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原创武侠]天堂苏杭-第三部, 暂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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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4 09:26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原创武侠]天堂苏杭-第三部

(一)



“这位官人……”龙霜儿发话了。她说的自然是一口既流利又齐整的汉话,若非在此处亲眼看到她,南宫忧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居然是生苗人。

“官人见龙四爷有何贵干?”

“有椅背山湛云山庄庄主的口信要带给龙四爷。”

“口信?”龙霜儿微一偏头,额上发箍的流苏相激,微微作响,嘴角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真的只有口信吗?”长沙的楚兴隆机坊是湛云山庄所开,她早已知晓。南宫忧到长沙也就是同楚兴隆机坊为难,她也知晓。如今他竟忽然变成了湛云山庄的信使,她断断无法相信。但她也不愿就此戳穿,只当不认识南宫忧一般,开口相询。

“事关重大,不能留下什么凭据,只能传口信。”虽然这话难以让人相信,然而事已至此,南宫忧只能死撑下去。

果不其然,南宫忧这话一出口,那苗人头目立刻便皱了皱眉,转头向龙霜儿说了几句苗话。龙霜儿淡淡一笑,也回了几句苗话,随即扭头朝南宫忧道:

“你无凭无据的,我们难以相信。这就请回吧!”

南宫忧耸了耸肩,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一边走兀自一边说着:“自己要扔掉跟东边的做买卖的大好机会,可就怨不得我啦……”

他刚刚走出五七步,忽然听到身后那苗人头目高声喊了一句苗话,紧接着龙霜儿也跟着喊道:“等等!”他心中不禁微微一笑。看起来他这句话说动了那苗人头目,以致他情急之间居然直接喊出了苗话,忘了同他说汉话。或许,五寨生苗同湛云山庄以及倭寇联络之事,这苗人头目也是知道的。但龙霜儿就未必知道,不然,南宫忧在长沙搅闹楚兴隆机坊之时,她也不至于去帮他一把手。

南宫忧当下止步回头,见那苗人头目眼中朝他射出两道精光。他心头微微一震,但不动声色,冲他浅浅笑了笑。

“官人请跟……我来吧!”那头目开口说道。

龙霜儿也冲南宫忧微微点了点头,南宫忧微一躬身道:“如此有劳了!”

一个随从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蒙住南宫忧的双眼,随即将一根麻绳递到他的手中。南宫忧眉头微微一蹙,龙霜儿开口解释道:“得罪了,这是我们苗家人的规矩。”

当下南宫忧便一言不发,任由那随从牵着他在这重山间穿行。

起初只是弯弯曲曲的走了约莫三柱香的山道,后来听得耳旁有哗哗的流水声,日头也仿佛被什么挡住了一般,山风冷冷的直往骨髓里钻。南宫忧微微运起内功,却感觉胸腹间又隐隐作痛起来。

又走了约莫二柱香的时分,流水声渐渐隐去,头顶上却淋下无数滴水珠来,仿佛下雨了一般。俄顷,龙霜儿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鼓:

“抬腿,进来。”

南宫忧依着她的话,抬腿走入一个竹筐状的器物,不多时便感觉身体在缓缓上升。头顶绞盘的吱呀声、水珠下落的滴答声混着立在他身畔龙霜儿身上的清香,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异境一般。

竹筐很快便停住了,龙霜儿吩咐他抬腿下地。此时头顶上已无水珠滴落,而周遭的气息也越发寒了。南宫忧眼下仿佛身处一间极大的房屋当中,一干人等的脚步声不住的从四面反激回来。

行不多远,一阵水波激荡之声渐渐传入了他的耳鼓。这声音由远而近,终于大到如雷鸣一般。当这声响最大之时,南宫忧感到声音是从右侧传来的。可令他奇怪的是,他并未感觉有水雾溅到身上。不多时,那水声也渐行渐远,终于听不到了。

又不知走了多远,他眼前忽然一亮。

这自然是他双眼上蒙的黑布被揭了下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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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南宫忧微微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来。他伸出双手,扶了扶头巾,整了整衣裳,朝四周定睛看了看。

原来这是一间五七丈见方的山洞,南宫忧正对着的洞壁前摆着一块约三尺高的大石,石上盘膝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大石四围零零落落立着十余个男子,各挎兵刃。山洞四壁燃着二十余盏松明,昏黄的火光下,三十余只冷冷的眼睛一齐盯着南宫忧,不住的上下打量着他。

进得洞来,那苗人头目和随从们立刻一齐跪下施礼,龙霜儿却不下跪,只朝那坐在石上的中年男子躬了躬身。他们互相说了几句苗话,那头目转过身来,指着那石上的中年男子对南宫忧道:

“这便是龙四爷。”

那龙四爷龙阿柱从石上放下一条腿,身躯略略前倾,继续把南宫忧打量了一番,随即挥手屏退洞内所有的从人,冲南宫忧开口说了几句苗话。

“四叔问你,为什么过了这许久才来同我们联络?”龙霜儿朝向南宫忧,开口替龙阿柱翻译道。

“田庄主和包老板同东边的朋友联络得慢了些个,兼之田庄主后来不幸被*人所害,所以我来得晚了。”适才南宫忧看到龙霜儿并未下跪行礼,便意识到她在这苗寨中地位非同寻常,如今她口称龙阿柱作“四叔”,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测。于是他便胡乱编了这几句谎话,心中却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听到南宫忧这番话,那龙阿柱仿佛也并未十分吃惊。毕竟,田启枫六月十五就已被杀,如今已是十月初,龙阿柱多少也该听到一些风声了。

“湛云山庄和包老板今番派你来,有什么口信?”自然依旧是龙霜儿翻译出的汉话。

“湛云山庄的小公子和包老板要我告诉四爷,东边的朋友说,他们同吉王千岁迟迟无法约定日期,请四爷转告长官老爷,此事暂且作罢。”

一听南宫忧这话,龙霜儿不禁变了脸色。她在苗寨地位虽高,可常常在中原汉地打听消息,这件事情龙天杆和龙阿柱并未向她透露过。只是今日南宫忧找上门来,自称湛云山庄的信使,龙阿柱这才让熟悉汉话的龙霜儿充当通译。不过龙霜儿本是他龙家至亲,这事迟早也是得让她参与的。

