忆念,使心在所念的境上转。念是习定的方便,所以深的能得一心不乱,浅的也能念念相续。什么是六念呢?一、念「佛」的相好庄严;智德,恩德,断德等功德。二、念佛的正「法」,是清凉能得解脱的。如能受持奉行,什么时候都能通达证知。三、念声闻「僧」的四双八辈,有戒,定,慧,解 脱,解脱知见等功德,是世间福田。又念菩萨僧,大悲大智,自利利他。这是系念三宝功德,自己归向三宝,为三宝所摄受护持;自心安住三宝的清净威德中,便能离恶觉,离欲染,也就能离去忧悔怖畏了。经中比喻说:如帝释与阿修罗作战,帝释的部属,那伽、夜叉等,望见了帝释幢(等于帝释的帅旗),就会勇气百倍。众生如正念三宝功德,深信自己为三宝所摄受护持,心得安定,那还有什么畏怯呢?
四、念自己能持不破不缺的清净「戒」。五、自己忆念到,曾在福田中,修习如法清净的布「施」。六、自念曾修施戒功德,所以能得七宝庄严,胜妙福乐的欲界「天」报。怕病怕死怕堕落,经中多教修此六念。人不能无病,不能不死,如曾修功德,来生会好过现在,那等于出黑暗而入光明;走出茅屋而进入华堂大厦;免去低级职务而调升高级职务。如能如此忆念,那欢喜庆贺都来不及,还会忧怖吗?其实值得怖畏的,不是老死到来,而是没有修习归依施戒等功德,空过了一生。
系念三宝功德,从归信三宝而来。如极乐世界,也还是『念佛念法念僧』。如真能圆满的归依三宝,也就会正念三宝。无论是系念三宝功德,忆念施、戒、天功德,都是由念而引发坚定的信解。深信三宝的摄护,深信善因善果的必然,坚定不疑,自然是「如入」大「光明聚」,而怯畏忧悔的「阴暗」,「一」下子就会立「时」消「失」了。
丙二: 正念弥勒尊,求生彼净土,法门最希有,近易普及故。见佛时闻法,何忧于退堕 ?
或者觉得:释迦牟尼佛已涅盘,弥勒佛还没有来,无论是修六念,或礼佛念佛,总要有一特定的佛,为我们的归依处,才能信向坚定,佛与我们特别有缘,才能护持我们,不会退堕。这虽然是对于三宝功德,因果定律,还缺乏深彻的信解,但也确是众生的常情。释迦佛大慈大悲,为此曾经说有「正念弥勒尊,求生彼」弥勒「净土」的法门。弥勒菩萨,为释迦佛法会中,亲蒙授记的此土未来佛。现在生于兜率天;兜率天有一特别区,称为兜率内院。凡是当来下生成佛的,都先生在那里;从前释迦佛,也是这样的。兜率内院,是一清净庄严的净土,弥勒菩萨经常在那里,为无量大众说法。过了一个时期,弥勒菩萨要来这南阎浮提成佛;那时我们这个世界,早已转为净土了。在这弥勒的人间净土中,三会龙华,化度无量众生。所以如能发愿往生兜率净土,就能见弥勒菩萨;将来又随佛下生人间,见佛闻法,这当然会向上胜进,还忧什么堕落呢?释迦佛慈悲的开示,出于《弥勒下生成佛》,及《弥勒菩萨上生经》等。
往生弥勒净土「法门」,比起十方世界的其它净土,真是「最」为「希有」,最为稳当!这可以从三点去说。一、「近」:弥勒现生兜率天,将来到我们人间来,同一世界,同一欲界,论地点是很近的。不像十方的其它净土,总是要过多少佛土。论时间,来生生兜率内院,不太长久,就回到人间来。不像往生其它净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来娑婆。二、容「易」:兜率净土与将来的人间净土,都是欲界散地,所以只要能归依三宝,清净持戒,如法布施,再加发愿往生,称念南无当来下生弥勒佛,就能往生兜率净土。不像往生其它净土,非要『一心不乱』不可。一心不乱就是定,这是不太容易的。三、「普及」:往生弥勒净土,不一定要发菩提心,出离心,就是发增上生心的人天善根,也能随愿往生。在兜率净土及当来的人间净土,弥勒尊是普应众机,说人天法,说二乘法,说菩萨法,人人能称机得益。在见佛闻法的过程中,向上增进,渐化人天根性为出世根性,化二乘根性为大乘根性,同归佛道。这不像其它净土,连『二乘种』姓都『不』能往『生』,还能应人天根性吗?所以弥勒净土,才是名符其实的三根普被,广度五姓的法门。
有人说:现在往生弥勒净土,将来弥勒佛涅盘后,如还没有了脱生死,那我们要怎么办呢(又怕不能见佛闻法而退堕了)!不知释迦佛慈悲,将我们交与当来下生的弥勒佛。佛佛道同,难道弥勒佛不会开示我们,亲近当来佛吗?有人说:上面说『修天不生天』,怎么又说求生兜率天呢?不生天,主要是不依深定而生长寿天。欲界天,尤其是弥勒菩萨的兜率内院,经常见(未来)佛,闻法,修行,当然不妨往生。有人说:为什么不提倡往生弥陀净土呢?要知道,阿弥陀佛的极乐净土,是大乘的不共净土,一般的声闻佛教,就不信不知。这要到大乘法中去说,现在是说贯彻始终的五乘共法。有人说:从前修学弥勒法门的师子觉,发愿求生兜率内院,结果生在外院,享受欲乐;往生兜率净土,怕不大可靠。不知师子觉生在外院的故事,凡宏传弥勒法门的,真谛,玄奘三藏,以及无着,世亲的传记中,都没有此种记载,这只是别有用心者的故意传说而已。
总之,学佛的不论何种根性,只要能以归敬三宝,如法布施,清净持戒功德,发愿回向弥勒净土,在「见佛」而时「时闻法」的修行过程中,保证向上胜进,「何」必「忧」虑「退堕」呢!所以,敬请真诚发愿往生,称念『南无当来下生弥勒佛』!
注【3-001】《杂阿含经》卷二八(「大正」卷二.二0四页下)。
注【3-002】《后汉书》「范滂传」。
注【3-003】《法句经》卷上(「大正」卷四.五六五页上)。
注【3-004】《中阿含经》卷三《盐喻经》(「大正」卷一.四三三页上──中)。
注【3-005】原文待考。《法句经》卷三:「妖孽见福,其恶未熟,至其恶熟,自受罪虐。祯祥见祸,其善未熟,至其善熟,必受其福」(「大正」卷四.五六四页下),与此文相近。
注【3-006】《杂阿含经》卷三三(「大正」卷二.二三七页中──下)。
注【3-007】《庄子》「养生主」。
注【3-008】《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三引论(五0页下)。
注【3-009】《杂阿含经》卷一0(「大正」卷二.六九页下)。
注【3-010】《中阿含经》卷三(「大正」卷一.四四0页上)。
注【3-011】《中阿含经》卷六(「大正」卷一.四六0页中)。
注【3-012】《入中论》卷一(一二页下)。
注【3-013】《相应部Sam!yutta-Nika^ya》五五「预流相应」(「南传」卷一六下.二三六页)。
注【3-014】《菩提道次第广论》卷四引论(六六页下──六七页上)。
注【3-015】《菩提道次第广论》卷四引论(六七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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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乘共法
三乘共法,是出世间法,是建立在五乘共法的基石上的。如不备人天功德,沉沦在三恶道中,当然不能发心了脱生死。即使现生人间,如作恶多端,无惭无愧,害人害世,丧失了人性;连做一平常人都不成,还会发心了生死吗?所以成就人天功德的,才能修学出世间的三乘共法。五乘共法,上面已说过了,现在来叙述三乘共法。
甲一
乙一
丙一: 一切行无常,说诸受皆苦;缘此生厌离,向于解脱道。
出世间的三乘法,根本在出离心,要首先学习发起。世间的一切,是不永恒的,不彻底的,不自在的,也就是世间──众生是苦的。肯定了世间彻底是苦的,才会引发出离心。照一般的感受经验来说,世间有忧苦的,也有喜乐的,也有不苦不乐无所谓的,这是不能说人生世间都是苦的。要知道,『世间是苦』这个论题,是深一层的看法。佛在经上说:『以「一切行无常」故,「说诸」所有「受悉皆是苦」』(1)。从表面看,虽有苦受,乐受,不苦不乐的差别;但深刻的观察起来,就不能不说一切是苦。因为世间的一切,不问是身心,是器界;是个人,家庭,国家:这都是迁流的,造作的。都是因缘和合所作的,所以说造作。都在生灭,生死,成坏的过程中,所以说迁流。迁流造作的名为行(事象)。这一切行,都是无常的,不永久的。从『诸行无常』去看,那么现前的忧愁苦恼,不消说是苦的了(佛称之为苦苦)。就是一切喜乐,如财富,尊荣,健康,聪明……虽然感到了满足,但到了变化的时候,苦就跟着来了(佛称之为坏苦)。就使是不苦不乐,平淡恬静,既然不离迁流变化,迟早免不了苦。正像航行大海中,烂醉如泥,但直向礁石危滩驶去,你说熟醉不知苦乐的旅行者,不是可悲哀的吗(佛称之为行苦)!所以从这一切行是无常的,不永久的,不彻底的,不可保信的观察起来,就不能不说『诸受皆苦』;不能不说:世间如火宅,三界如牢狱。
修学佛法的,如有这种深切的认识,那么无论怎样喜乐,也不会留恋。就是上升天国,尽情享受,也不感兴趣。「缘此」就能发「生厌离」生死的决心。有了这样的认识,引发这样的意欲,从学习中养成了坚强的志愿。苦哉!苦哉!这世间不是安乐乡;不但不能永久的住着,简直一刻儿也住不下去。正像处身在火宅当中,急于要逃出火宅一样。这种厌离心生起来,成为坚定的志愿,就会「向于解脱」生死的大「道」,走上了脱生死的境地。没有这种出离心,一切修行,一切功德,都只是世间法。有了出离心,那一切功德,就被出离心所摄导,成为解脱生死的因素,称为『顺解脱分善』。这就是说:这种善根,已成为随顺趋向解脱的因素了。出离心是出世法的根本,口口声声说了生死的学佛同人,应反省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这种心情。
丙二
丁一: 随机立三乘,正化于声闻。
发出离心而修出世法的,根机并不一致。统摄来说,佛「随」顺听众的「机」感不同,安「立」了「三乘」的差别。三乘是: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法华经》等,从特殊的意义说:佛为声闻说四谛,为缘觉说十二缘起,为菩萨说六波罗蜜。其实出世法都是观甚深义──四谛与十二缘起的。不过在菩萨道中,着重广大行的六波罗蜜多而已。
在这三乘共法中,「正化」的是「声闻」乘;菩萨与缘觉,可说是旁化。因为在三乘共法的《阿含经》等,仅有二位菩萨:一、未成佛前的释迦菩萨,说法时已经成佛,是说法的教主,并不是受教者。二、弥勒菩萨,在释迦佛的法会中,受记作佛。如果说佛说三乘,那末当前的菩萨行者,只有这弥勒一人而已。六(十)波罗蜜,那是古德(『先轨范师』)传来的本生谈,也不知道是给谁说的。缘觉根性,也并不太多。缘觉原是无师而独觉的,是不用秉受教法的。但缘觉根性的大迦叶等,在释迦佛出世说法时,也作了佛的弟子;总算在佛的声闻弟子中,有些是缘觉根性。所以专从此土的释迦佛法来说,主要是声闻乘,在古代,声闻就是佛弟子的通称,也就是听闻佛的声教而悟道的。有这种意义,所以天台宗称之为三藏教,因为这也有菩萨,不但是小乘的。贤首宗却称之为小教,因为事实上,是以小乘声闻法为主的。从释迦佛法的显了边说,虽然如此,如从十方三世一切佛的佛法来说,修学出世法的,确有声闻,缘觉,菩萨的三乘教法。
丁二
戊一: 解脱道远离,苦乐之二边:顺摄乐行者,在家修法行;顺摄苦行者,出家作沙门 。
在佛的声闻弟子中,也有种种的根性,先说在家与出家的二类。
释尊的时代,印度社会的风尚,正走上极端的路子。有的是乐行者,就是纵欲的享乐主义者,这是大多数。大家在物欲的追求中,争取,享受,为无穷的欲望所奴役。最极端的,有唯物论的顺世外道,还有性欲崇拜的遍入外道,以男女交合为大乐,看作解脱生死的妙法。相反的是苦行者,就是禁欲的克己主义者。这如各沙门团,当时的出家外道。最极端的,是耆那教徒。他们过着极端的苦行,有的不穿衣服;有的冷天卧在冰上,暑天晒在太阳下;或者睡在荆棘上。吃的,有的不吃熟食,专吃野菜水果;有的喝水;有的服气。戕贼自 己的身心,被看作神圣的修行。释尊初转法轮,首先揭示了不苦不乐的中道行。认为极端的乐行与苦行,都不能使自己的身心正常,不能引导到解脱的境地。所以佛的真「解脱道」,是「远离」那「苦」行与「乐」行「二边」,而保持那中道的──以智化情的生活。克制自己,而不可戕贼自己;受用维持生存所必需的享受,而不可放纵。惟有这样,才能引上解脱的正道。
佛以中道行为正鹄,而当时的根机,是有偏苦偏乐倾向的。适应这不同的根性而引导他,所以声闻弟子,就有在家与出家二类。在家与出家,主要是生活方式的不同。当时,佛为大众说法,有的听了法,或者悟了真谛,就自愿归依三宝,作佛的在家弟子。有的听了法,或者悟了真谛,就自愿随佛出家,作佛的出家弟子。在信仰,修行,证悟上,在家与出家,是没有差别的。那为什么有的自愿在家,有的自愿出家呢?这就是由于性情及生活好尚的不同。所以,佛为了随「顺摄」受「乐行者」,有在家弟子。他们照样的夫妻儿女,还是从政,从军,农工商贾,过着「在家」的生活。如频婆沙罗王,末利夫人,须达多长者,质多长者,黎斯达多大将等。虽过着在家生活,却「修」学佛的正「法行」,如三归,五戒,定,慧等。只要有出离心,虽过着丰裕的生活,但不碍修行,一样的了脱生死。一方面,为了随「顺摄」受「苦行者」的根性,有出家弟子,多数是从出家外道处转化来的,如五比丘,摩诃迦叶,三迦叶,舍利弗,目犍连等。他们惯习于出家,过着严肃的生活:少欲知足;不畜钱财;不近淫欲,这才自愿作「出家」的「沙门」。沙门是梵语,勤息的意思,是各种出家者的通称。但这是大概的分类,如动机不纯,或被动的出家者,就有乐行根性的。如佛回到故乡,释迦族的年青子弟,大批来出家,如阿难等,精神上就与大迦叶等不同。同样的,在家弟子中,也有过着严肃生活的。总之,顺乐行的在家也好,顺苦行的出家也好,只要有出离心,过着不过分纵欲,不过分苦行的中道生活,都是佛的声闻弟子。依法修行,都有证得声闻道果,解脱生死的可能。
戊二: 此或乐独住;或乐人间住。
在这出家人中,也有不同的根性,表现不同的风格。「或」者是爱「乐独住」的,名为无事比丘(阿兰若比丘)。他们住在山林旷野,冢间住,树下宿,或者是简陋的草庵。吃的,穿的,都非常清苦。不愿与大众共住,免得人事烦心。甚至不愿意乞化,不愿意说法。这类独住比丘,都是自利心重,急于修习禅观的。此外,「或」者是爱「乐人间住」的,名为人间比丘。这是大众和合共住,不离僧团;大都住在近郊,经常游行人间,随缘在人间教化。虽还是一样的精勤修行,但过着集体生活,与社会保持密切联系。佛教的发展,主要是人间比丘的功德。
如释尊常与弟子共住,游行各国,教化众生,是人间比丘的榜样。佛也曾独处三月,修习安那般那,便是独住的榜样。依佛法的真意义来说,独住,是要内心离烦恼而住;否则怎么安静的环境,也还是妄想散乱。反之,如心地安静解脱,独住也得,大众住而人间游化也得。但在学者的根性偏好中,显出二大类不同;这也近于独觉与声闻的不同风格。
戊三: 或是随信行;或是随法行。
这又是两大类的根性不同,是通于在家出家的。在声闻弟子中,「或是随信行」的,是钝根;「或是随法行」的,是利根。信与智,是学佛所不可缺少的功德。有信又有智,是佛法与外道(基督教等)的最大差别。信是情意的,智是理性的,学佛的要使这二者,平衡进展到融和。因为『无慧之信,增长愚痴』;『无信之慧,增长谄曲』(2)。佛法说信智一如,但在学者的根性来说,有是重信的,一切以信为前提而进修的;有是重智的,一切以智为前提而进修的。所以虽然究竟的目标一致,但下手时,信与智不免偏重,形成了佛弟子的二大类。
『行』,是由于一向的惯习而造成特性的意思,如『贪行』,『瞋行』等。所以,随信行是个性惯习于信顺,一切随信心而转的。这类根性,如遇到了佛法,师长只要叫他怎么做去就得了。他并不想追求所以然,怎么说,就怎么信,怎么行。这类根性,切勿给他详细开示,说多了不但不感需要,有的反而胡涂起来。真是『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主要是亲近善知识,依师长的教授而修学的。简单直捷,提起便行,从修习的经验中,渐长智能。可是法行人就不同了,他是一向惯习于理性(法)的,先要追求所以然,打破沙盆问到底。听了师长的教导,要加上自己的观察,推求,参证经论。有了深刻的理解,这才深信不疑,精进修学。这类的根机是利根,因为法行人,更有引导人进修的能力。这二类根性,都是信智不离的,但不免偏重。不但初学的如此,就是证了果,也还是个性不同的。
丁三: 虽复种种性,同修出离行。
上面说到,发出离心的,有声闻,缘觉,菩萨;有在家的,出家的;有独住的,人间住的;有信行人,法行人。「虽」然有这「种种」不同的根「性」,表现的风格不同,只要他真能发起出离心,就「同」样的能「修出离行」,达到解脱生死的目的。
一般人,总以自己的个性,自己的偏好去衡量一切,而不知学佛(这还是共三乘的)是有不同类型的。这才重信的,把专究法义的法行人,看作不修行,而自己才是利根。重视慧解的,把重信者的信行,看作盲修瞎炼(这可能是盲修,要看师长的教导怎样)。又如有的偏重山林,赞美精苦的生活,甚至说:『行必头陀,住必兰若』,轻视人间比丘。而游化人间的,又每每轻视独住比丘,说是自私自利。又如在家与出家的,也常因观点的不同而互相轻毁。过去,佛教是偏重出家的。不问是否能适合出家的生活,是否能少欲知足,是否对利养心与眷属心,能不太染着,大家来出家了,而多数不合于出家的性格,这才僧格低落了。不是争名利,便是图享受。打着弘法利生的招牌,实际是争地盘,打天下。或者摄受徒众,争取信众,造成与佛法无关的派系恶果。也许做在家弟子,还适当得多,可以多修集些功德呢!总之,学佛是有不同根性,不同风格的,所以应尊重别人,更应该认识自己。
乙二
丙一: 佛说解脱道,四谛与缘起,甚深诸佛法,由是而显示。
先来说明出世三乘共法的总纲。「佛说」的法门,虽然是随机说法,无量无边,但归结起来,所说的「解脱道」,不外乎「四谛与缘起」法门。离开了这,是没有出世佛法的。谛,是不颠倒,所以也有确实的意思。佛的出世法门,是以苦,集,灭,道──四者,正确的开示了人生世间的特性(苦);世间苦恼迫切的原因(集);说明超越世间,消除一切苦迫的境地(灭);以及达到灭除苦恼的方法(道)。佛的出世法,主要是以四谛来说明的。佛法是信智相成的,决不说信了就可以得救。我们必须认清人生的苦迫性,苦痛的原因,这才能从消除苦痛的原因中,体验真理,而得到解脱,不再受无限生死的苦迫。说到缘起,并非与四谛各别的。主要是从苦迫的现实,而层层推究,寻出苦痛的根源,发见了苦因与苦果间,所有相生相引的必然轨律。这就是: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处,六处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病死。这是典型的十二缘起说,实在就是苦与集的系列说明。缘起,是说这些(苦,集等),都是依缘(关系,条件,原因)而才能存在的,发生的。所以可从因缘的改变中,使他消解而达到解脱,这就是灭道二谛。所以,在下文的说明中,以四谛为纲,而同时说明了缘起法门。
一般以为:四谛与缘起,是小乘法。不知大乘的「甚深诸佛法」,也都是「由是而显示」出来的。约偏重的意义说:小乘法着重于苦与集的说明;大乘法着重于灭与道,特别是灭的说明。就以大乘的中观及瑜伽二宗来说:中观者对于空性,瑜伽者对于缘起,都不曾离开了四谛与缘起一步。经上说得好(《胜鬘经》):小乘是有量的四谛,有作的四谛;大乘是无量的四谛,无作的四谛(3)。又说(《涅盘经》):下智观缘起,得声闻菩提;……上上智观缘起,得佛菩提(4)。佛法不出四谛与缘起法门,只是证悟的偏圆,教说的浅深而已。
丙二
丁一: 苦集与灭道,是谓四圣谛。
四谛,就是「苦集与灭道」。这四者,经中称为「四圣谛」。人人都有苦恼,人人都有烦恼(集),为什么偏说四圣谛呢?从事实来说:苦是人生世间的苦迫现实;集是烦恼,与从烦恼而来的业力;灭是灭除烦恼,不再生起苦果;道是戒定慧,是对治烦恼,通达涅盘的修法。但这些,惟有圣者才能从事实中体认出来,确实的证见他。所以《涅盘经》上说:凡夫有苦而无谛,圣者有苦有苦谛(5)。又如《遗教经》说:『佛说苦谛,真实是苦,不可令乐。集真是因,更无异因。苦若灭者,即是因灭,因灭故果灭。灭苦之道,实是真道,更无余道』(6)。人生世间的苦恼性,烦恼的招集性,涅盘的灭离性,戒定慧的对治性,能通(涅盘)性,是确实的,必然的,绝对的,惟有圣者才能深切体悟到『决定无疑』,所以叫做四圣谛。
丁二
戊一
己一
庚一
辛一: 苦者求不得,怨会爱别离,生老与病死,总由五蕴聚。
四谛中,先说苦谛,这是现实的身心世界为我们所应该首先体认的。「苦」是逼恼的意思,逼切身心而致困恼不安的。佛曾说了种种苦的分类,但从人类的立场来说,最切要的是八苦。一、所「求不得」苦:无论是名誉,权位,眷属,财富……这是人人所希求的,可是却常常是求之不得。希求而得不到,是苦恼;有了,得到了,希求他不致失去,或发生困难而希望不要他,可是却不如心愿。经上说:『所求若不遂,恼患如箭中』(7),就是求不得苦。这是我们在对于外物关系所引起的困恼。二、「怨」憎聚「会」苦;三、恩「爱别离」苦:这是我们在对于社会(可通于五趣)关系所引起的困恼。意见不合的,相怨相恨的,不见倒也耳目清净,可是却要聚在一处,共住,共事,共谈,无法谅解而却又无法离开,真是苦恼之极。反之,父母,兄弟,夫妇,儿女,朋友,最亲爱的,却不能不生离死别,常陷于远地相思,或『此恨绵绵无尽期』的失望回忆中。四、「生」苦;五、「老」苦;六、「病」苦;七、「死」苦:这是我们在对于身心所引起的困恼。一般人总以为生是可乐的,老病与死亡才是悲哀的。不知道生了就不能不老,不能不病,不能不死;老病死由生而来,那生有什么可乐呢?生是苦根,老病死如枝叶花果一样。从根芽到结果,都是苦的。
从我们对外物,对社会,对身心的关系中,分别为七种苦。如推究起来,这些苦,「总」是「由」于「五蕴聚」而有。五蕴,是五类(五聚)不同的事素,也就是我们身心的总和。这五蕴自身,存在着一切苦痛的症结;在对外物,对社会,对身心,就不能免于上说的七苦。我们所以有一切问题,一切苦恼,并不是别的,只是因为有了这个五蕴──身心自体。五(取)蕴是苦恼的总体,与前各别的七苦,合称为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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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物所引起的────所求不得苦
│ ┌─怨憎聚会苦
五取蕴苦─┤ 对社会所引起的──┴─恩爱别离苦
│
│ ┌─生苦
└──对身心所引起的──┤ 老苦
│ 病苦
└─死苦
辛二
壬一: 所谓五蕴者,色受想行识,取识处处住,染着不能离。
上文「所」说的「五蕴」,是五类不同的事素。同类相聚,每一类都包括了很多的事素,所以叫蕴,蕴就是聚集的意思。佛说到苦谛,每约五蕴来说。经中曾说:五蕴像五个拔刀的贼,这正是使众生苦迫,而无法逃脱魔区的东西。五蕴到底是那五类呢?是「色受想行识」。一、色蕴:色的定义是『变碍』,是可碍又可分的。有质碍,就是有体积而占有空间的;有质碍,就是可分析的,可破坏的:这就是现代所说的物质。但从物质生起的能力,佛法也称之为色。虽然所说能力化的色,指善恶行为的潜能,然与现代所说的『能』,也很有类似的见地。二、受蕴:受的定义是『领纳』。在内心触对境界时,领受在心,引起内心的情感,感到或苦或乐的,叫做受;受就是内心的情绪作用。三、想蕴:想的定义是『取像』,就是认识作用。在认识境界时,内心就摄取境相,现起表象作用;再加构想,联想等,成为概念;依此而安立种种的语言或文字。四、行蕴:行的定义是『造作』。在对境而引起内心时,心就采取行动来对付,如经过心思的审虑,决断,发动为身体的,语言的行动。行,本是思心所,是推动内心去造作的心理作用──意志作用。因此,凡以思──意志为中心的活动,所有一切复杂的心理作用,除了受,想以外,一切都总括在行蕴里。五、识蕴:识的定义是『了别』──明了,识别。我们的内心,原是非常复杂的。把不同的心理作用分析起来,如受,想,思等,叫做心所。而那内心的统觉作用,叫做心。此心,从认识境界的明了识别来说,叫做识;所以识是能识的统觉。色是物质的,受想行识是精神的;轮回在生死中的众生,就是这五蕴。我们所自以为是我,或是我的,其实都离不了五蕴,不外乎身心的活动,物质与精神而已。
众生的五蕴,叫五取蕴,因为是从过去的取──烦恼而招感来的。从取烦恼而生的,本质上已免不了苦痛。而现在有了这五取蕴,由于取烦恼的妄想执着,所以又苦上加苦。佛说有『四识住』法门:我们的「取识」(与烦恼相应的识),是不能没有境界的,取识的境界,不外乎四事:物质的色;情绪的受;认识的想;造作的思。取识在这些物质的或精神的对象上,一直是「处处住」着,看作可取,可得,可住,可着的。取,得,住,着,都表示取识与对象的「染着」,像胶漆的黏着似的,「不能」脱「离」。识对境界有了染着,那境界的每一变动,都会引起内心的关切,不能自主的或苦或乐,当然是免不了苦痛。树上的叶子落下,你可能并无反应,那因为你没有看作与自己有关的。如心爱的人,心爱的权位,财富……尤其是最关切的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或濒临死亡的边缘,那就会感到无比的痛苦。这因为你染着他,看作自己或自己的。取识的对境染着,正像陷身于网罗或荆棘丛中一样。总之,识是能住着的,色受想行是所住着的;总合为五蕴,就是一切苦痛的总汇。
壬二: 此复由六处,取境而生识。
众生的身心自体,就是苦恼的总聚。除了五蕴的开示而外,佛又有六处说(又十二处),六界说(又十八界)。所以「此」苦聚,「复由六处」来开示。六处,是眼处,耳处,鼻处,舌处,身处,意处。六处又叫六根,都是『生长』的意义。六处是身心自体的又一分类,说明了由此六根门,摄取境界,发生了别的识。六处是认识活动必经的门户,通过这六根门,才能发生认识。如眼,耳,鼻,舌,身,是物质的,是能见色,闻声,嗅香,尝味,觉触的生理官能。佛说是极微妙的色法,所以应该是神经。意是能知一切法的心理官能, 心识的源泉。众生的认识,是不能离开六处而成立的。六根能摄取六种境界,就是色,声,香,味,触,法。依六根门而摄「取」六「境」,就能发「生」六「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
六识是依六根而发生的,六根是增上缘。也是缘六境而发生的,六境是所缘缘。因为根与境,对了别的识来说,都有生长的作用,所以也可以总合六根,六境,名为十二处。不过从众生的身心自体来说,经中大都着重眼等六处。六处为根门,这才取六境而生六识。等到六识起来,不但是了别境界,而且是烦恼相应,取着境界。取着境界,这个身心自体,就陷在苦痛的深渊了!
壬三: 或六界和合,世间苦唯尔。
对于苦聚的身心自体,佛「或」着重于物质的分类,而说「六界和合」。如说:『四大围空,有识在中,数名为人』(8)。六界,是六类,是构成众生自体的六项因素,界是种类或因素的意义。六界是:地界,水界,火界,风界,空界,识界;也叫六大。地、水、火、风四(大)界,是物质特性的分类,意义有深有浅。从浅近处说:身体的骨肉等坚硬性,是地界;血汗等润湿性,是水界;温热性,是火界;呼吸运动等轻动性,是风界。这是物质──生理的一切。空界,是空间。如脏腑中空隙,眼耳鼻口等空隙,以及周身毛孔,都是空界。换言之,物质的身体,是充满空隙的。识界就是了别,取着的六识。有了这六种因素,就成为众生。
众生成就的身心自体,经上每说:『得蕴,得界,得处』(9),这是众生苦聚的一切。有了这,就有了生命(约通俗说),也就有了苦迫。这正如老子说的:『吾有大患,为吾有身』。但在外道的思想中,除了这身心现象而外,还有永恒不变的『灵』,或者叫『我』,才是流转于地狱,人间,天国的主体。其实,这是众生愚痴的幻想产物。「世间」众生在生死六道中受「苦」,苦因苦果的无限延续,更没有别的,「唯」是这蕴,界,处而已。
在佛说苦聚的开示中,一、指出了这是彻底的苦迫性:『真实是苦,不可令乐』。如不给以彻底的修治,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二、指出了苦聚的事实,众生才能从『灵性』,『真我』的神教迷妄中解脱出来,才有解脱自在的可能。修学出世的圣法,这是必要而首先应该深切解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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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二
辛一: 苦生由业集,业集复由惑,发业与润生,缘会感苦果。
以下,说明集谛。集是为因为缘而生起的意思。众生世间的「苦」果,为什为会不断的「生」起呢?这是「由」于「业集」。业,是为善为恶的行为(表业),又从善恶行为而引起的潜力(无表业)。因业力的积集,苦果就从业力而集起了。但「业集」又为什么生起呢,这是「由」于「惑」。惑,是迷惑,是烦恼的通称。因众生内心的不良因素,烦动恼乱,这才有业的集起。
说到这,应该了解一个重要的问题。要知道,业力的招感苦果,烦恼是主要的力量。烦恼对于业,有二种力量。一、「发业」力:无论善业或恶业,凡能招感生死苦果的,都是由于烦恼,直接或间接的引发而起的。所以如断了烦恼,一切行为,就都不成为招感生死的业力。二、「润生」力:业已经造了,成为众生的业力。但必须再经烦恼的引发,才会招感苦果。这如种子生芽一样,虽有了种子,如没有水分的滋润,还是不会生芽的。也就因此,如烦恼断了,一切业种就干枯了,失去了生果的力量。由于烦恼的发业与润生,在因「缘会」合时,才有业种的招「感苦果」。所以,一般但说业感,是说得不够明白的。假如要说业感生死,倒不如说:由无明等烦恼而感生死,说得更扼要些。
壬一: 业有身语意,善恶及不动。业灭如种习,百千劫不失,随业感生死,不出于三界 。
集谛中,招感生死的业力,在五乘共法中,已经说到。现在略说「业有」二类的三业。一、「身语意」三业:这是从业的所依而分类的。身体的动作,或是恶的,如杀生,偷盗等。或是善的,如不杀,不盗等。这不但是一般的生理活动,而是带有道德或不道德性质的身体动作。这种身体的动作,名为身表业,业就是动作的意思。由此身体的动作,引起潜在的动能,名为身无表业。这虽然无可表见,但是物质的能力化,有着招感果报的作用。同样的,语言的表达(文字,可说是语业的身业化)中,妄语,两舌等是恶的;诚实语,和合 语是善的,名为语表业。由此语言的表达,而引起潜在动能,名为语无表业。身业与语业,属于生理的动作,及引起的动能,都是属于物质的。意业,是属于心的。与思心所相应的心心所法,是意业。有人说:业的体性,是思心所。内心的活动,是意业。由内心的发动而表现于身语,这种动身、发语的思,就名为身业语业。这样的解说,是倾向于唯心论的说明。然而,佛说善与恶的身业,语业,是天眼所见的色法。所以,说(无表)业是物质引起的特种动能,应该更妥当些。二、「善恶与不动」三业。善业与恶业以外,什么是不动业呢?这是与禅定相应的业。与色或无色定相应的业,当然是善的。但禅定的特征是不动乱,所以业也叫不动业。这种不动业,能招感色界及无色界的生死。因此,善业与恶业,是专指能感欲界生死的业力而说。
无论是身语的动作,或者由此而引起的动能──表业与无表业,依佛法说,这都是生灭无常的,剎那就过去了的。「业」已剎那「灭」而过去了,那怎么还能招感后果呢?对于这,经中或比喻为「如种」子:如草木的开花结子,虽然凋谢枯萎了,但种子还会生芽,抽枝而发叶的。或者比喻为如熏「习」:像藏过名香的匣子,香虽已经取出了,但匣里还留有香气一样。因此后代的学者,就成立种子说,或习气说,来说明业力感果的可能,但这到底是通俗的譬喻而已。依佛法的深义来说,过去了,或者说剎那灭了,这并非说等于没有,而只是从现实存在而转化为另一姿态。可以说:灭了,过去了,不是没有,而还是存在的。当然,这与存在于现在的不同。如物质的从质而转化为能,决非没有,但不能以体积,质碍等物质概念来局限他。所以业力的剎那过去,一样的存在(当然不是现在),只要遇到因缘的会合,就会招感果报,如能的化而为质一样。假使因缘不和合,业是永久存在的,无论是「百」劫,「千劫」,万劫,无量数劫,业力「不」会「失」去,还是会感果的。
众生,「随」着不同的「业」,招「感生死」果报,一生又一生的延续下去,常在五趣中流转。由于这是烦恼所引发的,烦恼所滋润的,所以无论业是怎样的善,高尚到什么地步,终究「不出于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是众生活动的三大区域。在这三界以内,永久是生死不了。所以出世的三乘圣法,就是要从根本上消除生死的原因,而不致再受三界生死的系缚,这才能实现佛法大解脱的目标。
壬二
癸一: 烦恼贪瞋痴,不善之根本,痴如醉如迷,瞋重贪过深。
再说到集谛中的「烦恼」。这是内心的不良因素,坏分子。无论是知识的,感情的,意志的,凡是不正确,不恰当的,使我们因此而烦动恼乱,引生不安定,不和谐,不自在;由此烦恼,造作种种业,更引起未来的苦迫:这都叫做烦恼。烦恼是非常复杂的,在烦恼中,「贪,瞋,痴」,是一切「不善」法的「根本」,所以叫做三不善根。根本,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说:一切烦恼,可以分为三大类:一、贪类;二、瞋类;三、痴类。一切烦恼,无非这三烦恼的支派流类。如爱、染、求、着、悭、谄、憍、掉举等,是贪类。忿、恨、恼、嫉等,是瞋类。见、疑、不信、惛沉、忘念、不正知等,是痴类。众生都是有烦恼的,但各有偏重。一向惯习于多起某类烦恼,就会造成不同的个性,如贪行人,瞋行人,痴行人。如三类没有偏重的,就称为等分行人。更详细的,有『人情凡十九辈』(10)的分类。
烦恼太多,这里不能广说,就举三不善来说吧!一、「痴」是愚痴,也叫无明,从对于真实事理的无所知而得名。但不是说什么都不知,反而这是知的一类,不过是错误颠倒,似是而非。「如醉」酒,也「如」着了「迷」的。是的看成不是的,不是的却看作是的;有的以为没有,没有的以为是有。不应该说的而说,不应该笑的而笑,不应该哭的而哭,不应该作的而作。迷迷糊糊,颠颠倒倒,疑疑惑惑,这就是愚痴的相貌;最难根治的烦恼。从他的不知来说,是不知善恶,不知因果,不知业报,不知凡圣,不知事理。从他的所知所见来说,便是:『无常计常,无乐计乐,不净计净,非我计我』。不是对于真实事理的疑惑,就是对于真实事理的倒见。二、「瞋」:这是不满于境界而引起的恶意。如发作出来,就是忿,是诤,是害,是恼怒。如藏在心里,就是怨,是恨,是嫉妒。这种过失,是非常严「重」的。不但因此而作坏事,有些好事,也因为不能容忍,一念的瞋恨心起而破坏了。我们与众生间,从过去到现在,都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应有慈悲心(无瞋害心),才能有利于自己,无损于别人;才能做到自他和乐,自他两利。可是瞋烦恼,是恰好的反对,成为穷凶极恶的罪恶来源。经上说:『一念瞋心起,八万障门开』。又说:瞋如火一样:会『焚烧诸善根』。三、「贪」:这是染着自我,及有关自己的一切。顾恋过去的,耽着现在的,希求未来的。虽不是瞋火一样的严重,却是水一样的渗入,彻骨彻髓,「过」失极其「深」切。贪爱,主要是自我的爱恋,从现在到未来。如对人,那就是爱我的父母,我的儿女,我的兄弟姊妹,我的朋友等。对事物,那就是爱我的财富,我的事业,我的学问,我的名誉等。有了贪心,虽是可以做成很多的好事,但由于以自我的爱染为本,所以是不彻底的,有时会一转而起瞋他心,瞋是爱的相反面。爱到极点,有时会瞋恨到极点。神教说:『上帝爱世人』,我想在他们想象中的上帝,这话是对的。因为爱极了,所以会恨到极点,如洪水为灾,几乎使人类与动物绝了种(见《创世纪》)。 这是『上帝爱世人』的最好事例,因为有爱就有瞋,爱与瞋是难得分离的。所以从佛法来说,这是凡夫的真面目。庸俗的神教徒,还能想象出超庸俗的真正道德吗?而且,有了爱染,染着了一切,一切的变动,就会牵动自心而引起苦痛。所以佛说:『爱生则苦生』。
癸二: 佛摄诸烦恼,见爱慢无明。我我所摄故,死生永相续。
烦恼的三大分类,可说是专约欲界,尤其是约人类而说。如在色界与无色界,瞋恚就不会生起了。所以,「佛」在统「摄」一切众生所有的「诸烦恼」中,又另有「见、爱、慢、无明」──四烦恼的分类。这是可从种种意义,作不同解说的。现在略说三义。一、古德称此为『四无记根』(11)。并非严重的恶性,而却是烦恼的,名为有覆无记。研讨到微细的烦恼,这四者被发见出来。特别在大乘的唯识学中,这四烦恼,是被看作与第七识相应的烦恼。在没有证真理,断烦恼的圣者,这四烦恼是一直没有离开过的,成为众生烦恼的内在特性。在这一解说中,称为我痴,我见,我慢,我爱。本来没有我(常住不变自在)的,看作有我,名我痴。由于自我的错觉,因而执为确有的,名我见。由于执有自我,而对自我有妄自尊大感,名我慢。不但妄自尊大,而且爱恋此自我,名我爱。一切众生自我中心的活动,就在这种内在的烦恼特性下开展起来。二、在《阿含经》中,常见到这一系列的分类。拿人类来说:从烦恼而来的错谬,可以分为二类:一、认识上的错误,名为见;这只要有正确而坚定的悟解,就可以改正过来的。二、行动上的错误,称为爱;这要把握正确的见地,在生活行为中,时时照顾,不断磨练,才能改正过来。所以有的说:『知之匪艰,行之维艰』。在从凡入圣时,断了部分烦恼,但还没有究竟,称为『余慢未尽』。慢是微细的自我感,及因此而引起的自我中心活动。如彻底断尽了,就得到解脱。不过,罗汉们的习气还没有净,习气就是最微细的无明──不染污无知。如能这也断尽,那就真正究竟清净了。三、痴──无明,为一切烦恼的总相。如由此而分别起来,属于知的谬误,是见;属于情的谬误,是爱;属于意志的谬误,是慢。一切烦恼,总不外乎这些。
每一烦恼,都有发业与润生的功能,也就都有集起生死的力量。但最根本的烦恼,是什么呢?在四谛的说明中,以爱为主,因为爱是染着而起苦的根本。其它经论,总是说:无明为本;我我所见为本。这可以举一比喻:如人陷身在棘藤遍布的深草丛中,眼目又被布蒙蔽了,怎么也不得出来。眼目被蒙蔽了,如无明。棘藤草丛的障碍,如爱。所以经中,也说无明及爱,为生死的父母(因)。但陷身在棘藤丛草中,想要从中出来,那末眼目蒙蔽的解脱,是首要的。所以理解到:无明为生死的根本,而解脱生死,主要是智能的力量。无明,不是说什么都不知,反而是充满迷谬的知。其中最主要的,是不知无我我所,而执有自我,执着我所的一切。所以,无明就是『愚于无我』;从执见来说,就是我我所见了。我,是『主宰』的意思:主是自己作得主的;宰是由我支配他的。所以我我所见,是以自我为中心,而使一切从属于我:我所有的;我所知的;我所支配的;一切想以自己的意欲来决定。众生在有意无意中,确是这样的营为一切的活动。这是以自我为中心而统摄一切的(当然,就是大独裁者,连西方的上帝在内,都不会完全成功),也是如胶如漆而染着一切的;这是一种凝聚的强大向心力。这样的活动所成的力量(业),就是招感生死,而造成一个个众生自体的力量。众生自体,本没有不变而独存的自体,如外道所说的『神我』,『灵性』,而只是身心(五蕴,六处,六界)的总和活动。由于「我我所」见的执取,才生起自我(常恒自在的)的错觉。由于我我所见「摄」取的缘「故」,就会造成向心力,而凝聚成一个个的自体。但这是从业力招感的,而业力是有局限性的,所以经过多少时间(一期的寿命)就业尽而死亡了。(也有因为福尽及横死的)。但我我所见为本的烦恼,还在发挥他的统摄凝聚力,这才又引发另一业系,展开一新的生命。众生就是这样的「死生」,生死,「永」远的「相续」下去,成为流转生死,茫无了期的现象。
己二
庚一: 苦集相钩缠,死生从缘起,佛说十二支,如城如果树。
四谛的苦谛与集谛,已约略说明了。现在要说缘起法门,缘起就是集苦相生的竖的说明。要知道,不只是由集而生苦,苦也是能起集的。如众生在感到了生的苦报后,依此业感的身心苦果,又有烦恼与业的活动。所以,「苦」与「集」是互「相钩」引,互相「缠」缚,也就是展转为因果的。明白了这,对「死生」的「从缘」而「起」,已有了扼要的了解。要知缘起说的主要意义,是说:一切的存在,都是从因缘而起的。那因缘,也还是从因缘而生的。所以每一存在的事物,从过去看,都是从因缘而有的,这就是果了。从这而看到未来,又都有影响未来的力量,所以这也就是因了(且约前后因果说)。在这样的见解下,神教的创造说,成为不可能。因为一切由神而生起,而神却是不从因有的。这种为因而不从因有的创造者(神,作者),是非现实的,仅是幻想的产物。所以,佛说生死无始。拿苦与集来说:苦从集生,而集又依苦而起,一向是这样的展转相续。如从一点钟而到十二点,又从十二点而到一点钟,不能说最初从何而起一样。生死的无始相续,就是从缘起的正见中发现出来。