她瞧着南宫忧,手心不由得沁出了汗珠。虽然在边远地区,生苗间或与熟苗或汉人发生一些摩擦龃龉是寻常之事,但这摩擦至多不过是为争田争山争水而发生的小规模的斗殴,即使是大的械斗,也不过数百人而已。长官司本是以边民治边民,这等斗殴大都不了了之,府衙州衙的流官们也不会来管。但今番这件事情却非同小可,吉王虽是宗室亲王,但朝廷也断不会任由他起兵谋反,数十年前正德朝宁王朱宸濠起事,不过数月之间便被平定。而那“东边的朋友”当然便是侵扰沿海数十年的倭寇了,若果真三路一齐举事,兵连祸结,恐怕就不是几个月的时间能够平定得了的了。南宫忧一定也是顾虑到这一层,所以才口出谎言,欺骗他们说谋反之事作罢。如此,少了一路响应的人马,倭寇和吉王也许会有所顾忌;即便他们依然要起事,兵祸持续的日子也会短一些。





“真的要作罢?”龙阿柱跳下那大石,上前一步,开口问道。龙霜儿自是翻译给南宫忧听了。

“东边的朋友说,近来风声太紧,收成不好。兼之吉王千岁这边急切不得下手,屡屡延误日期,恐怕夜长梦多,不如暂且作罢的好。”

龙阿柱长吐了一口气,来回踱了几步,朝龙霜儿说了几句苗话。龙霜儿上前一步,对南宫忧说道:

“四叔请官人暂且去客房休息,官人请跟我来吧!”

南宫忧发现她脸上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所谓“客房”,自然也是一间山洞。这山洞约莫二丈见方,洞内别无他物,只有三块大石权作桌、凳、床,床上铺以草褥和被单。洞内未生炭火,却也并不怎么冷,感觉如同春日。只是洞内一团漆黑,不见天日,纯靠松明照亮,因此南宫忧委实不知眼下究竟是什么时辰。

“想知道眼下什么时候了么?”吃过一顿苗丁送上来的饭,龙霜儿进来了,她挥手屏退苗丁,开口问南宫忧道。

“想。”

“跟我来吧!”她冲南宫忧淡淡一笑,随即转身朝洞外走去。

南宫忧取下壁上的松明,紧紧跟了出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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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4 09:27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三)



出洞穿过一条蜿蜒的甬道,南宫忧隐隐瞧见前端有一道裂缝。跟着龙霜儿来到裂缝边,原来是在山壁上生生凿出的一条石道,头上三五寸处边是石顶,身畔是一堵三二尺高的石围栏,石道右侧远处隐隐传来水波相激之声。南宫忧将身探出围栏外,上下左右一看,心中不禁蓦的一凛……

往上是照不见顶的绝壁,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前方五七丈远处又是一堵山壁,山壁上除了棱嶒的怪石外,连草都照不见一棵。两山间本该透出一丝天光,可此时夜幕已临,只感觉那不知几百几千尺高的石壁笔直往上拔、拔、再拔……一直同那铁蓝色的天幕融合为一体……








“南宫忧!”龙霜儿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鼓,“小心一点,掉下去就死了。”

“龙姑娘……”一听龙霜儿直呼他的姓名,南宫忧不由得心头一紧。

“放心吧,这里除了龙十七哥——啊,就是白天你看到的那个头目——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懂汉话的。”

南宫忧长吐了一口气。

“这么紧张?”

“嗯。”南宫忧一边跟着她往左侧缓缓而行,一边开口回答道。








沿着这石道迤俪前行约莫三二十丈远,龙霜儿停住了。

此处的石道陡然变宽,并向外延伸出一片平台,平台上立着一副绞盘,吊着一片吊桥。对面依然是那一堵山壁,山壁上也向外延伸出一片平台。想必这吊桥定然便是连接这两处山壁所用之物了。

“敢不敢跳过去?”龙霜儿话音未落,已然轻身跃了过去。

一道幽香随着山风,送入了南宫忧的鼻腔。

南宫忧淡淡一笑,刚刚纵身跃起,忽然听到她懊恼的“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南宫忧跃上对面山壁的平台,开口问她道。

“我忘了,你不能运内功……”她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

南宫忧的确感到胸腹间又在隐隐作痛。

“无妨的,”他淡淡的说道,“胸口一点点疼,不打紧,死不了的。”

“每运一次内功,你就少活一天。” 龙霜儿一边说着话,一边扶着山壁朝前走,“其实我本不该如此关心你的,是么?”

南宫忧跃将过来方才发现,这一边的山壁除了那延伸出去的平台之外,也有一条沿壁而凿的山道,仅能容一人而行。左侧,是那与天幕融为一体的峭壁;右侧,便是那深不见底的陡崖……








“看起来,我是你们的对头。”南宫忧左手扶着山壁,右手擎着松明,跟在她身后攀缘而上。山道既狭且陡,龙霜儿走在前头,南宫忧双眼正对着的便是她的膝弯,百褶裙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漾起,一双玉腿晃得南宫忧心旌直荡。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脚步,刻意同她拉开了丈许远。

“是的,你是我们的对头。而且,你还欠着我一条人命呢!”

“不错!如今,我已来到你们的地头,龙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龙霜儿沉默了。

她一语不发,步履却加快了几分。

约莫又攀缘了三二柱香的工夫,南宫忧忽然感到眼前豁然一亮!

原来他们此刻已站在了山顶的一处敞坪之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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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5 17:05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四)


这敞坪约有十五、六丈见方,敞坪上四处生着一丛一丛的野草,每一丛野草旁都生着一叠扁扁的石头,仿佛是从地底往上长出来的一般。铁蓝色的天幕上,一轮上弦月冷冷的扫了一眼这孤零零的两人,随即把目光投向远处,映衬出四围一重一重不知多远多深的层峦……

“我多想杀了你……”二人在这敞坪上伫立良久,龙霜儿忽然开口幽幽的说道。

“龙姑娘,许二小姐的事情我一个人担!你要杀我,眼下便可动手。”南宫忧说着,俯身将松明插在一丛野草间,“不过,我会还手,不让你杀我。”

“你还有未了的事情?”

“是的,眼下我必须阻止这一场战事。”

一听南宫忧这话,龙霜儿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我知道凭我一人之力,或许阻止不了。但是,我还是要试一试。不但我,我的义弟、还有他的夫人、还有他的岳父,都会尽力试一试的!”

“如果你这件事情了断之后呢?”

“那样我就没什么牵挂了……”南宫忧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同样幽幽的说道。

“真的吗?”龙霜儿冷冷的反问道,“你的软剑和笛子呢?你当真放得下‘她’?”

“‘她’已经成婚了。她丈夫很有钱,待她也不错。我放不放得下,于她也没什么干系。”南宫忧蓦的转身,疾行了几步。

他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而他也感到奇怪,他这心事,除了常笑尘之外,再无任何旁人知晓。为何今夜他居然会说给一个对头听!

正胡思乱想间,那熟悉的幽香忽然又萦入了他的鼻腔。

“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没有遇到你……该多好……”话犹未了,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仿佛正在将涌到眼眶里的泪水吞回去。

“我……很想听你吹笛子……”

南宫忧沉默了。他是不会吹的。

“我知道你不会吹……”龙霜儿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可是……我就是想听……”

“我还能为你做些别的什么吗?”南宫忧不能为她吹笛,但是他也确确实实想替她做些什么。

因为他的确对她有歉。

“你陪我坐会儿吧……”龙霜儿说着话,将裙摆拂过膝头,在一丛野草上跪坐了下来。





上弦月升到了中天,龙霜儿头渐渐沉了,不觉倚到了南宫忧的肩上。

山风将她身上的少女清香不住的送入南宫忧的鼻腔,南宫忧心神越来越激荡,他几乎恨不得一把将她搂过怀中来、压到身子底下去……

但是他很快就开始暗暗的骂着自己:“禽兽!‘她’对你这样好!你居然还有此龌龊下流的念头!”于是,他便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调理内息。他体内“断肠蛊”余毒未清,一运动内功,胸腹间便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宁愿忍受这样的痛楚,好让他不致做出越轨的举动来。





二人相倚良久,龙霜儿睁开了眼睛。

“你……你何苦如此?”她睡了一刻,隐隐感到南宫忧呼吸粗重起来,俄顷又感到他在调动自己的内息压抑着情欲。她心头不由得一酸,连忙站起身来,走开了几步。

南宫忧也缓缓站起身来,怔怔的瞧着她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去睡吧!”她冷冷的丢下这一句话,拔步往山下走去。





不知睡了多久,南宫忧睡不着了,他从被子里爬起身来,洗漱完毕,穿戴好了衣裳。

“今天跟我出去吧!”刚刚吃完苗丁送上来的早饭,龙霜儿又出现在了洞口。

“我想……我该走了……”南宫忧转过脸去,他有些怕看到她的脸、怕看到她的双眸。

“再陪我一天吧!好吗?”话音虽然貌似很冷,可是南宫忧分明从她眼中看出了几分恳求。

他还能说什么呢?





走出“客房”,龙霜儿引着南宫忧开始在洞内的甬道中穿行。蜿蜒绕过几个弯道,那水波相激之声又传入了他的耳鼓,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是从左侧传来的,而且传入他耳鼓的,除了那水声外,还有一句生铁般的苗话。

那苗人头目龙十七从另一个甬道内穿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

龙霜儿抢上前一步,挡在南宫忧身前。二人说了几句苗话,声音渐渐越来越大。互吵了三五句后,龙霜儿丢下一句话,拉着南宫忧的手臂,一把推开龙十七,便往洞外走去。

经过那一片水声,走不多远,前方渐渐透入亮光来。再行得三二十步,一个一人大小的洞口便映入了南宫忧的眼帘。洞口旁搭着一方小小的木板平台,平台上立着绞盘,绞盘的麻绳上吊着一个大竹筐。想必昨日他们便是坐这竹筐从下边上到这洞口的。

南宫忧轻轻甩脱龙霜儿的手,缓步踱到洞口往下一瞧,心中不禁微微一震。

原来这洞口居然离地面有十余丈高!

他再往上看看,一缕阳光掠过山峰,射入他的双眼,让他看不真切这山究竟有多高;然而却有无数水珠从山顶不住的往下滴落,仿佛置身于夏日的太阳雨中一般。洞口前方仍有一堵山壁,两堵山壁夹着地面一条羊肠小道,向南蜿蜒而去。

龙霜儿跟上前来,将南宫忧向外探出的身体拉了进来,随即拍了拍手。六个苗丁立刻趋步上前,朝龙霜儿躬身施礼。龙霜儿冲他们说了几句苗话,随即拉着南宫忧走入竹筐,四个少女也跟着走了进来。剩下的两个男丁便开始把着绞盘,将竹筐缓缓放下。

龙十七迈步来到洞口,瞧着那羊肠小道上渐渐远去的六条人影,一双冷眼越发阴沉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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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六人下地行不多时,两侧山壁依然,小道却渐渐宽敞,一条小溪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同这小道并肩而行。再往前行得约莫二柱香的时分,却见一堵二人高的石墙横在眼前。这石墙两头紧连着山壁,只在东侧开着一道小门供人出入。石墙头上布着五七十个苗丁,各配腰刀,手持枪矛,身挎踏弩硬弓,一见龙霜儿前来,都纷纷朝她躬身施礼。

穿过这石墙,那小溪渐渐转向西流去,山道依然蜿蜒向南。又前行约莫二柱香的工夫,眼前陡然热闹起来。但见丈许宽的山道上挤满了无数肩头脚跟,有穿苗衣的,有穿汉衣的;有说苗话的,有说汉话的;有穿着汉衣结结巴巴说着苗话的,有穿着苗衣却说着一口齐整的汉话的。耳鼓里充满着人语、鸡鸣、鸭叫、狗吠;泥土、灰尘、猪血、鸡粪、花生壳、橘子皮铺了满地。一辆牛车和一匹马堵在了一个岔道口,马主人和车把势用苗话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妇人不耐烦的呵斥着背篓里哭个不住的婴孩,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婆婆却身手敏捷的攀上三五人高的麻袋堆,将一袋一袋不知是什么的货物熟稔的扔到停在一旁的平板车上……