「佛说」缘起,因随机不同,所以有不同的开示。「十二支」说,只是说得更完备些,成为佛教缘起说的典型而已。如说集与苦,也是缘起。或说三支:烦恼,业,苦。从烦恼起业,由业感苦果,又依苦果而生起烦恼。或说五支,这是《阿含经》中常见的,就是:爱,取,有,生,老病死。或者说十支,是: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病死。或说十二支,就是: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处,……有缘生,生缘老病死。十二支,就是十二分。在众生生死延续的过程中,观察前后相生的因果系列,而分为十二。古人称此为『分位缘起』,是很有道理的。也惟有如此观察,才能充分明了生死延续的过程。但缘起的原则是一,而说明是可以多少不同的。研究起来,这十二支,应该是不同说明的总合,所以也不一定专依古人的分位缘起说。佛说十二支缘起,有种种譬喻。或说「如城」:众生在十二缘起的因果系中,像在四周围绕的城中,不得其门而出。可以出来的地方──城门,又有守卫巡逻的,所以过门也不能出去。众生在生死中,虽有可以由此而解脱的地方,但为烦恼所困惑,一直没有冲破这缘起的连锁,而得到解脱。又说「如果树」:如从种子发芽,生枝叶,开花,结果;果实又成为种子,又会发芽生叶。虽然在前的不就是后来的,却有因果的密切关系。种果相生,一直延续下来,拿这作为生死缘起相续的比喻,是最亲切不过的。
庚二
辛一: 无明之所覆,爱结之所系,有识身相续,相续而不已。
缘起支的叙述,很多是从识支开始的,所以经说:『齐识而还,不能过彼』(12)。可是,在识支以前,有的又加上无明与行二支,成为十二支。在《阿含经》中,一再说:『无明覆,爱结系,得此识身』(13)。无明,爱(行),识三者,可以看作完整的,独立的缘起说。等到与识支以下相综合,才成为十二支的。现在,先从这三支自成统系的意义来说。
「无明」「所覆」,「爱结」「所系」,在上面的譬喻中说过。生死流转,如陷身在棘藤深草丛中,眼目又被蒙住,不能脱离一样。无明,是知的迷谬错乱,所以像布物的蒙蔽了眼目。经上说:『真义心当生,常能为障碍,俱行一切分,谓不共无明』(14)。无明确是对于通达真实义的智能,起着蒙蔽障碍作用的。爱有染着的作用,使人系缚在生死中,所以譬喻为结。从烦恼来说:无明是属于知的,是认识上的错乱;爱是属于情意的,是行为上的染着。有了这两大因缘,众生就感到了「有识身」──众生自体,而「相续」的流转生死。这也就是无明为父,贪爱为母,和合而生生死众生的意思。与经说的:『诸业爱无明,因积他世阴』(15),也大体一致。这三事,说尽了生死流转的主要项目。得有识身,是有取识的结生相续,为一新生命的开始。这样的无明,爱,识身,无始以来,从过去到现在,现在到未来,一直是这样的,不断的「相续」「不已」。
在一般的十二支缘起中,第二支是行,行是业的别名。行业,不是别的,只是与爱相应的,思心所所发动的行为。所以三事说的无明,爱,识,与十二支中的无明,行,识,是可以相通的。如从十二支的立场来说:识是现在这一生的开始。拿人来说,就是当父精母血结合时,有识的剎那现起,因而结成有心识作用的新生命。这样的有识结生的新生命,从何而来呢?这是从前生的业种所引发的;业就是行支。当前一生的最后死亡时,虽然身心崩溃了,但过去所造作的业能,并未消失;等到因缘和合,就随着业力善恶的不同,而得或苦或乐的果报体,成为一新的个体,新的生命。行业的感果,是离不了烦恼的发业与润生的,无明就是烦恼,是以我我所见为摄导的烦恼的总名。这样,由于过去世的烦恼──无明,有过去世的业──行;从过去世的烦恼与行业,才有现生的生命开始──识。从无明而行而识,说明了从过去到现在的生死历程。
辛二: 缘识有名色,从是有六处,根境相涉触,从触生于受,缘受起于爱,爱增则名取 ,因是集后有,生老死相随。
十二支中的识,是一期生命的开始。有些经典,从识支说起。这因为,推求现实的身心活动,到达识的结生相续阶段,已到了生死业报识的核心。后代唯识学者,以异熟的阿赖耶识为中心,来说明生死杂染的一切,可说是吻合佛意的。「缘」此结生的「识」,就「有名色」支的生起。名是心理的,色是生理(物理)的。由于识的结生,身心就开始发展。照经上说:不但因识而有名色,也因名色而有识。这意思是说:我们的一切身心活动,是要依于有取识(唯识学中叫作阿陀那识)的摄取而存在。反之,也因为身心的活动,有取识才能存在。正像没有领袖,就不可能有群众的组织活动;如没有群众,领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在十二缘起支中,着重在识缘名色。应解说为:名色是精血和合以后,还是肉团的阶段。
「从」此名色而进一步的开展,就生起眼,耳,鼻,舌,加上身,意,「有」了「六处」的差别,这己到了形成人体形态的阶段。
胎中虽有眼耳等根,还不能见色闻声等。一到出了胎,从此六「根」开始了与六尘「境」界「相」关「涉」的活动,根境相触而起一般的认识,叫做「触」。根境识三者,因触而和合,也可说因三者的和合而有触。认识开始,就到了重要的关头。在触对境界时,首先发生了合意的,或不合意的,或非合意不合意的反应,这叫可意触,不可意触,俱非触。不幸得很,众生的认识,是不离无明蒙蔽的──『无明相应触』。所以触对境界后,就会依自我中心的执取,起种种的复杂心理,造种种的善恶行为;生死轮回,是不能避免的了。佛所以教诫弟子,要『守护根门』。在根境相触时,如有智能的观照,就称为『明相应触』,那就能从此透出,裂破十二缘起的连锁。
「从触」的可意或不可意,当下就能「生于受」。可意的,起喜受乐受;不可意的,起苦受忧受;非可意不可意的,就起舍受。如有智能而正念现前的,就不起味着,不为情感的苦乐所惑乱;否则就危险了。
没有正念正知的,都是依「缘」此或苦或乐的「受」味,生「起」深深的「爱」着:爱着自我,爱着境界。这时候,已以主动的姿态,对生命与尘世,倾向爱恋而作不得主。此后,只有愈陷愈深,无法自拔。上面从识的结生,说明了身心的开展过程,以及对境而引起内心的活动情况。触是认识的,受是情感的,爱以下是意志的活动了。
内心有了「爱」染,爱心的「增」强,就进展到「名」为「取」。取有四:执取自我,叫我语取。一般的追求五欲,叫欲取。而宗教与哲学家们,不是执取种种错误的见解──见取;就是执取种种无意义的戒条,苦行──戒禁取。这是从爱染生命与尘世,进而作思想的或行为的取着,造成世间一切苦难的结局。
爱与取,正是依着烦恼而有的一切活动。「因」此烦恼的活动,就起「集」成「后有」的业种。这在十二支中,叫有支。有,是三有:欲有,色有,无色有,就是三界的生命自体。但这里所说的,不是现实生命的存在(有),而是能起后世生命的业力,也可说是未来生命的潜在。有了这,那末现生死了以后,未来识又会结「生」。生了,就不能不「老」不「死」。生老死的「相随」而来,便是未来生死相续的简说。
十二支,可以分为三世,有两重因果:过去因(无明与行)生现在果(识,名色,六处,触,受),现在因(爱,取,及有)生未来果(生,死老)。同时,前生以前有前生,后世以后(如不了脱生死)有后世,三世因果相续说明,就是无限生死相续的历程全貌。
戊二
己一: 灭应灭于惑,惑灭则苦灭,解脱于痴爱,现证寂灭乐。
现在来说灭谛。灭有两个意义:一、是灭除;二、是寂灭。灭除了苦痛的根源,才能解脱生死苦,实现涅盘的寂灭。从灭除来说:众生在生死轮回中,从苦生苦,苦个不了,这是要灭除的对象。然解除众生的生死苦迫,佛法并不着重到外界去改善。因为外物的改善,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的。也不从这个色身去努力,如外道的修精练气,求长生不老那样。因为有生必有灭,长生与永生,不过是众生的颠倒妄想。虽然苦报是业力所感的,但问题却是烦恼。有了烦恼,就会发业,润生;如断了烦恼,就使有无量业种,也就干枯而不再起用。所以佛肯定地指出:要「灭」除生死大苦,「应」该「灭于惑」──烦恼。如「惑灭」了,那就不再造业了,过去所有的业也就干枯无用了。这样,生死「苦」果,就会彻底的「灭」除。
说到烦恼的灭除,当然也要从根本的烦恼去着手。如伐大树一样,专门斫枝摘叶,是不能达成目的的。如断了树根,那就使是暂时发叶,也终究是会死去的。说到烦恼的根本,当然是愚痴无明了。无明,主要是迷于无我的无明,还有染着于境界的贪爱。一是障于智的,一是障于行的。从修学佛法来说,应该先通达无我,得到无我真智的契证。然后从日常行中,不断的销除染爱。但到圆满时,这都是解除了的。经中时常说:『离贪欲者,心解脱;离无明者,慧解脱』(16)。所以现在说:「解脱于痴爱」。无论是知见,无论是行为,都不再受烦恼的系缚,而且是把烦恼彻底的去除了。这样,就能「现证」到涅盘的「寂灭乐」。现证,是亲切的,当前的证会,是无漏的直观体验。体验到的,就是寂灭,得到解脱自在的安乐。涅盘寂灭,是现实所证验的,并非推托到死了以后,这是佛法的特色。内心的烦恼销融了,直觉到无障无碍,平等不动,自在的圣境,叫做寂灭。这好象从火宅中逃出来,领略到安全与清凉;也像从烦嚣斗争中出来,享受到和谐而平静的境地一样。经论中每以寂,静,妙,离,来形容这灭──涅盘。所说的乐,也不是冲动性的乐感,而是舍去烦恼重担而得来的自在──『离系之乐』。
己二: 能灭苦集者,唯有一乘道。三学八正道,能入于涅盘。
苦痛的原因(集)消除了,生死大苦也就从此结束,得到了涅盘的大解脱。但无始以来,苦与集是不断的延续,如不修对治道,是不会自动结束的。所以要说到道谛,道才是佛弟子修学的心要,如生病而请医生,主要是为了服药一样。
「能灭苦集」的道,是些什么呢?虽然众生的根性不同,有利有钝;有声闻,缘觉,菩萨,佛也应机而说有多少不同的法门。但真正能出离生死的,是「唯有一乘道」,也可说只有一乘,一道。乘是车乘,能运载人物,从此到彼。佛所说的法门,能使众生从生死中出来,到达究竟解脱的境地,所以称法门为乘。同样的,道是道路,是从此到彼,通往目的地所必经的;所以修持的方法,也称为道。我们知道,众生是同样的生死;生死的根源,是同样的迷执。苦与集的体性是一样的,那出离生死苦的法门,那里会有不同呢?所以佛在《阿含经》中,曾明确地宣说一乘法(17),也就是『一道出生死』,『同登解脱床』。
出离生死的一乘法──不二法,从证悟真理来说,是无二无别的(『同入一法性』);从修行的方法来说,是同样的。适应众生的不同根性,佛是说有种种方法的。但除了方便引导的以外,论到出离生死的道体,并无差别,总不出于「三学」(学是学习,不是学问)。三学,应称为『三增上学』,就是增上戒学,增上心(定)学,增上慧学。增上,是有力的,能为他所因依的意思。因为三学有相依相因的关系,是求解脱者必不可缺的学程。决没有不修戒而能成就定,不修定而能成就慧,不修慧而能得解脱的道理。然佛在说明道谛时,最常用的内容分类,还是「八正道」。八正道,应称为『八圣道分』,或『八圣道支』。这是成圣的正道,有不可缺的八种成分。这就是: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八正道就是三学,如正见,正思惟是慧学;正语,正业,正命是戒学;正念,正定是定学;正精进是遍通三学的。此八支圣道,是三学,也就是一乘。佛为须跋陀罗说:外道们没有八正道,所以没有圣果,没有解脱。我(佛)法中有八正道,所以有圣果,有解脱(18)。这可见八正道是「能入于涅盘」的唯一法门了。这在大乘的《楞伽经》中,也还是这样说:『唯有一大乘,清凉八支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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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一: 初增上尸罗,心地净增上,护心令不犯,别别得解脱。
在道谛的说明中,八正道的体系最完整。但现在依三学来说,说到慧学时,再叙述八正道,以明佛说道品的一贯性。
「初」说「增上尸罗」:尸罗是梵语,意译为戒,有平治,清凉等意思。一般听到戒,就想到戒条,其实这是成文的规制,是因时因地因机而不同的;重要的是戒的实质。戒的力用,是恶止善行。依佛的本意,决非专从法制规章去约束,而要从内心的净治得来。烦动恼乱的内心,为非作恶,那就是热恼忧悔。如心净持戒,就能不悔,不悔就能得安乐,所以戒是清凉义。又烦恼如满地荆棘,一定嘉谷不生。心地清净的戒,如治地去草一样,这就可以生长功德苗了。然心地怎能得清净呢?这就是信,就是归依。从『深忍』(深刻的了解),『乐欲』(恳切的誓愿)中,信三宝,信四谛。真能信心现前,就得心地清净。所以说信是:『心净为性,……如水清珠,能清浊水』(20)。从此净信中,发生止恶行善的力量,就是一般所说的『戒体』。所以说到得戒,无论是在家的优婆塞、优婆夷戒(八戒,是在家而仰修出家戒的一分);沙弥、沙弥尼戒(式叉摩那戒,是沙弥尼而仰修比丘尼戒的一分);比丘、比丘尼戒,起初都是以三归依得戒的。自愿归依,自称我是优婆塞等,就名为得戒。后来为了郑重其事,比丘、比丘尼戒,才改订为白四羯磨得戒。如没有净信,白四羯磨也还是不得戒的。所以戒是从深信而来的「心地」清「净」,从心净而起誓愿,引发「增上」力,有「护持」自「心」,使心「不犯」过失的功能。
戒,也称为律仪。梵语三跋罗,如直译应作等护;义译为律仪,从防护过恶的功能而得名。律仪有三类:一、如真智现前,以慧而离烦恼,就得道共律仪。二、如定心现前,以定而离烦恼,就得定共律仪。三、如净信(信三宝四谛)现前,愿于佛法中修学,作在家弟子,或出家弟子,就得别解脱律仪。从净治清凉来说,这都是戒?这都是先于戒条,而为法制戒规的本质。从归信而得的别解脱律仪,属于人类。这或是男人,或是女人;或是在家,或是出家;或是成年,或是童年。由于社会关系,生活方式,体力强弱等不同,佛就制订不同的戒条,如五戒、十戒等,使学者对于身语行为的止恶行善,有所遵循。因此,称为波罗提木叉,意义为别解脱戒。这是逐条逐条的受持,就能「别别」的「得」到「解脱」过失。一般重戒律的,大抵重视规制,每忽略佛说能净内心的戒的本质。古代禅师,每说『性戒』,是重视内心清净,德性内涵的。但偏重证悟的清净,也不是一般所能得的。其实,佛法是『信为能入』,『信为道源』;真切的净信,誓愿修学,才是戒学的根本。
庚二
辛一: 在家五八戒,如前之所说。
受持的戒律中,「在家」弟子,有近事律仪,这就是优婆塞、优婆夷的「五」戒。还有近住律仪,就是在家而仰修出家法的「八戒」,作一日夜或短期的修持。这都「如前」五乘共法中「所说」的。五戒与八戒,本是声闻的在家弟子戒。以出离心来修学,为了脱生死而受持,就是出世的戒法。不过,如以增上生心,为了求得现生与后世的安乐而受持,就成为人天乘法。有以为五戒只是人天乘法,这是不对的。
辛二
壬一
癸一 出家戒类五:沙弥沙弥尼,比丘比丘尼,及式叉摩那。
在声闻弟子中,「出家」的「戒」法,分「类」为五:一、「沙弥」戒;二、「沙弥尼」戒。这是出家而还不曾完备出家资格的,可说是出家众的预科。沙弥,义译为勤策,是精勤策励,求脱生死的意思。男的叫沙弥,女的叫沙弥尼,意义完全一样。只是女众,在语尾上附有女音(尼)而已(印度语法,男性女性是尾音不同的)。论到戒法,沙弥与沙弥尼相同,都是十戒。十戒是: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六、不香华鬘严身;七、不歌舞倡伎及故往观听;八、不坐卧高广大床;九、不非时食;十、不捉生像金银宝物。前九戒,与近住戒相同。
出家以后,受了这十戒,才算是沙弥或沙弥尼。这是出家戒,所以完全制断淫行。六、七、八──三戒,都是少欲知足的淡泊生活。佛制的出家生活,以少欲知足为原则。衣食住药──四资生具,都从乞化得来。衣与食,不得多蓄积,以免引起无限的贪欲,何况手持金银宝物呢!常行乞食法,所以奉行过午不食戒。后二戒,虽只关于饮食与财物,但在佛的制度中,与不淫戒显出了出家人的特性:舍离了夫妇关系,也舍弃了经济私有。在我国,虽说僧众是募化为生,但实是采取了经济自决办法。如饮食是自己煮食(这就难怪持非时食戒的少了),财产是自己经营,房屋是自己修建。至于田产收租,经忏论价等,与出家生活的本意,越来越远。所以我国的良好僧众,也每只是严持根本戒而已。严格的说,我国的比丘僧,也许还不及沙弥呢!
三、「比丘」戒;四、「比丘尼」戒:这是过着完全远离恶行与欲行的生活,完备僧格的出家人,为僧团的主体。比丘,译义为乞士,是过着乞化生活的修道人;女的就叫做比丘尼。从戒法来说,比丘与比丘尼戒,是同样完全的。只是由于社会关系,情意强弱,佛分别制为比丘及比丘尼戒。平常说: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五百戒,这是大概说的,意味着尼戒要严格得多。实际是:比丘戒二百五十左右,比丘尼戒三百四十左右。
发展完成了的僧伽制度,出家后先受沙弥(沙弥尼)戒,再受比丘(比丘尼)戒。研求佛的本制,原是摄受归心三宝,而自动发心(成年而有自由意志的)出家的。所以发心出家的,或者说:『善来比丘!于我法中快修梵行』(21) ,就算得比丘戒,成为比丘。或者说三归依的誓词,就算得戒,名为比丘。这本是不需要沙弥这一级,当然更不需要先受沙弥戒了。后来,为了信徒的儿女,父母死了,孤零无依,佛才慈悲摄受他们,在七岁以上的,出家作沙弥(沙弥尼),受沙弥戒,修学出家法的一分。等到年满二十,再给他受比丘戒。从此,比丘(比丘尼)以前,有此预修一级。甚至二十以上出家的,或因缘不具足,没有受比丘戒,也叫做(老)沙弥了。然在僧制中,如年满二十出家的,虽没有受沙弥戒,就直接受比丘戒,也还是得戒的──这是吻合佛制本意的,不过从发展完成的僧制来说,似乎不太理想而已。
五、「式叉摩那」戒:这是女众,属于沙弥尼以上,比丘尼以下的一级。式叉摩那,译义为学法女,是在二年内,受持六法戒的一类。这实在还是沙弥尼(女众出家的预修),不过仰修比丘尼戒的一分而已。佛制女众出家,起初当然也只是比丘尼;其后增立沙弥尼;后来又增列式叉摩那;成为出家女众的三级制。起因是:有曾经结婚的妇女来出家,他早已怀了孕。受比丘尼戒后,胎相显现,生了儿子,这是会被俗人误会讥嫌的,有辱清净僧团的名誉。因此,佛制定式叉摩那:凡曾经结过婚的,年在十岁以上(印度人早熟早婚);没有结婚的童女,年在十八岁以上,在受弥尼戒后,进受六法戒二年。起初虽为了试验有没有胎孕,但后来已成为严格考验的阶段。如在二年中,犯六法的,就不能进受比丘尼戒,要再受六法二年。二年内严持六法不犯,才许进受比丘尼戒,这是比沙弥尼戒严格得多了。女众的心性不定,容易退失,所以在完成僧格(比丘尼)以前,要经这严格的考验。天主教中,修女出家,也要经三次考问,比男众严格得多。不过这一制度,我国也许从没有实行,也许印度也不受尊重。因为沙弥及尼戒,比丘及尼戒,虽各部多少不同,而大致都还算一致。惟独这二年的六法戒,各部的说法不同。旧有部的十诵律(22),法藏部的四分律(23),都说六法,而不完全一样。新有部的苾刍尼毘奈耶,『二年学六法六随行』(24),这是二种六法。大众部的僧祇律,『二岁随行十八事』(25),这是三种六法。二年六法的古说是一致的,而六法的内容不同,这可以想见,这一学法女的古制,早就不曾严格遵行,这才传说纷纭了。
佛弟子虽有在家二众,出家五众;论戒法,虽有八类(加近住的八戒),但戒体的清净,有防非止恶的功能,有生长定慧的功德,却是一样的。所以,在家也好,出家也好;男众,女众,童年,成年也好,只要信愿恳切,发起净戒,都是可以依之而解脱生死的。
癸二: 于中具足戒,戒法之最胜,殷重所受得,护持莫失坏。
「于」此八种戒「中」,比丘与比丘尼所受的,名为「具足戒」。具足,是旧译,新译作『近圆』(圆就是具足)。近是邻近,圆是圆寂──涅盘。这是说:受持比丘、比丘尼戒,是已邻近涅盘了。虽然佛制的每一戒法,如能受持清净,都可以生长定慧的,解脱生死的。但比较起来,比丘比丘尼戒,过着离欲(五欲,男女欲)出俗的生活,在这物欲横流的世间,比其它的戒法,是最严格的,最清净的,最能胜过情欲的。所以,这在佛制的「戒法」中,「最」为殊「胜」。受了具足戒的,位居僧宝,为僧团的主体,受人天的供养。
具足戒是戒法中最殊胜的,所以受具足戒也是最不容易的。论年龄,要满二十岁。论受戒的师长,要有三师──和尚,羯磨阿阇黎,教授阿阇黎;还要有七师作证明。就是在佛法不兴盛的边地,也非三师、二证不可。这比起在家戒的从一师受,沙弥及尼戒的从二师受,显然是难得多了。假使是受比丘尼戒,先要受二年的六法戒,还要从二部受戒,这是怎样的郑重其事!所以发心受具足戒的,要求三衣,要求师,要得僧团的许可;这是以「殷重」恳切的心情,经众多的因缘和合,才能「受得」具足戒。得来如此不易,那就应特别珍惜,好好的「护持」,如渡海的爱护浮囊,如人的爱护眼目一样。切「莫」疏忽放逸,在环境的诱惑下,烦恼的冲动下,「失坏」了这无价的戒宝!如不能依此殊胜的戒法,生人间天上,或解脱生死,反而袈裟下失却人身,这是多么可痛心的事呀!
壬二
癸一: 极重戒有四:杀人不与取,淫行大妄语,破失沙门性。
在具足戒中,比丘戒约二百五十戒左右。其中「极重」的「戒,有四」(尼戒有八)。极重戒,是绝对不可犯的;犯了如树木的截了根一样,如人的断了头一样,也像作战的失败投降,为他方取得完全的胜利一样。犯了极重戒,在僧团中可说是死了。四重戒是:一、杀生,极重戒指「杀人」而说。这包括自己下手,或派人去杀,以及堕落胎儿等。这在五戒、十戒中,也一样是禁止的。二、「不与取」,就是窃盗,主要是财物的窃取。凡不经同意,存着窃取的心而取,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不过极重戒是有条件的,依佛的制度,凡窃取五钱以上的,就是犯重。这五钱,是什么钱呢?古今中外的币制不一,佛为什么这样制呢?因为当时的摩竭陀国法,凡窃取五钱以上的,就宣判死刑;所以佛就参照当时的国法,制定盗取五钱以上的犯重戒。这样,如犯不与取的,依当时当地的法律,凡应判死刑的就犯重,应该是合于佛意的。三、「淫行」:这是绝对禁止的,无论过去曾有过夫妻关系,或者人与畜生,凡发生性行为的,就使是极短的时间,也是犯重。但佛法并非理学家那样的重视皮肉的贞操,主要是因为心有欲意,心生快感。所以如遇到被迫的行淫,而心无欲乐意思的,仍是不犯。四、「大妄语」,是妄语中最严重的。如没有证悟的而自称证悟,没有神通的而自说有神通,或者妄说见神见鬼,诱惑信众。或者互相标榜,是贤是圣;或者故意的表示神秘,使人发生神圣的幻觉。这都是破坏佛教正法,毫无修学的诚意,最严重的恶行。犯了这四重戒,就「破」坏「失」去了「沙门」的体「性」,也就是失去了沙门──出家人的资格。沙门,是梵语,义译为勤息,是勤修道法,息除恶行的意思。如犯了这四重戒,虽然出家,已完全失去出家的资格了。
在佛制的僧团中,如有人犯重,就逐出僧团,取消他的出家资格。不但不是比丘,连沙弥也不是。犯重的,是会堕落的。不过,如犯淫而当下发觉,心生极大惭愧,恳求不离僧团的,仍许作沙弥,受持比丘戒。不过无论怎样,现生是不会得道成圣的了!
癸二: 余戒轻或重,犯者勿覆藏,出罪还清净,不悔得安乐。
除了不准忏悔的极重戒而外(不容许忏悔而留在僧团内),犯了其「余」的「戒」,或是「轻」的,「或」是「重」的,都应该如法忏悔。轻与重也有好多类,最轻的只要自己生惭愧心,自己责备一番就得了。有的要面对一比丘,陈说自己的错失,才算清净。严重的,要在二十位清净比丘前忏悔,才得出罪。但总之,是可以忏悔的,应该忏悔的。
这里,有一要点,就是「犯」戒「者」,切「勿覆藏」自己的罪过。忏悔,意义是乞求容忍,再将自己所有的过失发露出来。如犯戒而又怕人知道,故意隐藏在心里,这是再也没法清净了。依佛法来说,谁没有过失?或轻或重,大家都是不免违犯的。只要能生惭愧心,肯忏悔,就好了。这正如儒家所说的:『过则勿惮改』。凡是犯戒而又覆藏的,过失是越来越重。一般人,起初每是小小的过失,犯而不忏悔,就会继续违犯下去;久了,就会恬不知耻的犯极重戒。举喻说:如瓮中藏有秽物,毒素,如把他倒出来暴露在日光下,很快就清净了。如盖得紧紧的,生怕秽气外泄,那不但不会清净,而且是越久越臭。所以佛制戒律,对于犯重罪而又覆藏的,给予加重的处分。同时,凡有惭愧心,慈悲心的比丘,见到同学,师长,弟子们犯罪,应好好的劝他忏悔。如不听,就公开的举发出来(但也要在适当的时候)。这才是助人为善,才能保持僧团的清净。在僧团中,切勿互相隐藏,而误以为是团结的美德。
忏悔,佛制是有一定方法的。如依法忏悔了,就名为「出罪」,像服满了刑罪一样。出了罪,就「还」复戒体的「清净」,回复清净的僧格。凡是出罪得清净的,同道们再不得旧案重翻,讥讽,评击;假使这样做,那是犯戒的。关于忏悔而得清净,可有二种意义。凡是违犯僧团一般规章的,大抵是轻戒,只要直心发露,承认错误,就没有事了。如属于杀盗淫妄的流类,并非说忏悔了就没有罪业。要知道犯成严重罪行的,不但影响未来,招感后果;对于现生,也有影响力,能障碍为善的力量。如一落入黑社会中,就受到牵制,不容易自拔一样。发露忏悔,能消除罪业,对于今生的影响,真是昨死今生一样。从此 ,过去的罪恶,不再会障碍行善,不致障碍定慧的熏修,就可以证悟解脱。这如新生一样,所以称为清净,回复了清净的僧格。假使不知忏悔,那恶业的影响,心中如有了创伤一样。在深夜自思,良心发现时,总不免内心负疚,热恼追悔。热恼忧悔,只是增加内心的苦痛,成为修道为善的障碍。所以一经忏悔,大有『无事不可告人言』的心境,当然是心地坦白,「不」再为罪恶而忧「悔」,也就自然能心「得安乐」了。儒家说:『君子有过,则人皆见之』。又说:『君子坦荡荡』,这都是心无积罪,心安理得的气象;这才有勇于为善的力量。
出家众的戒,极为深细,学者应研求广律,才知开遮持犯,还出还净的法门。
庚三 能持于净戒,三业咸清净。
以下两颂,论意义,也是在家弟子所应学习的;但从事相来说,是佛特别为出家弟子说的。这是向于(世间道)出世离欲道的必备资粮。着重在戒行,为习定的方便。
在家出家的七众弟子,在修学(世)出世道中,首先要安住净戒,以净戒为根本。凡「能持于净戒」的,身口意「三业」都能「清净」,这才能生、能证世出世间的一切功德。如《遗教经》说:『若人能持净戒,是则能有善法;若无净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26)。如约比丘比丘尼的具足戒来说,那就要:一、守护所受的别解脱戒;如犯了,不可覆藏,立刻生惭愧心,如法忏悔。二、对佛制的『轨则』──行住坐卧等威仪;衣食等应守的规定;尊敬师长,护侍病人,听法,修定等一切善行。这些,都要如法学习,做到合于律的规定,又适应世间,才能不被社会的正人君子,教内的高僧大德所呵责。三、不要到歌舞娼妓,淫坊,酒肆,政治机关去走动,因为这是容易生起不净心行的地方。四、就是小小的罪,也不可看为轻易,而要谨严的护持。能这样受持学习,就能安住于净戒,引生一切善功德了!
己二
庚一: 密护于根门,饮食知节量,勤修寤瑜伽,依正知而住。
这包含了四项修法。一、「密护于根门」,就是《遗教经》的制伏五根及制心。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是认识的门路,也是六识──劫功德贼的入门,所以叫根门。五根是见色,闻声,嗅香,尝味,觉触的;意根是知一切法的,为六根中最主要的。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不外乎见色,闻声……知法。这可要严密的守护,像看门人,见到鸡犬乱闯,小偷等进来,就加以拒绝,或立刻驱逐出去。一般人,在见色,闻声等时,总是取相。合意的,就取相而引生贪欲等;不合意的,就取相而引生瞋恨等。不能控制自心,跟着烦恼转,就会造业而堕落,像牛的乱闯,踏坏苗稼了。所以,在见色,闻声等时,要密护根门。这并不是不见色,不闻声,而是在见了闻了时,能『制而不随』烦恼转。如见美色而不起淫意,见钱财而不作非分想。这要有正知,正念才得。对于外来的境界,或内心的境界,要能正确认识他的危险性,是好是坏,叫正知。对于正知的,时时警觉,时时留意,叫正念。如没有正知,外境现前,心随烦恼转,认贼作父,欢迎都来不及,那怎么能制伏劫功德贼呢?如没有正念,时时忘失,如小偷进门,大箱小笼搬了走,还呼呼的熟睡,没有发觉,那怎能制伏呢?能谨密的守护根门,才能止恶,才能恶法渐伏,功德日增。说修行,在平常日用中,要从这些地方着力!
二、「饮食知节量」:对于出家众,依赖施主,依赖乞食而生活的,这是特别重要的。生在人间,为生理所限制,饮食是免不了的,没有便无法生活,所以佛说:『一切众生皆依食住』(27)。但依赖施主而生活的,应该思量到:饮食是维持生活所必需的,不可在美味上着想。落下咽喉,还有什么美呢?在家人为了物资的取得,保存,发生了种种的苦难(战争原因,也大半为了这个)。现在,施主为了福德而施舍,不应该好好修行,报施主的恩德吗?所以饮食,不是为了淫欲;也不是为了肥壮,勇健,无病,或者长生不老;更不是为了面色红润端严。只是为了生存,为了维持短暂的生存。就是维持营养的需要,不致因饥渴,疾病而苦恼。身心有力,才能修行,出离生死。如不知节量,贪求无厌,不但专在身体上着想,滋味上着想,对施主也会起颠倒心,生嫌恨心 ──多生烦恼,多作恶业。在家人对于经济生活,尚且要知节量,何况依施主而生活的出家人呢!
三、「勤修寤瑜伽」:这是有关睡眠的修持法。为了休养身心,保持身心的健康,睡眠是必要的。依佛制:初夜(以六时天黑,夜分十二小时计,初夜是下午六时到十时),后夜(上午二时到六时),出家弟子都应过着经行及静坐的生活。中夜(下午十时到上午二时)是应该睡眠的,但应勤修觉寤瑜伽。换言之,连睡眠也还在修习善行的境界中。睡眠时间到了,先洗洗足,然后如法而卧。身体要右胁而卧,把左足叠在右足上,这叫做狮子卧法,是最有益于身心的。在睡眠时,应作光明想;修习纯熟了,连睡梦中也是一片光明。这就不会过分的昏沉;不但容易醒觉,也不会作梦;作梦也不起烦恼,会念佛念法念僧。等到将要睡熟时,要保持警觉;要求在睡梦中,仍然努力进修善法。这样的睡眠惯习了,对身心的休养,最为有效。而且不会乱梦颠倒,不会懒惰而贪睡眠的佚乐。佛制:中夜是应该睡眠而将息身心的。头陀行有常坐不卧的,俗称不倒单,其实是不卧,并非没有睡眠,只是充分保持警觉而已。遗教经说:『中夜诵经以自消息,无以睡眠因缘,令一生空过』(28)。然依一切经论开示,中夜是应该睡眠将息的。在初夜静坐时,如有昏沉现象,就应该起来经行,如还要昏睡,可以用冷水洗面,诵读经典。所以,不可误会为:中夜都要诵经,整夜都不睡眠。这也许译文过简而有了语病,把初夜(后夜)诵经译在中夜里,或者『诵经以自消息』,就是睡眠时(闻思修习纯熟了的)法义的正念不忘。
四、「依正知而住」:出家人在一般生活中,无论是往或还来;(无意的)睹见或(有意的)瞻视;手臂支节的屈或伸;对衣钵的受持保护;饮食,行,住,坐,卧,觉寤,语,默,解劳睡等,都要保持正知。在每一生活动作中,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不应该做;适当或是不适当的时候;做得好不好。总之,在这些事情中,能事事正知,就不会落入错误过失中去。
庚二: 知足心远离,顺于解脱乘。
修学出世道的,要能够随遇而安。不可多求多欲,俗语也说:『人到无求品自高』。对衣服,饮食,医药,日常用品,随缘所得的,就要「知足」。不但多得了心意满足,就是少得了,或者得到的不太合意,也能知足。能这样,烦恼就少了,心也安了,容易修行。人不能离群,有群就有人事。如欢喜谈话,欢喜事务,欢喜人多,就障碍远离。有的,整天忙碌碌的在事务上转。有的,与人聚谈,『言不及义』,整天说些:『王论,贼论,食论,饮论,妙衣服论,淫女巷论,诸国土论,大人传论,世间传论,大海传论』(29)。总之,这都是增长爱染,不能身心远离,在静处修行的。所以要「心远离」,不欢喜世论,世业,才能专心佛法。说到远离,一般是远离群聚,住在清净处,或者一个人住(『独住』);如闭关就是这一作风。但主要还是心远离;心不能远离,住茅蓬,闭关,都是徒然。过去大陆上,常见闭关的,有些精神失常;有的托名病缘,中途出关。这都由于心不远离,过不了安静修行的生活,这怎么能解脱生死呢?所以对物欲要知足,对人事要心远离,这才能「顺于解脱」的三「乘」法门,能趣向出世解脱的道果。
庚三: 此能净尸罗,亦是定方便。
这是结前起后;现在要从戒增上学,说到心(定)增上学了。
上面所说的:密护根门,饮食知量,觉寤瑜伽,正知而住,知足,远离,都是「能净尸罗」的;能这样去行,戒学一定会如法清净。虽然戒以杀盗淫妄为根本,但如在日常生活中,贪求饮食,贪乐睡眠,不能守护根门,不能自知所行,对物欲不满足,对人事不远离,那一定会烦恼多,犯戒作恶。所以佛制戒律,不但严持性戒,并且涉及日常生活,团体轨则,举止威仪。将一切生活纳入于如法的轨范,犯戒的因缘自然就少了;犯戒的因缘现前,也就能立刻警觉防护了。这样,自然能做到戒法清净。所以说到戒学,切勿轻视这些饮食等日常生活,以为无关紧要才是!
这样的戒学清净,也就「是定」学的「方便」。这是修定所必备的基础,也可说是修定的准备工作。经上说:『戒净便得无(热恼追)悔;无悔故欢;欢故生喜;由心喜故,身得轻安;身轻安故,便受胜乐;乐故心定』(30)。这因为,持戒清净的,一定心安理得,自然能随顺趣入定学。如从日常生活的如法来说:不会贪求滋味,饮食过量;不会贪着睡眠,终日昏昏的;随时能防护根门,正知所行,这都就是去除定障。所以戒清净的。『寝安,觉安,远离一切身心热恼』;『无诸怖畏,心离惊恐』(31);身心一直在安静中。如加修定学,自然就顺理成章,易修易成。一般人只是爱慕禅定功德,却不知从持戒学起。不知道自己的身心,一直在烦动恼乱中,如狂风骇浪一样,就想凭盘腿子,闭眼睛,数气息等,一下子压伏下去,这就难怪不容易得定了。就使有一些定力,由于戒行不净,意欲(动机等)不正,也就成为邪定;结果是为邪魔非人所娆乱,自害害人。 戊二
己一: 进修于定学,离五欲五盖。
为了修定而持戒,叫做增上戒学。那末戒学清净,当然要依戒而「进修于定学」了。首先要肯定认识:如修定而想有成就,那一定要『离欲及恶不善法』。因为定是属于色无色界的善法;如心在欲事上转,不离欲界的恶不善法,那是不能进入色界善法的。这一点,有些人是忽略了。念念不忘饮食男女,贪着五欲,对人做事,不离恶行,却想得定,发神通,真是颠倒之极!最颠倒的,道教中有,印度教中也有,听说也有混进佛法中来的。这就是想从男女淫乐中修定,说什么性命双修啦,身心双修啦!这不单是哄骗愚人,特别是诱惑那些有钱有势,而身心日渐衰老,想纵情享受而干著急的人物(从前都流行于宫廷、宰官间)。其实,道教徒也有看不惯这股邪风,而予以严正评击的。浅薄的道教徒,都还有知道邪正的,有佛法正知见的,还会错误吗?原来,印度的『三摩钵底』一词,意义是等至──平等能至,指禅定的心境而说。但印度人也称男女性交为三摩钵底──『雌雄等至』,因那时也有心意集中,淫乐遍身,类似定心的现象。这正如现法涅盘的外道,拍拍吃饱了肚子说:这就是涅盘(苦去而安乐)一样。想得定而又舍不得欲乐的,从三摩钵底的字义中,有意无意的杂揉起来,这才修精炼气,在色身及淫欲上用功,而不觉得误入歧途了,这真是可悲可悯!
在应「离」的欲及恶不善法中,欲是「五欲」;恶不善法是「五盖」。五欲是净妙的色声香味触,这是诱惑人心,贪着追求的物欲。修定的,要摄心向内,所以必须离弃他。对于五欲境界,要不受味──不为一时满意的快感而惑乱,反而要看出他的过患相,以种种理论,种种事实来呵责他。看五欲为:伪善的暴徒,糖衣的毒药,如刀头的蜜。这才能不取净妙相,不生染着;染着心不起,名为离欲。在五欲中,男女欲是最严重的;这是以触欲为主,摄得色声香的欲行。男女恩爱缠缚,是极不容易出离的。多少人为了男女情爱,引出无边罪恶,无边苦痛。经中形容为:如紧紧的绳索,缚得你破皮,破肉,断筋,断骨,还不能舍离。这是与定相反的,所以就是在家弟子,如想修习禅定,也非节淫欲不可。
五盖,是欲贪盖,瞋恚盖,惛沉睡眠盖,掉举恶作盖,疑盖。这都是覆盖净心善法而不得发生,对修习定慧的障碍极大,所以叫盖。欲贪,从五欲的净妙相而来。瞋恚,从可憎境而起。惛沉是心情昧劣下沉,与睡眠邻近,这是从闇昧相而来的。掉举与惛沉相反,是心性的向上飞扬。恶作是追悔,是从想到亲属,国土,不死,及追忆起过去的事情,或乱想三世而引起的。疑从三世起,不能正思惟三世的诸行流转,就会着我我所,推论过去世中的我是怎样的, ……这一类的疑惑。这要修不净想来治欲贪;修慈悲想来治瞋恚;修缘起想来治疑;修光明想(法义的观察)来治惛沉睡眠;修止息想来治掉举恶作。这五盖能除遣了,定也就要成就了。
己二
庚一: 不净及持息,是名二甘露。
为了修发真慧而修习禅定的,叫心(定)增上学,就是住心法门。佛多教授「不净」观,「及持息」念,使弟子们从此下手,修定而修发真慧的。这在古代,「名」这二者为「二甘露」门。印度语的甘露,与中国传说的仙丹相近,是不死药。佛法以此譬喻不生灭的涅盘;修习这二大法门,能了脱生死,所以叫甘露门。其后,阿毘达磨论师,加上界分别,称为『三度门』。
佛所开示的禅观,如约众生的烦恼特重不同,修习不同的对治,使心渐归安定清净来说,古师曾总集为『五停心』(玄奘译为五种净行),就是:以不净观治贪欲;慈悲观治瞋恚;缘起观治愚痴;界分别治我慢;持息念治寻思散乱。这是针对某一类的烦恼特别强,而施用的不同治法。但一般说来,佛是多以这二大法门来教授的。这不但对治欲贪,散乱(这是障定最重的),依此修成禅定,也可由此进修真慧而了生死的。
不净观,是先取死尸的不净相而修习的,就是九想:一、青瘀想;二、脓烂想;三、变坏想;四、膨胀想;五、食噉想;六、血涂想;七、分散想;八、骨锁想;九、散坏想。这是对治贪欲──淫欲贪,身体爱最有力的。持息念,俗称数息观,是心念出入息(呼吸)而修定的,就是六妙门:一、数;二、随;三、止;四、观;五、还;六、净。还有十六胜行,那是持息念中最高胜的。
庚二: 依此而摄心,摄心得正定。能发真慧者,佛说有七依。
「依」着上面所说的法门──不净想,持息念,「而」修习「摄心」,不使散乱的,就是修定。无论是修定,或者修观慧,起初都是有所缘境相的。如以青瘀等不净相为境,或以出入的呼吸为境。对于所缘的境相,如观察思惟他,就是修观;如依着而摄心不散,心住一境,便是修定了。修定的方法很多,是可以依种种的所缘相而摄心的。不过从对治主要的定障──贪欲与散乱,引发正定而说,不能不说这二法是更有效的,更稳当的!在修习摄心的过程中,如能达到远离五欲,断除五盖,那末定心明净,会很快的发生功德而成就的,所以说「摄心」能「得正定」。约一般的禅定说,不是邪定,味定,就是正定。约出世法说,那无漏定才是正定呢。
三乘贤圣弟子,是为了修发真慧而修定的。定境由浅而深,阶位不一,到底那些定,可以作为依止而修发真慧呢?总摄修发的一切定法,不出这样的大阶位──四禅,八定(还没有灭受想定,这是圣者所修证的,姑且不说)。四禅是初禅,二禅,三禅,四禅。八定是:四禅以外,再加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非想非非想处定。如从一般的散心,渐修而入定境时,第一是未到定,那是初禅根本定以前的,是将到初禅而还不是初禅的近分定。如将到城市而先到近郊,也有一些商铺一样。再进,是修到初禅。在初禅与二禅 中间,有名为中间禅的。将到二禅而还没到时,有二禅的近分定。从此以上,每一定,都可以有中间定,近分定,根本定三类。但大概的总摄起来,就是四禅,八定;或者在初禅根本以前,加一未到定就是了。在这四禅,八定中,最后的非想非非想定,定心过于微细了,心力不够强胜,不能依着他而修发真实慧。所以「能」够「发真慧」的,「佛说」只「有七依」定,就是: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七定。但最初的未到定,也是可以发慧的;这是初禅的近分定,所以就摄在初禅中。
关于定学的修习,就是摄心令住的修法,下面会有更详明的说明。
戊三: 增上慧学者,即出世正见。
道谛,是三学,八正道。戒学,定学,都说过了,现在要说到慧学。慧学就是八正道中的正见(还有正思惟),所以综合起来说:「增上慧学」,就是「出世正见」。什么是增上慧学?为了作为解脱的依止而修慧,叫增上慧。这当然不是俗知俗见,而是究竟的真实慧了。正见也如此,如上面说到的知善恶,知业报,知前生后世,知凡圣,都还是(佛教的)世间正见。为了悟真理,断烦恼,得解脱,要有出世的正见。什么叫出世?就是超过和胜出一般世间(凡夫)的意思。或是悟解真理的正见,或是离烦恼的无漏正见,都叫出世正见。在说明上,现在是着重于胜义──真实义的知见。
慧,梵语般若。在佛法所修的一切功德中,般若是最究竟的;有了般若,可说到了家。体悟真理,解脱生死的大事,已经能够成办;涅盘城大门,已经打开。如没有般若,什么行门,都不能解脱生死。般若又是最根本的;般若是领导者,启导一切功德的进修,与一切功德相应。在三学中,慧学最后,为能得解脱的依止;而在八正道中,却以正见为首。这说明了般若在佛法中的地位,是彻始彻终的;他是领导者,又是完成者!