“你们今天赶场么?”南宫忧侧身闪开一个擦身而过的沾满了泥泞的麻袋,开口问走在身旁龙霜儿道。

“不错!”龙霜儿冲南宫忧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十月初四,我们这里逢四赶场。”

三五个苗家青年从南宫忧身旁撞上前来,争着伸手去扯一个少女随从的衣角,那少女随从连忙挤到南宫忧身后,躲开了那三五个青年。南宫忧以为是小偷,回头看了那少女随从一眼,却见她笑而不语。

就在这一撞一挤间,本来同南宫忧并肩而行的龙霜儿便落到了南宫忧的后头。刹那间,她忽然欺身上前,自己的左脚从南宫忧身后绕上前来,重重的踩在了南宫忧的左脚尖上。

就在她的脚踩上南宫忧脚尖的一瞬间,他们身畔立刻爆出一阵“呜呜噢噢”的尖叫声和“嘘嘘”的呼哨声,龙霜儿那四个少女随从和四周一大群赶场的人立刻将她和南宫忧二人簇拥到了一起。南宫忧很是诧异,然而他一转眼看到龙霜儿一张粉脸直红到了脖子根,方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龙霜儿就着旁人的簇拥,紧紧贴在南宫忧身侧,左手死死的攥着他的右臂不放松。南宫忧心绪纷乱如麻,极想甩脱她的手,然而旁人委实将他二人拥得紧,兼之光天化日之下,龙霜儿公然向他示爱,他也不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驳了她的脸面,只得任由她攥着自己的手臂,顺着人堆缓缓转向北而去。





往北回洞的一路上遇见的苗家人见龙霜儿牵着南宫忧的手、被一大群人簇拥着,都朝他们投去别有用心的笑意,有的还开口说上几句苗话。龙霜儿一张粉脸越发红了,低眉浅浅的笑着,一言不发。经过石墙之时,墙上的苗丁也都撇下兵刃,朝他们二人吆喝呼哨;吊上洞口之时,洞中的苗丁也都笑逐言开,女子还不时动手逗弄一下龙霜儿。只有龙十七死死的钉在一旁,脸上的笑容仿佛生铁一般的冰冷。

龙霜儿飞快的扫了龙十七一眼,随即拉着南宫忧转到他头一次来到的大洞厅内。

洞厅内陈设依旧,只不过此番盘膝坐在大石上的是另一个中年男子,龙四爷龙阿柱则站立在一旁。龙霜儿一见那石上的男子,赶忙放开南宫忧的手,上前朝那男子盈盈拜倒,说了几句苗话。那男子呵呵一笑,挥手示意龙霜儿起来,随即瞧着南宫忧,朝她问了几句苗话。龙霜儿低眉一笑,回了几句。

南宫忧只听到她的话里有“田公南”这三个字音,心中不禁暗笑,想不到龙霜儿居然替自己捏了这么个鬼名儿。看来这坐在石上的男子便是龙霜儿的父亲,而那龙四爷龙阿柱今番居然侍立在一旁,或许龙霜儿的父亲便是……

“她爹是龙二爷龙天杆么?”南宫忧心中不禁微微一颤,这样问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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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公南?”那男子往前欠了欠身,开口冲南宫忧说话道。

南宫忧上前几步,朝那男子躬身施礼。

“这是我爹龙天杆。”龙霜儿向南宫忧介绍道。

“龙长官安好!”南宫忧拱手一揖到地,“在下田公南,是湛云山庄和楚兴隆机坊派来的。”

龙天杆依然笑容可掬的朝南宫忧说了几句苗话,龙霜儿替他翻译道:

“我爹说,四叔今天上午告诉他,你说那买卖暂且作罢,是不是?”

“是!”南宫忧把昨日捏造的理由重又说了一遍。

龙天杆依然满脸笑容的看了看南宫忧,朝龙霜儿说了几句苗话,随即把手一挥。龙霜儿的粉脸立刻又涨红起来,朝龙天杆跪倒施了一礼,随即拉着南宫忧跑回了他的“客房”。





“龙姑娘,你为何要这样?”南宫忧双眉紧锁,长吐一口气,问龙霜儿道。

“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龙霜儿跟上前一步,激动的说道,“我们今天在这里成了婚,明天你就带我走!我们不待在这里!你带我回去!回杭州!我们再也不回来了!我爹和我四叔造反也好,不造反也罢,横竖,我们别去管他们就是了!啊!南宫!好不好?”

南宫忧沉默了……在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龙霜儿的主意挺不错!他和常笑尘被称作“苏杭双隐”,既然是“隐”,那他何必插手这些事情!他们造不造反,与他有什么相干!倭寇打不打进来,自有官军挡着,他又何必去理会!

然而他还是转过身来,朝龙霜儿说道:

“对不起……”

毕竟,他的义弟夫妇、斗迁、陆飞、前任武林盟主林云涛、还有崂山赶月山庄的周碧航正在为这事而奔波劳碌,他岂能有始无终、就此袖手不理!生苗一旦有所异动,他与龙天杆、龙阿柱等人边便是冤家对头,龙霜儿再喜欢他南宫忧,毕竟与龙天杆有父女之情牵系,那时她又将如何自处?何况,他南宫忧心中还有一个无法放下的“她”……





“你……你为什么一定不肯这样?”龙霜儿终于抑制不住泪水了,她满脸都已被浸湿。

“不行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你去做!你去做啊!我不拦着你的!不拦着你!”

“我放不下她!”

“我不管!你可以不放下她!我不在意!即使你睡在我身边,心中想着她,我也不在意!不在意!”

南宫忧转过头去,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随你的便吧……”良久,龙霜儿拭干脸上的泪痕,幽幽的说道,“不过不管怎么样,今晚的婚仪一定会举行,你若毁婚,会被剥皮的……”

南宫忧心中不由得蓦的一凛,他转过脸来,惊诧的盯着龙霜儿。

“举行过婚仪,我就是你的人了。明天你就可以带我走。你放心吧,离开苗家的地方,我就不缠着你了!”说着话,她高喊了一句苗话,一个少女从人走进来,龙霜儿朝她吩咐了几句,她转身出去,不多时她领进一个苗丁,带来了一个大木桶和一床大红的棉被。龙霜儿挥挥手,把从人打发走了。

“我今晚一定会喝醉。”她瞧了南宫忧一眼,冷冷的说道,“如果我要吐,快些把桶递过来。”她又指了指新搬进来的棉被,“这里有两床被了,你若嫌弃,我们就分开盖。”

言讫,她迈步朝洞外走去。走到洞口,她稍稍停了停,接着说道:

“你要真的忍不住,随你的便……”

这句话却已绝非适才那般冷冷的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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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仁生煎)

许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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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国(正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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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新婚洞房戏,偶就跑来了···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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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哪儿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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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没经验啦,写不好那样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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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6 22:49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七)



出“客房”转得三五个弯,便是一间十余丈见方的山洞。今夜洞内自然是热闹非凡,歌声、喧闹声、斗酒的吆喝声、杯盘碗碟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南宫忧独坐在一旁,滴酒也未沾唇。有人上前来劝酒,他只陪着笑脸拱手行礼,却绝不端杯。

他明白,若他坚决不端杯,不会有人勉强他;一旦他有一滴酒下肚,便一定会被灌醉。

也不知独坐了多久,忽然一句汉话撞进了他的耳鼓:

“田官……人,姑爷,别人的……酒你可……以不喝,我这碗你一定……得喝!”

一听这断断续续的汉话,南宫忧立刻便知是那苗人头目龙十七上前来劝酒了。毕竟,在这生苗的洞中,除了龙霜儿,便只有龙十七一人会说汉话了。

“十七哥,抱歉,我从不饮酒的!”南宫忧照例拱手陪笑道。

“不……行!我可是看着霜儿……长大的老哥哥。谁的酒你都……可以不喝,我十七哥的……一定得喝!”龙十七显然也喝了不少,端着酒碗的手不住的打颤,碗中的酒也不住的漾到他的手指头上,南宫忧不禁在心中微微皱了皱眉。

“来,喝!喝!”龙十七抢上前来,端起酒碗就要往南宫忧口中灌。

南宫忧正待侧身闪开时,忽然一阵莺声燕语传入了他的耳鼓。

原来是一大群少女簇拥着满面潮红的龙霜儿撞了过来。她端着酒碗,横身挡在南宫忧身前,朝龙十七的酒碗上重重的碰了一记,高声喊了句苗话,随即仰脖将碗中的酒尽数喝了下去。龙十七眼中不觉掠过一丝寒光,腾出另一只手一齐端着碗,酒水呼啦又漾上了他的手指,这才仰脖喝干。喝干后,他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俟龙十七走远了,龙霜儿禁不住一交坐倒在石凳上,喘着粗气对南宫忧低声说道:

“扶我回房去,我快不行了……”

南宫忧连忙扶起龙霜儿,一只手按在她“胃脘”穴上,将真气送入她体内,想减轻她的不适。龙霜儿看了他一眼,断断续续的说道:“别……别运内力……”南宫忧只微一点头,朝她淡淡一笑,一边继续替她输入真气,一边扶着她缓缓走向“洞房”。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一阵喧闹和调笑声。





龙霜儿还是把酒都吐出来了。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一定会喝醉。

漱过口,从人把吐满了秽物的桶提走了。龙霜儿长吁了一口气,一头栽倒在床上。

“龙姑娘,”南宫忧轻轻拍了拍龙霜儿的肩,递上一杯热水,“喝杯热水,舒服一点。”

“你干吗还叫我‘龙姑娘’?”她没有起身,只睁开双眼,怔怔的盯着南宫忧,幽幽的问道。

“霜儿,起来喝杯热水吧!舒服一点!”南宫忧柔声说道,一边扶龙霜儿坐起,一边将水杯送到她的嘴边。

她的确是渴得紧了,一口气喝完满满一杯热水,盯着南宫忧,嗫嚅着说道:

“还要……”

一连喝下三杯水,她才又慢慢的躺了下去。

“好点了没?”南宫忧替她褪去外衣、脱下皮靴,拉开棉被盖在她身上,柔声问道。

“吐不出什么了……”

“睡吧!”南宫忧替她掖了掖被角,抱起另一床棉被,往石桌跟前走去。

“别走!”龙霜儿忽然伸手,攀住南宫忧的衣角,“陪我说会儿话好么?”

南宫忧微微用力,挣脱龙霜儿的手,来到石桌跟前,将棉被铺到桌上,回头看着龙霜儿,轻声说道: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吧!”





“南宫,”沉默片刻,龙霜儿开口说道,“十七哥在怀疑你。”

“我知道……”南宫忧淡淡的说道,“今天早上他就在怀疑我吧!适才在酒桌上,他拼命要灌我喝酒,我看酒里多半也有些古怪。”

“不错!他把毒抹在手指头上,故意装作喝多了的样子,把手指头浸到酒里去。后来我过来同他对饮了一碗,他只好把另一只手的指头抹上了解药,再浸到酒里去……”龙霜儿酒喝得伤了,说了这许多话,禁不住猛咳了起来。

南宫忧心中不禁一揪……

“霜儿,你喝得太多了……歇着吧!”

“洞房”沉默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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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也不知睡了多久,南宫忧忽然被推醒了。

龙霜儿站在石桌旁,昏黄的松明映着她苍白的面颊,显得格外憔悴。

南宫忧心中不禁一阵酸……

“我们走吧!”

洞内的甬道空荡荡的,除了二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便只有那左侧的水波相激之声由远即近,又由近即远。

洞外居然还是一团漆黑!