在三乘共法的经典里,慧是有很多名称的,如慧,见,明,观,忍,智,觉;正观,正见,正知,正思惟;如实观,如实知,如实见,如实知见,如实思惟;择法等。
丁二
戊一
己一
庚一
辛一
壬一: 佛为阿难说:缘起义甚深──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无常空无我,惟世俗假 有。
出世的解脱法门,不出乎四谛与缘起的二大纲,所以说到出世的慧学,也就是通达缘起与知四谛的慧。现在,先从正见缘起来说。
上面说到过的十二缘起说,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这不过是烦恼起业,业感苦果的说明;说明了生死的无限延续,并非神造而已。就是部分的分别法相的佛学者,也每每如此。如真的这样,这不过是缘起的世间正见,怎么能解脱生死呢?阿难曾代表过这样的见地,以为缘起是很好懂的。「佛」就因此「为阿难说」:『彼诸缘生(起?)法,其意甚深』(32);「缘起义」是「甚深」甚深,如大海一样的,不容易测度到底里的。要知道,缘起是佛在菩提树下觉证得来的,不要说人,就是天(玉皇大帝之类),魔,梵(耶和华等),也都是不能通达的。这是佛法超越世间,胜出世间的根源,当然是『甚深极甚深,难通达极难通达』的了!缘起实在太深了!如十二支的因果相生,说明了生死的无限延续,这已经是很深的了!再来观察:众生的生死,始终在这样的──十二支的情形下流转;只要是众生,是生死,就超不过这十二支的序列。所以十二支是生死的因果序列,有着必然性与普遍性的。从因果的不同事实,而悟解到一切众生共同的必然理性,坚定的信解,这才得到了初步的成就。但还要再深入,彻悟更深的真义。
佛的开示缘起,总是说:『依此有彼有,此生故彼生;谓无明缘行,行缘识……生缘老死』(33)。要知道:无明,行……老死,这十二支的因果相生,是缘起的事实,或缘起的序列;而「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才是缘起的法则。因果的所以成为因果,生死的所以成为生死,都离不了这个──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的定律。这样,就进到了缘起事物的一般理性了!试问:因果到底是什么意义呢?怎样才会成为因果呢?依佛开示的缘起来说:有,是存在的意思。这不是自有、永有的存在,而是生灭的存在,所以又说生,生是现起的意思(约彻底的意思说:存在的就是现起的,现起的就是存在的)。为什么能存在?为什么会现起呢?这是离不了因缘的。依于因缘的关系,才能存在的,现起的。那个因缘呢?也是存在的,现起的;他如不是存在的与现起的,就不能成为果法存在与生起的因缘了!那个因缘自身,既然是存在的,现起的,那当然也要依于另一因缘。就是另一因缘,当然也不能不是存在的与现起的了。这样的深刻观察起来,尽世间的一切事事物物,尽一切众生的生死死生,无非是成立于这样的原理:因(有)存在所以果存在,因(生)现起所以果现起。一切都是依于因缘的,也就是离不了因缘的,离了因缘是不能存在的。依这「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的定律而观察起来,什么都不是自有的,永有的,一切世间,一切生死,无论是前后的,同时的,都无非是展转相关的,相依相待的存在。展转相关的,相依相待的存在,才能成为因果。所以,从佛悟证的『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的因果定律,就能正见因果的深义,而不是庸俗的因果观了!
依照这深刻的因果观,来正观一切,就能正确地了解:一切是「无常」的,是「空无我」的。存在与生起的一切法,都是无常的。你看!器界在成而坏,国家在兴而衰亡,众生在生而老死。如粗显的说,是一期无常:如器界的成坏,众生的生死,似乎都经过一安定时期而后灭尽。但细微的说,是剎那无常:一切都是剎那剎那的生灭着,纔生即灭而不住的。这一切,为什么会是生灭无常的呢?这是缘起呀!从因缘而有的,不能不依于因缘,缘无也就归于无了。是从因缘而生起的,当然也依缘而灭了。依缘而存在与生起的一切,必然会是生灭无常的。经中说到无常,用无常,无恒,不可保信,不安稳等来说明。所以因缘所生的一切法──约众生的自体来说,都是不永久的,不可靠的,末了总是归于灭尽的。说到空与无我,可以作多种不同的解说,现在且约无我来说。我,是主宰的意思。主是与他不相干,自己作主;宰是别的要由我来支配。总之,我是自由自在自主的。大家都觉得有我;一般宗教也都说众生(或专约人类说)有一个我(有的叫做灵)。但我在那里呢?是怎样的呢?一般人没有考虑过这些;到了宗教与哲学家手里,经一番推究,这可问题多了,意见也纷歧了,但总之,觉得不能没有常住不变的,自由自在的东西,作为众生── 人的生命主体。并且觉得,这个常住而自主的,也就是安乐的,这将来才好回到天国,或归于解脱,去享受永恒的自由。然在佛的正观中,(像他们主张的)我是并不存在的。众生,不是别的,只是五蕴呀,六处呀,六界呀;只是身心的因果现象──存在与生起。这一切是不息的流变,那里有常住不变的我?是相依相待的存在,那里有独立的我?不常住,不独存,这那里有自主自由(乐)的我呢?无常无我的正观,如佛所常说的:『色(等一切法)无常;无常即苦(不安隐,不自由);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如是观者,名真实正观』(34)。
这样,器界也好,众生也好,一一法也好,都「惟」是「世俗」的「假有」了。除去世俗的假有,什么也不可得。什么叫世俗?什么叫假有呢?世俗,有浮虚不实的意思。经我们──一切众生的虚妄分别心而发现的一切,觉得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心里觉得的那个,觉得就是称之为什么的。庸常所认识到的一切──体质,形态,作用,一切都是世俗的。世俗的,就是假有的。假有,不是说什么都没有,是施设而有的意思(也叫做假名),就是依因缘而存在而现起的。这虽然因果法则,历然不乱,但这是假施设而有的。佛在阿含的胜义空经中说:是无常的,空无我的,『除俗数法。俗数法者,谓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35)。所以,无常无我的一切因果法,佛称之为世俗的假有。举例来说吧!人是六根取境,引发六识的综合活动。但是,如眼根能见色,因为能见色,所以确定有眼根。但到底什么是眼根呢?其实『眼不实而生,生已尽灭』;也就是『眼生时无有来处,灭时无有去处』(36)。因为眼根是缘起的有,缘起的生,你不能想象为有一真实的眼根,从那里生出来。说到见色,也不是有一独存体,能单独负起见色的作用;见色也是要有种种关系才能成就的,所以也不能说有真实自体的眼根,能够见色。这样,眼根是纔生即灭的,你也不能想象为有一真实自体的眼根,灭到那里去了。胜义空经的开示,够明白了。所以,世间的一切──器界,众生,一色一心,都是世俗假有、缘起的存在。这是无常无我的,但在展转相关,相依相待下,众生是和合的,相续的存在,流转不绝于生死大海。生死死生的相续不已,也就是轮回不已,苦痛不已。
壬二: 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缘起空寂性,义倍复甚深。
无常无我的生死,从烦恼起业,从业起苦果,又从苦果起惑业。这缘起的生死,是否会永远不断的生死流转下去?不!生死是可以解脱的。为什么可以解脱?就因为他是缘起法的缘故。佛在开示了缘起的生死流转以后,接着就开示生死的还灭说:『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谓无明灭则行灭,行灭故识灭 ……纯大苦聚灭』(37)。缘起法是依于因缘而存在的,凡是依缘而存在与生起的,那就不会是常恒不变的;存在的会归于不存在,生起的终归会尽灭。生死法,虽一向在即生即灭中,但由于烦恼业的不断相续,灭而又生,所以苦果也就不断地相续下去。如能净治烦恼──无明,爱等不起了,那业力也就销息,生死也就停止了。如风虽是瞬息不住的,可是风吹不息,水就掀起大波浪,一层层的起伏不断;风一停,海就波平浪静了。所以生死可以解脱,是因为生死是缘起的假名有。佛在《阿含经》中,曾这样说过:『不见一法可取(着)而无罪过者』(38)。所以若取着实法而又说没有,是错误的。真实有的,是不可能成为没有的;如说实有的成为没有,那思想上就犯了很大的错误。佛不是那样说的,生死法是缘起的,假有的,所以是不可取着的;本没有一真实的生,也就不是有一实法灭去了。从这如幻的缘起法中,发见了生死解脱的可能性,也由此而到达生死解脱的境地。怎么能到达呢?一切法是缘起的假名──假法,假我,是如幻的,是无常空无我的。而无明──我痴,我见,我慢,我爱等一切烦恼,却迷蒙了真相,把一切法──众生,看作真实的;想象为有一永恒自在的我。一切从自我中心去活动,于是到处执着,造善恶业而流转了。如正观缘起,通达是无常无我的,那自我中心的妄执,失去了对象,烦恼也就不起了(烦恼也是缘起的生灭),生死也就解脱了。佛所以这样说:『无常想者,能建立无我想。圣弟子住无我想,心离我慢,顺得涅盘』(39)。
正观缘起的无常无我,离烦恼而解脱生死,名为得般涅盘,涅盘到底是怎样的呢?那是深而更深的。佛为阿难说有为与无为法,也就是缘起与「缘起」的「空寂性」,说是「义倍复甚深」。如说:『此甚深处,所谓缘起(有为)。倍复甚深难见,所谓一切取离,爱尽无欲,涅盘寂静』(40)。这所以大乘经中,每以大海譬生死缘起的深广难测;而以最深的海底来形容最极甚深的法性。缘起是相对的假名,众生为无明所蒙蔽了,不见缘起的本性空寂,也就不知但是无常无我的业果延续。如真能正观缘起,不取不着,断尽烦恼,生死永息,那就体证到缘起法性的寂灭。正像风停,体现到波平浪静一样。依一般来说,声闻弟子是渐次悟入的。从无常而通达无我,从通达无我,离我所见,我爱等而契入涅盘。但这是从正观缘起而来的,缘起是与空寂相应相顺的,如《阿含经》说:『如来所说修多罗,甚深明照,难见难觉,不可思量,微密决定明智所知:空相应随顺缘起法』(41)。这是唯证方知的『甚深广大,无量无数,永灭』。换言之,这是没有边际可说的;是超越假名的相对界,而不可以数量说的。也不可以想象为在此在彼的,如说:『于未来世永不复起,若至东方,南西 北方,是则不然:甚深广大,无量无数,永灭』(42)。那不是没有了吗?不能说是有,也不可说是没有的,如说:『离欲灭息没已,有亦不应说,无亦不应说,有无亦不应说,非有非无亦不应说。……离诸虚伪,得般涅盘,此则佛说』 (43)。总之,这是超越了假名相对界(缘起),而契入绝对界,什么也不可说,说着也不对。但这是从正观缘起的空寂而悟入,也就是缘起法性的实证。
辛二: 此是佛所说,缘起中道义,不着有无见,正见得解脱。
上来所说的,「是佛」在《阿含经》等「所说」的,名为「缘起中道义」。中道,是正确的,恰好的,没有偏差,不落于两边邪见的。佛法的中道观,是从缘起法的正观中显出,为佛说法的根本立场。所以,正观也称为中观,正法也称为中法了?说到不落二边,经中都依众生自体说。众生,是缘起的生灭。缘起是不落两边的,不像众生边执所想象的。这都依佛说而成立,如说:『若见言命即是身,彼梵行者所无有;若复见言命异身异,梵行者所无有。于此二边,心所不随,正向中道。……谓缘生老死,……缘无明故有行』(44)。这是不一不异的缘起中道。又如说:『自作自觉(受),则堕常见;他作他觉,则堕断见。义说法说,离此二边,处于中道而说法,所谓此有故彼有……』(45)。又如说:『若先来有我,则是常见;于今断灭,则是断见。如来离于二边,处中说法,所谓是事有故是事有……』(46)。这都是不常不断的中道。佛说中道,都是依缘起而立论的。最重要的,要算不有不无的缘起中道了。
佛为删陀迦旃延,说过不落有无二边的缘起中道。迦旃延是不着一切相,而深入『胜义禅』的大师。大乘龙树的《中观论》,弥勒的《瑜伽论》,都引证这《阿含经》的教授,来说明诸法的真实相,所以这一教授,在抉择佛法的缘起正见中,有着无比的重要性。佛对迦旃延说:『世人颠倒,依于二边,若有若无』。佛的圣弟子呢?『正观世间集者,则不生世间无见。如实正观世间灭者,则不生世间有见。迦旃延!如来离于二边,说于中道,所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47)。换言之,世人不知缘起义的,颠倒妄执,不能脱出二边──有见与无见的窠臼。佛弟子依缘起法正观,那就不起有见与无见了。譬如说:世间人见人生了出来,就执为是实有的而起有见。等到死了,大都是执为实无而起无见的。又如在生死流转中,一般人是执为实有的。听见了生死,入涅盘,就执着以为是无了(世人因此大都是怕无我,怕空,怕涅盘的)。但是,佛弟子依着缘起中道去观察时,如见到世间灭,也就是生死解脱了,就不会起有见。因为缘起如幻的相对性,在涅盘寂静中是不能安立的。而且,既是可灭的,在生起时也就决非实有,实有是不会依缘而灭的。如见到生死世间的集起,就不会起无见。因为缘起的如幻假有,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而且,既是可生的,在灭时也决非实无了。还有,了解缘起的此有彼有,此生彼生──世间集,所以生起现前时,知道缘起的流转相续,不会觉得一死了事而起无见的。了解缘起的此无彼无,此灭彼灭,当生死解脱时,也不会执有实我得解脱的。总之,一切是缘起的,惟是缘起的集灭,并没有实我,实法,所以不起有见。没有实我,实法,所以也不会起无见的。真能正观缘起,就能「不着有」见「无见」,依中道「正见」而「得解脱」了。三学的增上慧学──甚深般若,八正道的正见,都是缘起的中道观。所以佛弟子能不着常我,不落断常,一异,有无的执见,破无明而了脱生死。
庚二: 又复正见者,即是四谛慧;如实知四谛,应断及应修,惑苦灭应证,由灭得涅盘 。
出世的解脱道,是以缘起及四谛法门为纲要的。所以说到正见,除知缘起的集灭外,还有四谛的正见,这是经中特别重视的。正见流转还灭的缘起法,是依因而起,依因而灭的正见。但这不是空洞的因果观,有空观,而是无明缘行等的依缘而有,无明灭就行灭等的依缘而无。因果相依的必然性,从中道的立场,如幻假有缘起观中,正确的体见他,深入到离惑证真的圣境。四谛,也是因果的:苦由集而生,灭依道而证,这是世间与出世间两重因果。观察的对象,还是现实苦迫的人生。从苦而观到集(如从老死而观到爱取为缘,到无明为缘一样),然后觉了到集灭则苦灭的灭谛(如知道无明灭则行灭……老死灭一样)。但怎能断集而证灭呢?这就是修道了。道是证灭的因,也是达成集苦灭的对治。这样,知四谛与知缘起,并非是不相关的(十二缘起也可以作四谛观,如老死,老死集,老死灭,灭老死之道,经中说为四十四智)(48)。所以缘起「正见」,也「即是」知「四谛慧」。不过在说明上,缘起法门着重于竖的系列说明,四谛着重于横的分类而已。
佛在鹿野苑,最初为五比丘大转法轮,就是四谛法门,也就是称为『三转十二行相』的法轮,明白表示出对四谛的次第深入。当时,佛先指示了:那些是苦,那些是集,什么是灭,什么是道。这应该是剀切分别,详细指示。不但要知道那些是苦的,那些是苦的集因;苦必从集生,有集就有苦等事理。而且要知道:这些苦是真实的苦,决无不苦的必然性。这是第一转(四行),是开示而使其了解深信的。接着,佛更说:苦是应知──应该深切了知体认的;能深切信解世间是苦迫性,才会发生厌离世间,求向解脱。集是应该断的,不断便生苦果,不能出离生死了。灭是应该证得的,这才是解脱的实现。道是应该修习的,不修道就不能断集而证得灭谛。这是第二转(四行),是劝大家应该『知苦断集证灭修道』,从知而行,从行而去实证的。接着,佛再以自身的经验来告诉弟子们:苦,我已是彻底的深知了;集已经断尽;灭已经证得;道已经修学完成。也就是说:我已从四谛的知断证修中,完成了解脱生死,体现涅盘的大事,你们为什么不照着去实行,去完成呢?这是第三转(四行),是以自身的经验为证明,来加强弟子们信解修行的决心。佛说四谛法门,不外乎这三转十二行相的法轮(49)。在弟子的修学四谛法门时,首先要「如实知四谛」:从四谛的事相,四谛间的因果相关性,四谛的确实性(苦真实是苦等);从『有因有缘世间(即是苦的)集,有因有缘(这就是道)世间灭』的缘起集灭观中,知无常无我而流转还灭,证入甚深的真实性。应这样的如实知,也就能知集是「应断」的。道是「应修」的,「惑苦灭应证」的。依正知见而起正行,最后才能达到:已知,已断,已灭,已修的无学位,「由」于苦集「灭」而「得涅盘」。
对于四谛的如实知见,引起了见谛(真实)得道的问题。在四谛中,体见什么才算得证?由于学者的根性,修持方法的传承不同,分为顿渐二派。观四谛十六行相,以十六(或说五)心见道的,是渐见派──见四谛得道,是西北印学派的主张。而中南印度的学派,是主张顿见的──见灭谛得道。当然,这是千百年来的古老公案,优劣是难以直加判断的。依现有的教说来参证,从佛法本源一味的见地来说:见四谛,应该是渐入的;但这与悟入缘起空寂性── 也就是见灭谛得道,是不一定矛盾的。经说:没有前三谛的现观(直觉的体验),是不能现观道谛的;四谛是渐入,犹如梯级的,这都是渐入渐证的确证。但四谛现觉的深见深信──也称为『证信』,不是证入四种真实理体;谛是审谛不倒的意思,所以是指确认那四类价值而说。如苦:这些生死有为,是无常的,不安稳的,是无我而不自在的;这种生死事实的苦迫性,能深知深信而必然无疑,就是见苦谛。烦恼与引生的善恶业,是能起生死,使生死不断生起的真正原因,也就是惑业的招感性,深知深信而必然无疑,便是见集。断了烦恼,不起生死,那种寂静,微妙,出离的超越性,更没有任何系缚与累着的自在性,深知深信而不再疑惑,便是见灭。八正道,有了就有出离,没有就决不能出离;八正道的能向涅盘所必由的行迹性,能深知深信而不再疑惑,名为见道(谛)。这种印定苦集灭道的确信无疑,是四类价值的深知深信,当然是先后生起而印定的。但这无碍于缘起空寂性──灭谛的体见。缘起空寂性,就是『甚深广大无量无数永灭』;这是超越缘起相对性的『正法』;本来如此,必然如此,普遍如此,而称为『法性,法住,法界』的。见灭谛,不是上面所说的价值确信,而是体见那超越相对性的寂灭性自身。这是平等不二的,没有次第可说。学者在正观缘起的集灭中,达到离爱无欲而体见寂灭性,就是得道;四谛也当然证得了。但在智见上,应有引起的次第意义。如一下子发见了宝藏,又一样一样的点收一样──这是古德所说的一种解说。顿入,渐入,应该就是这样的。见寂灭而证道,为古代无数学者所修证的,是不容怀疑的事实,称此为灭谛的体见,是寂灭性自身的体见,与见四谛的见──四类价值的确认不同。
庚三: 先得法住智,后得涅盘智,依俗契真实,正观法如是。
在中道的正见中,有着一定的程序,主要是:「先得法住智,后得涅盘智」。佛为深摩说:『不问汝知不知,且自先知法住,后知涅盘』(50),这是怎样的肯定,必然!什么是法住智?什么是涅盘智?依七十七智经说:一切众生的生死缘起,现在如此,过去未来也如此,都是有此因(如无明)而后有彼果(如行)的,决不离此因而能有彼果的,这是法住智。所以,法住智是对于因果缘起的决定智。这虽然是缘起如幻的俗数法(如不能了解缘起的世俗相对性,假名安立性,而只是信解善恶,业报,三世等,就是世间正见,不名为智),但却是正见得道所必备的知见。经上说:如依此而观缘起法的从缘而生,依缘而灭,是尽相,坏相,离相,灭相,名涅盘智。这是从缘起的无常观中,观一切法如石火电光,纔生即灭;生无所来,灭无所至,而契入法性寂灭。这就是:『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51)。由无常(入无我)而契入寂灭,是三乘共法中主要的解脱法门(还有从空及无相而契人的观门)。所以,法住智知流转,知因果的必然性,涅盘智知还灭,知因果的空寂性;法住智知生灭,涅盘智知不生灭;法住智知有为世俗,涅盘智知无为胜义。「依俗」谛的缘起因果,而后「契」入缘起寂灭的「真实」,这是解脱道中「正观法」的必然历程,一定「如是」而决无例外的。
说到这里,觉得佛教中,每有一种错误的倾向,就是不求法住智,而但求涅盘智。特别是备有世间一般知识,年老而求佛法的。对于因果缘起的必然性,四谛的价值决定,常是并无希求;有的以为这早都已经知道,而不知梦都没有梦想过。却以为,需要的是开悟,是明心见性。不知道没有修成法住智,涅盘智是不会现起的。由于偏向证悟,弄到一开口,一下手,似乎非说心说性,谈修谈证不可。于是乎失去了悟入的必要过程,空谈些心性,空有,理事,弄得内外也不辨了。过去的大德们,就有错认定盘星,以为孔颜乐处,大学明明德,孟子致良知,就是祖师西来大意。因此有的就高唱:『东方圣人此心焉,西方圣人此心焉』,好象儒佛融通起来。其实,儒门大师,即便翻过语录,用过存养功夫,那一位是确认三世因果的?那一位从缘起的流转还灭中求正见的?那一位体见一切众生平等的?根本都没有三世因果决定的法住智,必然是漂流于佛法的门外。理学大师都不能赞同佛法,而要以拒杨墨的态度来排斥佛老,为什么?就是于佛法没有正见,不知佛法的涅盘智,是依缘起因果的法住智而进修得来。所以,如以为只要谈心说性、或者说什么绝对精神之类,以为就是最高的佛法,那真是误入歧途,自甘沉沦了!
己二: 正思向于厌,向离欲及灭。
无漏的八正道支,是同时成就的。但在修习过程中,有次第引生的意义。从先后的引生来说:正见以后,是「正思惟」,是对正见所见的,作更深入的正确思惟。正见可说是从闻(或从佛及佛弟子闻,或从经典闻)而来的慧学,正思惟是从慎思明辨而来的慧学。有正见的,一定成就正信;有信的一定有要求实现的意向。所以从正见而来的正思,是引发了向解脱的真实欲求。也就因此,古译正思惟作『正志』或『正欲』。从无常的正见中,引发正思,就「向于厌」。众生对于自我及世界是热恋着的;正思的向于厌,就是看到一切是无常是苦,而对于名利,权势,恩怨等放得下。这是从深信因果中来的,所以厌于世间,却勇于为善,勇于求真,而不像一般颓废的灰色人生观,什么也懒得做。从无我的正思中,「向」于「离欲」。于五欲及性欲,能不致染着。如听到美妙的歌声,听来未始不好听,可是秋风过耳,不曾动情,歌声终了,也不再忆恋。如手足在空中运动一样,毫无碍着。从涅盘寂静的正思中,向于「灭」。心向涅盘而行道,一切以此为目标。这三者,表示了内心的从世间而向解脱,也就是真正的出离心。出离心,贯彻了解脱道──八正道的始终。不过正见着重于知厌,知离欲,知灭而已。以下六支,都是向此而修习的。
己三: 正语业及命,净戒以为性。
正见与正思,是慧学。依于正思的要求实践,必然的引发「正语」,正「业及」正「命」──三正道支。正语,是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 ──合法的语言文字。正业,指不杀,不盗,不淫──合法的身业。正命,是合法的经济生活。有正确的见地,进求解脱生死,一定会表现出合法的行为。这三者,都是以清「净」的「戒」学「为」体「性」的。在家弟子的正命,是要有合法的职业,合理的取得钱财。在使用方面,不可过于浪费,也不可过于悭吝,应该遵行佛说的中道生活。出家弟子,一向是依施主的信施而生活,所以佛特别告诫。出家人的正命而非邪命,我想引《遗教经》的一节来说明。如说:(出家弟子)『持净戒者,不得贩卖贸易;安置田宅;畜养人民,奴婢,畜生;一切种植及诸财宝,皆当远离,如避火坑。不得斩伐草木,垦土掘地;合和汤药;占相吉凶;仰观星宿,推步盈虚;历数算计,皆所不应。节身时食,清净自活。不得参与世事,通致使命。咒术仙药;结好贵人,亲厚媟慢,皆不应作。当自端心正念求度,不得包藏瑕疵,显异惑众,于四供养,知量知足,趣得供事,不得畜积。此则略说持戒之相』(52)。
己四: 始则直其见,次则净其行;足目两相成,能达于彼岸。
这是对于上来正道的合说。修学解脱道的,开「始」是先要正「直其见」解,这就是正见与正思。其「次」是要清「净其行」为,这就是正语,正业与正命。正业,正语,正命,如双「足」,足是能向前进的。不但要有两只脚,还是要无病的,能走的。正见与正思,如眼「目」,眼目能明见道路。不但有眼目,而且要是目无眚翳,见得正确。不论要到什么地方,一定要认清目的地,认识道路,又要能一步步的向前进。有了这「两」方面的「相」互助「成」,才能达到目的地。一般的行路都如此,何况向解脱道呢?这当然要足目相成,才「能达于彼岸」的涅盘。这说明了,出世的解脱法门(世间善道也如此),非先有正确的见解,清净的行为不可。否则,不管你说修说证,决无实现的可能。如在火宅中,瞎子(有足)与跛子(有目)不肯合作,或只是瞎子或跛子一个人,那怎么能脱离火宅的灾患呢?
戊二: 正勤遍策发,由念得正定,依定起证慧,慧成得解脱。
有了正确的见地,清净的行为,自然身安心安,而可以进修趣证了。这要有「正勤」,是向厌,向离欲,向灭的精进,也称为正精进。佛说正勤为『四正勤』:一、没有生起的恶法,要使他不生。二、已生的恶法,要断除他。三、没有生的善法,要使他生起。四、已生的善法,要使他增长广大起来。正勤是通于三学,有普「遍策发」推动的力量,就是一切离恶行善的努力。如戒学,正勤是离毁犯而持净戒的努力。定学呢,正勤是远离定障,如五欲五盖等,而修定善的努力。慧学呢,这是远离邪僻的知见妄执,而得正见正思的努力。这一切,都要精进修习,才能成功。世间的善事,都还非努力不可,何况出世大事?所以佛在游行休息时,听到阿难说精进,就立刻起坐,表示对于精进的无限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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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正知见与清净戒,可以修定,但要「由念」的修习得来。念是专心系念,为摄心不乱的主要修法。但这里,还是以出离心为导向的。而所修的念,不是念别的,就是从正见,正思惟得来的正念。这是与慧相应的,向于涅盘的正念。正念修习成就,能「得正定」。约定境说,就是上面所说的七依定;佛又特别重视四禅(这是最容易发慧的定)。这不是一般的定,是与念慧相应的 ,向涅盘的胜定,所以叫正定,定慧齐修,末了,「依」正「定」而「起」现「证」缘起寂灭性的无漏「慧」,也就是涅盘智。出世的无漏「慧」成就,就断烦恼,证真理,了生死而「得解脱」。到此,才完成修习出世解脱道的目标。解脱,涅盘,由修习八正道而成,所以佛说道谛,总是说八正道,誉为『八正道行入涅盘』(53)。
在这三学,八正道的叙述中,似乎有不同的次第。三学是戒而定,定而慧;八正道是慧而戒,戒而定。其实,道次是一样的。因为,慧学不但是首先的,也是究竟的,所以八正道的次第是:正见是闻慧;正思惟是思慧;思惟发起正语正业正命是戒学。正精进遍通一切,特别是依着精进而去修正念,正定,是定学。定与慧是相应的,就是修慧。等到从定而发无漏慧,是现证慧,真实的慧学,从此而得解脱。所以,佛说的解脱道,三学与八正道一样:不离闻思修及现证慧的次第,也就是依戒而定,依定而慧,依慧得解脱的次第。
丁三: 佛说诸道品,总集三十七,道同随机异,或是浅深别。
佛说道谛,总是说八正道支。但散在各处经中,「佛说」的修道项目,更有种种「道品」。道品,是道类,是将修道的项目,组成一类一类的。经中将道品,「总集」为「三十七」道品,分七大类:一、四念处;二、四正勤;三、四神足;四、五根;五、五力;六、七觉支;七、八正道支。这七大类── 三十七类,为什么叫道品,道是菩提的意译,这些都是修行而得三菩提──正觉的不同项目,所以叫道品。四正勤与八正道,上面已经说到。还有,四念处是:身念处,受念处,心念处,法念处。念处是慧相应的念,重在观慧。如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四神足是定,定为神通所依止,称为神足。虽是定,但由修发三摩地的主力,有由欲,由勤,由止,由观而不同,所以分为四神足。五根是:信根,勤根,念根,定根,慧根。这五项功德,修得坚定而为引发功德的根源,名为根。五力,就是上面的五事,但已有降伏烦恼等力量,所以叫力。七觉支是:念觉支,择法觉支,精进觉支,喜觉支,轻安觉支,定觉支,舍觉支。这是道品中的重要一类,为引发正觉的因素。
解脱生死的道品,为什么说有这七类──三十七品呢?古人以为:「道」体是「同」一的。修习的功德,本来是很多的,佛说的也只是举其主要而说。众生的生死是同一的,解脱生死的道,不会是不同的。不过「随」众生的根「机」不同,佛就说有别「异」的道品而已。因为从经中看来,任何一项道品(其实是包含一切功德,不过举其重要而说),都是能解脱生死的,都说为『一乘道』的。将一切道品总合起来,解脱道的主要项目,不外乎十类:
一、信──信根,信力。二、勤──四正勤,勤根,勤力,精进觉支,正精进。 三、念──念根,念力,念觉支,正念。 四、定──四神足,定根,定力,定觉支,正定。 五、慧──四念处,慧根,慧力,择法觉支,正见。 六、寻思──正思惟。 七、戒──正语,正业,正命。 八、喜──喜觉支。 九、舍──舍觉支。 十、轻安──轻安觉支。
道的主要项目,虽有此十种。但正见成就,就能得信成就。而喜,舍,轻安,不外乎定中的功德。所以八正道的叙述,是最圆满的;而三学是最简要的。
「或」者说:在个人修学的程序上,这七类道品,都是需要的;「是浅深」次第的差「别」,而一类类的进修。这是说:初修学时,修四念处;到了暖位,修四正勤;顶位修四神足;忍位修五根;世第一位修五力;见道位修八正道;修道位修七觉支,但这也不过约特胜的意义说说而已。
丙二: 此是圣所行,此是圣所证,三乘诸圣者,一味涅盘城。
出世的解脱法门──四谛,缘起;道谛中的三学,八正道,都如上文说过了。这都「是圣」者「所」修「行」的,也「是圣」者「所证」得的。修行,证入,都离不了这些,这是释迦佛金口开示的正法。离了这,别无可归依的法门,别无能解脱的途径,别无永恒的归宿。这是佛弟子所应决然无疑信受奉行的!因此,「三乘」──声闻,缘觉,菩萨佛──一切「圣者」,都是依着这唯一的正法,同受唯「一」的解脱「味」,如长江大河入海,都同一咸味一样;同入「涅盘城」而得究竟的安息。论上说:『三兽渡河』(54),『三鸟出网』 (55),虽然飞行有远近,渡水有浅深,但总是不离于虚空与大河。所以说:『三乘同入一法性』;『三乘同坐解脱床』。
乙二
丙一: 通论解脱道,经于种熟脱,修证有迟速,非由利钝别。
能证这四谛与缘起法的圣者,想简略的叙述一下。首先,不问声闻,缘觉,菩萨,「通」泛的「论」起来,每一圣者,在「解脱道」的修行中,都是「经」历了「种熟脱」三阶段的。一、初听佛法,生起厌离心,从此种下了解脱的善根,如种下种子一样。如没有出离心种,怎么听法修行,都是不会解脱的。二、以后,见佛,听法,修持,使解脱心种渐渐的成熟起来,如种子的生芽,发叶,开花一样。到末后,一切成熟,才能证果,如开花而结果实一样。有些佛弟子,一听佛法,当下悟入而证果;有的勤苦的修学了一生,还是不能得道。今生修行而能不能证入,证入的迟入或者速入,那是决定于过去生中的修习。如过去没有种下解脱心种,现生初生厌离心而修行,就想迅速证果,正像种下种子,就想结果,那怎么成呢,如前生已修到了成熟阶段,那今生一出头来,见佛闻法,便能证悟了(甚至有不必再用功行,就会圆证的)。所以,在今生「修证」过程中,「有迟速」的不同,但这是决定于前生的准备如何,并「非由」于「利钝」的差「别」。利根与钝根,当然是有的,那就是上面说过的信行人与法行人了。着重于依师学习,以信为先的是钝根;着重于自力学习,以慧为先的是利根;但这都是要经历种熟脱三阶的。依现生的修证而论,是不能以证入的迟速来决定他是利或钝的。
近代的佛教界,有许多观念,都是与经论相反的。他们以现生的修证努力,或悟证迟速来分别利钝,而不知恰好相反。重信与重慧的差别以外,凡急求速成的,才是钝根;大器晚成的,才是利根。如以三乘来说,声闻根性是钝,缘觉根性是中,菩萨根性是利。声闻是钝根,从发心到解脱,快些的是三生,最迟也不过六十劫。缘觉的根性要利些,从发心到解脱,最快的也要四生,最迟的要一百劫。菩萨是利根,他要修三大阿僧祇劫才究竟解脱呢!关于根性的利钝,在大乘不共法的申述中,再依经论来说明。
丙二
丁一
戊一: 见此正法者,初名须陀洹,三结断无余,无量生死息。
再来叙述圣者证入的次第。声闻乘的修行者,证入圣果,一向分为四级,先说初果。
观缘起法无常无我而契入缘起空寂性的,就是体「见正法」,也叫做『入法界』。「初」入正法的圣者,「名须陀洹」果。须陀洹,是梵语,译义为『预流』或『入流』。修行到此,契入了法性流,也就参预了圣者的流类。须陀洹果的证入,经中形容为:『见法,得法,知法,入法;得离狐疑,不由于他;入正法律得无所畏』(56)。所以,这是现见的,自觉的,于正法有了绝对的自信。
初果圣者,已断了生死的根本,最主要的烦恼。照后代论师的分析条理起来,烦恼是非常多的。但大体可分为二类:一、见道所断的烦恼,是以智能的体见法性而断的那部分,也称为见惑。二、修道所断的烦恼,是要从不断的修习中,一分一分断除的,也叫做修惑。现在初果所断的,属于见惑。这也包含极多的烦恼,论师们称为八十八惑。但佛在经中,总是重点的说:『断三结』。我见结,戒禁取结,疑结──「三结」,初果是彻底的「断」了,「无」有丝毫的剩「余」。结是系缚生死的意思,所以断了三结,也就是解开了生死的死结。我见,是自我的妄执,为生死的根本,从我见而来的,是我所见,断见、常见,一见、异见,有见、无见……。我见断了,这一切也就都断了。戒禁,是无意义的,外道的戒行。见到了真理,不会再以为外道的宗教行为,是可以得解脱的。不会再执取他,也就不会再去学习他。外道的戒禁极多:浅些的,如不吃烟火食,不剃发,守庚申,持牛戒,狗戒,猪戒(不吃猪肉),不吃血等。离奇起来,如食大便小便,男精女血;热天晒在太阳里,冬天睡在寒冰上。种种忌讳,祈禳。这形形色色的禁戒,现在都不会执取为清净了。疑是对于佛,法(四谛、缘起),僧的狐疑不定。见了正法,是彻底明见,再不会将信将疑。在修行的过程中,这些烦恼,早已伏而不起;到了证见法性,才是断了根,永无生起的可能。所以,断是彻底断尽,不只是不现起而已。以三结为首的一切见所断惑,都由于真智现前,体见法性而断尽了。
见了正法,断了烦恼,也就断了生死,因为生死苦果,是以烦恼为根源而生起的,因断果也就断了。证到初果,可说「无量生死」都已经「息」了。经上说:如大池的水都干了,只剩一滴、二滴一样。分别来说:在没有证悟法性以前,未来的生死是无数量的。等到初入圣流,断了三结,再『不堕恶趣』。三恶道的业都失效了,三恶道的苦果,再也不会生起了。剩下来的,人间天上的业果,称为『极七有』。就是说:最多是七往天上,七还人间,一定要永断生死入涅盘。这样看起来,到了初果,生死几乎都尽断了。现在虽还是生死身,虽可能还有七天七人的生死,但实已见到了生死的苦边,生死再不会无休止的延续下去了,所以在圣位中,初果是最可宝贵的,最难得的!得了初果,可说生死已了(一定会了)。如破竹一样,能破第一节,第二节以下,是不费力的一破到底。这是学佛法者当前的唯一目标。
戊二: 二名斯陀含,进薄修断惑。
说明从初果而二果,三果,四果,就要说到断惑。但这有一番特殊意义,与初果的断惑不同,应该加以解说。先说一譬喻:如一棵大树,把他连根拔起,那他是死定了。然而,在三日,五日,或者半月,一月间,他可能还会发芽开花。过了相当时期,才完全枯黄死去。这应该知道:使大树继续不断生活下去的,是根,是根吸收水分、养料的力量。大树本身,虽保有相当的生活能力(如业),但必须水分与肥料的滋养。树皮与树叶,确也能吸收多少,维持树的生活,但由于树根的拔起,他不能维持长久,终于会全部死去。假如在太阳下暴晒,那枯黄得更快。众生的生死解脱,也是这样。生死的真正根源,是我见;须陀洹断了我见,生死就解脱了,如大树的连根拔起,必死无疑一样。其余未断的烦恼──修所断惑,滋润固有的业力使他生在天上人间。剩下的烦恼,无论作(小)恶,或修戒修定,都不能成为人天的总报业与引业(只能是别报业与满业)。否则,生死也许还会无休止的,在人间天上延续下去。然而不会了,他仅能滋润旧业,使他往生天上人间。就是这样,由于我见断了,修惑也不能无限止的延续,永远润生下去。正如树皮与树叶的吸收养分,不可能维持大树的长期生存一样。证得初果的,如不断进修,可能这一生就证入涅盘。如拔起的大树,在烈日下,很快会枯黄了。如进修停顿,特别是在家弟子们,为家庭,职业,生活所累,但烦恼也是会萎缩,很快会断尽的。充其量,也只维持七返生死而已。所以证得初果的,虽可能有『隔阴之迷』,但决不像凡夫一样。无论怎样,也还是生死已有边际,可说生死已了。
第「二」果,「名」叫「斯陀含」。斯陀含是梵语,译义为『一来』。因为,或是由初果而进修;或是经过了人间天上的六番生死,修道所断的烦恼,大大的削弱了力量,可说是断去了一分。剩下的修惑,所能润生的力量,已只有一生天上,一来人间,再不能延续下去了。到了这一阶段,由于「进」修而减「薄」了「修」道所断「惑」,只有一番生死的力量,所以称为斯陀含果。
戊三: 三名阿那含,离欲不复还。
再进一步,是「三」果,「名」叫「阿那含」。阿那含是梵语,译义为『不来』或『不还』。就是说:阿那含果死后,「离欲」界而上生色界,或者无色界,一定就在那边入涅盘,再「不复还」来生欲界了。这或是由二果而进修,在这生中证不还果;或是返来人间,只剩这一往天上的生死了。从断烦恼来说:欲界的修道所断惑,到此已断尽了,所以不再能成欲界的生死。但佛在经中,总是说:『五下分结尽,名阿那含』。五下分结是:身见,戒禁取,疑,欲贪,瞋。这五类,都是能感欲界生死的,所以叫下(对上二界)分。但身见,戒禁取,疑,在见道得初果时,先已经断尽了,现在又进一步的断尽了欲贪与瞋,也就是断尽了一切欲界修惑。瞋恚,是专属于欲界的烦恼。贪是通三界的,但欲贪指欲界的贪欲而说。欲贪断尽了而证得三果的,虽然身在人间,但对欲界的五欲,男女的性欲,已经不再染着。所以如证得三果,就是在家弟子,也是会绝男女之欲的。
戊四
己一: 断惑究竟者,名曰阿罗汉:毕故不造新,生死更无缘。
体见正法而断了见惑的圣者,知见是绝对的正确了。但在一切境界上,爱染的力量还很强。所以可能进修停顿,或者再生人天,忘失本来。不过修惑是自然萎缩(如拔了根,树皮会干枯一样),圣道的潜力一定会现起,一定会再向前进的。在这再进修中,无论是行住坐卧,衣食语默,毁誉得失,衰老病患,待人接物,在这一切境界上,能提起正念,时时照顾,不断熏修,这能使爱染为本的修惑,渐渐销融净尽。这是二果以来都是如此的。
证得初果或二果,三果,现生不断进修;或是阿那含(三果)死后,生到上界,圣道现前,到了「断惑究竟」净尽的时候,就证第四果,「名」为「阿罗汉」。阿罗汉也是梵语,译义是『应』。意思说:这是真正应受人天供养的圣者。或译为『无生』、『杀贼』,是说:到此阶位,杀尽了一切烦恼贼:不会再有生死的生起了。总之,这是断尽烦恼,断尽生死的极果。所断的烦恼,论师说是色无色界的修断烦恼。佛在经中说:『五(顺)上(分)结』(57)断得阿罗汉。五顺上分结是:色贪,无色贪,掉举,慢,无明。色贪,无色贪,是色界与无色界的贪染。掉举,慢,无明,也应该是二界不同的。但修惑以染爱为本,所以特约二界而分别为二类。这五结,是使众生生于上界的,现在也断了,就断尽了系缚三界的一切烦恼。烦恼既断尽了,那依烦恼润生而感果的「故」业──从前以我见为中心而造的业力,已经完「毕」而不再有效。又「不」会再「造新」业,所以未来的「生死」苦果,「更无」生起的因「缘」了。所以阿罗汉现有的生死身,到了寿命尽时,就『前蕴灭,后蕴更不生』,而入于不生不灭的无余涅盘。──声闻乘的进修,以此为最究竟的果位。
己二: 此或慧解脱,或是俱解脱。六通及三明,世间上福田。
经中说到阿罗汉,有六种、九种等分别,现在说二大类:「此」阿罗汉,「或」是「慧解脱」的,「或是俱解脱」的。俱解脱,就是定与慧都解脱的。要知道,定与慧,都有烦恼障蔽他,所以不能现起;如能现起,就从这些障碍而得解脱。经中时常说到:『离贪爱者,心(定)解脱;离无明者,慧解脱』 (58)。这是说:依慧力的证入法性,无明等障得解脱。以定的寂静力,使贪爱等障解脱。如世间的外道们,也能离欲界烦恼(欲爱等)得初禅,离初禅烦恼得二禅……离四禅烦恼(色界烦恼──色爱等尽),得无色界的空无边处定…… 离无所有处烦恼,得非想非非想定,但不能离非非想处烦恼,所以不脱生死。 在佛弟子的修证上,如约少分说,都可说有这定与慧的解脱,如依未到定或七依定而发无漏慧的,断见道所断惑,都可说有此二义。但如约全分来说,就大大不同。如修到阿罗汉的,以慧力断尽无明为本──我见为本的一切烦恼,那是不消说的,大家都是一样的。如依定力的修得自在来说,就不同。如依未到定或初禅而得阿罗汉的,就于初禅或二禅以上的定障,不得解脱。就使能得四禅八定,也还不能彻底解脱定障。如能得灭尽定的阿罗汉,无论是慧是定,都得到了究竟解脱。约得到定慧的全分离障说,称为俱解脱阿罗汉。如慧证究竟而解脱定障,就称为慧解脱阿罗汉。生死苦果,依慧证法性而得解脱,所以定力不得究竟,也没有关系。阿罗汉的定力,是浅深不等的,所以可分好几类。
俱解脱阿罗汉,不消说是能得「六通及三明」功德的。其它的阿罗汉,凡能得四根本禅的,都能修发三明、六通。六通是: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神境通能:变多为一,变一为多,隐显自在,山河石壁都不能障碍他。入水,入地,还能凌空来去,手摸日月等。天眼通能:见粗的又见细的,见近的又见远的,见明处又见闇处,见表面又见里面,尤其是能见众生的业色,知道来生是生天或落恶趣等。天耳通能:近处远处,听到种种声音。能听了人类的不同方言,连天与鸟兽的语声,也都能明了。他心通能:知道他众生心中所想念的。宿命通能:知众生前生的往因,作什么业,从那里来。漏尽通能:知烦恼的解脱情形,知烦恼已否彻底断尽。六通中的漏尽通,是一切阿罗汉所必有的。其余的五通,要看修定的情形而定。这五通,不但佛弟子可以修发,外道也有能得到五通的。虽然说六通无碍,但所知所见的也有广狭不同,惟佛才能究竟。六通的前五通,是通于外道的,但三明是阿罗汉(三乘无学)所专有的。三明是:天眼明,宿命明,漏尽明。这就是天眼,宿命,漏尽三通,但在阿罗汉身上,彻底究竟,所以又称为明。天眼明是能知未来的;宿命明是能知过去的。漏尽明以外,特别说这二通为明,就是对于三世业果明了的重视。阿罗汉有这样的殊胜功德,所以是「世间」的上「上福田」,应受人天的恭敬供养。
己三: 明净恒不动,如日处晴空;一切世间行,不染如莲华。
再举两个譬喻,来赞叹阿罗汉的功德。
一、证得阿罗汉果的圣者,智能断尽了烦恼,所以是「明」而又「净」。在触对一切境界时,可以「恒不动」来说明。阿罗汉的功德,有『六恒住』。在见色闻声等六境起用时,恒常是:『不苦不乐,舍心住正念正智』(59),这就是不动。在触对六境时,或是合意的,或是不合意的,但不会因此而起贪起瞋。一切利誉得失,在圣者的心境上,是不受外境所转动,『不能妨心解脱慧解脱』(60)。俗语所说的『八风吹不动』,就是阿罗汉的境界。这如经上说:『六入处常对,不能动其心,心常住坚固,谛观法生灭』(61)。经中曾有云散日现的比喻:凡夫,如乌云密布,完全遮蔽了太阳。证初果时,如乌云的忽然散开,露出了太阳一样。但乌云太多,还在忽而遮蔽忽而显现的变动中。云渐渐淡了,散了,到末后,浮云净尽。阿罗汉极明极净,正「如日」光朗照,「处」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一样。
二、证得阿罗汉的圣者,无论定力的浅深怎样,在没有舍报以前,总是生活在世间。一样的吃饭,穿衣,来去;一样的游化人间,待人接物。他的身体,他的环境,还是世间的有漏法,还是无常苦不净的。然而,阿罗汉生活在这世间中,却不受杂染的环境所熏变。所以他在「一切世间行」中,清净「不染,如莲华」一样。莲花是生在淤泥中,而却『微妙香洁』。周茂叔以莲花譬君子,其实人中君子,怎么比得莲花,阿罗汉才像莲花呢!