“早些走,以免夜长梦多。”龙霜儿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苗刀,将麻绳拴在竹筐的那一头砍断,随即同南宫忧一道转动绞盘,将麻绳坠到了地面。

天幕的颜色如同锅底一般,山道两侧黑魖魖的山壁仿佛与天幕铸成了一整块。道旁的小溪映着这一片漆黑的世界,墨汁一般陪伴着这两个疾步前行的人。

行到那石墙下,龙霜儿沉下脸来,冲守把角门的两个苗丁说了几句苗话。那两个苗丁迟迟疑疑的回了几句话,一个苗丁随即飞跑上石墙墙头,另一个苗丁则守在原处。龙霜儿柳眉微蹙,纤指疾探,点中了那苗丁的穴道;随即拔出腰间的苗刀,一刀斩断了门闩。

蜿蜒崎岖的山道上,二人拔步往前飞奔,十五个苗丁则打着松明,一边吆喝、一边紧追不舍。龙霜儿在前,他们不敢放箭,又无轻功,因此上离二人越来越远。

二人飞奔不多时,紧跟在身后的苗丁已少了五七个,然而忽然间,一干人等都停住了脚步。

前方山嘴处立着七个人。松明映照之下,二人看得真切,一个是龙四爷龙阿柱,一个是龙十七,二人身后立着四个随从,两男两女,还有一个则穿着一身汉装,长袍、靴子都从中央分作了青、红二色。

“姑爷怎么半……夜跑到这里来?”龙十七操着那口断断续续的汉话,问南宫忧道。

“回家!”南宫忧头一昂,冷冷的回答道。

“南宫忧,”龙十七身畔的青红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以为今天你还走得了么?”

“试试看吧!”南宫忧淡淡的说着,右手猛的朝腰间一探,软剑挥出,朝青红攻过去。龙霜儿俏脸一沉,拔出苗刀,与南宫忧一道和青红打了起来。龙阿柱在一旁呵斥了一声,龙十七拔出腰刀,挡住了龙霜儿。五个苗丁也一拥而上,把南宫忧围在了垓心。余人则举着松明,站在一旁掠阵。

南宫忧与青红武艺相当,独战还有望取胜,但加上那五个苗丁,可就有些左支右绌了。龙霜儿看得心焦,大声呵斥了几句苗话,那五个苗丁听闻,手底下便有些放松。不料片刻之间,龙阿柱也高声说了几句苗话,那五个苗丁手底下居然又紧了起来。斗不多时,南宫忧一个失手,右肩被青红的短戟划了一道口子。

龙霜儿见状大惊失色,她一刀磕开龙十七的刀,回身砍翻了一个苗丁。龙十七一声怒叱,手中刀直指龙霜儿肩头,南宫忧伸手弹出一颗飞蝗石,将龙十七的刀斜斜荡开,自己的肋下却又被一个苗丁划了一刀。龙霜儿喊了一声“南宫”,疾步上前,丝毫不顾身后的龙十七,呼呼呼几刀逼开那几个苗丁,砍向青红。龙十七一挥手,又招呼上三个苗丁,将南宫忧和龙霜儿围住。但这些人顾忌龙霜儿的身份,兵刃都只往南宫忧身上招呼。龙霜儿此时已无法同南宫忧合攻青红,但她不管不顾,一口刀只护着南宫忧。南宫忧只感到心头一阵酸楚,胸腹间又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他蓦的心生一计,催动内力,将软剑绷得笔直,同青红走过几招,忽然卖个破绽,让青红双戟一合,将自己的软剑锁在了短戟的月牙儿间。

青红眉间微微一舒,一时却忘了南宫忧的剑是软剑,自己的双戟压根儿无法锁住。然而为时已晚,南宫忧软剑倏啦啦的滑出,往上一挥,自己的咽喉已被划断。

青红被料理掉,南宫忧立刻精神陡长,软剑频挥,那七个苗丁的兵刃或被震断、或被磕飞,龙霜儿乘机出手,拿住他们的穴道,一个个扔出了战团。

“南宫,我们走吧!”龙霜儿朝南宫忧浅浅一笑,开口说道。

然而南宫忧还没来得及朝她点个头,只见龙十七双手一拍,山道两侧的山坡上刹那间冒出百余名弓手,一个个弓弦拉得如满月一般,百余枚箭镞一齐瞄准了南宫忧。

就在弓手们冒出的那一瞬间,龙十七飞身上前去抓龙霜儿,不料龙霜儿早跃身后退,挡在南宫忧身前。龙十七还想跟着跃上前去,龙霜儿苗刀一挥,横在自己的项上。

“霜儿,你——”南宫忧伸手去拉龙霜儿的手,却被她反腿一脚,踢在自己的膝上,口中清叱道:“别多事!”

龙阿柱和龙十七也惊呆了,他们连忙伸出手去,朝龙霜儿说了几句苗话。

龙霜儿双眉紧锁,冲他们二人回了几句话,二人一时间都迟疑了。

“快走!”龙霜儿头也没回,双眼仍盯着龙阿柱和龙十七。

南宫忧一言不发,拔腿便走;龙霜儿跟着他碎步后退;龙阿柱和龙十七也一步步的跟着他们二人,虽然他们明白,他们今日终究是捉不到南宫忧的。

终于退到了生苗、熟苗分界的石桥上。一见龙长官的千金以死相逼,守桥的苗丁们自然也不敢造次。

“南宫,你走吧!那边是熟苗的地界,他们不敢过去的。”

“霜儿,你——”

“放心吧!我爹是长官司的长官,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龙霜儿说着,回头幽幽的看了一眼南宫忧,“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松明闪闪的火光下,南宫忧分明看到她的双眼贮满了泪水。

他轻吐一口气,朝龙霜儿躬身一揖,转身就走。

一直都没有回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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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来到那市井的边沿,他停住了脚步。

五更,天照例黑得像锅底。夜风吹送着沱江的波浪,一重又一重的拍打着堤岸。

南宫忧在堤岸旁坐了下来。

他杀人了……

多少年了……他又杀了人……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六年前,在西湖畔,他与常笑尘一道向皇天立誓,从此以后再不杀人。如有离违,拳脚杀死于拳脚下、兵刃杀死于兵刃下、毒药杀死于毒药下……总之,不得善终。