丁二: 或不由他觉,从于远离生,名辟支迦佛,合说为二乘。
三乘共法的教化主机,是声闻乘,上面已大略说到。第二是缘觉乘。从证真断惑的地位来说,缘觉与声闻是一样的。但他的主要不同处:一、是「不由他觉」,也就是无师自悟的。传说:有一国王,游览王家花园,见香花盛开,非常欢喜。不久,一群宫女来采花,那棵绚烂的花树,一下子被折得不成样子。国王见了,深深的受到无常的感觉,就静坐思惟,由无常而悟入了缘起的寂灭,成了圣果。因为是无师自悟的,虽不能如佛那样的大转法轮,但比起声闻弟子来,要依师长教诲,到底略胜一着。所以缘觉的根性,比声闻要利一点。二、不由他觉的智能,是「由于远离」而「生」的。远离,是远离愦闹,远离人事。他在因中,在证果以后,都是独往独来的,厌离人事的。他过着精严的十二头陀行,孤居独处,没有师长,没有同学,也没有弟子。据说:这都出于没有佛法的时代,现乞食的出家相,但不会说法,只是现神通而已。传说中,也有大众共住的缘觉,但这本是声闻根性,缘熟了自然证阿罗汉果,不过出于无佛的时代,所以也叫做缘觉而已。这一类圣者,「名」曰「辟支迦佛」,译义是独觉,也作缘觉,是由于观缘起而成道的缘故。证得辟支佛果的,与声闻乘的阿罗汉果,地位相同。所以,辟支佛与声闻,常「合说为二乘」。如与发菩提心的大乘相对论,就叫做小乘。
注【4-001】《杂阿含经》卷一七(「大正」卷二.一二一页上)。
注【4-002】《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六(「大正」卷二七.二六页下)。
注【4-003】《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广经》(「大正」卷一二.二二一页中)。
注【4-004】《大般涅盘经》卷二七(「大正」卷一二.五二四页中)。
注【4-005】《大般涅盘经》卷七(「大正」卷一二.四0六页中──下)。
注【4-006】《佛垂般涅盘略说教诫经》(「大正」卷一二.一一一二页上)。
注【4-007】《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三四引《义品》(「大正」卷二七.一七六页中)。
注【4-008】《成实论》卷二(「大正」卷三二.二五一页上)。
注【4-009】《阿毘达磨法蕴足论》卷一二(「大正」卷二六.五一三页上)。
注【4-010】《修行道地经》卷二(「大正」卷一五.一九二页中)。
注【4-011】《阿毘达磨品类足论》卷一(「大正」卷二六.六九三页上)。
注【4-012】《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卷二.八0页下)。
注【4-013】《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卷二.八三页下)。
注【4-014】《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卷三一.一三四页上)。
注【4-015】《杂阿含经》卷一三(「大正」卷二.八八页中)。
注【4-016】《杂阿含经》卷二六(「大正」卷二.一九0页中)。
注【4-017】《杂阿含经》卷四四(「大正」卷二.三二二页中)。
注【4-018】《长阿含经》卷四《游行经》(「大正」卷一.二五页上──中)。
注【4-019】《大乘入楞伽经》卷五(「大正」卷一六.六一七页中)。
注【4-020】《成唯识论》卷六(「大正」卷三一.二九页下)。
注【4-021】《四分律》卷三三(「大正」卷二二.七九九页中)。
注【4-022】《十诵律》卷四五(「大正」卷二三.三二七页上──下)。
注【4-023】《四分律》卷四八(「大正」卷二二.九二四页中──下)。
注【4-024】《根本说一切有部苾刍尼毘奈耶》卷一九(「大正」卷二三.一0一四页中)。
注【4-025】《摩诃僧祇律》卷三八(「大正」卷二二.五三五页上)。
注【4-026】《佛垂般涅盘略说教诫经》(「大正」卷一二.一一一一页上)。
注【4-027】《佛说大集法门经》(「大正」卷一.二二七页下)。
注【4-028】《佛垂般涅盘略说教诫经》(「大正」卷一二.一一一一页上)。
注【4-029】《瑜伽师地论》卷二五(「大正」卷三0.四二0页上)。
注【4-030】《瑜伽师地论》卷二二(「大正」卷三0.四0五页下)。
注【4-031】《瑜伽师地论》卷二二(「大正」卷三0.四0六页上)。
注【4-032】《佛说大生义经》(「大正」卷一.八四四页中)。
注【4-033】《阿毘达磨法蕴足论》卷一一引经(「大正」卷二六.五0五页上)。
注【4-034】《杂阿含经》卷一(「大正」卷二.二页上)。
注【4-035】《杂阿含经》卷一三(「大正」卷二.九二页下)。
注【4-036】同上。
注【4-037】同上。
注【4-038】《杂阿含经》卷一0(「大正」卷二.七二页中)。
注【4-039】《杂阿含经》卷一0(「大正」卷二.七一页上)。
注【4-040】《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卷二.八三页下)。
注【4-041】《杂阿含经》卷四七(「大正」卷二.三四五页中)。
注【4-042】《杂阿含经》卷三四(「大正」卷二.二四六页上)。
注【4-043】《杂阿含经》卷九(「大正」卷二.六0页上)。
注【4-044】《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卷二.八四页下)。
注【4-045】《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卷二.八五页下)。
注【4-046】《杂阿含经》卷三四(「大正」卷二.二四五页中)。
注【4-047】《杂阿含经》卷一0(「大正」卷二.六六页下──六七页上)。
注【4-048】《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卷二.九九页下)。
注【4-049】《杂阿含经》卷一五(「大正」卷二.一0三页下──一0四页上)。
注【4-050】《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卷二.九七页中)。
注【4-051】《大般涅盘经》卷下(「大正」卷一.二0四页下)。
注【4-052】《佛垂般涅盘略说教诫经》(「大正」卷一二.一一一0页下──一一一一页上)。
注【4-053】《大智度论》卷二(「大正」卷二五.七二页上)。
注【4-054】《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四三(「大正」卷二七.七三五页中)。
注【4-055】《肇论》(「大正」卷四五.一六0页上)。
注【4-056】《杂阿含经》卷三五(「大正」卷二.二五三页上)。
注【4-057】《长阿含经》卷八《众集经》(「大正」卷一.五一页中)。
注【4-058】《杂阿含经》卷二六(「大正」卷二.一九0页中)。
注【4-059】《杂阿含经》卷一三(「大正」卷二.九三页上)。
注【4-060】《杂阿含经》卷九(「大正」卷二.六三页上)。
注【4-061】《杂阿含经》卷九(「大正」卷二.六三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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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系印顺法师著.我转发上来为的是希望可以能够教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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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乘不共法
大乘不共法,是在人,天,声闻,缘觉乘的共德上,进明佛菩萨的因行果德。人乘与天乘,终究是有漏的,不能出离生死的。声闻乘与缘觉乘,虽是无漏解脱,而偏于独善其身的。这都是善的,但不是圆满的。依《法华经》说:如来出世的唯一大事因缘,就是使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也就是使众生悟入佛的大菩提。所以,以发菩提心,修菩萨行,成如来果的大乘法门,才是佛法的真实意义,如来教化的真正目的。成佛的法门,为什么称为「大乘」呢,既称为大乘,从立名来说,不外乎『待小名大』。这就是说:与小乘比对起来,不同于小乘,所以名为大乘。这或者是超胜了小乘的,或者是广大含容了小乘的。无论是『殊胜大』,『含容大』,总之是对小立名的。然大乘法的超胜,是超胜到无所对待的;大乘法的含容,是含容到无所不摄的。所以约大乘的意义说,实在是不可以大小的比对来表示的,是绝待的,不过强名为大而已。说到「不共」,也就有此二义:一、是人,天,声闻,缘觉乘中所没有的。二、在佛菩萨的心行中,统摄一切功德,无不成为大乘的特法。如《般若》的摩诃衍品,总一切功德而名为大乘 (1)。这好象鸟类的高飞,如『高入须弥,咸同金色』一样。
这是如来出世说法的本怀,所以在五乘及三乘共法以后,要叙说这成佛的不共法门。
甲一
乙一
丙一
丁一
戊一: 耻有所不知,耻有所不能,耻有所不净,回入于大乘。
修习大乘佛法,不消说,是以发菩提心为主的。但众生的根性不一,所以引发菩提心的因缘也不同;依此而表现的菩萨风格,起初也多少有差别的。为了避免专以自己的偏好来衡量一切,自赞毁他,无意中损害佛法,所以对此不能不先有相当的认识。
上面说到的三乘共法,主要是声闻(缘觉)乘。二乘的学者,也是会发菩提心而入大乘道的:有的初学声闻行,不曾决定,就转学大乘;有的在声闻中已得决定(忍位),或是已证入法性而得初果(须陀洹)以上的;有的已证第四阿罗汉果的;也有入了无余涅盘,再发大心的。从佛法唯是一乘道来说,小乘本是大乘方便道,当然迟早要入大乘道的。但在小乘行者的见地上,起初却不免有点隔碍。拿阿罗汉果来说,他们自觉得:『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2);已经到了学无可学,进无可进的地步。佛是阿罗汉,他们也是阿罗汉;佛得解脱,他们也得解脱。自以为究竟了,那当然一时不想修习大乘道,于大乘毫无兴趣。然而,佛不是修菩萨行,广度众生而成佛的吗?佛为什么不教声闻行者修菩萨行成佛,却叫大家修自利行而了生死呢?这是一大疑问。同样的证入法性,同样的解脱生死,声闻阿罗汉果真的什么都与佛平等吗?比较起来,真是『天地悬隔』了!所以在事实的经验中,在佛的善巧教导中,阿罗汉们不免要从自惭而到自怨,终于撤除了自以为究竟的心理障碍,发菩提心,重行走向佛道了!
有的是自己心生惭「耻」,觉得自己「有所不知」,不能如佛那样的遍知一切。大毘婆沙论说:佛曾与弥勒菩萨等说法,阿罗汉们都不能了解。从前,有人到祇洹精舍来出家,阿罗汉们观察他的根机,一点善根都没有,这是不适宜出家的,出家也不能获得教证功德的。大家不肯度他,佛却度了他出家,不久就证了阿罗汉果。大家觉得希奇,佛说:此人在无量劫以前,曾经因为虎难而口称『南无佛』,凭这归向佛的功德善根,现在才成熟而得度。这可见,在佛智能的深彻与广大面前,阿罗汉们的智能,简直如日光下的萤光了!还有,自己心生惭「耻」,觉得自己「有所不能」,不能如佛菩萨那样的大能。如舍利弗说:『呜呼深自责,云何而自欺!我等亦佛子,同入无漏法,不能于未来,演说无上道』(3)。其实,阿罗汉们不能的事太多了,如菩萨法的:『游戏神通,净佛国土,成就众生』(4)等。还有,自己心生惭「耻」,觉得自己虽说断尽了烦恼,而事实证明,还是「有所不」清「净」的。如大树紧那罗王弹琴,年高德劭的大迦叶,竟然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迦叶说:我虽能远离世间的欲乐,但菩萨法的微妙欲乐,还有所染着呢!又如天女散华,华到菩萨身上,不曾系着;而落到声闻阿罗汉身上,却系着了,这证明了内心的有所染着。又如小鸟通过舍利弗的身影,还不免『余悸』;而通过佛的身影,就一些恐怖都没有了。阿罗汉们是『不断习气』的;这种习气,便是菩萨所要断的烦恼。所以在事实的经验中,自己感觉到有所不知,有所不能,有所不净,不免要自己惭愧,自己埋怨自己。一经佛的善巧教化,阿罗汉们就会「回」自利的小心,发菩提心,而「入于」自利利他的「大乘」道了。
戊二: 不忍圣教衰,不忍众生苦,缘起大悲心,趣入于大乘。
发心向大乘道,并非一定要经历小乘圣者的果证;相反的,修学大乘法的主机,都是直从凡夫地而发心修学的。引起发心的因缘,种种不同:有的是亲见如来(及菩萨)的色身相好而发心的;有的是见如来的神通威力而发心的;也有见如来法会的庄严,听如来的圆音教化而发心的。有的生在佛后,听见佛弟子的教化,或诵赞佛经的深义而发心的。或有自动的,也有被劝而发心的。发菩提心,主要是以佛菩提为理想而誓愿希求。着重在佛德的崇高深妙而发心愿求,当然是发菩提心的主要内容。但如缺少了另一要素──悲愿,那不是不圆满的,就是容易退堕的。经上说:『菩萨但从大悲生』(5);所以发菩提心,也是:『发心为利他,欲(求)正等菩提』(6)。这样,前面所说的,不太着重悲愿的发心,可知是容易退失的发心了。着重于悲愿而发心,略有二类:一、「不忍圣教(就是佛法)」的「衰」微,着重于护法而发心:知道三宝的殊胜功德,有救人救世,引生世出世间善法的力量。可是生在像末,佛法衰落不堪,为教内教外的邪恶所娆乱,不能达成救人救世的任务。知道这惟有发菩提心,上求下化,才是复兴佛教,利乐众生的唯一办法。这样,就以不忍圣教的衰微为「缘」,而「起大悲心」,依大悲心而引发大菩提愿。二、「不忍众生」的「苦」迫,着重于利生而发心:或有生在时势混乱,民生艰苦的时代,想予以救济,而自己却没有救护的力量。深细的考究起来,知道惟有学佛成佛,才能真正的救度众生的苦迫。这样,以不忍众生的苦恼为因缘,起大悲心,依大悲心而引发上求下化的菩提心。这二类发心,是出于深刻的智能及悲愿而自发的,所以是坚强有力,容易成就。真能这样的依悲愿而发心,就能从凡夫地而「趣入」「大乘」道了。
我们这个时代,佛法是这样的衰落,人生是这样的苦恼,真正发菩提心的,应该是时候了
丁二: 或以信愿入,或智或悲入。
趣入佛道的圆满菩提心,应有信愿,慈悲,智能──三德。但初学的发心趣入,由于根性的不同,对此应修的三德,不免会有所偏重。如偏重而不是偏废,那是不碍进入大乘道的,所以龙树释《般若经》说:『菩萨以种种门入佛道:或从悲门,或从智能精进门入佛道』(7)。又说:『是般若有种种门入:若闻持乃至正忆念者,智能精进门入;书写供养者,信及精进门入』(8)。如统摄初学的趣入佛道不同,不外乎「或以信愿入」,「或」以「智」慧入,「或」以「悲」心「入」的三大类。其中重智能而从智能门入的,如说:『是菩萨但分别诸经,诵读,忆念,思惟分别诸法,以求佛道。以是智能光明自利益,亦能利益众生』(9)。这是智增上菩萨,近于声闻的法行人,着重于闻思修慧的自修化他。重悲而从悲门入的,如说:『菩萨有二种:一者,有慈悲心,多为众生』(10);也就是上面引述的『从悲门入』的菩萨。着重慈悲,这是不共二乘的根机,也可说是大乘特有的菩萨风格,名为悲增上菩萨。重信愿而从信愿门入的,也可有种种;信愿修学净土易行道的,是其中的一类。如说:『二者,多集诸佛功德,乐多集诸佛功德者,至一乘清净无量寿世界』(11)。这是信增上菩萨,如声闻的信行人一样。在初学时,有此三类的不同;因为习以成性,所以直到地上,虽一定是三德齐修,但也还流露不同风格的,如观音悲,文殊智,普贤愿等。如约根性来分别,贪行人是悲增上的,瞋行人是智增上的,痴行人是信愿增上的。
丁三: 或依声闻入,或天或人入。
约所依的身行而趣入佛道来说,就有或「依声闻」行「入」佛道的,「或」依「天」行入佛道的,「或」依「人」行「入」佛道的三类。这本是大乘经所说的,但经太虚大师的判摄──正法时期,多依声闻乘行而入大乘;像法时期,多依天乘行而入大乘;末法时期,多依人乘行而入大乘──意义更充分的显示出来。其中依声闻乘而入佛道的,依经论所说,都是先修声闻(缘觉)乘法,或没有证果,或已经证果,然后回心而向佛道的。专修声闻行的,有些自以为究竟,但利根深智的行者,早是『内秘菩萨行,外现是声闻』(12),不等佛的开权显实,心已安住大乘道了。依天乘行而入佛道的,又有二类:一、净土行者,专心一意的求生天净土,然后在净土中,渐修佛道。但依《观经》所说:上品利根,早是发菩提心,读诵大乘,解法空性。所以一登净土,不久就能彻悟无生,回入娑婆来广行菩萨道。二、秘密行者:着重修(欲)天色身,就是以金刚夜叉为本尊,修成持明仙人,然后久住世间,修行佛道。虽然,『劣慧所不堪,为应彼等欲,兼存有相说』(13),而有些就专在修精练气的色身上作活计。而利根是:菩提心相应,大慈悲为根本,以方便而至究竟的。依天乘行而向佛道的二类,都重于瑜伽或三昧;定,本为天乘行的特质。但以此普摄初机,也只能口头诵持──持咒称名而已。依人乘行而入佛道的,就是发菩提心,修十善行,不废人间正行,广修人间安国利人的正业。但以此普及初机,大乘的外凡夫位,实等于人间的君子,善人。
如来的出现人间,教化人类,本意是令人开示悟入佛之知见。所以依人菩萨行而向佛道,不但是适应时代的机感,也实在是佛乘的根本坦道。
丙二: 趣入大乘者,直入或回入,相应诸教法,实说方便说。
「趣入大乘」的修学「者」,一向分为「直入」菩萨,「回入」菩萨二类。直入是直向菩萨道的;回入是先修别道,然后转入大乘道的。二乘的回心向大,如《法华经》的开权显实,便是回入大乘的确证。与直入或回入「相应」的「教法」,就是「实说」及「方便说」了。佛为什么不直示大乘道,不普为一切众生说佛乘,而要说方便教呢?佛说方便教,是有非常意义的。因为不说方便的诱化,他是不能进入佛道的。如小乘的经历修证,会发觉还有不知,不能,不净的,就能受佛的教化,回向佛道。而且小乘证果,到底生死已了,不必再为生死流转而忧虑了。所以,方便说是值得尊重的!
在大乘教中,也是有方便说的,这叫做『异方便』,即『胜方便』(14)。有些人,虽不是厌患生死的二乘根性,而趣入大乘,也还有点障碍。因此佛说殊胜的方便,以净乐国土,净乐色身的法门来化导?这就是:『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15),『以乐得乐』的法门。如真能往生净乐国土,也就不必再忧虑退堕;在佛菩萨的教导下,可以发菩提心而入佛道了。如真能修得净乐色身,也可依此天色身,深修胜慧了。所以佛出人间而教化人类,虽本意在即人乘而向佛道(即人成佛),但为了适应众生,不能不善施方便。或为厌苦根性,说依声闻行而回入大乘的教说;这大都是智能增上的,重于自力的。或为欲乐的根机,说依天行而入大乘的教说;这大都是信愿增上的,重于他力的。如来双开权实二门,这才能使一切众生同归佛道。
图片
┌─依声闻乘行而入佛道─────── 智能增上─┐
回入─┤ ┌‥‥‥┘ │
└─依天乘行而入佛道 ─────┼─ 信愿增上─┼─同归佛道
└‥‥‥┐ │
直入───依人乘行而入佛道 ─────── 慈悲增上─┘
└─→ps.比照天乘以虚线连至下一层之其它两项
丙三: 众生有佛性,理性亦行性。初以习成性,次依性成习;以是待修习,一切佛皆成 。
一切「众生有佛性」,为大乘佛教的重要教说,是一切众生同成佛道的原理所在。什么是佛性呢?可以有二个意义。一、佛性是佛的体性:『如黄石中有金性,白石中有银性』(16)一样。众生虽在生死迷妄当中,但不是没有佛的成分。如矿中有金性,所以可炼成黄金;如没有金性,那怎么也炼不出金来。当然,这是一般的说法,在科学进步的时代,可以非金属的物质,而化合成同样的金质。佛性说也如此,众生本有佛的体性,或说众生本有如来胜德,相好庄严,或者说众生本来是佛,所以修行就可以成佛。这一本有佛性的教说,确是一般人所容易信解的,也就成为佛法中最通俗的学派。二、佛性是成佛的可能性,也就是成佛的因缘。但这是佛性的深义,有些人是不易信解的。那到底什么是成佛的可能性呢?这如《法华经》说:『诸佛两足尊,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是故说一乘』(17)。这可以方便分别为二种佛性:一、「理」佛「性」;二、「行」佛「性」(二佛性是印度旧说,今依中观义说)。什么叫理佛性?一切法是从本以来无自性的,也就是本性空寂的。法法常无性(古人别说常与无性,是附合三谛的解说),法法毕竟空?这无性即空,空即不生灭的法性,可称为佛性的。因为,如一切法是有自性的,不是性空的,那末,凡夫是实有的,将永远是凡夫;杂染是实有的,将永远是杂染;已经现起的不能转无,没有现起的不能转有,那就是无可断,无可修,也就不可能成佛了(如《中论》说),好在一切法是空无性的,才能转染成净,转迷成悟,转凡成圣。此法空性,就是可凡可圣,可染可净的原理,也就是可能成佛的原理。所以说:『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这是称空性为佛性的深义。同时,法空性虽是一切法成立的普遍理性,但空性就是胜义,是悟而成圣,依而起净的法性,实为成佛的要因。这虽是遍一切法,而与迷妄不相应,与无漏净德是相应的。所以为了引发一般的信解,方便说此法空性为如来藏,佛性,而说为本有如来智能德相等。法空性是遍一切一味的,于一切众生无差别,所以说一切众生都可以成佛。什么叫行佛性?这是依修习发心而成为成佛的因性。如唯识者说:依『法界等流』的『闻熏习』,成为成佛的种子。《法华经》的『佛种从缘起』,也就是约行性说的。一切法空性,为可能成佛的理性。依佛菩萨的教化,发心成闻熏习,为可能成佛的行性。事理是一致的:如不是缘起的,就不是空的;不是空无自性的,也就不会是从缘起的。因为无性空,所以从缘而起;从缘而起,所以是无性空的。无性而缘起,缘起而无性,佛在坐道场时,就是这样的通达:『观无明(等)如虚空无尽,……是诸菩萨不共妙观』(18)。依此而成佛,佛也就依此而说一乘,说一切众生有佛性。
约理佛性说,一切众生都是有佛性的。约行佛性说,待缘而成,所以是或有或无的。大乘法种是菩提心,发菩提心,与菩提心相应的一切功德,就是行性佛性。法华经的『佛种从缘起』,就是约菩提心种说的。如在从前大通智胜佛法会中发菩提心的,有些人是退修小乘了。如亲友的为他系上无价宝珠,他竟不觉不知,弄得贫困不堪。其实,『一切智愿(菩提愿)犹在不失』(19)。在醉酒时,亲友为他系上无价宝珠,如在无明生死中,遇佛菩萨的化导而发菩提心(有人解说系珠为本有佛性,与经义相违)。发菩提心,就成大乘法器,能展转出生无边功德。所以《十地经》,《大集经》等,都喻菩提心为宝珠,经修治而圆成佛的果德。这样的行性佛性,依经所说,略有二位:一、性种性位;二、习种性位。这是说:起「初」,「以」见佛,闻法为因缘,发大菩提心,熏「习成」大乘佛「性」,如下种一样,名性种性。菩提心一发起,永为成佛的因缘,是不会失去的;如《法华经》系珠喻所说。但这不能说是本有的,因为是依发心而熏习成的──法界等流的闻熏习。其「次」,有了菩提心种,就「依」这佛「性」而渐渐修发,使佛种的清净功能,由下「成」中,由中成上。大乘的功德净能,不断熏「习」而增胜起来,名为习种性。等到久久熏修,引发无漏清净功德,那就不但是佛的因性,而且已分得佛的体性了。「以是」,法空性(理佛性)虽凡圣一如,众生界,菩萨界,佛界,平等平等,而成佛或不成佛,还「待修习」来分别:是否熏发了菩提心?是否依菩提心种而不断熏习增长?如不修习,凡夫还是凡夫,如能依大乘而熏修,那不问是谁,「一切」众生的「佛」果,都是可以「成」就的。
丙四: 发心名菩萨,众生之上首。世出世功德,悉由菩萨有。
约一切法空性说,一切众生有佛性,但并不因此说一切众生是菩萨。要「发」菩提「心」,才「名」为「菩萨」。菩萨,是梵语菩提萨埵的简译,意义为『觉有情』,从上求菩提(觉),下化众生(有情)得名。也可解说为:求大菩提的有情。发了菩提心,就是菩萨。菩萨是修学大乘道的通称,从初学,久学到最后身菩萨,真是浅深万类。但一般人总是想到观音等大菩萨,这才不敢自称菩萨了。初发心菩萨,虽还没有大功德,可是已经是一切「众生之上首」;不但为凡夫,而且为二乘贤圣所尊敬了。经中比喻为:如王子初生,就为 耆年的大臣所尊敬;狮子儿初生,就为百兽所畏敬;迦陵频伽鸟在壳中,音声已胜过了一切鸟类;新月的微明,就为人类所爱敬。菩萨发心以来,就是这样可尊可敬的,大菩萨们是更不必说了。为什么这样呢?因为「世出世」间的一切「功德」,「悉由菩萨」而「有」的。这是说:世间善法,声闻缘觉等善法,都依佛菩萨而有;佛功德也是依菩萨而有的──所以菩萨为一切善法的根源。以世间善法来说,如说:『菩萨受身种种,或时受业因缘身,或受变化身,于世间教化,说诸善法及世界法,王法,世俗法』(20)等。有些修菩萨行而暂时失败了的,名『败坏菩萨,亦有悲心。治以国法,无所贪利;虽有所恼,所安者多,治一恶人以成一家』(21)等。菩萨为一切善法的根源,可尊可敬,而菩萨是从发菩提心而来的。所以大乘经中,无边赞叹菩提心的功德,说他是『一切佛法种子』。
初发菩提心,重在立定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大誓愿,名为『愿菩提心』。广说如四弘誓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 佛道无上誓愿成』(22)。但是发菩提心,并非偶然想起成佛利生,而是要一番修习,达到坚固成就的。菩提心的修习,为修学大乘道,趣入大乘道的第一要着。菩提心从慈悲心起:或是缘慈母的孝敬救度,扩大到愿度一切众生,而上求佛道;或是设想他人与自己一样,利济众生应如爱护自己一样,进修到愿意为利他而牺牲自己。修菩提心的动机,方法,近于儒家的仁道,恕道。但菩提心修习圆满成就,深广是与世间法大大不同的。这是大乘道的基石,修学大乘道的,应先多多的修学!
丙五: 善萨之所乘,菩提心相应,慈悲为上首,空慧是方便。依此三要门,善修一切行;一切行皆入,成佛之一乘。
趣入大乘道的不同根性,佛性,发菩提心的尊胜,都已说到了。大乘道,发愿以后,就应该见于实行。说到菩萨的正行,就要先论到菩萨行所不可少的要素。声闻乘与缘觉乘,是通于因果的。但大乘中,重于因行的,名菩萨乘;重于果德的,名佛乘。因圆果满,为大乘法的全体。现在从成佛之道──因行来说,大乘是「菩萨」「所乘」的法门;依此法门,从凡夫地而趣入大菩提,也叫一切智海。菩萨行中,不论修持什么,有必不可少的三要则。例如布施,一、要与「菩提心相应」,就是为了上求下化的志愿而布施。二、施时要以「慈悲」心「为上首」,为先导,就是从慈悲心而引发布施。三、法「空慧是方便」,方便是善巧的别名。如不着施者,受者,所施的对象,名为有方便。如没有法空慧,着相布施,名为不善巧,无方便,不能出离生死,而趣向一切智海。可以说:菩提心是志愿所在,慈悲心是动机,法空慧是做事的技巧。如「依此三要门」为本,「善」巧的「修」习「一切行」:世间善法的五戒,十善,三福业也好;出世善法的四谛,缘起,三学,八正道,三十七道品也好;大乘法的六度,四摄,百八三昧,四十二字门等也好:这「一切行皆」就归「入」于「成佛之」道的「一乘」法了。简单地说:有了这三心,一切善行都是大乘法;如离了这三心,或缺少了,什么也不是成佛的法门了。
大般若经说到菩萨的修行时,总是说:『一切智智相应作意,大悲为首,由无所得而为方便』(23);这就是本文所说的三心。依此,龙树的《宝鬘论》说:『本谓菩提心,坚固如山王;大悲遍十方;不依二边慧』(24)。《大日经》也大体相同说:『大菩提为因,悲为根本,以方便而至究竟』(25)(汉译误作方便为究竟)。一切智智相应作意,就是《法华经》的『一切智愿』,也就是菩提心的别名。大悲是遍十方一切众生而起,所以说依十方际。无所得是般若,就是不依有无二边的空性慧。《大日经》兼存有相说,所以说以种种的方便而到达究竟。但成佛的主要方便,不能不说是都无所得的空慧。因为如取着相,什么都不能到于究竟了。在大乘法中,这三者是同等的重要,不可或少的。但大乘经是各有所宗重的,或特重菩提心,或特重大悲心,或特重般若的都无所得;每把他说作首要的。这是依所宗要而巧说,其实这三者,初学是可以偏重而不可偏废的。
这三心是大乘的通行,正与儒者的三达德──智仁勇一样。这本是人类的特胜:忆念胜,梵行胜,坚忍胜;也就是理智的,情感的,意志的特胜。重于人乘正行的儒者,也就揭示了人乘通德的智仁勇。大乘法,本是着重依人乘而直入佛道的,所以也就揭示了:究竟无上的志愿──菩提心,普遍平等的同情 ──慈悲;彻法源底的智能──空慧,为大乘行必备的通德。因此,大乘法行,就是使人类特胜的德性净化(俗称升华),使他融和进展而到达完成。成佛时,菩提心成法身德,慈悲心成解脱德,法空慧成般若德。如来的三德秘藏,不是别的,只是人生德行的最高完成。大乘的真义,与带有隐遁倾向的小乘行,带有神秘气息的天乘行,是不大相同的。大乘的真义,实是人生的趣向于究竟,『即人成佛』的法门。
丙六
丁一: 菩萨之学处,十善行为本,摄为三聚戒,七众所通行。
大乘道,只是菩提心的修治历程。上面所说的发菩提心,是愿菩提心,以大乘的信愿为体,也就是大乘的归依。所以发菩提心时,先受大乘归依。这不是尽形寿的归依,而是:『从今日乃至菩提』(26)的归依,归依于佛法,不退菩萨僧。归依表示了信心的所在,再发菩提愿,愿将所有的一切善根,如诸佛菩萨那样的,为无上大菩提而发心:『未度者令度,未解者令解,未安者令安,未涅盘者令得涅盘』(27)。这也就是一般归依文中,『从今日始,乃至命终,护生』的究极意义。论理说,归依表示了信愿,就依归依得戒;再受五戒等,不过开示戒相而已。然在如来的善巧渐化中,也有但受归依而不受戒的弟子。同样的,受大乘归依而发菩提心,就依菩提心而得菩萨戒,名为菩萨。其后再受菩萨戒,也不过开示戒相而已。但如来善巧化导,在大乘法中,也有但受愿菩提心,而没有受菩萨戒的。然经论中说:『菩提以正行而为坚实』;『若无正行,不得菩提』(28);不但以信愿而能成佛,所以立菩提愿以后,应进一步的受持菩提正行(行菩提心),也就是受持大乘「菩萨」的「学处」。
比丘戒名比丘学处,菩萨戒名菩萨学处。说到菩萨戒,是以「十善行为」根「本」的。不但菩萨初学,从十善学起,名为十善菩萨。如说:『十善菩萨发大心,长别生死苦轮海』(29)。就是大地菩萨,也就是十善正行的深广实践。除身语的正行清净外,如不邪见而得甚深的正慧,不瞋恚而具广大的慈悲,不贪欲而成无量三摩地。现从菩萨戒来说,就是十善正行,不过从善行的不同意义,总「摄为三聚」净「戒」:一、从离恶防非来说,名律仪戒;二、从广集一切善行来说,名摄善法戒;三、从利益救济一切众生来说,名饶益有情戒。总之,菩萨的戒行,是无恶不除,无善不行,无一众生而不加利济的。
在声闻法中,律仪戒有男女,僧俗等差别,分为优婆塞戒,优婆夷戒,沙弥戒,沙弥尼戒,比丘戒,比丘尼戒,式叉摩那尼戒。因戒的不同,分佛弟子为「七众」。但菩萨戒是不分男女及僧俗(小差别)的,所以是七众弟子「所」共「通」奉「行」的。要受菩萨戒,应先受七众的律仪戒。如优婆塞(受五戒的男众)而受菩萨戒,就名菩萨优婆塞;沙弥尼而受菩萨戒,就名菩萨沙弥尼;比丘而受菩萨戒,就名菩萨比丘。说到戒法,声闻藏中有广律,菩萨藏虽传说有菩萨的戒藏,但从传译到中国(西藏在内)来说,菩萨戒都是附见于经中的。现有传说为罗什译的《梵网戒本》,列十重四十八轻戒;昙无谶译的《优婆塞戒经》,列六重二十八轻戒;玄奘译的《瑜伽菩萨戒本》,列举四重四十三轻戒,轻戒多少有出入,菩萨的重戒,大致相同。如《虚空藏经》,《菩萨本业璎珞经》,《胜鬘经》等,也都有说到。我国一向采用《梵网戒本》,但广说开遮持犯,犯轻犯重戒相的,《瑜伽菩萨戒》要明确得多!
丁二: 退失菩提心,嫉悭与瞋慢,障于利他行,违失大乘戒。
在菩萨的律仪中,现在略说最重要的禁戒。一、众多的大乘经中,以菩提心为菩萨戒。如对于利益众生,起了厌倦弃舍的意念,不想求证无上菩提,而想证得自利的阿罗汉果,或者但求世间的欲乐,不再想上求下化,这样的一念「退失菩提心」,就是违犯了菩萨的净戒。菩提心,可说是菩萨的根本戒,总相戒,是大乘学人所应该特别护持的。二、依详广开示的菩萨戒来说,杀盗淫妄等共声闻重戒,不消说是犯菩萨戒的。不共声闻的菩萨重戒,诸经及各种戒本中,虽举事小有出入,而内容都说到了「嫉悭」「瞋慢」的四项重戒。现在且依《瑜伽戒》说。一、嫉:为了贪求个人的利养恭敬,因此嫉妒别人,故意的自赞毁他。二、悭:有来求布施的,由于悭吝心,虽然有法有财,而不肯修法施财施。三、瞋:瞋心极重,不但骂詈伤害别人;别人来忏悔,请求谅解,也不受忏谢,永远的怨恨他。四、慢:不虚心,自以为了不起,这才宣扬一些似是而非的佛法,反而毁谤别人弘扬的正法。这四项重戒,都是「障于利他」的菩萨「行」。只要犯了其中的一戒,就是「违失」了「大乘」菩萨的净「戒」,不成其为菩萨了。这如比丘的犯了四波罗夷戒,就不成为比丘一样。但比丘犯了四波罗夷戒,就要退出僧伽,不准重受,菩萨戒是可以如法重受的。换言之,发了菩提心,受了菩萨戒,怎么也不会退失的。犯戒的是暂时失却作用,所以应如法再受,给以新的熏发,恢复菩提心戒的功德。也就因此,发了菩提心,受过菩萨戒,就使是退证小果,或者退堕到三恶道中,终究要依此菩提心戒的清净善根,回入大乘道而成佛的。这样看来,在大乘法中,没有比菩提心,菩萨戒更重要了!
乙二
丙一: 总摄菩提道,六度与四摄;渐入于诸地,圆满佛功德。
佛的功德,究竟圆满,从菩萨的修行而成,所以菩萨所修学的,也是『无量法门誓愿学』,而不是部分的,少量的法门。但「总」举大纲而统「摄」起来,证得无上「菩提」的「道」品,不外乎「六度与四摄」,六度是六波罗蜜多的意译。波罗蜜多,译义为到彼岸,也就是度。施,戒,忍,精进,禅那,般若,为从世间而达佛道彼岸的法门,所以叫六度。四摄是:布施,爱语,利行,同事。摄是摄受;这四法能摄化众生,所以叫四摄。菩萨修学的道品,不外乎为了自成佛道,利益众生。六度是成熟佛道的要目,四摄是利济众生的方便;所以大乘的菩提道,也就是六度与四摄了。但这不过是约特点而作分别的说明,其实六度也可分自利利他二道:如施,戒,忍,是利他的福德道;禅,慧,是自利的智能道;精进通于二道。进一步说,六度都有自利与利他的二种意义。这里要特别说到的,佛果决不是一行一法门而可以圆成的。佛在经中,有时约重点说:修行什么法,就能速得无上菩提。有时约融摄说:修布施或般若时,即具足六波罗蜜多。如因此妄执:只要修某法某行,就可以成佛,不需要修其它功德,那就是颠倒误解了!
修学的法门,不是部分的,少量的;修学成佛的道品,也不是一天,一生所能完成的。由浅而深的修学历程,经中分为种种行位,其中主要的,是欢喜地等十地。菩萨在修行的过程中,不断进修,引发无边功德,如地一样能长万物,所以叫地。十地圆满了,就成佛。初地是欢喜地,在进修入初地时,应修三十心,所以在初地前,竖列十住,十行,十回向──三十位。十住的初住,名发心住。发心住是修习信等十心已经圆满成就了;信心等修习而未成就时,就列为十信位。菩萨的修行位次,是这样的展布开来。总之,由浅入深,是可以分为多少阶段的。这一进修的历程,就是「渐入于」欢喜等「诸地」,就能「圆满佛」果的一切「功德」,达成了菩萨发心修学的究竟目的。
这一颂,总列了:修学的法门,经历的地位,圆满的佛果。以下,就这样的依次说明。
丙二
丁一
戊一
己一: 身及诸受用,三世一切善,为利诸众生,无惜而行施。
先说六度中的施度。在五乘共法中,布施为三福业的一项。在三乘共法的道品中,是没有布施的。因为对于厌离世间,急求自证的声闻,布施是没有重要意义的。但在这大乘菩提道中,布施又恢复为修道的项目,而且居于第一位。舍己利他,是布施的真正意义,这与利他为先的菩萨心行相合,可知布施在大乘道中的重要性了!大乘的布施,是一般布施的深化广化。如上面说到,一定要与『菩提心相应,大悲为上首,无所得为方便』而修习。布施度如此,其它一切菩萨行,都要与此三心相应而修习,以下不再重说。
布施的意义,是舍己为他。所以不但是破除悭贪,而且是销除我我所执,达成无我我所(无我执法执)的大舍。一般人不容易布施,问题在执取为自己的。不知道摄取为己有的过失,也就不知道施与众生的利益。例如财物,世间为了积集与占有,造成人间的无边苦难,国际间的无穷纠纷,然而到底是无常过去了。拿人类来说吧,财物,虽经自己的功力而成为自己所摄取的,但实与一切人有关。如没有社会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得到现有的财富,及物质的丰富生活。如真的独居深山,即使无尽的山地是属于你的,也许对你没有什么用处,还是贫乏不堪!不但是外物,就是身体,赖父母的养育,师长的训导,朋友的扶助,公共的医药卫生,国家的法律秩序,才能好好的生存。如专知自己,把身体看成唯一的自己,那不但徒增苦恼,也多增罪恶。就是丰富的学识,科学的发明,道德与宗教的进修,也都是受到人类的恩德。所以如执为自己的,为罪恶与苦痛的根源,而施与他人,则可为功德与安乐的因缘了。能这样的理解,学习,施心就会增长广大起来。
因此,本颂说:一、自己的「身」(身心全体):或以自己的身体去为人服务,或将自己身体的部分甚至生命,为国家为人类的利益而牺牲。二、「诸受用」:就是可为自己受用的一切资财,能在悲田,敬田中,如法的施与。三、善法:自己在过去世,现在世,及未来世──「三世」所有的「一切善」法。或是世间善法,或是出世间善法,或是出世间上上的大乘善法。这一切,不占为己有,而愿意施与众生,这是法施与功德的回向众生。这三类,一般都是看作自己的,以为属于自己才有意义。但菩萨能「为」了「利」益「诸众生」,毫「无」顾「惜」的修「行」布「施」,舍给众生。拿修行的功德来说,菩萨是愿意修集一切功德,回施一切众生,使众生因而成佛。等一切众生成佛,再修集功德而利益自己,自己成佛。能这样为他忘己而布施,才是菩萨的布施。
己二: 下士为己施;中士解脱施;利他一切施,是则名大士。
同样的施舍,由于施者的动机观念不同,功德也就不一样。发增上生心而求人天功德的,名「下士」。下士的布施,看来是道德的,其实出于功利心,「为」自「己」的人天福乐而布「施」。布施的功德是有的,但极其有限。发出离心的,名「中士」。中士是厌离生死苦,为求「解脱」而「施」的,着重于解脱,不受财物等所累,而不重视利人的积极意义。所以声闻法中,有人宁可将财宝投入大海,却不想用来利济贫穷。发菩提心的,名大士,就是菩萨。菩萨的布施是:一、为「利他」而施:这不是说否定自己的布施功德,而是不从自己的功德着想,专为与乐拔苦的利他而布施。二、「一切施」:菩萨是内而身心,外而财物,一切功德善法,什么都是施舍了的。一切施,是菩萨的净施。在发菩提心时,即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无条件的舍与众生。虽然还在保有,使用一切,但菩萨不再作自己私有想,觉得这是一切众生的。自己如雇员或公仆一样,代为管理经营,如物主需要时(有人来乞求时),就无条件的奉上。自己的享受,正像雇员的取得合法的生活费一样。能这样的布施,才「名」为「大士」。大士的利他一切施,才是最可称叹的!
己三: 财法无畏施;难施殷勤施。闻施心欢喜,胜于寂灭乐。
从所施的种类来说,有三类。一、「财」施:身外财物的布施,叫外财施。身体,生命的施舍,叫内财施。二,「法」施:以自己所解所行的佛法,教化众生;或以医药,工巧,文学等种种有益的知识技能,教授别人,都叫法施。三、「无畏施」:或是恶王,盗贼,流氓等威胁迫害的怖畏;或是狮子,虎,狼,毒蛇等威胁伤害的怖畏;或是水灾,风灾,地震,瘟疫等伤财失命的怖畏。对这些,菩萨都能给以力量,协助他,保护他,使人获得没有威胁,没有恐怖的自由,叫无畏施。所以菩萨的布施,不仅是慈善救济性质,而含有知识,技能,道德的教化,扶危济困,除暴安良的积极援助。
在菩萨的布施中,有两点值得提到。一、「难施」:或是自己还不够用的财物,或是自己最心爱的物品,或是以极大努力与牺牲而得来的东西,菩萨也能乐意的施舍出去,所以是不容易的布施。二、「殷勤施」:一般人每是因人求上门来,不得已才布施;或自以为有钱有势,随便叫人拿一些给他;或是冷讥热讽的说上一顿,再给他多少,这不是如法的布施。菩萨总是以清净心,恭敬心,欢喜心来布施,而且亲手布施,决不使人有难堪的感觉。
凡不知积聚的过失,布施的功德,在布施时,每有舍不得的心情,或者心里不乐意,特别是比较重大的布施。而菩萨却是:一听「闻」到求「施」的人来了,要求什么,「心」里就「欢喜」得了不得。这种欢喜,不要说胜过世间的第三禅乐,也「胜」过了二乘圣者证得的「寂灭乐」,可说是无上的欢喜。因为菩萨觉得:功德送上门来了!没有乞施的,就不能圆成布施功德;由于来人的乞求,才使自己的功德增长。而且自己的财物,身体,知识,技能,如不能好好地使用,一旦损失,死亡了,岂不可惜!有人来乞求,使自己的无常物,能投入波罗蜜多大海,成为成佛的资粮,无穷无尽,这真是世间第一等好事!所以菩萨闻施心喜,真能体验到『为善最乐』的境界。
己四: 或有不应施,自他及所为。
菩萨是应该一切施的。然在事实上,也「有不应」该布「施」的。布施,是为了于他有利,于自己的道业有益。如违反了这一原则,那就不应该施给他。因为布施了,徒增自他的烦恼与罪恶。不应该施的具体事实,真是说不完,现在且约三方面来说。一、「自」:菩萨是应该不惜身命财物来布施的,但这要渐渐修学,忍力强,悲心深,不带一分勉强才得,否则会障碍修行的。如要力气小的,挑起重担子,结果是反而使人畏怯退心了。又如自己对甚深经典,还没有熟习明了;出家人必备的衣钵等,都不应该施舍,以免障碍自己的道业。二、「他」:从求布施的人来说,如是邪魔外道,故意来捣乱;或是疯狂,或是幼稚,作不正常,不需要的求索,都不应该施给他。如布施了,反而有过失的。三、「所为」:要求布施,到底为了什么;如为了小小事而乞求身命,那是不应该施的。所以说:「为小勿舍大」。又如要求你帮助他,供给他,助成他的杀盗淫业;或者乞求的目的,是为了损害众生;或为了赌博游荡,这都是不应该施的。总之,于他无益,于自己的道业有损的,都应该谢绝他。
己五: 施以舍心胜,常修于意乐。
修布施度,当然要作实际的布施,利益众生。但在事实上,这样的布施,怎么也不能满足一切的。要知道,从自成佛道来说,布「施」度以圆满「舍心」为最「胜」,重在养成一切能施的意欲。而且在菩萨的修学历程中,初学菩萨有时也会贫穷艰苦,没有什么可布施的。所以菩萨应「常」常「修」习胜解的布施,使能施的「意乐」增长。什么叫胜解的意乐施,这是没有实物的布施,是在安静的禅心中,以胜解力,现起广大无量的种种资财,拿来上供诸佛,下施众生。见到他人布施而生随喜之心,还有大功德,何况自心现起种种资财 ,在悲田敬田中,广行布施呢?这是布施中的善巧布施。
己六: 三轮处处着,是施名世间;三轮空相应,出世波罗蜜。
『从三界中出,至一切智智中住』(30),叫波罗蜜多;所以波罗蜜多是『到彼岸』,也是『事成办』的意思。如修布施,怎能成为到彼岸呢?经上说:五度如盲,般若如导(31);布施等所以能趣入佛道,完全是般若(慧)摄导的力量。所以布施而成波罗蜜多,一定要以无所得的般若为方便而修。说到布施,就有「三轮」,三轮是三处的意思。一、施者,是能布施的自己;二、受者,是受布施的人;三、施物,是布施的那个东西。有了这三处,才能成为布施。但如对于这三处,没有法性空慧的照见,在布施时,就着这三处为实有的。如实有能施的自我,以为我是能行布施的;实有受施的受者,以为他是受我施与的;实有所施的东西,是大是小,是胜是劣的。这样的不能通达无自性空,就会处处「着」相,着我相,着法相。有取有着,就为我我所执所系缚,不能出离三界而趣入佛道。这样的着相布「施」,「名」为「世间」的施波罗蜜多。其实,这不成波罗蜜多,不过假名为波罗蜜多而已。反之,如布施时,对于施者,受者,施物──「三轮」,能与无所得的「空」慧「相应」,或是无分别智相应,深入法性空,不取我相,不取法相,那就是有方便善巧的布施,不为烦恼所系缚,『能动能出』,名为「出世」间的施「波罗蜜」多。真实的出世波罗蜜多,是大地菩萨与无分别智相应的布施。发心住以上菩萨,能与法空慧相应,名为近(似)波罗蜜多,也能趣向佛道了。
布施度要三轮体空,一切修行,一切波罗蜜多,都应这样的修习。
戊二
己一: 戒断于损他,普施无所畏。
次说戒波罗蜜多。
如修布施行,而不能使自己的身心如法,所作所为,时常损害恼乱众生。这样的慈济利他,是不能达成利生的目的。就是孩子,一面给他吃糖,又一面打他骂他,孩子也不会与你结善缘的。而且,如果自己堕落不堪,事业与财富也一定丧失;来生失却人身,这还能布施利他吗,所以修行布施,更有修持净戒的必要。
戒,虽有世间的,出世间的,出世间上上的,但原则是一样的──护生。护生,就得同情别人,尊重别人;尊重爱护别人的权利与自由,就要使自己的身心如法持戒,不损害他才得。所以,「戒」以能「断」「损他」的愿心为本。从不损他的意愿,而表现于对人类,对众生的身语行为,就是守法的戒行了。因此,戒是对人类,对众生,而「普」遍的「施」与「无」「畏」,造成彼此间,无威胁,无恐怖的和乐与自由。如持不杀戒的,不是不杀甲,不杀乙;或今天不杀,明天不杀,而是从今以后,于一切众生离杀害心。持不杀戒的,什么时候,谁也不会对他有被杀害的威胁与怖畏了。这是约律仪戒说,就有积极的利生意义。能这样,才能说得上摄善法戒,饶益众生戒。 己二: 失戒众患本,恶趣亦贫困。持戒三善本:增上决定胜;为他净尸罗,则入于大乘。
为什么不能受持净戒?因为不知道犯戒的过失,持戒的功德。重戒──性戒,不问有没有受戒,犯了都是罪恶的。所以有的听了犯戒的过失,而不敢受戒,极为可笑!实际上,外依三宝的加持,内发深切的誓愿而受戒。是更能做到清净不犯的。从违犯而「失戒」的过失来说,这是「众患」的根「本」,主要是堕落三「恶趣」,及受「贫困」的果报。平常说:悭吝不舍得贫穷报,犯戒得堕落恶趣报,这是约特殊的意义说。生在鬼畜,有堕落而受福报的,在人中,有贫苦不堪的,这是施与戒的不同果报。如犯重戒而堕地狱,一定贫乏得什么都没有;如持(世间)上品净戒而生天,一定是非常富乐的。可见犯戒也是贫乏因,持戒也是富乐因了。要知道,专知私德而洁身自好的,(如不布施)才会生人而得贫乏报。如与慈心相应而持戒,充分表现积极利他的意义,生天是一定能得富乐尊荣的。
从「持戒」的功德来说,那是「三善」的根「本」。三善是:一、以增上生心而持戒的,能得「增上」生,生人天而得富乐自在的果报。二、以出离心而持戒的,能得「决定胜」果。决定,是证得圣果胜法的,一得永得,决定不再退堕生死。三、如以菩提心持戒,「为」利乐「他」而持清「净」的「尸罗」(戒),这就「入于大乘」,名大乘戒,为成佛的因。所以,优婆塞戒也好,沙弥戒也好,比丘戒也好──七众的别解脱戒,从菩提心出发而受持的,就是菩萨的别解脱律仪。有人以为:七众别解脱戒是小乘的,我是大乘学人,所以不用受持声闻的别解脱戒。有人听到持戒,就以为是小乘。这是大邪见,为佛教衰落与混乱的原因!
己三: 受持净戒者,如护于浮囊。不轻于毁犯,持犯俱不着。
「受持净戒」而又毁犯,不是环境的诱惑力太强,就是烦恼的冲动力太强。但重要的,还是自己净戒的力量太弱。否则,如城防坚固的,虽有强大的敌人来侵袭,也能坚持而不致陷落的。所以护持净戒而使戒力增强,是重要的修习。没有犯重戒以前,一般总是忽视轻微的过失,而不知这是大失败的远因。如涓滴不塞,会造成提防的溃决一样。举不肉食来为例,如素食成了习惯,内心有对肉食腥臊的厌恶心,这是不容易犯的。如本没有不肉食的决心,或者会想到肉食而生快感,那虽然素食很久了,由于戒力的羸弱不堪,还是容易破戒的。如持戒而时有微小的违犯,不知道警觉,不知道忏悔而使净戒清净;积小成大,就随时有犯重的危险了,所以戒经有「如护」「浮囊」的比喻。浮囊是游水所依而不致沉没的,如现代的橡皮圈。这应该特别珍惜爱护他,如小小泄气,不知道补救,一定会渗水而有灭顶的危险。菩萨在未得忍力以前,在生死大海中,常愿生在人间,见佛闻法,利益众生;净戒就是确保人身而不致失败堕落的浮囊。所以菩萨的受持净戒,『轻重等护』,比声闻人的持戒,还要谨严得多。
菩萨净戒,是不离三心而修的,所以菩萨虽自己严持净戒,而决「不轻」视「毁犯」戒法的众生。从大悲心来说,这是可怜悯,而不是可轻视的。虽然犯戒,不是不可能还复清净,不是不可能成佛的。凡轻视毁犯的,一定是自以为持戒,自己是怎样的清净如法。不知道这早落在我执我慢的分别心中,不成菩萨的戒波罗蜜多了。而且,如轻视毁犯,由于意识上的对立,不容易教化他,也就失去菩萨利他的方便。倒不如不轻毁犯,怜愍而安慰他,容易把他感化过来。所以菩萨的净戒,是无所得的空慧为方便,对于「持」戒「犯」戒,都是「不着」相的。能达『持戒犯戒不可得故』,就是三轮体空的净戒波罗蜜多了。
其余如上面菩萨学处中说。
戊三
己一: 摄护于众生,菩萨修忍度。耐怨安受苦,及谛察法忍。
再说忍度。菩萨行是为了成佛。成佛一定要「摄」化众生,「护」念「众生」;修集摄受众生的布施,护念众生的净戒,才能利益众生而后成佛。但众生是愚昧的,可能会给予布施而不知感恩,或反而相仇害的;护念众生而持戒,众生却偏要来娆害的。如不能坚忍,施与戒的功德,都是会因而破坏的。世间尚且要『相忍为国』;『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在无量生死中度众生而成佛的大事,那有不修忍而能成就呢!所以「菩萨」非「修忍度」不可,而忍成为菩萨的大行之一了!忍是忍耐,忍辱不过是忍的最重要的一项。忍是意志坚 定,经得起打击,受得了磨难,不问怎样艰苦,都能保持自己,不受外来的影响,而改变宗旨,或者引生罪过。从前,舍利弗六十劫修菩萨行,有人来乞求眼睛。舍利弗对他说,这并无用处,他却一定要乞化。等到给了他,他又嫌他腥臊,丢在地上,很不满意的走了。舍利弗觉得众生难度,因此退了大心,这就是不能忍而失败的一例。
忍,分为三类:一、「耐怨」害忍:如有怨仇来损害,或是刀杖伤害,或是挟怨诬害,或者是恶意诽毁,因而损害名誉,利养。这是一般人最难忍受的,菩萨应修安忍:怜悯对方,觉得他为烦恼所驱迫,为恶势力所转动;忍受怨敌的伤害而不生瞋忿,不加报复。二、「安受苦」忍:苦是各式各样的,有从外界的无情物来的,如风雨寒热等苦。有从外界的有情来的,如蛇蝎蚊虱等苦。有从自身发生的,就是出家,乞食,游化,修行,也都是会引生苦痛的。这都要磨练心志,安心忍受;不能忍,那不是引起烦恼罪恶,就是障碍自己的修行。三、「谛察法忍」:法是佛法,审细谛察而悟入佛法,忍是安心入理的意思。如浮光掠影,不能安心深入,就不能获得深广的法益了!
己二: 瞋他有何益?自他增忧苦。瞋火烧善根,忍则五德具。
受到名誉,财产,事业,身体的损害,是一般人所最难忍的,所以特再为开示。受人损害时,会引起瞋忿的反应,取敌视,反抗,报复的行动,这确是凡夫的本性。但在人类德性的进展中,尤其是通达甚深法义,忍就被发现而尊重起来。因为如不忍而「瞋他」,向他报复,这到底「有何」利「益」呢?这真是不必要的。要知自身的失败,决不单是为了他人的损害破坏,主要还在自身的不健全。换言之,自己才能损害自己。古人说:『君子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日之患』。眼前的受损害,受冤曲,在自己如法的进修中,没有不被了解而恢复的。惟有自己不向上,到死而德业无成,才是可忧虑的。依佛法,不要说一日之患,就是一生的冤抑,屈辱,牺牲,在无尽的生死过程中,这算得什么?惟有不能趣向佛道,永远在生死中头出头没,才是可悲哀呢!所以不应该瞋忿报复,而应该安忍。而且,向怨敌瞋忿报复,并不就是恢复已受的损害。不忍而瞋忿报复,徒然使「自」己与「他」人,「增」长种种的「忧苦」。向他报复,他当然受到忧苦,而自己瞋心发作,身心烦躁不安,有时会不顾一切,造成更大的错误,招致更大的损害。以怨报怨,这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所以说:『不可怨以怨,终已得休息。行忍得息怨,此名如来法』(32)。
修集布施,持戒,好不容易。但由于一念的不忍,瞋忿心发,全部都被摧坏了。如说:『若有瞋恚诸佛子,百劫所修施戒善,一剎那顷能顿坏』(33)。所以形容「瞋」是「火」一样的,能焚「烧」一切功德「善根」,非下决心修忍不可!假使能知道瞋恚的过失,安忍的功德,多多的考察,自会以理智来制伏瞋忿烦恼。那么,瞋恚有什么过失呢?一、坏色:瞋心一起,全身血脉沸腾,面色会立刻变成丑恶的样子。研究美容学的说:如人而多起瞋怒,面貌是很快的衰老了。二、失辩:瞋心一起,情感压倒了理智,有的连对方说话的意义都听不明白。冲动紧张,当然失掉了论辩的才力,为自己申诉,有时也会说错了。三、善士远离:凡性情暴躁,多起瞋忿的人,良善的朋友,都会为了不值得结怨而离去的。四、毁戒:瞋忿发作,只图达到报复目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杀盗淫妄,无恶不作。五、堕落:这样的积集瞋业,一旦老死到来,还有什么善报,只有堕落恶趣的一路了。一念的不忍,产生这样的恶果,怎可不加以制伏?反之,如能「忍」怨,那末,相貌端严,辩才明晰,善友共聚,不犯禁戒,死后上升而向佛道──「五德」都「具」足了。在五乘共法中,虽也有忍,但真能『难忍能忍』,就只有菩萨行了。
戊四: 施戒及安忍,多为在家说。广聚福资粮,是佛色身因。
上面所说的布「施」,净「戒」,「安忍」──三度,现在要综合的叙述一下,也就说明了六度为成佛所必修的法门。这有三个意义:一、出家人的修持重心,是禅慧熏修,所以这三度虽也是出家人所修的,但在经中,佛大「多」是「为在家」人「说」的。尤其是财物的布施,为在家弟子的要行。出家人仅可随分行施,如像在家人那样,积聚财物来作种种布施,就会过失丛生,非佛制所许可了。二、佛是福德与智能圆满,被称为两足尊的。福慧圆满的佛果,从修集福慧的因行而来。如远行一样,要备足资粮──旅费,粮食等,才能到达目的。菩萨久劫修行而成佛,福慧就是成佛的资粮。前三度,在二资粮中,是「广」大积「聚福」德的「资粮」,为成佛必备的胜行。三、说到佛,经中有四身,三身,二身等分别;扼要的可分为法身与色身。大菩提的圆证法界,体现绝对真理而成佛,是法身;佛的相好庄严,是色身。色身是无边福德所庄严的,所以前三度「是佛」的「色身因」缘。知道了前三度的特性如此,后三度是多为出家人说的,是智能资粮,是佛的法身因缘,也就可以知道,不必再说的了。
戊五
己一: 佛说精进度,福智之资粮。无厌心如海,力尽而不止。
现在要说到精进度。精进是能普遍策发一切善行的,与一切功德相应,所以在福智二资粮中,虽说精进是属于智资粮,而实「佛说精进度」,是通于「福智」二「资粮」的。
三乘共法中,已说到正精进;大乘的精进,有着更深远的意义。修菩萨行,是以无尽的法界为境的:亲近供养一切佛,闻持修习一切法,庄严一切国土,度脱一切众生,断尽一切烦恼,……圆满一切功德。『穷虚空,遍法界』,什么都是一切的一切。心量的广大,真可说是:虚空一样的广大,大海一样的渊深!这样的大愿,大行,大果,如没有无限的精进,是不能成就的。所以菩萨的精进度,应有「无厌」足的「心」量。求一切佛法而不满足,证得功德而不得少为足;「如海」一样的吞纳百川,无穷无尽的进趣。惟有这样的无厌足心,才能发为大乘的精进。因此,一、大乘的精进度,不是有限的精进。如农夫下田,某甲尽力收获,得到了一些,就回家去休息享受,某乙也尽力收获,要收割圆满了,才告一段落。在工作的努力方面,也许某甲更紧张,然而某甲到底是工作的懒惰者,某乙才是精进的。这样,声闻的急求自了,如丧考妣,在大乘法中,不能说是真精进。二、精进是持之以恒,而不是不自量力的急进。如二人上山,一人急急的跑,不到半路,心跳足酸,只好停止而退下来。一人是大踏步前进,不是急进的,但能保持体力而不休息的,这样才能登上高山 。总之,无厌足的,不休止的善行,才是大乘的精进!
在修学的进程中,有时会山穷水尽,无法再进,有的就中止退失了。但是菩萨的精进,现有的(体力,智力,财力,能力)「力」量,虽是可「尽」的,而内「心」的无限精进,却是永「不」停「止」的。古人说:『哀莫大于心死』;承认失败,放弃努力,是真正的失败了!故事说:有旅客在山中前进,被山鬼障住了路。旅客举左手去打他,可是左手被捉住了。再用右手,左足,右足,末了用头去撞他,头又被鬼缚住了。山鬼说:好勇敢的旅客,你现在还有什么能耐呢?旅客说:我的心,将永远不受束缚而要求前进。山鬼佩服他的胆量与毅力,就让路而让他过去。在修菩萨行的历程中,如由于力量不足而无法进行时,也应这样的保持那前进的决心。
己二
庚一: 推延着世乐,自轻心怯弱。
对于大乘佛法,不能精进修学,不出于二种障:一、不想进修;二、不敢进修。佛道有这样的功德,为什么不想进修呢?不是「推延」懈怠,就是染「着世乐」。有的懈怠成性,什么好事都不能努力去做,总是推延又推延,今天推明天,今年等明年。这种根机,是难得猛进的。如能多多忆念:人命在呼吸间;死亡是不分老年与少年的;人身难得。多念无常,才能警策修行。有些是贪染世间乐事,专在声色货利中过日,忙得不亦乐乎,这也就不想进修佛道。如能思察世乐的不究竟,多引起未来的苦果,如刀头蜜一样,减少世乐的贪染,就会进修法利了。为什么不敢进修呢,因为「自」己「轻」视自己,觉得现在是末法时代,自己是根钝障重,深广无边的佛道,实在无法成功。这样的「心」生「怯弱」,就不敢承当下来,当然不会精进的修学了!这类心性怯弱众生,容易退取小乘,走那迂回的路子。
庚二
辛一: 满果亦难行,久处于生死,资粮广无边,练心勿退屈!
心性怯弱,不敢进修深广圆满的大乘佛道,每从三方面怯弱退屈下来。一、听说圆「满」的佛「果」,是永尽一切过失,圆满一切功德的,就自己觉得不行,我怎能得到那么圆满的佛果呢!这就退屈下来了。应该想:十方无量数菩萨,都能修行圆满而成佛,我为什么不能!所以说:『彼既丈夫我亦尔,不应自轻而退屈』(34)。从前曾经堕恶道的,现在已经成佛;现在在恶道中的,将来也要成佛。恶道众生都会成佛,自己现在难得的生在人间,能知道正理,能奉行善行,为什么反而怕不能成佛呢,二、听说菩萨要修「难行」苦行,施舍手足头目等,觉得太难太苦,自己做不到,就不敢进修而退屈了。这也不对。从无量世以来,每堕落在恶道中,说不尽的苦都受了,为什么为佛道而修行,反而怕起苦来。如长病痛苦不堪,受一次手术,就能彻底治疗,因受手术而来的小苦,难道都不能忍受吗?况且,菩萨的难行,与外道的苦行不同。菩萨修行,有方便善巧,次第学习。忍力成就,悲心增胜,有利益时才施舍身分,并非专以受苦为修道的。三、听说菩萨修行,要长「久」的「处」在「生死」海中度众生,时间这样的长,要积集的「资粮」,又那么的「广」大「无边」,觉得自己修不了,也就不敢进修了,这是更不应该的。菩萨能通达生死如幻,才能长在生死中度众生,并非长在生死中堕落受苦。而且,无边资粮是无边的功德,还会嫌多吗?谁会听说财富多而怕计算的麻烦呢?对这些,如由于心性怯弱而有退屈心,应以上面的理论,多多训「练」自「心」,让自心坚强起来,精进的荷担佛道,而「勿」使「退屈」才是。
不过,世间也有把成佛看得轻易的,以为修习微少功德,就会成佛。这或是从怯弱懈怠中来,或是不知天高地厚,如『初生犊儿不怕虎』一样。如自以为然,等到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也许要懊悔不及了!
辛二
壬一: 怯弱下劣者,希求易行道。
虽然一切众生,毕竟成佛、但就现实的众生性来说,根机是种种不一的。在发心向道的众生中,有是适宜于菩萨行的,有与菩萨法是格格不相入的,也有想学菩萨而不敢修的。适宜于菩萨行的根性,佛当然『为说无上道』了。与菩萨心行格格不相入的,是鄙劣怯弱的根性,如《法华经》的穷子喻:穷子回到故乡,望到财富无量的长者,惊慌失措,吓得逃走都来不及。对于这类根机,不得不为说方便法门──声闻缘觉乘法,渐渐的引摄化导他。想修菩萨行而不敢修的,知道羡慕佛果的究极圆满,但对于菩萨的广大心行,却不敢担当,精进修行。这也是怯弱众生,缺乏自信,生怕退堕小乘,或沉沦苦海。对于这类众生,二乘方便是不适用的,佛只有用特别的方便来化导了。这类「怯弱下劣」的根性,想成佛而不愿修学菩萨的大行难行,所以「希」望「求」一简单「易行」而又迅速的方便「道」。但这是不顺菩萨的菩提愿行的;因为求成佛道,是决无不修菩萨大行的道理。这如龙树菩萨《十住毘婆沙论》「易行品」说:『问曰:是阿惟越致(不退转)菩萨,……行诸难行,久乃可得,或堕声闻辟支佛地,若尔者,是大衰患!……若诸佛所说有易行道,疾得至阿惟越致地方便者,愿为说之!(龙树)答曰:如汝所说,是儜弱怯劣,无有大心,非是丈夫志干之言也!何以故?若人发愿欲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未得阿惟越致,于其中间,应不惜身命,昼夜精进,如救头燃』(35)。
壬二: 佛有胜方便,摄护于初心。
希求简易迅速的方便道,虽缺乏大丈夫(大丈夫即菩萨,提婆菩萨有《大丈夫论》)的志行,但「佛有」无量善巧,别说殊「胜方便」,「摄护」怯劣的「初」发「心」学人,使他不致退失信心,趣入大乘,这就是易行道法门了。这如龙树在《十住毘婆沙论》里,虽呵责了一番,仍摄受他说:『汝若必欲闻此方便,今当说之。佛法有无量门,如世间道有难有易:陆道步行则苦,水道乘船则乐。菩萨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进(难行苦行),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36)。易行道,就是以信愿而入佛法的一流。
易行道的真正意义是:一、易行道不但是念一佛,而是念十方佛,及『阿弥陀等佛,及诸大菩萨,称名一心念,亦得不退转』(37)。二、易行道除称佛菩萨名而外,『应忆念,礼拜,以偈称赞』(38)。三、易行道不单是称名礼拜而已,如论说:『求阿惟越致地者,非但忆念,称名,礼敬而已。复应于诸佛所,忏悔,劝请,随喜,回向』(39)。所以,易行道就是修七支,及普贤的十大愿王。四、易行道为心性怯弱的初学说,重在摄护信心,龙树论如此说,马鸣论也说:『众生初学是法,欲求正信,其心怯弱……当知如来有胜方便,摄护信心』(40)。五、易行道的摄护信心,或是以信愿,修念佛等行而往生净土。到了净土,渐次修学,决定不退转于无上菩提,这如一般所说。或者是以易行道为方便,坚定信心,转入难行道,如说:『菩萨以忏悔,劝请,随喜,回向故,福德转增,心调柔软。于诸佛无量功德清净第一,凡夫所不信而能信受;及诸大菩萨清净大行希有难事,亦能信受。……愍伤诸众生,无比功德,……深生悲心。……以悲心故,为求随意使得安乐,则名慈心』。『若菩萨如是,得随慈悲心,断所有贪惜,为施勤精进』(41)。这就是从菩萨的易行方便道,引入菩萨的难行正常道了!
壬三
癸一: 于中殊胜者,往生极乐土,弥陀佛力持,不退于菩提。
以信愿而趣入佛道,是乐行的,他力的法门。如大乘经论所说,法门也是很多的,但其「中殊胜」的,为中国佛教界所特重的,不能不说是称念阿弥陀佛,「往生极乐」净「土」了。极乐世界,在西方十万亿国土以外;阿弥陀佛,现在那边说法教化。佛佛道同,功德愿力是不能说有优劣的,那到底弥陀净土,有什么殊胜呢?在佛佛道同的平等一法界中,确也不碍差别而显出诸佛的特胜。在大乘经中,虽广说十方净土,称扬种种易行道,而确是多称扬赞叹弥陀净土的。阿弥陀佛所表显的特色,是因中立二十四大愿(或作四十八愿),以无边的悲智功德,现起极乐世界。肯定的宣说:不论什么人,只要信赖弥陀愿力,愿生极乐世界,称念阿弥陀佛,不问一日,二日,以及十念,做到了专诚虔敬,一心不乱,就能为「弥陀」的「佛力」所加「持」,死后往生极乐世界。在极乐世界中,物资非常丰富,所以没有所求不得苦。与诸上善人在一处,精勤佛道,所以没有怨憎聚会,恩爱别离的苦恼。莲花化生,在这生中,一定会悟得无生法忍,所以没有老病死苦。往生极乐净土的上品上生,当下就华开见佛,悟无生忍。其余中品下品根机,虽还没有了生死,而可说生死已了,也就是必了无疑。虽还没有得不退转,但可说已得不退。总之,在极乐净土修学的,不论时间多长,一定要了生死,「不退于」无上「菩提」的。所以,如觉得自己心性怯弱,菩萨道难行,恐怕会堕落二乘,或者随业力而漂流,不能趣向佛道,那末称念阿弥陀佛,是最稳当的了!也就是最能摄护初心众生,不致退失信心的妙方便了。
称念阿弥陀佛,应该礼拜,赞叹,忏悔,劝请,随喜,回向。依净土论的五门渐次成就来说,应从礼拜,赞叹,而进入止,观,回向,也就是渐成智能,慈悲,方便。这所以能速得不退转于无上菩提,与龙树的论义一样,『求阿惟越致地者,非但忆念,称名,礼敬而已』(42)。
癸二: 不舍现法乐,而向于菩提,药师大悲愿:东方现净土。
在易行道的净土中,释迦佛宣说弥陀佛的极乐净土以后,又说东方药师佛的净琉璃净土,这是适应另一类根性的。弥陀佛的极乐净土法门,是厌弃现实人间的。韦提希夫人,深感世事的痛苦,不愿再生此世界,所以佛为说极乐净土。宏扬弥陀净土法门的,也说:『不厌娑婆,不生极乐』。由于厌此人间,所以专重死后往生的。但有些适于易行道的根性,对于现实人间──如身体健康,家庭和乐,社会繁荣,国家富强,天下澄平,并没有厌弃的心情。为了摄护这一类「不舍现法乐」的初心学人,使他也能「向于菩提」,所以释迦佛又开示药师佛的净土了。药师净土在东方,象征生长;弥陀净土在西方,象征归藏。中国佛教界,为了超荐死亡,就称念弥陀佛,为了消灾延寿,就称念药师佛,充分显出了后世乐与现法乐的差别。经上说:「药师」琉璃光王佛,在因地中,以「大悲愿」,发十二大愿,目的在:开发知识,促进事业;救治身体残废,贫病无依;大家获得丰富的衣食康乐;不信邪外;不犯法受刑;男女平等;一切众生成佛。以这样的愿行,在「东方」世界,「现」起与极乐世界一样清净,一样庄严的净琉璃「净土」。以此净土法门,摄护信心,使众生能得人天增上益,往生净土益,终于成就无上菩提。从前玉琳国师,见到了药师经,称叹为无上的方便。因为有厌离心的人太少了,与弥陀净土不相应。有了药师净土法门,那些不舍现法乐的,没有厌离心的多数人,也有往生净土而成佛的可能。所以玉琳国师称叹药师净土为:『人间亦有杨州鹤,但泛如来功德船』。
己三: 胜解坚固力,欢喜休息力,能修于四力:精进不为难!
怯弱懈怠众生,不敢精进的直入大乘,所以以易行的方便道,信愿为方便,引入大乘的精进道。其实,如能得善巧方便,精进也并非难以成就。这应该修集四种力来助成精进。一、「胜解」力:胜解是深刻的信解。信解善恶业报的因果道理,及菩萨行的功德与违犯的过失。若能深刻信解,就会生起乐欲,要求远离一切恶,成就一切功德。从这样的胜解欲乐,就能引发精进而使之修行。所以说:『信为欲依,欲为勤依』。越是信解深彻,也就越能精进修行。二、「坚固力」:在进修中,要有坚固力,这有二种意义。第一、有些人,随随便便,修这修那,无决心,无恒心,结果是养成恶习惯,什么都修不成。所以要审慎而行,可以不行,行就要行得彻底,有始有终,不能中途放弃,这才能养成意志的坚定。第二、进修时要尊重自己,强化自力。成佛大事,要自己力行,不能希望他力,所以说:『解脱唯依于自修』(43)(楞严会上阿难的失败,病根就在此)。要肯定自己是能修行的,能战胜烦恼的,坚决的负起菩萨大行的重担,非达到目的不止。三、「欢喜」力:在修学的过程中,法喜充满,如尝到美味而没有厌足心。越是进修,越是有兴趣,这才能精进修行,愈入愈深。四、「休息力」:如身心感到疲劳了,应该休息一下,否则会引起厌倦心而障道的。或某一功德修成了,虽略略休息,也意不满足。如这样「能修于四力」,那就如泉源长流,「精进」不息,而「不」太「为难」了!
戊六
己一: 三乘诸胜德,悉由定慧生。
以下先总说禅那及般若二度。
禅那,译义为静虑,一般称为禅定;为定的一名。般若,译义为慧,一般称为智能。定与慧,在修习成就的(声闻)菩萨行中,是相应不离的,称为『止观双修』,『定慧均等』。也就因此,声闻及菩萨法中,每以禅及三摩地等定,来称那与慧相应的禅定。声闻法中,如空三摩地,胜义禅等;大乘如首楞严三摩地,如来禅等。但从下手学习,及定慧的特殊性能来说,定与慧是有分别的。所以声闻法的三增上学,心增上学以外,有慧增上学;大乘法的六波罗蜜多,禅波罗蜜多以外,有般若波罗蜜多。从修习来说,多称之为止观,止与观也是不同的。大乘的修学者,必须肯定定与慧的特性,否则就会以禅为慧,以修得四禅为证四果,得定德而以为得慧成佛了。其次,定与慧,不但为大乘行果的心髓,也是声闻行果的要目。菩萨的修行,虽重在菩提愿,大悲心,回向等功德,但如没有定慧,这一切都是不能成就的。所以《解深密经》说:『若诸声闻,若诸菩萨,若诸如来,所有世间及出世间所有善法,应知皆是此奢摩他及毘钵舍那(止观)所得之果』(44)。止与观,是定慧所摄的,从修习方便得名。对于定慧──止观的尊重修习,为修学大乘行的要着。所以称赞说:「三乘诸」殊「胜」功「德」,「悉由定慧」所「生」!
己二: 修习止观者,应先修习止;止成观乃成,次第法如是。
说到定慧的修习,就是止观的修习。什么是止,是观?什么是定,是慧?慧是以『简择为性』的。梵语毘钵舍那,译义为观,经说观是:『正思择,最极思择,周遍寻思,周遍伺察』(45)。所以,慧是以观察抉择为特性的。有人以为明了就是观慧,这是不合经义的。梵语奢摩他,译义为止,经说止是『心一境性』;『内心相续』(46)。定是『平等持心』的意思。所以止是安心一境而不散动的。止与观不同,若「修习止观」,就「应」该「先修止」。这不是说:把定修好了,再来修习观慧。事实上,止与观有互相助成的作用。在没有修止成就以前,也是有散心观察慧的。那怎么说先修止呢?在止与观的修习过程中,一定先修「止成」就;止成就了,然后才能修「观」「成」就。如定心不成就,那观慧也是不会成就的。依这个意思,所以说先修止。经中说到止观,定慧,禅慧,也总是先定而后慧的。这是修习的必然「次第」,不管你横说竖说,头头是道,如真的修习止观,那「法」定有「如是」次第的。这样,现在就先说止,就是禅度的修习。
戊七
己一: 依住堪能性,能成所作事。
为什么要修止而得禅定?因修止而能得定,就能成办种种有义利的事业。所以说:『制心一处,无事不办』(47)。修止而得住心时,身心引发轻安,身心都轻快舒适,而有行善离恶的力量。众生一向在散乱心中,对欲境的抗拒力,烦恼的制伏力,善事的进修力,都非常薄弱,总觉得有心无力,如逆水行舟那样的艰难。身体也如此,身体健康的,也时有烦劳不堪的感觉。如久病一样,身心都滞重迟缓,软弱无力。如修止而能住正定,「依住」心而发生「堪能性」,就是从身轻安而生身精进,从心轻安而生心精进;过去无能不堪的情形,全部改观。依止这样的堪能性,就「能」勇于进修,作「成所」要「作」的「事」业。什么是要作的事?声闻人,依定才能得现法乐住,得殊胜知见(天眼),得分别慧,得漏尽解脱。大乘行人,依定才能引发身心轻安,引发神通等功德;能深入胜义,更能作饶益众生的种种事业。总之,佛法的殊胜功德,都是离不了定的,所以应专心修习禅定。
己二: 由灭五过失,勤修八断行。
『依慈住净戒』,为修定所不可缺的资粮;调身调息等,略如五乘共法中说。要怎样用心修习,才能引生正定?这要「由灭五」种的「过失」而成就。五过失是:懈怠,忘圣言,惛沉掉举,不作行,作行。怎能灭除这五失呢?这要「勤修八」种「断行」。八断行是:信,欲,勤,安,念,知,思,舍。修八断行,灭五过失,自能成就定心了。如破除了障碍,才能平安的到达目的地一样。五过失与八断行,以下会分别解说。现在总列一表如下:
图片
{ 欲 ─┐
┌ 懈怠………………… { 精进 │
│ { 信 │
│ { 轻安 │
│ ├─能治八断行
所灭五过失┤ 忘圣言………………… 正念 │
│ 惛沉掉举……………… 正知 │
│ 不作行………………… 思 │
└ 作行…………………… 舍 ─┘
己三
庚一: 懈怠为定障,信勤等对治。
禅定,是修所成的胜德,要有信心,有耐心,不断的学习,才能成就。所以从初学到学习成就,「懈怠为」习「定」的大「障」碍,非修「信勤等对治」行不可。懈怠,是对善事缺乏勇气,敷衍,泄沓,为障精进的烦恼。要灭除懈怠,非精进不可。但定的修习精进,要从对于禅定的希求愿欲而来。如一心想成就禅定功德,非得不可,自然就乐意修习而不疲懈了。但这要从信心中来:深信禅定的功德,深信定是可以修习而成的,更信自己能切实修学,一定能成就。有了这样的信念,自然『信为欲依,欲为勤依』,而勤修不懈怠了。在禅定的信心中,第一要深信定境的轻安自在,身心勇锐,使自己的身心,进入一新的境地。如于定的轻安而能深信,实为引发精进的要着。修信,欲,勤,安──四种断行,灭除懈怠过失,实是贯彻于修定的始终过程;而在开始修习时,这是应特别重视的学程。
庚二
辛一: 正念曾习缘,令心不余散,明记不忘念,安住而明显。
在修止时,主要是使心在同一境相上安定下来。使心系住一境的,是「正念」的力量。正念如绳索一样,使心系在一境上,不致流散开去。念什么境呢,是「曾习缘」。缘是所缘境;曾习缘是曾经惯习了的境相。如修念佛的,先要审视观察佛相;修习时忆念佛相,使佛相在心上现起来。如修不净念的,就要先取青瘀脓烂等不净相。念,就是曾习境的忆念;修念才能成定,所以定是不能以幻想而修习成就的。有了正念,就能对治『忘圣言』的过失。圣言是圣者所开示的法义,作为修止的所缘,念念不忘于所缘,就能「令心不」向「余」处驰「散」,心就渐渐安定了。
众生的心,明了时就散乱了;心一静就昏昧了,睡着了。昏昧而不明了的,是无力的;明了而散乱的心,如风中的烛光一样,动摇不定,也是没有大用的。所以修止成定的主要目标,是心力增强,能作常人所不能作的大事。这就要修习这个心,明显而又安住,安住而又明显。怎样才会安住又明显呢?这要以正念为主,正知为助来修习,此心能「明」白的「记」忆所缘,「不」致于「忘念」?忘念是障于正念的,使心忘失所缘的。修习时,如心以正念力,能安住所缘,不向余境流散,就让他安住而相续下去。但安住而要求明显,就要以正知来时时关照,确知住在所缘境。如念佛的,不但要心住佛相,而且要明了佛相,佛相渐渐的明显现前。这样的「安住而」又「明显」──明与静,为修止学程中的重要内容。切勿以为专心一境就得了,落入无记昏昧中去。
有以为我是不取相而修的,是无分别的,不用系心一境,也还是有修有证的。这当然是有些误会了!既使是不着相,无分别,也还是对此有一解了,然后专心向着修去。这还不是系念所缘吗,如什么都不想(初学是无此可能的),幽灵似的茫无着落,那能成什么呢?例如中国的禅者,提起一句:『念佛的是谁』?『拖死尸的是谁』?虽然由此激起疑情,方便小小不同,但由此使心打成一片,拨落无边妄念,这还不算系念于一吗 辛二: 圣说是所缘,能净惑障者,或顺于正理,能向于出离。
到底应住心于什么所缘,才能修习成定呢?「圣」者「说:是所缘」是没有一定的。没有一定,这不是说什么都可以,而是说,在可为念境的种种缘中,没有一定而已。瑜伽师说有四种所缘:周遍所缘,净行所缘,善巧所缘,净惑所缘。总之,圣教中所说的种种所缘,一定是合于二大原则的:一、是「能净」治「惑障」的;二、是契「顺于正理」的。凡缘此而修习住心,就能使烦恼渐伏,或者断而不起,这才能引生正定;定是离(烦恼)欲而修得的。这或是共世间的,或是出世的,「能向于出离」道的断惑证真,这才是值得缘以为境的。如缘荒谬悖理的,反增烦恼的,如缘淫欲,缘怨敌,或是缘土块木石无意义物,那不发狂成病,就算万幸,不要说得定了!对治烦恼而渐伏的,如不净治贪欲,慈悲治瞋恚,缘起治愚痴,界治我执,持息治寻思散乱。这是随烦恼的增强,而施以不同的对治法门。顺于正理的,如以蕴,界,处,缘起,处非处──五种善巧为缘;这五者都是契顺于正理而能灭除愚痴的。出世断惑的总相所缘,是一切法无我,一切法性空。这些所缘,都是通于止观的。如系心于这些所缘,持心令住,不使流散,不加观察,这就被称为『无分别影像』,而是奢摩他──止的所缘了!