从那以后,不论同什么样的人打斗——即使对手是大*大恶之辈,他也只废掉对手的琵琶骨或者手脚,让对手从此不能再作恶,至于性命,他是决计不取的。

然而今天,他居然把青红杀了!而且,杀得那么的毫不犹豫、杀得那么的干脆、杀得那么的果决。

他心里很明白,今天他把青红杀掉,决计不是因为打斗的情况危急。因为类似的情形,这六年中他也遇见过不止一次,但是,每次总能不取性命的化险为夷,没有理由今日就一定得杀掉一个人。

是龙霜儿……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的心绪无比的芜杂、烦乱……

他行走江湖以来,从来都不欠别人的情。即使有人帮助了他,他也很快帮他人做事还了人情。然而,龙霜儿为他做了这许多,他却什么也没为她做过……

他甚至都不曾为她吹过一次笛子……虽然她是那么的想听……

可如今,她为了自己,背叛了她的族人,自己却不知该如何报答她……

也许,再见面时,二人将会真正成为对头。

青红来到五寨,一定是替吉王或“东边的人”联络龙天杆起事的,也许他们很快就将动手。他该怎么办?通知保靖宣慰司?可是五寨离保靖有一百四、五十里地,赶到那里,说不定这里早已杀得血流成河了。何况,即使到了那里,保靖的宣慰使是土官,会相信他这个汉人的话么?如果不去保靖,那么继续留在这市井上么?一旦生苗举事,一定会分兵攻掠这些地方,到时候伺机刺杀他们的头目、扰乱他们的军心?也许可以起到一些作用,可是,就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能行么?

他一边这样想着,肩头和肋下的伤口又开始作痛……

虽然伤口不深,自己也拿纱布按住,可是未曾敷药,走过一段路,伤口又开始渗血。

他烦闷的吐了一口气,刚刚起身想走回“古家客栈”,忽然听到脑后风响……

他急忙侧身移步闪开,顺势挥出一拳,只听得“啊”的一声闷哼,一道人影被他打了个趔趄。那人手中拿着一条铁链,多半是想用那铁链将他锁住。

他刚想上前擒住那人,身畔房屋间的小巷里又蹿出来五个人影,两个使挠钩、一个使剑、一个使枪、一个使棍,连同那使铁链的,六人一道上前围攻南宫忧。

南宫忧闪身避开,背靠着一堵墙,以免对手从后偷袭,起手先抢过那使枪的枪头,倒撞出去,枪柄捅到那人的胸口,他闷哼一声,蹲下地去;飞起一脚,踢开挥过来的杉木棍;接过铁链,缠住刺来的长剑,顺势一带,扑的插入身后的板壁当中。两个使挠钩的见势不妙,迟迟疑疑的不知是打好还是逃好,被南宫忧飞出两颗飞蝗石,撞中了穴道,委顿在地。失了兵刃的几个倒是当机立断,转身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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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6 22:50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


南宫忧没去理会他们,上前提起两个使挠钩的定睛一看,他们穿着的居然是汉装。

“你们是熟苗么?”他曾听这里的人说熟苗很亲近汉人,穿的是汉衣、说的是汉话,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般没来由的要同他为难。

然而还没等那两人回答,南宫忧忽又听到脑后风响。他不及回身,便将身往前一纵,跃出去三二丈远,只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当是一个被撞中了穴道的人给那掌风劈到了,随即听得一个声音嘟囔道:

“没点用的东西,抬下去上药!”

听这声音,像个五十上下的妇人。他转过身来一瞧,的确也是个五十上下的妇人。

她身穿一件深色的对襟长袍,长袍下摆下露出深色的长裙,没有月光,看不真切颜色;头上却戴着银发箍,项上戴着银项圈,项圈正下方悬着一个银凤凰吊坠。衣裳虽是汉式,却又戴着苗家的银饰,委实惹眼。

“功夫不错!”她瞧了南宫忧一眼,冷笑道,“可惜呀,你一个汉人,居然去当生苗的*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欺身到南宫忧跟前,挥出一拳、随即又踢出一脚。

她招式虽平平无奇,可力道却着实惊人。南宫忧闪开这一拳一脚,双肘立起,封住了她横扫过来的一拳,想开口解释,却被她那力道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肩头和肋下的伤口一直在渗血,兼之运动内力抵抗,胸腹之间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妇人的拳脚如冰雹一般朝南宫忧直扑,南宫忧虽抵敌得住,可逃不出她的圈子。斗不多时,他只感觉双肩一疼,原来身后又上来两个挠钩手,使挠钩搭住了他的双肩。他心下一惊,稍一分神,被那妇人一掌拍在肋下,禁不住一阵剧痛钻心,竟晕了过去。

“这厮功夫不错!”那妇人说着话,封住南宫忧几处穴道,吩咐从人绑上。

“咦?这是什么?”她忽然感觉右掌又湿又粘,伸出手来定睛一看,却看到了满手的血迹。

“他受伤了?在哪儿受的伤呢?”她瞧着自己带来的几个从人,开口问道:

“你们谁这么中用,居然把他打伤了?”

那几个从人面面相觑片刻,都茫然的摇了摇头。

“怪了!难道他不是生苗的*细?在哪儿受的伤啊?”她将南宫忧上下打量了一番,吩咐那几个从人道,“给他上点药,别流血流死了!”





一丝暖意渗透他的全身,南宫忧感觉很是舒服,他睁开了眼睛。

自己正坐在一张木椅上,裸身披着一件棉布袍,肩头和肋下的伤口都缠上了纱布,只是双手被绑在扶手上、双脚被绑在椅腿上。跟前摆着一个炭盆,炭火暖融融的烘着。这房间约莫三二丈见方,正前方摆着一把太师椅,两侧各排着四把交椅。墙头悬着一幅斗大的“清”字隶书,两旁挂着一副对联: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自从被那妇人一掌击昏起,他就一直人事不知,如今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辰了。自己的伤口被熨熨帖帖的裹着,看来这些熟苗待他还挺不错;可是,那妇人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生苗的*细呢?难道就因为他从生苗那边跑到了熟苗这边吗?要这么说的话,赶场的集市上也有不少汉人在跟生苗做买卖,集市散了后,他们也自然要离开生苗的地界,难道他们都会被熟苗当作*细抓起来?