辛三
壬一: 大乘多修习,念佛与念息。
可作为修止的所缘境,虽然很多,声闻法是多修不净与持息念的;因为这是对治贪欲及散乱,而最易发定的。但「大乘」佛教界,「多修习」的是:「念佛与念息」。念息,多少有着重身体的倾向。大乘以成佛为标的,所以念佛为大乘要门。如易行道的称名念佛,若得一心不乱,也就是念佛三昧。不过念佛法门的重点,是念佛的身相与功德,旧称观相与观想念佛。如依此而念佛由心起,念佛如实相,那就是实相念佛,趣入出世的胜义禅观了。浅一些,念佛有忏业障,集善根的功能;深一些,就缘相成定,更进而趣入证悟。念佛法门,是由浅入深,贯彻一切。所以在大乘五净行中,早就有以念佛来替代界分别了。念佛,还念菩萨,如文殊,观音,普贤等菩萨,并可依相摄心而修习。进一步,金刚,夜叉,是佛菩萨的化现,所以也可依以修习。但这就成为修天了,因为佛再不是解脱相,慈和相,而化为忿怒相,贪欲相。到此,佛与天几乎合一。不过大乘并非天乘,修止并非修观。所以尽管也称为念佛,但到底复位而流入天乘,还是化天乘行而入佛乘,那就要看有否依大乘的特质──三心相应而修了。
壬二
癸一: 念佛由意念,真佛非像佛;观相而持心,善识于方便。
系「念佛」为所缘而修习时,应知这是「由意念」的。一般散心的称名念佛,也还要重在意念,何况缘佛相而修止?在起初,审取佛的相好而修习,切勿因为佛相的不易现起,现起而不易坚定,就置佛像在前,望着佛像而修习。修止成定,是定中意识,不是属于五识的。所以如眼识取色相而修,就是心『由外门转』,这是怎么也不会入定的。要知系念所缘相,是向内摄心的,是由意识所安立的影像,所以止观的所缘相,也叫做『影像』。凡是修止的,都是意识所安立的影像相而使他安住,不但念佛是这样的。有些修止的,略得安定,前五识相续等流,没有随念及计度分别,就以为无分别定,极为可笑!还有,初学时从石刻的,或木雕的,纸绘的佛像,取相明了,然后再缘此摄心而修习。但在修时,应觉得所念的是「真佛」,并「非」木石等「佛像」。这才能修习成就时,佛现前住,放光说法等。如作为佛像而修,就失去这些功德了。总之,「观」佛「相」为境「而持心」令住,应该知道的方便是很多的,所以说:「善识于方便」。例如初取佛相而修习时,不必过求细微,能略现佛相大体就得。等到佛相现前,渐渐坚定,如某部分特别明显,就不妨缘此而修。如破竹,能破了初节,余节就可迎刃而解。观佛相等也一样,如粗相安住明显了,再观细相;心力愈强,就是《华严经》等所说的佛相,也都有修习成就的可能。所以起初必须专一,切勿念此念彼,或急求明显,急求细微,反而成为定障。又如佛相是意识现起的影像,随心力而成,所以必须是因果相应的。如缘阿弥陀佛相而释迦佛现前,缘佛相而菩萨相现,缘立佛而坐佛相现;修的与现起的不一致,都是不相应。切不可跟着现起的境相而住,应该仍依起初修习的所缘相而摄心。
癸二: 念息数随止,非风非喘气。
以「念息」为方便而修止,也是容易得力的法门。一呼一吸,叫做一息。息是依缘身心而转的,对身心的粗动或安定,有密切关系,所以安定身心的定学,对修息极为重视。修息的有六门:数,随,止,观,还,净;但后三者,是依止起观的观法。一、「数」息:以息为所缘,吸入时,以心引息而下达于脐下;呼出时,心又随息而上,自鼻中呼出。这样的一呼一吸为一息,数入息的不再数出息,数出息的不再数入息。一息一息的默数下去,到十数为止,再从一数起。数息,如念佛的捏念珠一样,使心在息──所缘上转,不致于忘失。初学的如中间忘记了,那就从一数起,以做到一息一息的不加功力,忆念分明为限。二、「随」息:久久心静了,不再会忘失,就不必再数,只要心随于息,心息相依,随息而上下,觉息遍身等。这样,连记数的散乱,也离去了。三、「止」息:久久修息渐成,心与息,如形影的不离。忽而心息不动,身心泯然入定,也就是修止成就。凡修息的,以细长为妙,但初学不可勉强,以免伤气。又息须均匀,切勿忽长忽短。佛法的持息,本意在摄心入定,所以不可在身体上着想。修习久了,如少腹充满,发热,或吸气时直达到足跟趾端,或觉脐下气息下达,由尾闾而沿脊髓上升,或气过时,幻觉有光色,音声等── 这都是气息通畅,生理上的自然现象。切勿惊奇夸眩,落入气功及丹道的外道窠臼!又修息以微密匀长为准,所以「非风」相:息出入时,如风的鼓荡一样,出入有声,那是太粗而要不得的。也「非喘」相:这虽然出入无声,但不通利(艰濇),如刀刮竹一样,一顿一顿的有形可见。也非「气」相:虽然通利了,但口鼻仍有气入的感觉。离此风相,喘相,气相,微密匀长,古人形容为『悠悠扬扬』,『若存若亡』,才合于息相的标准。
庚三: 觉了沉与掉,正知不散乱。
以正念摄心,达到了安住所缘的阶段,那就要以正知来灭除『惛沉与掉举』的过失了。掉举是贪分,是染着可爱境,心不自在,引起心的外散。惛沉是痴分,是身心沉重,引起摄心所缘的力量低弱,不大明显。初修时,妄想纷飞,或者惛沉闇昧,与修止全不相应的重大过失,容易觉知,不是这里所说的。这里所要说的是:念既安住所缘了,应「觉了」微细的惛「沉与掉」举。如不能觉了,或误以为定力安稳,那就会停滞而不再进步;日子一久,反而会退落下来。这是非常重要的!如在修习中,觉得影像不安定,不明显,或觉得心力低弱,不能猛进,这就是微细沉掉存在的明证。这只要正念安住,相续忆念,绵密的照顾,就能生起「正知」,知道沉掉已生起了,或要起来了,能使心「不」向「散乱」流去。
庚四: 为断而作行,切勿随彼转。
觉了到微细的惛沉与掉举,假使由他去,或因沉掉过失的深重,不容易遣除,就不设法对治。这种『不作行』的过失,要以思来对治他,才能达到灭除沉掉的目的。思,是推动心心所而使有所作为的,所以这就是「为」了「断」除沉掉,「而」以思来「作行」;「切勿随彼」沉掉等流或增长下去。要怎样的作行呢?如沉掉不太严重的,那末沉相现前,就举心而使他明了有力;或修观察。如掉相现前,那就下心而使他舒缓;或专修安住。所以在修止的过程中,举心或下心,止修或观修,有随心的情况而应用,以达平衡中正的必要。这 如骑马的,马向左就拉他向右,马向右就拉他向左,总以使马向中驰去为标准。但沉掉严重的,不容易遣除,就应该修特别的对治。如沈没重的,修光明想,或修菩提心等可欣喜的功德相。如掉举重的,应修无常等可厌患相。等沉掉息去,再依本来所修的,安住所缘而进修。
庚五: 灭时正直行,断于功行失。
如修习到沉掉息「灭」了,心就能平等正直。那「时」,就应该不太努力,让心平等「正直」而「行」就得了,这叫做舍。舍时不加功用,让心在平等正直的情况下自由进行,这就能「断于功行」的过「失」。这如骑马的,如马不偏向左,不偏向右,就应放宽缰绳,让他蓦直的向前去。这时候,如依旧把马缰拉得紧紧的,马反会因不适意而走向两边去。修止的也如此,如心已平等安住,还是为了防护沉掉而『作行』,结果反而使心散乱了。所以到这阶段,应修舍,舒缓功用。这是第八断行的舍,能灭第五过失的作行。能这样,心就快要得定了!
己四: 内住亦续住,安住复近住,调顺及寂静,次最极寂静,专注于一趣,等持无作行:圣说止方便,不越九住心。
从初学的摄心,到成就正定,有九住心,也就是住心的修习过程,可分为九个阶段。一、「内住」:一般人,一向是心向外散;儒者称为放心,如鸡犬的放失而不知归家一样。修止,就是要收摄此外散的心,使心住到内心所缘上来,不让他向外跑。二、「续住」:起初摄心时,心是粗动不息的,如恶马的腾跃一样,不肯就范。修习久了,动心也多少息下来了,才能心住内境,相续而住,不再流散了。三、「安住」:虽说相续而住,但还不是没有失念而流散的时候。但修习到这,能做到忘念一起,心一外散,就立即觉了,摄心还住于所缘中。到这阶段,心才可说安定了。四、「近住」:这是功夫更进了!已能做到不起忘念,不向外散失。因为忘念将起,就能预先觉了,先为制伏。这样,心能安定住于所缘,不会远散出去,所以叫近住。五、「调顺」:色声香味触──五欲;贪瞋痴──三毒;加男女为十相,这是能使心流散的。现在心已安住了,深知定的功德,也就能了知『欲』的过失。所以以静制欲,内心柔和调顺,不会因这些相的诱惑而散乱。六、「寂静」:十相是重于外境的诱惑,还有内心发出的『不善』法,如不正寻思──国土寻思,亲里寻思,不死寻思,欲寻思,恚寻思,害寻思等。五盖──贪欲,瞋恚,惛沉睡眠,掉举恶作,疑。对这些,也能以内心的安定功德而克制他,免受他的扰乱。到这,内心是寂静了。寂静,如中夜的寂无声息一样,并非是涅盘的寂静。七、「最极寂静」:上面的寂静,还是以静而制伏寻思等烦恼,还不是没有现起。现在能进步到:寻思等一起,就立即除遣,立刻除灭。前四住心,是安住所缘的过程。但修止成定,主要是为了离欲恶不善法,所以定力一强,从五到七,就是降伏烦恼的过程。必静而又净,这才趣向正定了。八、「专注一趣」:心已安住,不受内外不良因素所动乱,临到了平等正直持心的阶段。就此努力使心能专注于同一,能不断的,任运的(自然而然的)相续而住。九、「等持」:这是专注一趣的更进步,功夫纯熟,不要再加功用,「无作行」而任运自在的,无散乱 的相续而住。修习止而到达这一阶段,就是要得定了。
修定的方法不一;到达的时间,也因人而不同。住心的教授,也说有种种,如八断行等都是。但从最初摄心,到成就正定,叙述这一完整的学程,依「圣」者所「说」:修「止」的「方便」过程,「不」会超「越」「九住心」的,也就是不外乎九住心的法门。所以修习止,应依此修习,而认识自己的进程,到了什么阶段,以免增上慢而贻误了自己。
己五: 若得轻安乐,是名止成就。
在修止过程中,早就有些轻快舒悦的身心感觉,而也一定有热触,动触等发现。但一直到第九住心,能无分别,无功用的任运,还只是类似于定,不能说已成就定。这一定要,「若得」生起身心的「轻安乐」,引发身心精进,于所缘能自在,有堪能,这才「名」为「止成就」,也就是得到第一阶段的『未到地定』。发定时,起初顶上有重触现起,但非常舒适,接着引发身心轻安:由心轻安,起身轻安。这是极猛烈的,乐遍身体的每一部分,彻骨彻髓。当时内心大为震动,被形容为『身心踊跃』。等到冲动性过去,就有微妙的轻安乐,与身相应;内心依旧无功用,无分别的坚固安住所缘,这才名为得定。从此出定以后,在行住坐卧中,都有轻安及定的余势随逐,好象常在定中一样。如再修止入定,持心不散,一下子就能入定,生起身心轻安,而且能不断增胜起来
己六: 明显无分别,及妙轻安乐,是道内外共,由观成差别。
成就定的,能得由定所发的殊胜功德。通遍的定德,有三:一、「明显」;二、「无分别」;三、「及」微「妙轻安乐」。明显是:心极明净,所缘于心中现,也极为明显,如万里无云,空中的明月一样。无分别是:心安住而自然任运,了了分明,不曾有什么作意的功用。所以当时的心境,澄净得如波平浪静的大海一样。真可说惺惺寂寂,寂寂惺惺了!而在这样的定境中,又有微妙的身心轻安,因而离恶行善,非常有力,又极其自然,不像平时的逆水行舟那样。于欲境自然不起染着,大有染着不了的情况。最低阶段的定境,就是那 样的深妙!
然而,这样深妙的定,在世出世道中,大小乘道中,还「是」「内外共」的,还只是共世间的定,也是凡夫所可以修得的。有些偏好禅修的,不读不诵三藏教典,以为这只是增长知解,于修持没有多大用处。在这种远离显了教典,专心修习,凭自己的一些修持经验,就以为了不得。由于这是离欲的,所以觉得自己不起烦恼(欲界的),就以为断烦恼而不为烦恼所染了。由于任运的无功用无分别心,就以为无分别智的证悟了。由于起定而定的余力相随,就以为动静一如,常在定中了。看作解脱的有(如说修得四禅,以为得了四果),看作成佛的也有,不知这还是共世间定的初步呢!其实,有这样修验的人,也并不太多。有些还在修止过程中,有些身心特殊经验,就狂妄得不知自己真面目!修禅而不修观慧,以为禅那就是般若,这是永不能深入出世法中,真是可悲愍的!
这还是共世间的定道初阶,要「由观」慧而「成」为「差别」:这是世间的,出世间的;小乘的,还是大乘的。这是说,得此未到地定后,如修欣上厌下的六行观,就次第上升,而成世间的色无色定。如以无常为观门,渐入无我我所观,才是声闻乘的定。如依此,观法性空不生不灭,与大乘般若相应,就成大乘禅定。所以但修禅定,不修观慧,是不能解脱生死的,更不要说成佛了!
如修此定,与无所得慧相应,就是三轮体空的禅波罗蜜多。
戊八
己一
庚一: 般若波罗蜜,最尊最第一!解脱之所依,诸佛所从出。
以下,说般若波罗蜜多。
「般若波罗蜜」多,在一切无漏功德中,要算是「最尊」贵,「最第一」了!经中以无边赞叹来赞叹他。到底什么意义,值得这样的尊敬呢?佛法的无边功德,各有特胜,都可以有值得被尊重的价值。但般若却有一特殊的意义,值得尊重,这就是佛法的根本。般若是凡夫与圣者,世法与出世法的差别所在。所以一切无漏功德,一切三乘圣者,都依般若而有。如经中说:『欲学声闻地,亦当应闻般若波罗蜜。……欲学辟支佛地,亦当应闻般若波罗蜜。……欲学菩萨地,亦当应闻般若波罗蜜』(48)。总之,没有般若,就没有出世圣者,没有无漏功德。所以佛法超胜于世间法的特质,也就唯是般若了!
般若是出世圣法的根本依处,所以是三乘「解脱」的「所依」处,三乘圣者都是依般若而解脱生死的。一切「诸佛所从」而「出」生的,也是般若,所以《般若经》称般若为『佛母』。如经中说:『般若波罗蜜能生诸佛』(49)。『智度菩萨母,方便以为父』(50)。这样,般若为二乘圣者的生母,又是佛菩萨的生母,那般若到底是小乘法,大乘法呢?约般若的广义说,也就是专约能生圣法说:般若是三乘共学的法门。依般若证入空性来说,声闻如毛孔空,菩萨如太虚空(51),并非质的不同。三兽渡河,惟香象才能彻底(『惟佛与佛,乃能究竟诸法实相』);浅深不同,而同样的契入法性流中。约这个意思说:三乘的观慧,可以有方便浅深不同,而根本特质是不许差别的。然约般若的深义说,如与国王和合而生王子,『母以子贵』,也就与生育常人不同。依此,般若是与菩提心相应,大悲为上首的般若;是五度所庄严的般若;是能摄导一切功德而趣向佛道的般若。这样,『般若……但属菩萨』(52);『能生诸佛』。般若现证法性空,不但不会如二乘那样的趣入空寂,反而是方便善巧,成为一切功德的摄导者,成为一切波罗蜜多的总相。不论约那一方面说,般若决定是出世圣法的特质,非布施,禅定等所及,而为了生死与成佛的必修法门!
庚二: 现证由修得,修复由思闻;善友及多闻,实为慧所依。
般若,有胜义般若,世俗般若。真实的般若,是由修习所得的「现证」般若──亲切体证的般若。如说:『般若定(契合而如如不动的意思)实相,甚深极重,智能轻薄,是故不能称』(53)。要知道,般若本是世间固有的名词,是以简择为性的理智。但现证实相的般若,为世间所从来没有的,当然也就不是世间固有名词所可以称呼的,这要叫做什么好呢?佛有善巧,使众生依着世间固有的慧性,使他向高深处进展,进展到超越世间理智的──现证实相。这是依简择的慧性所引发来的,所以虽不是世间固有的慧,也就叫做般若了。其实 修持而得的真般若,决非世间理智所可比的。佛法的现证,不是脱空而来的,有方便,有因缘,那就是离不了闻思修三慧。现证慧,「由修」所成慧进修而「得」的。修所成慧,是与定相应的观慧。「修」也不是盲目的修习,又要「由思」所成慧,对法义作深刻的思惟抉择,才可以作为观察的所缘。思慧,又要从「闻」所成慧得来。闻是『若从佛闻,若从弟子闻,若从经中闻』(54)。闻思修三慧的详细叙述,就是十法行:『一、书写;二、供养;三、施他;四、若他诵读,专心谛听;五、自披读;六、受持;七、正为他开演文义;八、讽诵;九、思惟;十、修习』(55)。佛法都要依佛菩萨的开示而修习,也就是三慧的修学过程;特别是般若,非从闻思修入手不可!综合起来,这就是平常所说的三种般若:现证慧是实相般若,是胜义般若。修思慧是观照般若。思闻慧是文字般若(思慧是依文的,也可不依文的)。闻思修是世俗般若,因为可为胜义般若的因缘,因中说果,也就假名为般若了。修学般若,所以般若经论,为闻思对象,也是必要的资粮了。修学般若的初方便,是闻思,所以亲近「善友,及多闻」熏习,是必要而不可缺的,「实为」修学「慧所依」止的。
这有二点应注意:一、多闻,并非广识名相而已。依声闻法,闻无常无我是多闻,所以说:『若人生百岁,不解生灭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56) 。大乘法中,多闻是闻空性不生不灭,如《楞伽经》等说。所以能通达实义的,才是多闻的善知识。二、在十法行中,闻只是听闻,读诵,解说等,也就是依文达义。所以如以闻慧为对于修习般若无用,是不合佛法的,是会漂流于三藏教典以外的。但是,这虽是必要的,但还是初步的,还要依此而向思修前进!
己二
庚一: 般若本无二,随机行有别;般若诸经论,于此最亲切。
佛所开示的般若学,是依缘起法而显胜义法性的法门。这样的闻思,又这样的修观,以到达现证。从「般若」的内容──体证的内容来说,「本」来是「无二」无别的。一切菩萨所分证的,十方诸佛所圆证的,平等平等。所以说:『与十方诸佛同一鼻孔出气』。那末,在教义的开示,与观慧的修习方面,也是本无二致了。但是不然,因为众生的根性好乐是不相同的。如来「随机」说法,不能没有适应的方便,说明就有些不一致。就是如来所开示的同一教典,由于学者的思想方式不完全相同,理解法义而作为观慧的所缘,也就不能全同;就是修「行」的程次先后,也会「有」多少差「别」。这样的师资授受,成为学派,彼此的不同,越发显露出来。总之,根性不同,所以佛法有随机异说,同闻异解,经同论异等现象。
现在要开示般若波罗蜜多,依据什么呢?中国的祖师们,也有独到的行解,但总不及印度菩萨的教授;因为对于佛法,印度学者,到底减少一层文字上的距离。印度的大乘学,也有好多学派。龙树,提婆菩萨所传的中观宗;无着,世亲菩萨所传的瑜伽宗,可说是二大派。这其中,龙树菩萨阐扬一切法性空的观慧,比较直接简要些,因为这是直依《般若经》系而作论的。如龙树的《大智度论》,就是《般若经》的广释。龙树的《中论》,《七十空性论》,《六十如理论》,《十二门论》,《回诤论》,《宝鬘论》等,以及提婆的《百 论》,公认为依《般若经》而作论,以发挥一切法空的法门。所以「般若」系的「诸经」,及龙树学系宗依般若的诸「论」,「于此」般若学的解行来说,可说是「最亲切」不过的!现在就依此来叙述;到末了,再附说大乘三系的特点,与怎样的融贯。
庚二
辛一: 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依俗得真谛,依真得解脱。
「诸佛」的教化,是「依二谛」而「为众生说法」的。二谛是:世俗谛,胜义谛;也简称俗谛,真谛。这二谛法门,为般若正观的要门。佛为什么说二谛?众生自身──身心,与众生相对的世间万有,都叫做法。在众生的心境上,物质是真实的物质,精神是真实的精神。每一法──物理的,生理的,心理的,都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所以能从中发见制御物质,修治身心,齐家治国的法则。这是看来确实如此的,一致公认;这一常识的世界,就叫做俗谛的。俗谛中,也有深隐的,浅显的,如木石等物质,是人人可见的;原子,电子,是经科学仪器才能发见的。如现生,是人人知道的;前生与来生,要有天眼才能明见的。虽有浅深不等,但都是庸常心识的知识。如佛说三界,六道,五蕴,六处,烦恼业苦等,也都是世俗谛的说明。
众生一向在俗谛心境中,现现实实,无可怀疑,也无可逃避。但这现实的,公认的,就是究竟的真相吗?不是的。在知识的进展中,发见了过去千真万实的,并不就是如此。如不可析不可入的原子,现在知道是电子集成的现象了。如青黄等颜色,现在知道是光波的不同了。在佛的正觉中,知道众生所经验的,世间的真实,是浮虚不实的(所以叫世俗);是由种种因缘而现为如此,并非一一法是真实有的。这可见,人人以为确实如此的认识,并不能体见世间的真相;反而显出了人人有愚蒙的障碍,非破除这迷谬的错误──透出常识的见地,不能明见世间的真相。这一理解,是佛法所共同的。所以佛法的修学,就是要从现实世间(俗谛)的正观中,发见其错误,不实在,去妄显真,深入到世间真相的体现。这究竟真相,名为胜义谛,因为是特殊体验的境地,而是圣者所公认的。般若,般若的修习,就是达成:依俗谛而见真谛,由虚妄而见真实,从凡入圣的法门。
说真谛,切勿幻想为离现实世间的另一东西。佛说二谛,指出了世俗共知的现实以外,还有圣者共证的真相。但这是一切法的本相,并非离现实世间而存在,所以非「依俗」谛,是不能「得真谛」的,这就是『即相显性』。为什么要这样的修学?因为众生──人类不能通达世间的真相,就不能与真理相应。因此起心动念,见于行动,语言,都不能契合真理。众生界──人类如个人,家庭,社会,国家,一切的纷乱苦难,都只是不与真理相应的悖理现象。个人的所以从前生到今生,今生去后世,流转生死而苦苦永续,也就是不与真理相应,无明妄执,错乱颠倒的成果。所以佛说二谛,教人修学依俗而得真的般若;得般若,就能「依真」谛的体见,豁破无明妄执,与胜义相应,也就能「得解脱」,更进而成佛了!
辛二: 世俗假施设,名言识所识。名假受法假,正倒善分别。
众生惯习的常识心境,似乎是实在的,所以隐蔽了真相。如能依此而了达为「世俗」的,「假」名「施设」的,就有向真实的可能了。这所以是世俗的,因为他是假施设的,假施设,或译为『假名』。这不是说没有,也不是指冬瓜话葫芦的乱说一通。这是说:我们所认识到的,是依种种因缘,种种关系而成立的。这不是实体的,所以是假;依因缘而成为这,成为那,所以叫施设。假而施设为这为那,就叫做假名,假名就是常识中的一切。约认识的心来说,这是「名言识所识」知的。当一个印象,概念,显现在我们的心境时,就明了区别而觉得: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与我们的语言称说对象相同,所以叫名言识,就是一般世俗的认识。如大人,是善了名言的;认识分明,又能说得清楚。如婴孩,畜生,只要他有认识,虽不及大人分明,也还是觉到这是什么的;虽不能说什么,却能知道这是什么。当然,知道的并不太多,错误的也多。我们的根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还有意识,都是这样的认识。这都是依惯习的心境而来;世间以为如此,就以为如此的。在这不寻求真相的世俗共认的基本知识上,发展为世间的一切知识。如一一的寻求究竟相,那世俗知识就不能成立了。
世俗假施设的,也有易了与不易了的差别,可分为三类:一、「名假」;二、「受」假;三、「法假」。名假是浅显而易了的。如想到人,说到人,有以为就是那个人,名与义合一,不知道这是名义相应假施设。如不称他做人,不想他做人,他还是他,并不因不想不说而没有了。可见名与义是不一定相应的;知道这,就破除以名为实的执着。受假,玄奘译作取假。如那个人,这个屋,这些复合物,当认识时,总以为:这虽不一定叫做什么,但那个,这个,到底是实在的。不知道这是假施设的。如人,通俗的说,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等所和集而成;如屋,是木,石,土,金,人工等和合而成。如分析起来,离了这些因素,就没有这个,那个的实在体了(但不是没有假施设的这个那个)。为什么叫受假?因为这是种种因缘摄取而成的一合相。知道了这,就破除以复合物为单元,如从前以原子为实体等执着。法假,是分析到不失自性的,也就是人生宇宙的基本因素,如现在所知的电子等。但这还是假施设的,因为他还是可变化的。在现实时空中,成为那个特有的因素,如电子,不能说不是关系所决定的。离了因缘,他并不能自己如此,所以也是假施设的。这是最难破除的,为众生执实的最后据点。般若的正观,就是以般若观,『先破坏名字波罗聂提(假的梵语)到受波罗聂提,次破受波罗聂提到法波罗聂提,破法波罗聂提到实相中』(57)。三假应善巧学习,勿以为一切是假施设,而不再辨别一切了。
在世俗的假施设中,又有「正」与「倒」二类,也是应该「善」巧「分别」的。如白天,与人相见,说话做事,是一类;梦中与人相见,说话做事,又是一类。白天的人事活动,是现实时空中的事实,是别人所可以证知为实在的。世俗法中,这是被认为实在的,名为正世俗。但梦境,只是个人的梦境;在世俗法中,也可知是虚妄不实的。这类倒世俗,有是境相的惑乱,如插笔入玻璃水杯中,见笔是曲折的。如眼有眚翳,见到空花乱坠,这是根的惑乱。如心有成见的,所有错误的见解,是识的惑乱。这在世俗名言识中,也是能了解为 惑乱的,虚妄不实的。但一般正常的心理,生理,物理现象,如法假等,在名言识中,即难于解了他是惑乱的,虚妄不实的。这要般若正观,才能知道是世俗的假名。所以佛每以倒世俗──如水中月,梦境,空花等的虚妄惑乱,喻说正世俗的惑乱不实。如不知这一不同,多少知道一些倒世俗的惑乱不实,知道空花等『易解空』,不能以正世俗为境而观照『难解空』,是不能通达世间真相的。
辛三
壬一: 自性如何有?是观顺胜义。
佛于众生名言识中,指出一趣向于胜义的观慧。这是有漏的名言识,但是顺于胜义,而不顺世俗的。名言识是随顺世俗共许的,并不因为推求究竟是什么,得到了究竟而后成立的。虽然知识进步,都有探求究竟的倾向,但总是依世间公认──『自明的』,或称『先天的』。在这种独断,不求究竟的基石上,而构成认识,成为行动。例如说:船在某日某时某分,在东经几度几分遇险。时间本身,并无某时某分;地球自身,也找不到东经几度几分。但在世俗公认的假设上,知道什么时候,船在某处,大家才设法营救他。又如现代科学家,以为地球从太阳分出,从无生物而生物,植物而动物而人类,建立起竖的进化序列。但对于为什么而有这些物质,物质是依何而成立,最先的或究竟的,也并没有追究到底。如问到底,一切学问就难以成立。又如哲学家,推求假设为:宇宙的本元是物的,生的,心的,或多元的。认为宇宙本元那个东西,并不是从寻求究竟而得到,其实是从世间现象的物理,生理,心理,经自己的设计精制,看作宇宙本元,推论为应该这样而已。世俗的认识与行为,都是这样的,本不依于推求得究竟而成立。如树是我栽的,到底什么是我,并不要加以考实,世俗就认为树是我栽的了。这些知识是不彻底的,含有相对的矛盾特性。这不妨成为世俗的知识;众生一直在这样的心境中,以为是真实的,但实从来不曾达到究竟的真实。现在,胜义谛是究竟真实的体验;依世俗事而作彻求究竟「自性」的观察,观察他「如何」而「有」。这种「观」察,名为「顺」于「胜义」的观慧。从前后延续中,观察什么是最先的,最先的怎么会生起?从彼此相关中,观察彼此的绝对差别性是什么,怎会成为彼此的独立体?约受假来说,观集微成着,那不能再小的,到底是什么?这是怎样的存在与生起。如以为宇宙的实体是同一的,观察这同一体是什么,是怎样的存在?一体怎能成为差别?这名为寻求自性,自性是自体,是本来如此的,自己如此的,永远如此的;最小或最大的,最先或最后的。这并不预存成见,想象有个什么,而只是打破沙锅问到底,追求那究竟是什么。这虽是名言识,却是一反世俗知识的常途,而是顺于胜义的观察,趣入胜义的。所以世俗事相,经论说得很多,而胜义观慧──从闻而思而修,专是观察自性而深入究竟。这才能彻破众生的根本愚迷,通达世间的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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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乘不共法(接上)
壬二: 苦因于惑业,业惑由分别,分别由戏论,戏论依空灭。
胜义观,是寻求一切法的自性,而依之悟入胜义的。这一正理的观察,为解脱的不二门。解脱的是「苦」,苦是众生的身心自体,以触对一切而引起的忧苦。众生为什么是苦?为什么在生死中轮回?上面已讲过,这是「因于惑业」。「业」依惑而起;「惑」是无明──我我所见为主的烦恼,经说『无明,不正思惟』为因(58),就是「由」不如理的虚妄「分别」而起。为什么众生的心识,总是妄「分别」而不能如实知呢?这是「由」于「戏论」。什么叫戏论?妄分别是不离境相而现起的,妄分别生时,直觉得境是实在的,这似乎是自体如此,与分别心等无关的。这不只是妄分别的错觉,在凡夫的心境中,那个境相,也确是现为这样的。这是错误的根本来源,是不合实际的。为什么?如认识到的,确是实在的,是自体如此的,那与经验的事理,全不相合;也就是世俗的,出世的一切,都不能成立了!那并不如此而现为如此的「戏论」,分别心── 名言识是不能知道他是错误的。如以寻求自性的正理观察,层层披析,要他还出究竟的着落,就显出是并无真实自性的。一切法无自性,就是一切法的真相了。所以,「依」于寻求自性不可得的「空」观,不断修习而能够「灭」除。戏论灭了,妄分别就失却对象而不起。分别心息,就是般若现前,当然不再起惑造业,不再苦体相续而解脱了。圣者的解脱,是依空为观门而得到。佛说空无相无愿为三解脱门,理由也就在此。
庚三
辛一
壬一: 诸法因缘生,缘生无性空;空故不生灭,常住寂静相。
分别心所现起的,有实在感的境相,为什么知道是戏论,与实际不相符合呢?因为如一切是实在的,就与现实经验不相符,而且怎么也不能证实他是实在的。关于这,佛开示『缘起法』,说明了「诸法」──外而器界,内而身心;大至宇宙,小到微尘,都从「因缘生」的。换句话说,不论是什么,都不是自己如此,而是为因缘关系所决定的。也就是,一切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的。我们如离了这现实经验的一切,因果法则,那就什么也无从说起,更不要说论证诸法的真相了。一切从因缘生的,无论是前后关系的因缘生,或同时关系的因「缘生」,就可知诸法是「无性」的。无性,就是无自性。自性,这一名词,有自有自成的意义。实在的,应该是不依他而自有的,也应该是独存的。因为,如依他因缘,就受因缘所决定,支配,不能说自己如此,与他无关了。实有而自有的,独存的,也应该是常在的。因为,离去了因缘,就不能从自体而说明变化。假使说:自身有此变化可能性,那自身就不是单一性的自体,而有相对的矛盾性,这应该是因缘所起,而不是自性有了。观一切法是缘起的存在,所以不能是自有的,独存的,常在的,也就决非如分别心所现那样的实在性。无自性而现为自性有,所以是戏论惑乱。是戏论有,也就可知是无自性的;无自性的,佛就称之为「空」。空与无,在中国文中也许有点类似,但梵文是不同的。无是没有;空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说自性不可得,无自性的。自性不可得的一切法,只是世俗的施设有 ──假名有,空是不碍于假名有的:空的,所以是假名有的,因缘生的;因缘生的假名有,所以知道是无性空的。缘起观,无性观,空观,假名观,是同一的不同观察,其实是一样的。所以说:『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59)。
依此观察:世俗假施设的一切,是这样的有了,无了,生了,灭了,前后延续,展转相关,成为现实的一切。透过无性空而深观一切法的底里时,知道这是无性的假有;有无,生灭,并没有真实的有无,生灭。尽管万化的生生灭灭,生灭不息,而以「空」无自性「故」,一切是假生假灭,而实是「不生灭」的。一切法本来是这样的不生不灭,是如如不动的「常住」。这不是离生灭而别说不生灭,是直指生灭的当体──本性,就是不生灭的。因此,世相尽管是这样的生灭不息,动乱不已,而其实是常自「寂静相」的。动乱的当体是寂静,也不是离动乱的一切而别说寂静的。这样,依缘起法,作寻求自性的胜义观时,就逐渐揭开了一切法的本性,如经上说:『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盘』(60)。
壬二: 法不自他生,不共不无因;观是法空性,一切本不生。
一切无自性空的胜义观,菩萨是广观一切的;以无量的观察方便,通达无自性的。如概略的说,可摄为二大门:法空观,我空观。法,是以法假为主,摄得受假名假;我,是受假中的一类,就是身心和合而成个体的众生。法空的观门,最扼要的,是观四门不生。法是有的,凡夫执着为实有,否则就是实无。佛开示生灭无常观,这只是从无而有,有已还无的生灭现象。但有些以为:有法的实生实灭。这不但不因生灭而解了世俗假名,反而执着生灭的实自性,这恰好违反了法空的不生灭性。所以大乘法以因缘不生为要门,遣除凡夫,外道,有所得小乘与大乘的妄执,而显示佛法的真义。
众生执为实有性的法,是有的,也就是生的。这到底是怎样的生起?怎样而有呢?说到生,不外乎有因缘生与无因缘生二类。有因缘生的,又不出自生,他生,共生三类──一共四门。自生,是自己生成的。他生呢,依他而生起,生起的是实有的。共生是:虽自体自有,但要其它的助缘,才能生起。解说起来,虽各派的异说众多,但总不出此四门,所以就以四门来观察。
以正理观察起来,凡是实有自性的「法」,四生都不可能。一、「不」可能「自」生的:自生是自己生起自己的意思,自体既已经存在,就是已生起;说自体又再说生起,是思想的矛盾!试问:没有生起的自体,已生起的自体,有没有不同?如有些不同,那末生起的是存在,未生的应该是不存在了。未生时的自体,如不存在,那怎能从不存在的自己而生起自体?如未生的自体已经存在,那对生起的来说,既有所不同,就不再是自体了。假如说:未生的自体,已生的自体,毫无不同,那就应该没有生与未生的差别了。而且,自体能生自体,生起了还是那样的自体,那就应该再生起自体,而犯有无穷生的过失。二、也不可能是「他生」的:没有生的时候,如没有自体,就没有与他相对的自;没有自,也就不能说是他了。自他的意义都不成立,又怎么说生呢?如真的是他,是别有自性的他,他是不能生自的,如牛不生马一样。有以为:佛法说『因缘生』,『依他起』,不也就是他生吗?如执为自相有,自性有的他生,是应该破斥的。但佛说因缘生,缘生是无自性的,所以不能说自相有。因缘与所生法,都不是别有自性的,所以依世俗而假名为他,而决非与自体对立的他自体。三、也「不」是「共」生:共生是自生与他生的综合。如分别起来,自生不成立,他生不成立,自生他生都不成,那共生又怎么可能呢?如甲盲不能见物,乙盲也不能见物,二盲合作,又怎么能见物呢?四、更「不」能是「无因」生的:现见世间是有因果关系的,如说无因无缘,那就一切都不成立了!善恶,邪正,也不成立了!如无因而生,那十恶五逆的,也许会生天或成佛了,这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总之,凡以为法是实有性的,那就不出四门,而结果都是不能生的。但生是世间的现实,所以一切法决非自性有的。由于自性有,自性生的不成立,所以知道是缘生,是假施设有。依缘生假名而「观是」无性的,是「法空性」,也就能通达「一切」法「本」来「不生」了。如经说:『若从缘生即无生,于彼非有生自性』(61);『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62)。
辛二: 我不即是蕴,亦复非离蕴,不属不相在,是故知无我。
次略说我空观。我有二:一、补特伽罗我;二、萨迦耶我。补特伽罗,译义为数取趣,是不断在生死中受生的意思。无论是自己,别人,畜生,都有身心和合的个体,都可说有世俗假我的(受假)。但众生不能悟解,总以为是实体性的众生在轮回,就成为补特伽罗我执。萨迦耶,是积聚的意思。在自己的身心和合中,生起自我的感觉,与我爱、我慢的特性相应,与他对立起来(名假)。这是根本没有的妄执──萨迦耶见。对人,有补特伽罗我执;对自己,有补特伽罗我执,更有萨迦耶见的我执。
众生的世俗心境,都是执我的(俱生我执)。但这是直觉来的,极朴素的实我,到底我是什么,大都不曾考虑过。这到了宗教家,哲学家手里,就推论出不同样的自我来(分别我执)。但作为生命主体,轮回实体的我,一定认为是实有的;这是与他对立而自成的,轮回而我体不变的。实有(实),自有(一),常有(常),为自我内含的特性。这与执法有自性的自性,定义完全一样。所以约法说无自性,约众生说无我,其实是可通的。所以说为法无自性空,我无自性空,又说为法无我,人(补特伽罗)无我。可是萨迦耶我执,又在这实,一,常的妄执上,进而说乐。觉得自身为独立的,就觉得是自由自在的。从我(妄执)的本性说,我是乐的;从我所表现的作用说,是自我作主,由我支配(主宰,是我的定义)的权力意志。所以萨迦耶我,是以主宰欲而显出他的特色。不过,如通达无自性,通达实,一,常的我不可得,主宰的自在我,也就失却存在的基石而遣除了。这些,是观我空所必应了达的意义。
从凡情所执的我来说,不外乎『即蕴计我』,『离蕴计我』二类。然以正理观察起来,自性有的「我,不」能说「即是」五「蕴」的。我到底是什么?一般所说的:我走,我拿,我欢喜,我想象,我作为,我认识,都是不离身心 ──五蕴的。所以一般的我执,都是执蕴为我的。但五蕴是众多的,生灭无常的,苦的,这与我的定义──是一,是常,是乐,并不相合。如真的五蕴就是我,那就不成其为我,要使大家失望了。一般宗教家,经过一番考虑,大都主张离蕴计我,认为离身心──五蕴外,别有是常,是乐,微妙而神秘的我。但以正理推求,也决「非」是「离蕴」而有我的。因为离了五蕴,就怎么也不能形容,不能证明我的存在,不能显出我的作用。怎么知道有我呢?众生的执我,都是不离身心自体的,并不如神学家所想象的那样。有的固执离蕴有我,又另为巧妙的解说。有说是相属的:以为五蕴是属于我的,是我的工具。我利用了足,就能走;利用了眼睛,就能见;利用意识,就能明了认识。有说是相在的:如我比五蕴大,五蕴就在我中,如五蕴比我大,我就存在于五蕴中。这既然都是离蕴计我的不同解说,当然也不能成立。所以,「不」是相「属」的,也「不」是「相在」的。相属,如部下的属于长官;相在,如人在床上。这都是同时存在,可以明确的区别出来。但执相属,相在的我执,如离了五蕴,怎么也不能证明为别有我体,所以都不能成立。经这样的观察,「故知」是「无我」的,并没有众生妄执那样的我体;我不过是依身心和合相续的统一性,而假名施设而已。我执本不出这二类,后来佛法中的犊子部等,执有『不即蕴不离蕴』的不可说我,这是误解世俗的施设我为自相有,『执假为实』的分别妄执。
辛三: 若无有我者,何得有我所?诸法性尚空,何况于彼我!
我空与法空,在般若经论中,常常是互相证成的。我空,所以法也是空的;法空,所以我也是空的。依此,「若」了达众生而「无有我」,那「何得有我所」法呢?我所,是我所有法,我所依法。如我的身体,我的财产,我的名位,我的国家……凡与我有关,而系属于我的,就是我所有的法。又如我是受假,是取身心而成立的。所以,如五蕴,六处,六界,六识等,都是我所依的法假。我所有的,我所依的,都是法。无我,就没有我所,所以我空也就法空了。反之,「诸法」的自「性」,似乎是真实的,「尚」且是「空」的,「何况」那依法而立的「我」?这更不消说是空的了。
本颂,含有非常的深义,惟有大中观者,才能如实的开显,贯通。这是说:佛在声闻法中,多说无我;明说法空的不多。因此在佛法的流传中,就分为二派:西北印度的一切有系,以为佛但说无我,法是不空的(如毘昙家)。中南印度的大众系中,有说:佛说我空,也是说过法空的(如《成实论》)。大乘佛经,不消说,是说一切法性空的。但对于我空及法空,如从有部系而来的瑜伽宗,就以为小乘但说我空,大乘说我法二空。中观宗近于中南印的学派,所以认为小乘有我法二空,大乘也是我法二空。今依龙树论而抉择贯通。
『小乘弟子钝根故,为说众生空。……大乘弟子利根故,为说法空』(63)。『不大利根众生,为说无我;利根深智众生,说诸法本来空』(64)。大小乘经,确是明显如此的。但这不能说声闻弟子没有法空,因为,『若了了说,则言一切诸法空;若方便说,则言无我。是二种说法,皆入般若波罗蜜相中。以是故佛经中说:趣涅盘道,皆同一向,无有异道』(65)。这明白说破了:众生空的无我与法空,只是说明的显了一些,或含浑一些,其实都是般若正观,一乘一味的解脱道。所以说:『我我所法尚不着,何况余法?以是故,众生空,法空,终归一义』(66)。这是说:能得无我我所的,一定能通达法空。因为观空的意义,都是无自性。观我无自性而达我空,如以此去观诸法,法当然也是空的。不过,『声闻者但破吾我因缘生诸烦恼,离诸法爱,畏怖老病死恶道之苦,不复欲本末推求了了,破坏诸法,但以得脱为事』(67)。这就是急求证悟,直从观无我我所入手,不再去深观法性空了。但这是不去再深求(佛也不为他说法空),而决不会执法实有的,如『若无众生,法无所依』(68);『无我我所,自然得法空』(69)。这样,声闻的无我,是可以通法空,而不与法空相违反的。依《中论》「观法品」的开示,虽广观一切法空,不生不灭,而由博返约的正观,还是从无我我所悟入。这正是生死的症结所在,出世的解脱道,决不会有差别的。不过根机不同,说得明了或含浑些,广大或精要些而已。
这样,凡是通达我空的,一定能通达法空;可以不深观法空,不开显法空,而决不会坚执自性有而障碍法空的。如执法实有,那他不但不解法空,也是不解我空的;不但不除法执,也是不除我执的。所以经上说:『若取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若取非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70)。龙树论也说:『若见阴不实,我见则不生。由我见灭尽,诸阴不更起。……阴执乃至在,我见亦恒存』(71)。谁说声闻圣者,知我空而说一切法实有呢?不解法空,不离法执,谁说能离我执呢?这可以推知:佛说本来一味,只是浅者见浅,深者见深,浅深原是一贯的,到了偏执者手里,才分为彼此不同的解行。
庚四
辛一: 惑业由分别,分别由于心,心复依于身,是故先观身。
空,是要观众生与一切法都是性空的。龙树继承佛说的独到精神,以为初学的,应先从观身下手。这有什么意义呢?因为生死是由于惑业,「惑业由」于「分别」,这已如上面说过。此惑乱的妄「分别」,是「由于心」。从人类,众生能发心学佛的来说,「心」又是「依于身」的。从依心而起惑造业来说,佛法分明为由心论的人生观;重视自心的清净,当然是佛法的目的。然心是依于身的,此身实为众生坚固执着的所在。贪爱喜乐阿赖耶,所以生死不了;而阿赖耶的所以爱着,确在『此识于身摄受藏隐同安危义』(72)的取着。人类在日常生活中,几乎都是为了此身。身体是一期安定的,容易执常,执常也就着乐着净,这是众生的常情。反而,心是剎那不住的,所以如执心为常住的,依此而着乐着净,可说是反常情的。这只是神学与哲学家的分别执,论称为『如梵天王说』(73),也就是婆罗门教的古老思想。所以,如众生专心染着此身体,是不能发心,不能解脱的大障碍,「是故先」应该「观身」。佛说的道品,以四念处为第一,称为一乘道。四念处又以观身为先,观身不净,观身为不净, 苦,无常,无我,就能悟入身空。对身体的妄执爱着,能降伏了,再观身心世界的一切法空──无我无我所,就能趣入解脱。佛法中,有的直捷了当,以心为主。理解是唯心的;修行是直下观心的。这与一般根性,爱着自身的众生,不一定适合。因为这如不严密包围,不攻破堡垒,就想擒贼擒王;实在是说来容易做来难的。自身的染着不息,这才有些人要在身体上去修炼成佛呢!
辛二: 无我无我所,内外一切离,尽息诸分别,是为契真实。
大乘行者,以「无我无我所」的正观,观察「内」而身心,「外」而世界,知道这「一切」都是似有真实而无自性的。观我无自性,名我空观;观法无自性,名法空观。由于空观的修习成就,能「离」一切法的戏论相,也就不于一切而起我我所执。因此,「尽息」所有的「诸分别」,无漏的般若现前。所以说:『诸法不生故,般若波罗蜜应生』(74)。又如说:『语言尽竟,心行亦讫。不生不灭,法如涅盘』(75)。现证的般若现前,就是「契」入一切法的「真实」相;这名为空性,法性,法界,真如等,都只是假立名言。这实是超脱一切 分别妄执,超越时空性,质量性,而证入绝待的正法。
同样的无我无我所,那二乘与佛菩萨有什么分别呢?悟入『无分别性』,依《华严经》「十地品」说:这是二乘所共得的(76)。《般若经论》也说:『二乘智断,即是菩萨无生(法)忍』(77)。但菩萨有菩提心,大悲心,回向利他,以本愿力广度众生,这怎能与二乘无别!这是说,大小乘以愿行来分别,不以慧见来分别。虽说同证无分别法性,也有些不同。声闻于一切法不着我我所,断烦恼障。而菩萨不但以我法空性慧,证无分别法性,断烦恼障,更能深修法空,离一切戏论,尽一切习气。得纯无相行,圆满最清净法界而成佛,这那里是二乘所及的呢?
辛三: 真实无分别,勿流于邪计!修习中观行,无自性分别。
现证的般若,名无分别智;证悟的法性,名无分别法性。在修习般若时,经中常说:不应念,不应取,不应分别。证悟的且不说,修习般若而不应念,不应取,不应分别,那怎么修观──分别,抉择,寻思呢?这也难怪有些修持佛法的,劝人什么都不要思量,直下体会去。也难怪有些人,以无观察的无分别定,看作甚深无分别智证了!所以无论是无分别智证,无分别的观慧,「真实」的「无分别」义,应善巧正解,切「勿」似是而非的,「流于邪」外的「计」执,故意与佛说的正观为难!要知无分别的含义,是多种不同的,不能儱侗的误解。如木,石,也是无分别的,这当然不是佛法所说的无分别了。无想定,心心所法都不起,也是无分别的,但这是外道。自然而然的不作意,也叫无分别,这也不能说是无分别慧。因为,无功用,不作意的无分别,有漏五识及睡闷等,都是那样的。又二禅以上,无寻无思;这种无寻思的无分别,二禅以上都是的,也与无分别慧不同。所以慧学的无分别,不是不作意,不寻思,或不起心念等分别。那到底是什么呢?「修习中观行」的无分别,是以正观而「无」那「自性」的「分别」;从自性分别不可得,而入于无分别法性的现证。
自性分别,是对于非真实而似真实的戏论相,着相而以为自性有的。上来已一再说到,自性有,是我我所执的着处;如起自性分别,就不能达我法空,而离我我所执了。所以,应分别,抉择,观察,此自性有是不可得的,一丝毫的自性有都没有,才能尽离自性有分别。离此自性有分别,就是观空──无自性分别。分别,不一定是自性分别,而分别自性分别不可得──空观,不但不是执着,而且是通向离言无分别智证的大方便!经说的不应念,不应取,不应分别,是说:不应念自性有,不应如自性有而取,不应起自性有的分别。不是说修学般若,什么都不念,不思,不分别。如一切分别而都是执着,那佛说闻思修慧,不是颠倒了吗?如无分别智现前,而不须闻思修慧的引发,那也成为无因而有了!
不过,在从修无分别观──观自性分别不可得,临近趣入无分别智证时,如着力于分别,抉择,也是障碍,所以经说不应念等。这名为『顺道法爱』,如食『生』不消化而成病(78)。这等于射箭,在瞄准放箭时,不可太紧张,太着意;太紧张着意,反而会不中的的。从前有人,写信给有地位的人,生怕错误,封了又开。这样的开开封封,结果是将空信封寄了去,成为大笑话。所以,在观心成就,纯运而转时,不可再作意去分别,抉择。其实,这也还是不着相,不作意分别的意思。
辛四: 以无性正见,观察及安住。止观互相应,善入于寂灭。
想修学般若,契悟真实,先要对于一切是世俗假名有,自性不可得,深细抉择,而得空有无碍的坚固正见。假名有与无性空,是相成不相碍的。所以说:『宛然有而毕竟空,毕竟空而宛然有』。有极「无」自「性」的「正见」,而不坏世俗缘起有的一切,这就是闻思慧的学习。如定心没有修成,那还只是散心分别的观察。如修止而已得到轻安,已经成就正定,就可以不碍假有的空性正见,依定修观,入于修慧阶段。那时,以无性空为所缘而修「观察」,名『有分别影像』。观察久了,就以无性空为所缘而修「安住」──定,名为『无分别影像』(这是不加观察的无分别)。如安住了,再修观察;这样的止观杂修,都是以无性空为所缘的。观心纯熟时,安住,明显,澄净,如净虚空的离一切云翳一样。那时,『一切法趣空』,观一切法相,无一法可当情而住的,都如轻烟一样。修观将成就时,应缓功力,等到由观力而重发轻安,才名修观成就。以后,就「止观互相应」,名为止观双运。以无分别观慧,能起无分别住心;无分别住心,能起无分别观慧。止观均等,观力深彻;末了,空相也脱落不现,就「善入于」无生的「寂灭」法性。到此,般若──无分别智现前,如说:『般若波罗蜜,能灭诸邪见烦恼戏论,将至毕竟空中』(79)。又说:『慧眼都无所见』(80)。唯识学也说:无分别的真见道,是离一切相的,从凡入圣的毕竟空慧,为印度大乘学者所公认。这与末世的拟议圆融,不知重点突破的方便,不可并论!
庚五: 善哉真般若!善哉真解脱!依无等圣智,圆满诸功德!
般若波罗蜜多,已约略说明进修的方便。这是超凡入圣的不二门,所以特为赞叹。「善哉」!这是佛所觉证,佛所开示的「真般若」!不但不是凡夫外道的智解,也不是有所得小乘与大乘学者的相似慧。从凡情而点出生死的症结所在,给予根本的重点突破,这是不共世间的特法。法性空义,所以是甚深难见,非世间学者所能梦想到的。因此,这是可赞叹的。「善哉」!善哉!这才能得「真解脱」,而不像外道愚夫,或以生天为解脱,或以深定的境界为解脱。经上说:『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81)。共声闻的涅盘德,不共二乘的大菩提德,都是「依」此「无」与「等」伦的「圣智」,才能「圆满诸功德」。所以说:般若波罗蜜多,是诸佛甚深的法宝藏。如学佛而不进修这一法门,不真是如入宝山而空回吗!
己三
庚一: 法性本无二,随机说成异。了义不了义,智者善抉择。
解脱生死,成佛,都是依现证「法性」而成就的。法性──一切法的真实相,「本」来是「无二」无别,『遍一切一味相』。二乘,菩萨,佛,都是证入这同样的法性。经说『以无为法而有差别』(82),其实无为法说不上差别,只是依智证浅深而说差别。如虚空本无差别,因方器圆器,而说为方空圆空一样。佛是依缘起而觉证法性的,也就依缘起而开示法性。这虽本无差别,但在「随机」巧「说」时,不能不「成」为别「异」的教说。因为法性甚深,如依甚深义说,有些人不但不肯信受,而且还会诽毁。这样,佛就不能不有善巧的异说了。以大乘法来说,可条别为三大系,太虚大师称他为:法性空慧,法相唯识,法界圆觉。我也曾称之为:性空唯名,虚妄唯识,真常唯心。名称不同,内容大致一样。古代贤首宗,判大乘为:法相宗,破相宗,法性宗,也还是这大乘三系。这三系,有时会使人迷惑,不免有互相乖角的情形。因为都是以自系为了义,以他系为不了义的。如贤首宗,立宗于第三系,以法相,破相为权教,以自宗为实教。瑜伽宗(唯识宗),立宗于第二系(虚妄唯识),自称『应理宗』;而称第一系为恶取空者,第三系为此方分别论者(中国的佛教)。立宗于第一系之三论宗,自称『无所得大乘』,也不免有过分弹破余系的学者。这都是以自系为「了义」,以他系为「不了」义的。各有经典可证,也各有自称为了义的论证,所以是始终不易消解的论诤。这是有关于法性的,般若修证的,是不可以儱侗颟顸过去的!到底什么是了义不了义?到底谁是了义,谁是不了义?「智者」应「善」巧「抉择」,才能彻见佛法的真实宗旨,也明了佛说的方便大用。
关于法性般若,上来虽依般若经论而略为解说,如余系的学者读起来,是会不同情的;所以又不能不略说三宗。现在撇开后代学者的异见,直从根本经论中去求一消息。虽不一定尽合读者的口味,也还不致是自己的成见。
庚二: 诸法从缘起,缘起无性空;空故从缘起,一切法成立。现空中道义,如上之所说。
先说依《般若》,《中观》等经论的大乘性空唯名系。
首先要说明:印度的大乘教学(小乘也一样),都是要安立一切法的。善恶业果,生死流转的迷倒,是怎样而有的。这是极根本的理论,依着而开示人天善法。反过来,怎样的彻悟法性,断惑证真,成立三乘圣法。要从怎样的修习过程,达到涅盘与菩提的圆成。这实在就是苦集与灭道的二大门。这虽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完满通达的,而真正宏宣大乘佛教者,始终是不会忘失这些问题的。从经论的教证看来,大乘佛法的三系不同,主要在成立一切法的见地不同;最根本的是,业果怎样安立。
《无尽意经》说:显示世俗的,是不了义经;显示胜义的,是了义经。显示名句施设的,是不了义;显示甚深难见的,是了义。显示有我,是不了义;显示无我,空,无生,是了义的(83)。这也如《三摩地王经》等说(84)。这样,《般若经》,《中观论》等,深广宣说无自性,空,不生灭等,是了义教,是义理决了,究竟,最彻底的教说。依于这一了义的立场,一切我,法,都是世俗的,假施设的。从生死业果,到三乘道果,就是涅盘,凡是安立为有的,都是『唯名,唯假』的,名言识所成立的世俗有。如从胜义观察起来,一切是无自性而不能安立的。这就是『于无住本,立一切法』(85),而非从真如实相中去成立一切。这如《般若经》说:『世间名字故有须陀洹,乃至阿罗汉,辟支佛,诸佛;第一实义中,无知无得,无须陀洹乃至无佛。……六道别异,亦世间名字故有,非以第一实义。……第一实义中,无业无报』(86)。『我如幻如梦…… 佛道如幻如梦……我说涅盘亦如幻如梦。若当有法胜于涅盘者,我说亦复如幻如梦』(87)。这是一切如幻如化,唯是世俗假名施设的确证。
中观者贯彻了这性空唯名的深见,说色心,染净,世出世「法」,都是世俗假施设的(『亦为是假名』),是「从缘」而「起」的。这本是佛在《胜义空经》所说的根本立场。凡是「缘起」的,就是假名有,以胜义观察,一切是「无」自「性」而「空」的,没有一法可以安立的。但这不是说,无性空破坏了一切,不能成立一切法。反而如不是无性空的,是有自性的,那就是定有法。实有,自性有法,就不用从缘而起。这就未生的不能生,未灭的不能灭,凡夫决定是凡夫,不能成佛了!好在由于「空故」,是极无自性的,所以要「从缘」而「起」;依于因缘,「一切法」都可以「成立」。行善得善报,作恶的得恶报。迷着了流转生死,悟证了就得解脱。而且,以性空的缘起观一切法,所以不着生死,也不住涅盘,广行菩萨行而成佛。不空,什么都不能成立;空,一切都能成立,这如《中论》「观四谛品」,《回诤论》的坚决论证。如说:『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88)。『若谁有此空,彼有一切义』(89)。依无自性空相应的缘起义,立一切法。所以约世俗假施设说,是如幻而「现」的;约胜义无自性说,是「空」的。幻现不碍性空,性空不碍幻现。空假无碍,二谛无碍的「中道义」,为性空宗的了义说。这就是「如上」般若波罗蜜多中「所说」的。
庚三
辛一: 一切法无性,善入者能入。或五事不具,佛复解深密。
次说虚妄唯识系,以《解深密经》,《瑜伽论》等为宗依。玄奘所传的法相唯识,最能表达这一系的意趣。《般若经》被说为第二时教(小乘是第一时),《解深密经》是第三时教。无着传出《瑜伽论》,也是在龙树以后。所以,这一系经论,比般若经论要迟一些。
胜义,是一切法的究极真性,没有更过上的,所以胜义就是了义。这是中观论者,承《般若》,《无尽意经》而确立的见地。但《解深密经》以了义与深密(不了义)相对论:说得显明易了的,是了义;说得深隐微密的,是不了义。因此,在胜义谛中,又有深密与了义的分别。依佛说的《解深密经》去理解,胜义法空性,所以有深密与了义,是根机的问题。如经上说:『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盘。于是经中,若诸有情已种上品善根,已清净诸障,已成熟相续,已多修胜解,已能积集上品福德智能资粮。彼若听闻如是法已,于我甚深密意言说,如实解了。于如是法,深生信解;于如是义,以无倒慧如实通达。依此通达善修习故,速疾能证最极究竟』(90)。这可见,对于「一切法无性」的教说,像这类根机成熟的,已有「善入」甚深法性的能力,就能以无倒修慧,「能」证能「入」,也就不需要佛说《解深密经》了。但「或」有「五事不具」足的,对于一切法无性的教说,就有了问题。经上说:种上品善根,清净诸障,成熟相续,多修胜解,但还没有积集上品的福智资粮。这一类有情,有的听了,就觉得甚深甚深,虽能信仰,但不能解了。有的听了,虽能信仰,不能解了,却要照着自己的意见去解说。以为一切法无自性空,就是什么都没有(龙树称之为方广道人)。结果是对自己毫无利益,反而退失智能。从他听法的人,有的跟着他执着无见,有的就反对一切法性空教。还有,五事都不具足的,听了一切法无性空的教说,不信不解说:『此非佛语,是魔所说』(91)。正如龙树所说:『声闻五百部,……闻说般若诸法毕竟空,如刀伤心』(92)。对于这信而不解的,信而误解的,不信又不解的钝根,「佛」所以又说「解深密」经:『我依三种无自性性,密意说言一切诸法皆无自性』(93)。简单的说:依三无性,遣除遍计所执性,说一切法无自性。其实,缘起法──依他起性,寂灭法性──圆成实性,是有自性的。并非一切都没有,有的是非有,有的是实有。这才不信不解的,也不反对了。误解以为什么都没有的,也不误解了。有信而不解的,也可依着进修了。依经文的叙述去了解,在五事具足的,于一切法无自性空,能成立一切法,能修能证的根机来说,这还不是了义教吗?如根机不够,五事不具足,于一切法无自性空,不能成立一切法,或者破坏一切法,这才成为深密难解,而需要佛的浅显解释了。龙树论意也如此:如大海,人以为极深,而罗!7亩罗阿修罗王,站在大海里,水不过脐,这深个什么呢!又如山民听说盐能美味,就抓一把盐来吃,结果是咸苦不堪。盐能美味,这在一般人,是怎样的明白,而在无知的山民心里,却成为秘密难懂了。所以深与不深,密与不密,不在乎法的本身,而在乎听众的根机。这样,般若经等说一切法无性空,一切唯名唯假,对般若法会的根性来说,是究竟的了义教。不过在五事不具的根性看来,深而又密,这所以又要解释一番,浅显明了,能信能解,觉得这才是了义法门。
辛二: 或是无自性,或是自相有。
无着所传的瑜伽法门,依《解深密经》的显了说,站在五事不具的根性来说话。以为:一切无自性,一切假有,这是等于说什么都没有,是不能成立一切法的,所以应有假有无自性,实有自性的二类,『依实立假』才对。如说:『譬如要有色等诸蕴,方有假立补特伽罗;非无实事而有假立补特伽罗。如是,要有色等诸法实有唯事,方可得有色等诸法假说所表;非无唯事而有色等假说所表。若唯有假,无有实事,既无依处,假亦无有,是则名为坏诸法者』(94) 。这在《解深密经》中,就分世俗为二类:『云何诸法遍计所执相?谓一切法假名安立自性差别,乃至为令随起言说。云何诸法依他起相?谓一切法缘生自性』(95)。遍计所执相:『此由假名安立为相,非由自相安立为相,是故说名相无自性性』;而依他起是:『此由依他缘力故有,非自然有,是故说名生无自性性』(96)。所以这一系的根本立场:「或是无自性」的假有,叫做假说自性,遍计所执相。「或是自相有」的『实有唯事』,叫做离言自性,依他起性。因缘生法是自相有的,是一切法的缘生自性。或说为十八界性,界也就是自性不失的意义。这不是执着而实有性的,从因缘生时,就是这样自性有的,这与中观者看作戏论相,似有而实非有的见地,有着根本不同。至于依法而执为实有,是无自性的,那是二家公认的了。
依佛的教说来看,是毫无诤论的。五事具足的,于一切法无自性空,一切唯假名,了解得空是不碍有的,依空所以成有的,能成立一切法,也就能信解 而如实通达了。五事不具足的,以为一切空是什么都没有,空就是没有,这当然不能成立一切法,不免误解,那末依浅显明了的新解说,说有自相有的『实有唯事』,也就可以信解一切法空,而渐入佛道了!但后代的瑜伽学者,不能体解如来说教的意趣;不知弥勒无着的教说,是为了五事不具的根性而说。反而以为:不问根机怎样,非要依《解深密经》的了义说不可。这样,问题就来了。一、以为《般若经》的一切法空说,佛当然如实通达,但说得不明显,容易误会,所以非依《解深密经》的新解说不可。二、虽不敢指斥龙树,但解说为龙树的意思,与自己(解深密说)一样,反而坚决反对中观者──一切法性空,一切唯假名的了义说。甚至说:『不应共语,不应共住』(97),掀起宗派的斗争!假使能想起还有五事具足的根机,有『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的深见,那也许可以各适其机,各宏其道,而不必争执了!
辛三: 缘起自相有,即虚妄分别。依识立缘起,因果善成立。
「缘起」而「自相有」的,就是依他起性。依他起是一切缘起法,但唯识大乘是以唯识为宗,所以依他起是以「虚妄分别」为性的,也就是有漏识(众生从来没有无漏现行)。识有八种,但『根本分别』,为一切法所依止的,是称为『所知依』的阿赖耶识。「依」阿赖耶根本「识」为依,而「立缘起」所生的一切法。阿赖耶识,译为藏识,含藏有无量种子。依种子生起现行──七识及相应心所,根,尘,器世界;一切法生起时,又熏习成种,藏在阿赖耶识里。这样,阿赖耶识为种子性,一切「因果」都能「善」巧地「成立」了。唯识学者是以自相有立一切法的,所以因果也是自相有的。阿赖耶识为种子性,名为『分别自性缘起』。如眼识种子生眼识,耳根种子生耳根,贪种子生贪,青色种子生青色,黄色种子生黄色,有漏种子生有漏,无漏种子生无漏。什么种子生什么现行,什么现行又熏成什么种子。这种种子性,称为『亲生自果功能差别』,是自性生自性的因果观。不过自种子而外,还要其它的现缘,才能生果,所以叫依他起。这可见依自相有种子,生自相有现行的唯识因果观,与无自性空的因果观,是怎样的差别了!
辛四: 心外法非有,心识理非无。达无境唯识,能入于真实。
依虚妄分别识,种子生现行,现行熏种子的因果来说,「心外法」是「非有」的。众生直觉得外境实有,是客观存在的色──物质。甚至反省起来,心也好象是所对的境界。这是无始来的错乱妄执,由此而执我执法,都是遍计所执相的,是空无自性的。然假必依实,自相有而为一切假所依的「心识」,论「理」是「非无」的。如心识也没有自性,那就一切都不能成立了。识是虚妄的,但是自相有的。由于无始以来,心境相应,熏习成种子。所以识从自种子生时,那以识为性的境相种子,也就生现行,而现起能分别,所分别二相。好象是心境独立的,其实境不离心,以心识为性的。心外的境相虽没有,而不离心识的境相,也是有的,从自种子生的(这名为性境;如依心识的想象妄执而成的,才是没有的)。所以依他起的一切因果,都能成立,不过说一切以识为性吧了!这都是自相有的,不可说是空无自性了。
依唯识而成立因果,也就依唯识而立迷悟。众生不了解外境是唯识的,是颠倒错乱,为执我执法的根源。因妄执,起烦恼,造业,这都熏习在阿赖耶识里。业种成熟时,随业受报,阿赖耶识就名为异熟识,成为生死轮回的主体了。反之,如依观而通「达」实「无」外「境」,是无自性的,是「唯识」所现而立的,这就能于依他起而知遍计所执空。如境相空不可得,虚妄分别识也就因失去对象而不生。境无所得,识也就无所得,就「能」悟「入于」唯识「实性」──空相,真相。真实性是依他起自性离执所显的,所以也不能说是空的。如说:『唯所执,依他,及圆成实性;境故,分别故,及二空故说』;『依识有所得,境无所得生;依境无所得,识无所得生。由识有得性,亦成无所得;故知二有得,无得性平等』(98)。
识有所得,有自相,依此而成立因果,迷悟,为虚妄唯识系的要义。这对于五事不具的根性,真可说是善巧极了!而且依实立假,本是小乘一切有系的根本立场。一切法的实有性,十八界的实有性,以唯识义来解说,这对于摄化小乘有宗而向于大乘一切法空性的教说,不能不说是佛菩萨的难思方便!
庚四
辛一 或以生灭法,缚脱难可立,畏于无我句,佛又方便摄。
再说真常唯心系。这是依如来藏──如来界,众生界,自性清净心等为本依的。如《如来藏》,《胜鬘》,《楞伽》等经,《宝性》,《起信》等论说。在印度及中国,这一系的宏扬,是比般若经论迟一些。
中观者依彻底的我法无自性(无我)说,缘起是如幻的生灭,与无常无我的法印相合。唯识者依自相有的立场,说一切法是生灭无常的;种子六义中,第一就是『剎那灭』。对于没有补特伽罗我,也是彻底的(小乘说一切有及经部,也与唯识相近)。但这在称为『附佛法外道』,及神教徒,是极难信解的。没有我体,怎么会有轮回?剎那生灭,那前生与后生,又怎样连系?这是佛法中的古老问题,如说:『我若实无,谁于生死轮回诸趣』(99)?《楞伽经》说:『阴界入生灭,彼无有我,谁生?谁灭?愚夫者依于生灭,不觉苦尽,不识涅盘』(100)。大慧菩萨这一段问话,就是代表了一般愚夫──觉得无常无我,不能成立轮回,也不能成立解脱。在愚夫的心想中,一切是生灭的,生灭无常是苦的,那就不能发现尽苦得乐的希望了!这似乎非有常住不变的我才成。所以佛法内,佛法外,都「或」有这一类众生,「以」为「生灭法」,对于系「缚」生死与解「脱」涅盘,都是「难可」安「立」的。这类众生,佛说是「畏于无我句」的,就是听了无我,而怕系缚解脱不能成立,死后断灭而畏怯的根性。对于这,「佛又」不能不适应他们,以善巧「方便」来「摄」化了,这就是如来藏法门。
如来藏说,佛说的经典不少,会使人生起一种意解:在生死众生,或众生心中,有如来那样的体性存在,而具足智能德相,或说相好庄严的。这与印度的神我说,很接近。所以西藏的觉囊巴派,就依十部大乘经──如来藏说教典,成立神我体系的大乘佛教。中国也有这一类,以真我的体验,作为最高的法门。好在佛知道众生愚痴,预先在《楞伽经》里,抉择了如来藏说的真意义。这是摄化计我外道,而实际与大乘法空性,是一脉相通的。
辛二
壬一: 甚深如来藏,是善不善因。
大慧菩萨所代表的众生,要求生死轮回的主体,本有涅盘佛体,佛适应这类根性,所以说如来藏。如说:『如来藏是善不善因。能遍兴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儿,变现诸趣。……自性无垢,毕竟清净』(101)。如伎儿的变现诸趣,可说是轮回主体。自性无垢,毕竟清净,就开示了佛身与涅盘的本有,这如一切如来藏经广说。
如来藏是「甚深」的,如来彻底体证,了了明见;其它利根深智的大菩萨,才能分证。为什么叫「如来藏」呢?圆满究竟的佛,在众生因地,可说本来就成就了的。如说:『如来藏自性清净,转三十二相,入于一切众生身中。如大价宝,垢衣所缠。如来之藏,常住不变,亦复如是;而阴界入垢衣所缠,贪欲瞋恚不实妄想尘劳所污』(102)。所以如来藏可解说为:含摄如来一切功德,而主要是为杂染法所覆藏。因此,如离了烦恼藏,如来藏也就名为法身了。以如来藏为轮回解脱的主体来说:『即此法身,过于无边烦恼所缠,从无始世来,随顺世间,波浪漂流,往来生死,名为众生』(这就是《楞伽》的『譬如伎儿变现诸趣』);『众生界即法身,法身即众生界』(103)。众生与佛,平等无差别。所以在众生叫众生界,在菩萨叫菩萨界,在如来叫如来界。这一法门,在外表上,与印度的吠檀多哲学,大梵(法身)小我(众生界),是非常类似的。
依如来藏,成立生死与涅盘,众生与佛,所以说:「是善不善因」,就是为不善的生死杂染因,也为善的清净佛果因。但因是多种多样的,如唯识学有十因,有部立六因,这到底是怎样的因呢?有些学者,受到一本万殊──从常无而生妙有的玄学影响,以为:善与不善,是如来藏所本具的,以如来藏为体的,从如来藏所生的。关于这,这里不能多说。总之,印度的如来藏为因,是自有意义的。如《胜鬘经》说:『如来藏离有为相,如来藏常住不变,是故如来藏是依是持是建立;世尊!不离不断不脱不异不思议佛法。世尊!断脱异外有为法,依持建立者,是如来藏』(104)。这样的文句,《无上依经》,《宝性论》,都是一样的。是依是持是建立,这就是因;是增上缘,能作因。例如四大能造造色,决非以四大为体而发生造色,是依『生、依、立、持、养』──五因而说造;是说不离四大,而造色才可以生起(《楞伽经》的『如遍兴造一切趣生』,也是这样的造)。五因中的依、立、持──三因,也就是经说的『是依是持是建立』了。所以,善与不善,依如来藏而有,而不是以如来藏为体,从如来藏生出来的。为什么如来藏可以为因──依持建立,就因为是常住不变的。尽管轮回诸趣,解脱涅盘,如来藏是常住不变的,为这一切所依止的。有了常住不变的,那些听说无常无我,而怕轮回与解脱无着落的,也就可安心了。如来藏为依止因,可以举例解说。如太阳,乌云,依止虚空而有,与虚空不相离。但太阳与乌云,并不是以虚空为体,也决非从虚空生出来的!如来藏为生死涅盘因,也就是这样。
如来藏怎样的为不善因?无始以来,就有那些与如来藏不相应的,相离的有为法──阴界入,贪瞋痴等无边烦恼,都依如来藏而有;如灰尘的依明镜而有一样。有了这些,生死杂染就流转不息了。这些都是依如来藏而有的,所以说:『依如来藏故有生死』。怎样为善因呢?无始以来,就有那些与如来藏相应的,不可说异,不可分离的不思议佛法,也依如来藏而有;这就是佛性了。但这与如来藏相应而不异的,为什么不说生,而说依呢?第一,这是无为法,不可以说生。还有,如有漏种子,在阿赖耶识中,是不可说有别异的。但只能说从赖耶中的有漏种子,生有漏现行,不能说从阿赖耶识生。如说一切从阿赖耶识生,就有一因多果的过失了。所以说不异不离,也不能就说是一。同样的,众生本具的,能为无漏清净德性因的,与如来藏不能说有别异的,也只能说『依如来藏』,为依为持为建立。总之,佛是说有『常住不变』的如来藏,为善与不善所依,而一切法都能成立。
壬二: 无始习所熏,名为阿赖耶。由此有生死,及涅盘证得。
佛说如来藏,主要是以常住不变,自性清净的法体,作为生死与涅盘的所依。如来藏在阴界入中,也就是在众生身心中,所以如来藏说,不一定与唯识的阿赖耶识相结合。但是,众生是一切由心的;阿赖耶识是所知依的根本识,所以自然地形成:依如来藏而有阿赖耶识,依阿赖耶识而有一切法的思想体系。自性清净的如来藏,在阿赖耶识(阿赖耶识是一切法的根本或中心)深处,所以到了《胜鬘经》,如来藏也就被称做『自性清净心』,与心性本净说相合,展开了真心论的思想系。但这是真实心,是核心,心髓的心,切勿误作一般的心。
《阿毘达磨大乘经》说:『无始时来界,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诸趣,及涅盘证得』(105)。界,是如来藏,也是阿赖耶识。这里面的联络是:如来藏是自性清净的,但「无始」以来,就为虚妄杂染的戏论「习」气「所熏」染,这就「名为阿赖耶」识。这如太空而为浮云所蔽,成为不明净的空界一样。所以分析阿赖耶识的内容,有真相(如来藏)与业相(戏论熏习),这二者的和合,就是阿赖耶。这在无着世亲的唯识学里,是不容易信解的,但这是依如来藏而有的阿赖耶识呀!「由此」阿赖耶识的杂染种子──不离如来藏真相的业相,就「有生死」流转的诸趣。如来藏常住不变,不离生死,所以也可说如来藏流转诸趣。这正像虚空的随方器而方,随圆器而圆一样。同时,由于阿赖耶识真相──如来藏,有不离不异的清净性;这不是阿赖耶识所摄,而是法界所摄的(唯识宗的无漏种子,也这样说,与经义相合;但说是有为生灭,就与经相违)。所以能厌生死,欣涅盘;能发心修行,破烦恼而有「涅盘」的「证得」。如彻底离一切妄染,成就一切清净功德,那就是如来藏出缠,名为法身,也不再叫做阿赖耶识了。
虚妄唯识与真常唯心二系,是适应不同的根性,开示不同的教说。但时间是前后相近,同以实有法为依而立一切法,同以心识为中心,所以又时常起着相互的影响。
辛三: 佛说法空性,以为如来藏。真如无差别,勿滥外道见!
如来适应凡夫,外道,及一分执我小乘,说如来藏常住不变,流转生死。又说:如来智能德相,相好庄严,在众生身中成就。如来藏是什么呢?真的是无边相好的如来,具体而微的在众生身中吗?真的是『外道之我』一样,成为众生,而体性就是常住清净的梵吗?如来慈悲方便,特在《楞伽经》中,抉择分明:「佛」是「说」那一切「法空性」,称之「为如来藏」的。如说:『我说如来藏,不同外道所说之我。大慧!有时,空,无相,无愿,如,实际,法性,法身,涅盘,离(无)自性,不生不灭,本来寂静,自性涅盘,如是等句说如来藏已。如来应供等正觉为断愚夫畏无我句故,说离妄想无所有境界如来藏门。……譬如陶家,于一泥聚,以人工水木轮绳方便作种种器。如来亦复如是,于法无我离一切妄想相,以种种智能善巧方便,或说如来藏,或说无我』 (106)。所以,如来藏就是甚深法空性,是直指众生身心的当体──本性空寂性。所以要花样新翻,叫做如来藏,似乎神我一样,无非适应『畏无我句』的外道们,免得听了人法空无我,不肯信受,还要诽毁。不能不这样说来诱化他,这是如来的苦口婆心!如来的善巧在此,听起来宛然是神我样子,可是信受以后,渐次深入,才知以前是错用心了,原来就是以前听了就怕的空无我性。法空性──「真如」是「无差别」的,如《宝性论》说:『法身遍无差,真如无差别,皆实有佛性;是故说众生,常有如来藏』(107)。从无差别来说,在众生就叫众生界,在佛就叫如来界了。无差别法性,是常恒清凉不变的,佛以此为性,以此为身,所以叫佛性,法身。约真如法性的无差别说,佛是这样,众生也还是这样,所以说一切众生成就如来藏了。《楞伽经》说:『为断愚夫畏无我句故』;『开引计我诸外道故,说如来藏』。《宝性论》说:使众生远离五种过,所以说佛性,第五种是:『计身有神我』(108)。这点,是如来藏教学的信行者,应深刻注意,「勿」自以为究竟了义,而其实是「滥」于「外道见」才好!
庚五: 方便转转胜,法空性无二。智者善贯摄,一道一清净。
解说般若波罗蜜多,顺便略观法海的波澜,现在作一结束。
从大乘三系看来,不得不赞叹如来的善巧「方便」,一「转」一「转」的,越来越殊「胜」!如来藏说,可说是不可思议的方便了!但考求内容──真实,始终是现证「法空性,无二」无别。如性空唯名系,以现观法性空为主要目的,是不消说了。虚妄唯识系,虽广说法相,而说到修证,先以识有遣境无,然后以境无而识也不起,这才到达心境的都无所得。因为说依他有自相,所以离执所显空性,也非实在不可。但到底可破无边烦恼,可息种种妄执。如能进步到五事具足,还不又归入极无自性的现观吗?所以清辨辟实有空性为『似我真如』(109),大可不必!真常唯心系,虽立近似神我的如来藏说,但在修学过程中,佛早开示了『无我如来之藏』。修持次第,也还是先观外境非实有性,名观察义禅。进达二无我而不生妄想(识),名攀缘如禅。等到般若现前,就是『于法无我离一切妄想』的如来禅(110),这与虚妄唯识者的现观次第一样。所以三系是适应众生的方便不同,而归宗于法空性的现证,毫无差别。
说到方便,第一、性空唯名系,能于毕竟空中立一切法;不能成立的,要以「依实立假」为方便,说依他自相有。这是最能适应小乘根性,依此而引导回小向大的。但一般凡夫,外道,不信无常无我(空),不能于无常无我立一切法,佛就不能不别出方便,说一切众生身中有如来藏了。这对于怖畏空无我,摄引执我的(凡夫)外道,是非常有效的。摄化众生的根机,从五事具足,到五事不具的小乘等,再到一般凡夫外道,摄机越来越广,所以说方便以如来藏说为最胜,也就是最能通俗流行的理由。近见外道的『景风』说,如来藏佛性,与上帝及灵性相近,应特为贯通。这当然是外道想以此诱化佛弟子,值得大家警觉;但还是由于形式上类似的缘故。第二、于一切法空性立一切法,真是担草束过大火而不烧的大作略,原非一般所能。但事实上,离此并无第二可为一切法依的。所以为了摄化计我外道,就密说法空性为如来藏。这是好象有我为依,而其实还是无我的法空性。对于五事不具,近于小乘的根性,经上又说:『佛说如来藏,以为阿赖耶。恶慧不能知,藏即赖耶识』(111)。原来阿赖耶,还是如来藏。依如来藏而有无始虚妄熏习,名阿赖耶识,为杂染(清净)法所依。不知其实是依法空性──如来藏;可惜有些学者,不能自觉吧了!如约有漏的阿赖耶识,这只能说是生死杂染法的中心。阿赖耶识也还是依转识,要依转识的熏习,与转识有互为因果的关系。所以,阿赖耶识只是相对的依止。
如卖药一样(楞伽经有医师处方,陶家作器比喻),卖的是救命金丹。性空唯名系,是老店,不讲究装璜,老实卖药,只有真识货的人,才来买药救命。可是,有人嫌他不美观,气味重,不愿意买。这才新设门面,讲求推销术。装上精美的瓶子,盒子,包上糖衣,胶囊。这样,药的销路大了,救的命应该也多了。这如第三时教,虚妄唯识系一样。可是,幼稚的孩子们,还是不要。这才另想方法,渗和大量的糖,做成飞机,洋娃娃──玩具形式,满街兜售。这样,买的更多,照理救的命也更多了!这如真常唯心系一样。其实,吃到肚里,一样的救命。但能救命的,并非瓶子,盒子,糖衣,胶囊,更不是糖和洋娃娃,而还是那救命金丹。这叫做方便,以方便而至究竟。方便是手段,不是目的。所以『方便为究竟』的谬译,真是害尽众生!假使盒子,瓶子精美,竟然买盒子,瓶子,而不要药。不吃药,那可错了!假使买了飞机,洋娃娃,越看越好,真的当作玩具玩,那真该死了!而且,糖和得太多,有时会药力不足,有时会药性变质,吃了也救不到命。所以老实卖药,也有他的好处。三系原是同归一致的,「智者」应「善」巧地「贯摄」,使成为「一道一清净」,一味一解脱的法门,免得多生争执。最要紧的是:不能执着方便,忘记真实。读者!到底什么是如来出世说法的大意!
丁二: 成熟众生道,佛说以四摄:布施及爱语,利行与同事。
在菩提道中,自成熟佛道的六波罗蜜多,已经说过。说到「成熟众生」的利他「道,佛说」要「以四摄」来摄化众生。四摄,是四种摄受众生的方法。在家或出家的,无论是家庭,社会,国家,或在僧团中,在信徒中,要集成群的关系,起着领导作用,得到大众的信任,肯接受教化,见于实行,就决不能离开这四摄。四摄本为共世间的,世间的领导者,都不能离四摄的原则。菩萨是以利他为先的,自然更需要四摄。从大乘的四摄利他,可知大乘的利他,是要有『同愿同行』,而菩萨处于领导的地位。
四摄中,一、「布施」:给以物质的利益,是摄受众生的要诀。无论怎样凶猛的兽类,天天喂他吃,他也会听从你。外道们以救济物资,医药等来引诱,得到信徒增加的效果,也就是合于布施的原则。所以菩萨的六度,以布施为第一。二、「爱语」:和乐的容貌,诚恳的态度,这是谈话所应有的态度。所说的话,或是世间善法,或是出世间的善法,总要使对方知道是为了他的利益。那就是呵责他,也会乐意接受的。这里面,需要谈话的技巧。三、「利行」:对他说的,要他做的,要能适合实情,使他得利益,于佛法中增长功德。所以凡是不合需要,不是他所希望,不是他所能作的,虽是善法善事,也常会使他离心。四、「同事」:要与他作同样的事。长官与士兵同甘苦,就能得兵士的爱护与尽力,这就是同事摄的一例。从前丛林里,住持与大众,过一样的生活:过堂(吃饭),上殿,坐香,出坡,一律平等,所以能统理大众,一切无碍。善财童子五十三参,善知识们都以自己所行的法门教他修学。自己所行的,与教人的不一致,这怎能得人信任服从呢?总之,菩萨是依此四摄去行,所以为众生导首,利益众生。
丙三
丁一
戊一: 初修菩提心,习行十善业;成就心不退,入于大乘道。
菩萨修学的法门,以菩提心为本,三心相应,修六度,四摄。由浅而入深,所以经论安立行位次第。如前颂所说:『渐历于诸地』,现在来作一简略的叙述。
发心修学大乘菩提道的,最「初」应发愿菩提心,「修菩提心」而使他成就。能常念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真的造次颠沛不离,不再退失。在行菩提心的修学中,就是受菩萨戒,修「习」奉「行十善业」。这是大乘常道,以人乘行入大乘,悲增上菩萨的风格。依经说:初学时,名十信菩萨,也叫十善菩萨。修习十心──信心,精进心,念心,定心,慧心,施心,戒心,护心,愿心,回向心:这是以修习大乘信心(菩提心)为主的。但起初,『经十千劫行十善行,有退有进,譬如轻毛,随风东西』(112)。如一直进修不退,那末经十千劫,就能「成就」菩提「心不退」,不再退转而「入于大乘道」的初阶──发心住。修习信心,要以十善,六度等来使他成就。修习信心成就,如颂说:『清净增上力,坚固心升进,名菩萨初修,无数三大劫』(113)。但信心修习成就,也不太容易。为了维护初学而心性怯弱者的信心,佛说易行道方便,不妨往生净土,等忍力成就,再修成熟众生的广大难行。或劝修天色身,成持明仙人再说。有的受不了生死道长,众生性多,佛德难思,而忘失菩提心的,佛就为说化城,让他作有限修行,小小休息,再来回入大乘。这些,都是在初学大乘,而没有成就以前,别出的善巧方便。
戊二: 以诸胜解行,广集二资粮;经一无数劫,证入于圣位。
修习信心成就,进入十住的第一住──发心住,从此一定进修大乘道。依一般的根性说,到这,菩萨道已有了一定的时限,已进入三大无数劫的开端。这里面,经说有三十位。(1)十住:一、发心住;二、治地住;三、修行住;四、生贵住;五、方便具足住;六、正心住;七、不退住;八、童真住;九、法王子住;十、灌顶住。(2)十行:一、欢喜行;二、饶益行;三、无恚恨行;四、无尽行;五、离痴乱行;六、善现行;七、无着行;八、尊重行;九、善法行;十、真实行。(3)十回向:一、救护一切众生离众生相回向;二、不坏回向;三、等一切佛回向;四、至一切回向;五、无尽功德藏回向;六、随顺平等善根回向;七、随顺等观一切众生回向;八、如相回向;九、无缚无着解脱回向;十、法界无量回向。这三阶三十位,总称为胜解行地。因为这还没有现证法性,而是「以诸胜解」来修「行」。在这三十位中,「广」修六度,四摄,积「集」福德,智能──「二」种「资粮」,都是广大无边,所以也叫『资粮位』。这三十位的进修,一共要「经」历「一」大「无数劫」的漫长时间,才能圆满,而进到能「证入于」无漏现行的「圣位」──欢喜地。
这三阶位,依《菩萨本业璎珞经》说:十住着重于空性胜解的修习成就,安住胜义;十行着重在观即空的假名有,以大悲心利益众生;十回向着重在空假平等的观慧。在十回向终了时,随顺有部,瑜伽的学者,安立『暖、顶、忍、世第一法』的现观次第,名为四加行,所以又别开为『加行位』。修菩萨行的,是利他为先,所以这三十位(十信位也如此)菩萨,多在人间为政治领袖,施行仁政来普利人群。以功德的大小,而有国王大小的分别。十善菩萨,多为小国王,及以武力统一来施行仁政的铁轮王。十住菩萨,多做统一二洲的铜轮王。十行菩萨,多做统一三洲的银轮王。十回向菩萨,多做统一四洲,不依武力的金轮王。其实,修习十信而失败了的,名为败坏菩萨,也多数感报为国王,施行利人的善政。所以初学大乘菩萨道的,多在人间,不废人间的正法。等到证入圣位,这才遍处人天,随感而应化呢!
戊三
己一: 初住极喜地,生诸如来家,断除三种结,施德最增胜。
菩萨因地中,已现证法性的,有十地,也叫十住地。「初住」地,名为「极喜地」,也译作欢喜地。地是能生功德意思;现证法性的,依法性能生种种无漏功德(所以也叫法界),如依地而生草木珍宝一样。初地,是菩萨入见道的位次,现证法性。菩提心与法性相应,名胜义菩提心。分证了无上菩提,所以也可称为(分证)成佛了。那时,欢喜已极,如初得定的,也欢喜踊跃一样。菩萨初证圣性,得到了从来未有的出世心,尝到了从来未有的离系乐,观察如来所有的一切功德,自己都有分,能得能成,所以得到无比的欢喜。由于通达法空性,也不再有「不活畏,恶名畏,死畏,堕恶道畏,大众威德畏』了(114) 。进入初地的,名为「生诸如来家」。如来是一切佛;菩萨以智度为母,方便为父,分证了佛法身。从此能荷担佛的家业,绍隆佛种不断,真是佛子,所以说生如来家。凡是证法性的,就能断烦恼。初地菩萨所断的,是见道所断的一切烦恼障,扼要的说:「断除三种结」──身见,戒禁取,疑。中观者说:我执法执,都是烦恼障,是大小二乘所共断的。差别是:声闻直观无我无我所,断惑证真,不一定深观法空,所以不能断除习气──所知障。而菩萨是:初学就胜解法空性,深细抉择,后观无我无我所而证入法空性。所以也断三结,而且能渐断习气,习气净尽就成佛了。约所修的菩萨行来说,当然是自利利他,广修六度,四摄,无边法门。但经中约特胜的意思说,初地菩萨的布「施」功「德,最」为「殊胜」,也称为布施波罗蜜多圆满,初地菩萨是没有一样不能舍的。一地一地的功德,非常广大,如《十地经》等详说。龙树菩萨曾略摄初地的功德说:『初地名欢喜,于中喜希有;由三结灭尽,及生在佛家。因此地果报,现前修施度,于百佛世界,不动得自在。于剡浮等洲,为大转轮王;于世间恒转,宝轮及法轮』(115)。
己二: 戒德满清净,名为离垢地。
第二地菩萨,在十波罗蜜多中,戒波罗蜜多偏胜,持「戒」功「德」,圆「满清净」。戒就是十善行,如《十地经》说:二地菩萨,自修十善,也教人修十善。以大乘心行来广行十善,达到身口意业的圆满清净(116),不再如初地那样,还有微细误犯的戒垢,所以「名为离垢地」。
己三: 发光地忍胜,慧火除诸冥。
在说明地地进修的功德中,有两项进修历程,调和在一起。约十地修十波罗蜜多来说,前六地是施,戒,忍,勤,定,慧。但还有是:初二三地,修布施,戒善,禅定,这是以大乘心行,来修共五乘的世间善法。四五六地,修三十七道品,四谛,缘起,这是以大乘心行,来修共三乘的出世善法。这样,三四五的修道项目,就小有出入了。这只是为了安立十地阶位,而作的善巧说明,其实是每一地都圆修一切法门的。所以这小小出入,不关大旨。 初地──布施胜………修布施二地──持戒胜………修十善三地──忍辱胜………修禅定四地──精进胜………修道品五地──禅定胜………修四谛六地──般若胜………修缘起
第三是「发光地」,在十度中,「忍」波罗蜜多偏「胜」,圆满。为什么叫发光?因为第三地菩萨,勤求佛法,得闻持陀罗尼,能受持一切佛法。又勤修定学──四禅,四无色定,四无量定。由于闻法及修定,「慧」力增胜,「火」一样的光芒焕发,能「除诸冥」暗。如受持佛法,于佛法的不明,就去除了。入了深定,那邪贪,邪瞋,邪痴等闇蔽,也不会再起,心光更明净了。
己四: 进满修觉分,焰慧见无余。
第四地菩萨,约修十波罗蜜多说,精「进」波罗蜜多圆「满」了。约四五六地修共三乘法来说,是「修」习三十七「觉分」。因为精勤的修习觉分,火「焰」似的慧「光」,炽盛起来,依我「见」而来的着我,着法,种种爱着,都如火烧薪一样,「无余」永灭,所以叫焰慧地。
己五: 难胜静虑胜,善达诸谛理。
第五地名「难胜」地。约修十波罗蜜多说,「静虑」波罗蜜多偏「胜」圆满了。约修共三乘圣法说,能「善」巧通「达诸谛理」──四谛,二谛等。为什么叫难胜呢?这是经过最极艰难才能够到达的。到达什么呢?从前,初地现证法空性时,尽灭一切戏论相,所以说:『般若波罗蜜,能灭诸邪见烦恼戏论,将至毕竟空中』(117)。等到从证真定而起时,有相又来了。或是无分别后得智,或是善分别慧,所以说:『方便将出毕竟空』(118);净佛世界成就众生。那时,虽说能了知诸行如幻,其实是依胜解力,而不是如实现见的。因为在所知境上,似有实性──戏论相,还是一样的现前,不过经过般若的现证空性,依性空慧的余力,能了解是无性如幻而已。这可以举例说:如仰观天上的『云驶月运』,知道是浮云的移动,而不是明月的推移。但根识的感官经验上,还是月亮在动,不过经意识的判定,知道是云动而已。五地以前的菩萨心境,也是那样,见性空时,离一切相,不见一切法。等到了达法相时,又离去空性的证知了。一直是这样的空有不并,互相出没。由于性空慧的不断修证,般若力更强,这才能在现见一切有法时,离去那戏论的实有相,真的能双照极无自性的幻有,与幻有的无自性空。这才真是真俗无碍,空有不二。这是经无限的修习而到达的,所以叫难胜。以前初地的现证空性,是凡圣关;现在又通过第二关,可说是大小关。因为现证空有不二,才不会于生死起厌离想,于涅盘起欣乐想;真的能不住生死,不住涅盘,超出了小乘圣者的心境。
己六: 第六现前地,慧胜住灭定,佛法皆现见,缘起真实性。常寂常悲念,胜出于二乘。
进修到「第六现前地」,约十波罗蜜多的修习说,是般若──「慧」波罗蜜多偏「胜」,圆满。到这,菩萨「住」于「灭」尽「定」中。灭尽定是最胜的定,有漏的心识,都因定力而不起。如二乘圣者入灭尽定,就以为证于实际,生起入涅盘的意想。《楞伽经》说小乘的醉三昧酒,也就是入灭尽定。所以《般若经》中,佛劝菩萨们,如悲愿力不充,不要入灭尽定,免堕小乘。但到了六地菩萨,在般若慧,大悲愿的资持下,能入灭尽定,而且于定中现证法性。那时,「佛法皆现」前,了了明「见」,所以叫现前地。在这甚深的空慧中,「缘起真实性」,也就是幻有即空,空即幻有的不二平等,也能深彻照见。第五地虽能达到真俗并观,但这是极难得的。到第六地,只要『多修无相作意』,就能现证空有无碍的缘起中道。所以六地菩萨,能「常寂」,又能常「常悲念」众生。常寂是般若的现证,所以这是大悲般若不二,为大乘的不共胜法,而「胜」过了,超「出」了「二乘」的智证。
六地多修缘起观。缘起与空相应,所以也到了佛法皆现前──中道的证境。小乘有部说:缘起有四种,有名为一念缘起的,以为十二缘起,不一定约三世说,就是一念心中,也可以安立的。《华严经》的「十地品」,在说第六地时,广明缘起,也就说到这一心缘起说,如说:『三界虚妄,但是一心作。十二缘分,是皆依心……』(119)。解说与有部的大致相同。这一法义,在适应唯心论的根机与学风,展开了大乘的唯心论,起着非常的影响,佛法真是不可思议!
己七: 远行于灭定,念念能起入;方便度炽然,二僧祗劫满。
到了第七「远行」地,那更深妙了。能「于灭」尽「定」中,「念念能起」定,也念念能「入」定。一般的入定出定,就是到了超作意位,也得有方便。而现在竟然念念能出能入。这不但是要入就入,要出就出,而且是入定就是出定,出定就是入定。这如《维摩经》说:『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120)。由定的深妙,依定的般若,也到了『无相有功用行』的境地。上面说过,初地以来,智证空性是无相的,但出了深观,就是后得智,也还是有相现前(不要误解,以为有相就是执着)。五地能难得的达到空有不二的无相行,六地进步到只要多修无相作意,就能无相现行,但总还是间断的时间多。到了七地,就能无间断的,无相现行了。
约十波罗蜜多说,第六般若波罗蜜多,重在实智。以后还有方便,愿,力,智──四波罗蜜多,都是般若的方便妙用。所以,如说六波罗蜜多,那后四波罗蜜多,就摄在般若中了。依十度说,第七地中的「方便度」最为殊胜,如火的越来越「炽然」一样。约修行的时间说,到第七地终了,就是第「二僧祇劫满」。三大阿僧祇劫的分别,也是有特殊意义的。从发心成就,修到临入现证空性,为第一阿僧祇大劫,以后是圣者,进入第二阿僧祇大劫了。七地满,到了纯清净无相行的边缘,所以是第二阿僧祇大劫满,以后进入第三阿僧祇大劫了。因此经上说:七地如二国中间的瓯脱地带,以前是有相行,有相与无相的间杂行,无相而有功用行,以后纯是无相无功用了。第七地到了这一边缘,所以叫远行。
己八: 进入不动地,无相无功用,尽断三界惑,大愿极清净。以如幻三昧,三有普现身。
从第七地,「进入」第八地,名「不动地」。怎么叫不动呢?第七地的无相行,还是有功用的,八地是「无相」而又「无功用」的。到了这,智能,功德,都任运地增进,烦恼也不再起现行。不为烦恼所动,也不为功用所动,所以叫不动。如人在梦中渡河,用尽一切技俩,艰苦地用力过去,忽然醒来,就一切功用都息了。三界修所断的烦恼,过去没有断尽,但不致引生危险。因为菩萨并不急急的要断烦恼,只要能控制就得了。有时,还可利用烦恼,作自利利他的方便。但进入第八地,烦恼障已不断而自然断尽;所以在菩萨阶位中,八地得无生法忍,才「尽断三界惑」,如阿罗汉一样。八地菩萨的无相行,证无分别法性,得无生法忍,都可说与阿罗汉的证入涅盘一致。而断尽三界烦恼,也与阿罗汉一样。所以《十地经》说:菩萨进入第八地,要入涅盘。以佛的加持力,菩萨的本愿力,当然不会像小乘那样入涅盘的。从此进入真正不共二乘的菩萨道。五地菩萨极艰难而能进入的大乘深境(无相行),到这才完全到达。约十度说,八地的「大愿」,最「极清净」,所以能于无相无功用行中,起「如幻三昧」,于「三有」中,「普现」一切「身」,普说一切法。如普门大士观世音菩萨那样,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这都是八地以上的深行菩萨境界。无相行中,不但能知有如幻,而且是显现如幻(无戏论相),与空性平等不二;八地菩萨纯无相行,所以说八地菩萨起如幻三昧了。
己九: 善慧无碍解,圆净一切力。
无相无功用行,到了第九「善慧」地,更为增胜。自证的,不用说是无功用的,就是为他说法,也能不待功用。九地菩萨,能得法,义,辞,辩──四「无碍解」智,在一切说法人中,为第一大法师,守护佛的法藏。菩萨能一音说一切法,为无量差别根性,一时说一切应机的法门,自然而然地不加功用。在十波罗蜜多中,九地能「圆」满清「净一切力」波罗蜜多。
己十: 第十法云地,诸佛光灌顶,智增澍法雨,长善如大云。
「第十」名「法云地」。如王子册封了太子,要正式登位,在印度要举行灌顶礼。取四大海的水,浇灌在王子的顶上,登位礼就告完成,这与近代的加冕礼一样。菩萨到了十地,是法王子,『位居补处』,也就要圆满成佛了。这就有十方一切「诸佛」,放大光明,集合而流入菩萨的顶内。这是佛「光灌顶」,象征了一切诸佛的菩提智光,入于菩萨心中;菩萨的菩提智光,与诸佛无二无别;也就是菩萨的菩提心宝,圆满清净得与诸佛一样,这是成佛的象征。为什么叫法云呢?因为在十度的修学中,十地是「智」波罗蜜多「增」胜。除佛以外,九地菩萨的一切智能善根,都不能及。所以不但能自在说法,而且能遍法界而现神通,现身说法。降「澍」大「法雨」,如大雨滂沛,无处不满;大地的一切卉艹树木,不问大小,都得到滋润而茁长一样。法雨从法云而来,十地菩萨是:『从愿力生大慈悲,福德智能以为密云;现种种身为杂色云;通明无畏以为电光;震大雷音,说法降魔。一念一时,能于上所说微尘世界,皆悉周普,以善法雨甘露法雨』(121)。所以,十地菩萨的现通说法,能「长」养一切众生「善」根,「如大云」的时雨滂沛一样。
丁二: 菩萨所修道,三祇历十地。顿入与渐入,随机有差别。
「菩萨所修」的「道」,是发菩提心,受菩萨戒,六度,四摄。菩萨修行的时间,是「三」大阿僧「祇」劫。经历的行位,约证入法界性来说,是经「历十地」。这些,都已经在上面说到了。但还有一问题,需要解说。
菩萨修行三大阿僧祇劫,本是声闻佛教以来的定论,但大乘经却不一定。所以《起信论》抉择说:经说不定,是方便说;从信心成就到成佛,其实是一定经历三大阿僧祇劫的(122)。但龙树论的见地不同:成佛或快或慢;慢的,要无量无数阿僧祇劫呢!这到底修行成佛,有没有顿速与渐缓的分别?三大阿僧祇劫,本有二种解说。一、时间劫:如多少时间是一小劫,八十小劫为一大劫。这样的大劫,依十十为百,十百为千的进数,数到阿僧祇大劫(意思是无数,但这实在是有数量的),再数到三阿僧祇大劫,经这么久的时间修行,才能圆满成佛。二、德行劫:以功德来计算。这如以工作的产量,作为一工作日一样,要有三大阿僧祗劫──德行劫的功德,就能成就。约德行说,成佛的时间迟速就不同。如以一人的手工产量为一工作日,那以一人管理多少机器,一日的产量,就等于手工者三十或一百工作日了,这可能是相差很远的。所以,依功德来计算,三大阿僧祇劫,一切菩萨修行成佛,都是一样的,而约时间说,就大不相同了。依龙树论意,一般(如释迦佛)是经三大阿僧祗劫的,有的时间更长,但特殊的利根,是不要这样久的。也许这样的根性太少了,所以马鸣,无着菩萨们,都没有说到。总之「顿入与渐入,随」菩萨的根「机」不同,经说是「有差别」的。现在,依龙树菩萨《往生品》说(龙树又配合了《入定不定印经》的次第),略为开示。
一、如乘羊而行的。发心前进,走了很久时间,有的还是不能到。如说:『菩萨发大心,鱼子庵树华;三事因时多,成果时甚少』(123),这也许是最一般的根性了。二、如乘马(经说如乘象)而行的。或修三大阿僧祇劫,或者百大阿僧祇劫,才能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三、如乘神通行的,其中又有三类。甲(经说如乘日月神通而行):龙树又分为二类:有的,初发心就上菩萨位;有的,多少修行,就上菩萨位。菩萨位,虽有多种解说,然依《般若经》说,是顶位,再不堕恶道,下贱家,二乘地了(如约《华严经》的行位说,是发心住)。乙(经说如声闻神通行):初发心就成大菩提,八相成道(初地分证,能于百佛世界,现身八相成道)。丙(经说如来神通行):初发心就般若相应,成熟众生,庄严佛土。这是方便道菩萨,初地以上到八地。这可见,初发心就圆满成佛,这是怎么也不会的。但发心就入初地,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有的;还有更高的,初发心就自利圆满,以方便道度众生了。第二类或修三大阿僧祇劫,圆满菩提,是渐机,释迦佛就是这样的根机。后三类是顿入的利根,但是希有难得的!
为什么根机有渐有顿,成佛有迟有速?问题在发心以前的准备不同。一是:『先世福德因缘薄,而复钝根,心不坚固』(124)。难怪发心以来,久久都不能达到目的。如从来不曾修学,就发心去应考一样。二是:『前世少有福德利根』(125)。这如学历差些,但在长期的服务中,经验丰富,只要不断学习,每年应考,就有录取的机会。三是:『世世以来,常好真实,恶于欺诳。是菩萨亦利根坚心,久集无量福德智能』(126)。这才初发菩提心,就能直登高位。这如学历高,研究深,一考就中。所以学佛的,最好不谈顿哪渐哪,这都是空话!最好是问问自己的准备如何!现代的中国佛教界,思想怪僻得很,不曾考虑自己:福德因缘怎样?根机怎样?福慧资粮怎样?发心学佛,非顿入不可,非立即成佛不可。不问自己,不问自己的发心,却以为这是大法,这个法门成佛容易。这如不问自己的学历及经历,只想竞选总统,一下子就位居元首一样。还有些人更可笑了!承认自己的根机钝,业障重,智能浅,却以为非修容易成佛的法门不可。这些思想,都与正法不相应!真正想发心而学佛的,应从集资粮,成利根,心志坚固──去努力修学,不问顿渐,更不问什么时候成佛,但知耕耘,才是菩萨的正常道。
丁三: 三僧祇劫满,登于妙觉地。
修行到「三」大阿「僧祇劫」的功德圆「满」,就从菩萨地而进「登」「妙觉地」──佛地。佛的大菩提,称为『无上正等正觉』。正也译为妙,所以佛果是等觉又妙觉。从初地以来,到第八地,菩萨断尽了三界的烦恼障。而习气──所知障,从初地以上,一分分的除去。约心境说,习气是由于戏论相的显现,于法不能得无碍知见,有愚昧的意义。也因为无始来的烦恼惯习,烦恼障虽断了,而还有烦恼的气息。这些习气,声闻称之为『不染污无知』,大乘是染污的无明『住地』。这些习气,由于无相智的进修,达到不现,愈来愈薄,法空性也愈来愈明净。等到尽净销融,智能也能更悠久,更广大,更深细的了达一切。到终了时,净治了『于一切所知境界极微细着愚痴』,及『极微细碍愚痴及彼麤重』(127),这才究竟圆满成佛:『永无障一切相不显现,最清净真实显现』(128);也就是『最清净法界』显现。《般若经》说,『一念相应妙慧』,断一切烦恼习气而成佛(129)。发心修学到此,才真正是功德圆满了。
乙三
丙一: 佛身最寂灭,平等无分别。如彼摩尼珠,妙用利群生。
叙赞佛地功德,略依三身。一、「佛」自性「身」,也叫法身,是与一切佛法相应的,一切佛法所依止的。法身约圆满觉证说,是出离了烦恼藏所显的最清净法空性,圆明自在,究竟无上。从菩萨地修行以来,到达了『永离诸障,一切相不现行』,所以「最」为「寂灭」。约佛与佛说,「平等」平等。从佛而观一切──依正,生佛,人法,智如,一切一切,都是平等的。法空性「无分别」,菩提也无分别,所以说:『如如如如智,名为法身』。法身的如智不可分别,如宝珠与宝珠的光明,不能分别为二一样。经论中用种种的词句,形容赞叹佛身,都不过彷佛而已。约利他功德说,「如」「摩尼」宝「珠」一样,有微「妙」的神「用」,能「利」益一切「众生」。摩尼珠,就是如意珠。能适应众生的需求,出种种的宝物,满足众生的心。宝珠并没有思惟,也不起加行,功用,只是自然如此。佛果的利益众生,也是这样。
丙二
丁一:法性所流身,念念现一切。佛事菩萨事,二乘众生事;三世尽十方,依正悉无碍。于一现一切,一切入于一。
二、佛的「法性所流身」,或称法性所生身,就是平常所说的报身。在很多大乘经里,法身与法性所流身,并没有严格的分别(二身说)。只是约大菩萨所见的,显现无边功德的庄严相,所以又从法身中别出这报身,这是因契证法性而有的功德身。流是流类,等流,无边的功德庄严,都是法性的等流,如光与热为太阳的等流一样。
功德圆满的法性所流身,现在略为解说。法性所流身,是「念念」显「现一切」的。一切是什么呢?如「佛事」:如佛身的功德相好,佛土的清净庄严,佛的法会圆满,佛的音声遍布,佛的寿命无量,佛的智能,神通,利益众生,八相成道等。「菩萨事」:如初发心,受菩萨戒,行六度四摄,遍游十方世界,亲近供养十方诸佛,闻持十方佛说法,度一切众生,种种难行苦行,种种本生等。「二乘事」:如声闻与缘觉的初心,修行,住阿兰若,行头陀行,游化人间,入涅盘等。「众生事」:六道众生,有种种住处,种种名字,种种形态,各式各样的生活,各式各样的苦难等。这四类,就是十法界凡圣的事。还有,「三世」事,约时间说:前生,今生,后生;一念,无量劫等。「尽十方」事,约空间说:十方的无量无数,不可说不可说世界,或大或小,或正或侧,或苦或乐;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等。这一切,不外乎「依」报──器世界;「正」报──众生与佛。这一切,有各式各样的事,从一念到无量无数不可说不可说劫,从一微尘到十方无量无边不可说不可说世界。无限时空中的无限依事正事,在念念中显现,都是「无碍」的。因为,法性所流身,遍一切处,无处不在;也就无一法而不在法性所流身中。法性所流身是无差别的,尽虚空,遍法界,等真如的,所以不离法性所流身的一切,也展转无碍而无二无别。随举「一」点,都是显「现一切」,那「一切」也就是「入」于「一」。古代天台与贤首宗师,都曾拟出了重重无尽的境界。这如《华严经》广说。
丁二: 十力四无畏,十八不共法,大悲三不护,妙智佛功德。
清净圆满的法身,与一切功德相应。但约证法性而成就佛功德来说,为法性所流身所摄。佛的果德,难以思量,或说一百四十不共功德等。现在举几项共知的来说。一、佛有「十力」德,以降伏魔外的胜能而安立。十力是:处非处智力,业异熟智力,静虑解脱等持等至智力,根胜劣智力,种种胜解智力,种种界智力,遍趣行智力,宿住随念智力,死生智力,漏尽智力。二、又有「四无」所「畏」德,表示自利他利的绝对自信。四无所畏是:说一切智无所畏,说漏尽无所畏,说尽苦道无所畏,说障道无所畏。三、又有「十八」佛「不共法」德,约不共凡夫、小乘而立。十八佛不共法是:身无失,语无失,念无失,无异想,无不定心,无不知已舍。欲无减,精进无减,念无减,慧无减,解脱无减,解脱知见无减。智知过去无着无碍,智知未来无着无碍,智知现在无着无碍。身业随智能行,语业随智能行,意业随智能行。四、又「大悲」德。五、「三不护」德。三不护是,如来的三业,清净现行,决无过失,不用怕人知而藏护自己。六、「妙智」德,就是如来的无师智,自然智,一切智,一切种智等。这些「佛功德」,都是最清净,最圆满的。
丁三: 佛住于净土,十八事圆满。与诸菩萨众,受用于法乐。
法性所流身「佛」,是一定「住于净土」的。但这是遍法界土,以「十八事圆满」来表显的;不可说东方,西方,多大多小的。这圆满净土,如《佛地经》,《解深密经》序说:『薄伽梵住最胜光曜七宝庄严,放大光明,普照一切无边世界;无量方所,妙饰间列;周圆无际,其量难测;超过三界所行之处;胜出世间善根所起;最极自在净识为相;如来所都;诸大菩萨众所云集;无量天龙人非人等常所翼从;广大法味喜乐所持;作诸众生一切义利;灭诸烦恼灾横缠垢;远离众魔;过诸庄严,如来庄严之所依处;大念慧行以为游路;大止妙观以为所乘;大空无相无愿解脱为所入门;无量功德众所庄严,大宝华王众中建立大宫殿中』(130)。这一段净土的叙述中,有十八圆满:一、显色圆满;二、形色圆满;三、分量圆满;四、方所圆满;五、因圆满;六、果圆满;七、主圆满;八、辅翼圆满;九、眷属圆满;十、任持圆满;十一、事业圆满;十二、摄益圆满;十三、无畏圆满;十四、住处圆满;十五、路圆满;十六、乘圆满;十七、门圆满;十八、依持圆满。
十八圆满净土的佛,是法性所流身。又可分为二:约佛说,又名自受用身;约大菩萨所见来说,又名他受用身。为什么叫受用呢?如前任持圆满说:『广大法味喜乐所持』。佛住在净土中,自受用法乐,而为大菩萨说法,菩萨们也就受用法乐。在这圆满的净土中,法喜充满,所以说:佛「与诸菩萨众」,都在净土里,「受用」大乘微妙的「法乐」。
丁四: 诸法真实义,及证真实慧,无变异差别,是故无别乘。
住于圆满净土的法性所流身,为大菩萨说法,是五乘,三乘,还是一乘呢?当然是一乘法。佛是觉者,以大菩提为体性;一切自利利他,都以觉为本。佛出世说法的大事因缘,就是要人开示悟入佛之知见──大菩提。所以,佛法是以觉证为宗本的。说到觉证,分别来说,所证的「诸法真实义」,是离妄想的法空性。众生以为真实的,都是自性见,戏论相;法无性空,才是一切法的真相。所以经上说:『诸法无所有性,是诸法自性』(131)。在这真实义中,没有差别可说。就是我空性与法空性,也是如草火与炭火一样,虽所烧不同,而火性并没有差别。能「证真实」义的智「慧」呢,一得永得,得到了就不会失去。无为般若,依无漏习气而显发,不是剎那生灭法。所以,这所证真如与能证的正智,都是「无变异」的。真如虽在缠而还是这样,离垢清净也还是这样,没有变异;正智是法性相应的无为功德,也没有变异。这都是无「差别」的:如与智,也只是依世俗而安立,而在现觉中,没有如与智的对立。佛法的真实是这样,没有变异,没有分别,这那里还有五乘、三乘呢?「故」佛为大菩萨开示大法,「无」有「别乘」,唯是一道一清净的一佛乘。虽然菩萨要知权知实,所以于一乘说无量乘,但在菩萨法中,一切都归于一。
丙三
丁一: 佛得不动身,悲愿化三有,示净或示秽,咸令入涅盘。
三、化身:化身是为地前菩萨、二乘、凡夫而现起的佛身。依法身而起法性所流身,如依太阳而有光与热;光与热遍一切处,但不能离于太阳。化身却不同了,如水中的月影一样,只是经水的反映而现起月的影子。法身「佛」是常住的,没有来去,也没有出没,所以说「得不动身」。但由「悲愿」所熏发,为了「化」度「三有」众生,能无功用地现起化身,有来有去,有生有没,如长者入火宅那样。化身的化导众生,示现的佛身,有高大身──千丈,百丈,或者丈六身。示现的寿命,或千劫,百劫,或八十岁。「示」现的国土,或是「净」土,「或示」现「秽」土。虽然,圆满报土,遍一切处,只要众生的智能增进,什么地方,当下就是圆满的净土。如娑婆世界是秽土,但在螺髻梵王看来,是宝庄严净土。如极乐世界,也是化土,但依净土论说,如圆修五门成就──智能,慈悲,方便回向功德成就,也就能入圆满报土。但约适应部分众生的善根成熟而现起来说,凡国土而可说东方,西方,南方,北方的;佛寿与佛身的长短,可说有限量的,都是化身化土。化身佛为什么示现这些差别呢?因众生根性不同,有的应以苦切语:三恶道是这样的苦,众生界是这样的苦,能因此发心修行,这是折伏门。有的应以爱语:这么清净,那么自在,就肯发心修行,这是摄受门。化身佛就是以这折摄二门来成就众生的。随机适应,如药能治病,就是妙药,所以不应该生优劣想。如释迦佛出秽土,弥勒佛出净土,佛法并没有什么差别。又如秽土修行不容易,佛劝人往生净土,容易成就。但《维摩诘经》,《无量寿佛经》却说:秽土修行一日,胜于在净土修行一劫,秽土比净土修行更容易(132)。又如经中,释迦佛赞叹净土,使大众羡慕,而净土菩萨来参加释迦佛的法会,净土佛总是告诫大众,不要生轻慢心。所以,这是佛的悲愿,应化三界众生的二大方便,目的都是「令入涅盘」,出离生死,同归佛道。
丁二: 为除众疲乏,化作可爱城;终示真实相,故唯一佛乘。
化身佛的说法,是不尽一致的。有的佛土,杂说五乘,三乘法,有出家与在家。有的但说一乘法,没有出家众;有的佛也不现出家相的(传说天王佛如此)。有的说三乘而终归于一乘法的;有的说三乘法,因为听众的根机不成熟,没有说一乘而佛就入了涅盘(传说多宝佛如此)。以释迦佛应化娑婆世界而说法来说,起初说三乘法,末后才会归一乘。佛在《法华经》中,开示这『为实施权,开权显实』的教化历程说:有些发了菩提心的,但在生死道长,众生性多的情形下,忘失了,退失了。像这类根性,越是给他说佛道的高深伟大,越是不敢修学。所以佛设方便,说有声闻与缘觉乘,容易修行,容易了生死,又快又好,能得究竟的解脱,大家这才发心修学了。这如商队远行,经不起长途跋涉的疲劳,有的不愿前进。商主「为」了解「除」大「众」的「疲乏」,免得大众退回,所以方便「化作可爱」的「城」市。向大众宣告:经商的目的地到了,就在前面。大家这才鼓起勇气前进,在都市中,衣食起居,一切都得了满足。等到大众休息一番,疲劳恢复了,商主这才对大众说:这是化城,真正的目的地──宝城,还在前面。大众精神饱满,再向目的地前进。这如佛等弟子依法修行,证了阿罗汉果,「终」于又说明二乘是方便的,开「示」为令众生悟入佛之知见的「真实相」。「故」佛虽说三乘,其实「唯一佛乘」;惟有佛是大涅盘,二乘的涅盘,也不是真实的。佛说一乘,经论中虽约种种的意义说,然总不外乎:如实道无二无别,所以终归于一极。
甲二: 一切诸善法,同归于佛道;所有众生类,究竟得成佛。
从一佛乘的立场来说,「一切诸善法」,都是「同归于佛道」的。不但是出世的三乘善法,归于佛道,就是人乘,天乘善法,世间的一切──一念善心,一毫善行,都是会归于佛道的。所以,佛法是善法的别名。到底什么是善法?向于法的,顺于法的,与法相应的,就是善,就是佛法。所以凡随顺或契合缘起法性空的,无论是心念,对人应事,没有不是善的。因此,善的也叫法,不善的叫做非法。有些论师,于法起自性见,这才说:这是有漏善法,这是无漏善法,这是二乘善法,这是佛善法。随众生的情执来分别,善法就被分割为不同的性类。虽然现实众生界,确是这样的,但约契理来说,就不是这样。善法就是善法;善法所以有有漏的,无漏的,那是与漏相应或不相应而已。如加以分析,有漏善是善与烦恼的杂糅,如离烦恼,就是无漏善了。所以古代有『善不受报』的名论;众生的流转生死,是由于烦恼及业。生人及天,并不由于善法,而是与善法相杂的烦恼。一切众生,『初一念识异木石,生得善,生得恶』(133),生来都是有善的,所以都有向上,向乐,向光明的趣向。不过没有以佛道为宗时,就演成种种歧途,种种外道,生人,生天。如一旦发见究竟目标,归心于佛乘时,这一切都是成佛的方便。所以,向佛一举手,一低头;『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134)。这如民族而缺乏贤明领袖,没有正确国策,虽人民还是那样的人民,也还是想求进步,而结果往往走入歧途,国计民生,都很不理想。如有贤明领袖,提示完善政策,大家向这而集中力量,齐一步伐,就会进入理想的时代一样。所以,「一切众生类」,不是没有善法,而只是还没有贯彻。但有了善法,向上向光明,终究会向佛道而迈进的,也就「究竟」要「得成佛」的。一切众生,同成佛道,是了义的,究竟的。所以修学佛法的,应不废一切善法,摄一切善法,同归于佛道,才是佛法的真实意趣! 末了,谨祝读者必当成佛!
注【5-001】《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卷八.二五0页上──二五六页中)。
注【5-002】《杂阿含经》卷一一(「大正」卷二.七二页下)。
注【5-003】《妙法莲华经》卷二(「大正」卷九.一0页下)。
注【5-004】《妙法莲华经》卷二(「大正」卷九.一六页中)。
注【5-005】待考。
注【5-006】《菩提道次第广论》卷八引论(四七页下)。
注【5-007】《大智度论》卷四0(「大正」卷二五.三五0页上)。
注【5-008】《大智度论》卷五八(「大正」卷二五.四七二页下)。
注【5-009】《大智度论》卷三九(「大正」卷二五.三四五页上──中)。
注【5-010】《大智度论》卷三八(「大正」卷二五.三四二页中)。
注【5-011】同上。
注【5-012】《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卷九.二八页上)。
注【5-013】《大毘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卷七(「大正」卷一八.五四页下)。
注【5-014】《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八页下)《大乘起信论》(「大正」卷三二.五八三页上)。
注【5-015】《维摩诘所说经》(「大正」卷一四.五五0页中)。
注【5-016】《大智度论》卷三二(「大正」卷二五.二九八页中)。
注【5-017】《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九页中)。
注【5-018】《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三四八(「大正」卷六.七八七页中)。
注【5-019】《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卷九.二九页上)。
注【5-020】《大智度论》卷三六(「大正」卷二五.三二三页下)。
注【5-021】同上。
注【5-022】《坛经》(「大正」卷四八.三三九页中)。
注【5-023】《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四一二(「大正」卷七.六七页中)。
注【5-024】《入中论》卷一引论(三页下)。
注【5-025】《大毘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卷一(「大正」卷一八.一页中──下)。
注【5-026】《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经》(「大正」卷一二.二一七页中)。
注【5-027】《妙法莲华经》卷三(「大正」卷九.一九页中)。
注【5-028】《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九引经论(六七页上)。
注【5-029】《仁王般若波罗蜜经》卷上(「大正」卷八.八二七页中)。
注【5-030】《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四一六(「大正」卷七.八八页下)。
注【5-031】《大智度论》卷二九(「大正」卷二五.二七三页上)。
注【5-032】《出曜经》卷一六(「大正」卷四.六九七页上)。
注【5-033】《入中论》卷一(二六页上)。
注【5-034】《摄大乘论释》卷六(「大正」卷三一.四一四页中)。
注【5-035】《十住毘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0页下──四一页上)。
注【5-036】《十住毘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一页中)。
注【5-037】《十住毘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二页下)。
注【5-038】《十住毘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三页下)。
注【5-039】《十住毘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五页下)。
注【5-040】《大乘起信论》(「大正」卷三二.五八三页上)。
注【5-041】《十住毘婆沙论》卷六(「大正」卷二六.四九页中──下)。
注【5-042】《十住毘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五页上)。
注【5-043】《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二(三七页下)。
注【5-044】《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四引经(四九页上)。
注【5-045】《解深密经》卷三(「大正」卷一六.六九八页上)。
注【5-046】《解深密经》卷三(「大正」卷一六.六九八页中、上)。
注【5-047】《佛垂般涅盘略说教诫经》(「大正」卷一二.一一一一页上)。
注【5-048】《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三(「大正」卷八.二三四页上)。
注【5-049】《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四(「大正」卷八.三二三页中)。
注【5-050】《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卷一四.五四九页下)。
注【5-051】《大智度论》卷七九(「大正」卷二五.六一八页下)。
注【5-052】《大智度论》卷四三(「大正」卷二五.三七一页上)。
注【5-053】《大智度论》卷七0(「大正」卷二五.五五二页上)。
注【5-054】《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卷二五.一九六页上)。
注【5-055】《辨中边论》卷下(「大正」卷三一.四七四页中)。
注【5-056】《付法藏因缘传》卷二(「大正」卷五0.三0二页下)。
注【5-057】《大智度论》卷四一(「大正」卷二五.三五八页下)。
注【5-058】《杂阿含经》卷一三(「大正」卷二.九二页下)。
注【5-059】《中论》卷四(「大正」卷三0.三三页中)。
注【5-060】《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三页下)。
注【5-061】《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九引经(四九页下)。
注【5-062】《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八页中)。
注【5-063】《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八七页中)。
注【5-064】《大智度论》卷二六(「大正」卷二五.二五四页上)。
注【5-065】同上。
注【5-066】《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九二页中)。
注【5-067】《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八七页中──下)。
注【5-068】《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八八页中)。
注【5-069】《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九二页中)。
注【5-070】《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卷八.七四九页中)。
注【5-071】《宝行王正论》(「大正」卷三二.四九四页上)。
注【5-072】《解深密经》卷一(「大正」卷一六.六九二页中)。
注【5-073】《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八九页上)。
注【5-074】《大智度论》卷四0(「大正」卷二五.四九六页下)。
注【5-075】《大智度论》卷一(「大正」卷二五.六一页中)。
注【5-076】《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六(「大正」卷九.五六四页下)。
注【5-077】《大智度论》卷七一(「大正」卷二五.五五五页上)。
注【5-078】《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三(「大正」卷八.二三三页中)。
注【5-079】《大智度论》卷七一(「大正」卷二五.五五六页中)。
注【5-080】《大乘掌珍论》卷下(「大正」卷三0.二七四页下)。
注【5-081】《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正」卷八.八四八页下)。
注【5-082】《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卷八.七四九页中)。
注【5-083】《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引经(一页上──下)。
注【5-084】《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引经(二页下)。
注【5-085】《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卷一四.五四七页下)。
注【5-086】《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七(「大正」卷八.二七一页下)。
注【5-087】《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八(「大正」卷八.二七六页上──中)。
注【5-088】《中论》卷四(「大正」卷三0.三三页上)。
注【5-089】《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七引论(三二页上)。
注【5-090】《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五页中)。
注【5-091】《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六页上)。
注【5-092】《大智度论》卷六三(「大正」卷二五.五0三页下)。
注【5-093】《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四页上)。
注【5-094】《瑜伽师地论》卷三六(「大正」卷三0.四八八页中)。
注【5-095】《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三页上)。
注【5-096】《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四页上)。
注【5-097】《瑜伽师地论》卷三六(「大正」卷三0.四八八页下)。
注【5-098】《辨中边论》卷上(「大正」卷三一.四六四页下──四六五页上)。
注【5-099】《成唯识论》卷一(「大正」卷三一.二页中)。
注【5-100】《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四(「大正」卷一六.五一0页中)。
注【5-101】同上。
注【5-102】《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四八九页上)。
注【5-103】《不增不减经》(「大正」卷一六.四六七页中)。
注【5-104】《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经》(「大正」卷一二.二二二页中)。
注【5-105】《摄大乘论本》卷上引经(「大正」卷三一.一三三页中)。
注【5-106】《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四八九页中)。
注【5-107】《究竟一乘宝性论》卷三(「大正」卷三一.八二八页上)。
注【5-108】《究竟一乘宝性论》卷四(「大正」卷三一.八四0页下)。
注【5-109】《大乘掌珍论》卷下(「大正」卷三0.二七五页上)。
注【5-110】《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四九二页上)。
注【5-111】《大乘密严经》卷上(「大正」卷一六.七四七页上)。
注【5-112】《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卷下(「大正」卷八.八四一页中)。
注【5-113】《摄大乘论本》卷下(「大正」卷三一.一四六页中)。
注【5-114】《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三(「大正」卷九.五四五页上)。
注【5-115】《宝行王正论》(「大正」卷三二.五0三页下)。
注【5-116】《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四(「大正」卷九.五四九页上)。
注【5-117】《大智度论》卷七一(「大正」卷二五.五五六页中)。
注【5-118】同上。
注【5-119】《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五(「大正」卷九.五五八页下)。
注【5-120】《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卷一四.五三九页下)。
注【5-121】《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七(「大正」卷九.五七三页中)。
注【5-122】《大乘起信论》(「大正」卷三二.五八一页中)。
注【5-123】《大智度论》卷四(「大正」卷二五.八八页上)。
注【5-124】《大智度论》卷三五(「大正」卷二五.三四二页下)。
注【5-125】同上。
注【5-126】同上。
注【5-127】《解深密经》卷四(「大正」卷一六.七0四页中──下)。
注【5-128】《摄大乘论本》卷下(「大正」卷三一.一四八页下)。
注【5-129】《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三七二(「大正」卷六.九一九页中)。
注【5-130】《佛说佛地经》(「大正」卷一六.七二0页中──下)《解深密经》卷一(「大正」卷一六.六八八页中)。
注【5-131】《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0(「大正」卷八.二九二页中)。
注【5-132】《大阿弥陀经》卷下(「大正」卷一二.三三八页中)《维摩诘所说经》卷下(「大正」卷一四.五五二页中)。
注【5-133】《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卷八.八二八页下)。
注【5-134】《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九页上)。
出处:佛教天地网 作者:印顺法师所著 时间:200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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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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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2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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