他知道缘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于是便开口呼喊道:

“有人吗?”

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慢慢远去。过不多时,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慢慢靠近。俄顷,几个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

一个中年男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他约莫五十六、七岁年纪,一双浓眉如墨染,一双虎眼炯炯的瞧着四围的一切,口唇上方生着一抹浓黑的“一”字胡;他头戴着一顶方帽,身穿一件黑色掩襟棉袍,领口镶以豹皮。他左首的交椅上坐着一个妇人,正是今日五更天时分打伤他的那人。两个身穿苗衣的男子,挎着汉式腰刀,侍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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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深谢阁下替在下裹伤!”南宫忧先朝那男子微一欠身,道了个谢,接着转口问道:

“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

那中年男子冷冷的瞧了南宫忧一眼,头也未动,开口问道:

“小八,你说,是他吗?”

“不错!”侍立在一旁的一个从人开口答道,“就是他,十月初三,在古家客栈跟掌柜打听‘龙二爷’、‘龙四爷’,当天下午便跑到生苗那边去了;十月初四,跟龙天杆的女儿一起赶场,手牵着手,很是亲热,龙天杆的女儿还踩了他的脚尖;今日五更天时分,就看到他鬼鬼祟祟的从生苗那边又跑了过来!”

“他说的没错吧?”那男子瞧着南宫忧,冷冷的问道。

“没错!”南宫忧双眉一扬,开口答道。

“千叶,”那男子微微朝左首一偏头,问那妇人道,“你说事有蹊跷,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他从生苗那边跑过来时,身上就已经负了伤。他功夫很好,我派小二几个偷偷的出击,他居然三下两下就给收拾了;若非有伤,我恐怕还拿他不下。而且,他体内曾中过‘断肠蛊’的毒,虽然给人拔过,但是没有静养,而且跟人打了不少架,这命是一天少似一天了。如果他真是生苗的*细,这伤和毒究竟是怎么来的呢?我们熟苗可是已经很久没下过毒了啊!”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来到五寨,到底想干什么?”那男子双眼朝南宫忧一射,依然那般冷冷的问道。

“我叫南宫忧。来这里干什么,不能随便说。”

“南宫忧?”一听到这个名字,那男子和那妇人都微微一惊。那妇人刚开口说了个“你”字,却被那男子一挥手止住。

他往前一欠身,沉声问道:“你有兄弟吗?”

“我没亲兄弟,只有一个结义的兄弟。”

“你义弟是谁?”

“我义弟的名字,不能告诉你。我来到五寨,也没做什么妨害你们熟苗的事情。你们若一定要找麻烦,冲我一个人来就是了,不必牵扯到我兄弟身上!”

一听南宫忧这番话,那男子眼睛一亮,微微点了点头;那妇人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放心!我们只找你一个人的麻烦,决不牵扯到你兄弟身上!”那男子说着话,随手从一个从人腰间拔出腰刀,手腕轻轻一抖,那腰刀的刀刃立时断成了三截,“若有食言,形同此刀。”

南宫忧一见这男子露了这一手功夫,心下不禁暗自喝彩。凭他的武艺,也能将刀震断,但一定要用手掌拍到刀刃上方可。这男子手握刀柄,腕子轻轻一抖,便能将刀刃震成三截,他委实是自愧不如。

“我们熟苗的蓝寨主向来说话算话!”那妇人朝南宫忧开口道,“说吧,你义弟是谁?”

“我义弟叫常笑尘。”

这话一出口,连那男子脸上都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义弟成婚了没?”

“成婚了。”

“他夫人是谁?”

“他夫人姓凌,这名字……就不必说了吧?”

“他岳父是谁?他伯父又是谁?”

“不必说了,我不想攀龙附凤。”

“哈哈哈……”那男子不禁仰天大笑起来,“你不用说了!”话犹未了,却见那男子噌的拔出另一个从人的腰刀,一股刀风照南宫忧迎面扑来……

南宫忧心头蓦的一紧,却忽的感到手脚一阵轻松。原来那男子挥出一刀,将绑着南宫忧手脚的麻绳全给挥断了。

“这一手功夫我倒也行的!”他在心中暗笑着对自己说道。

“多谢蓝寨主不杀之恩!”他站起身来,略略整了整身上披着的棉袍,朝那男子躬身施了一礼。

“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妇人站起身来,将南宫忧按倒在那男子右首的交椅上坐下,随即冲那“小八”说道,“你也真是的!说得那么邪邪乎乎!你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我们家表少爷的结义哥哥南宫忧!同表少爷人称‘苏杭双隐’的!你知道么?”

“哎呀,原来是南宫公子!”那小八连忙上前跪倒施礼,“小人多有冲撞!多有冲撞!”

“别这样!”南宫忧忙欠身将小八扶起,随即又转身朝那男子和那妇人施礼问道:

“不敢动问二位是……”

“我们姓蓝,”那妇人朝南宫忧笑道,“这位是笑尘的大舅,也是熟苗的寨主,叫蓝千彪;我是笑尘的姨母,叫蓝千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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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一听那妇人的话,南宫忧登时便释然了。他先前常听常笑尘提起,他的母家姓蓝。眼下这二人既刻意问起常笑尘的夫人、岳父和伯父,一定是知道他家备细的。因为岳父暂且不说,常笑尘的伯父可是连他南宫忧也才刚刚知道不久。因此,这二人应该的的确确就是常笑尘的亲眷。

于是他连忙朝二人跪倒施礼,唤了声“大舅、姨母”。

“起来!”蓝千彪将手一抬,“你身上有伤,不必拘礼!”

“你的伤还不少啊!”蓝千叶朝南宫忧关切的说道,“除了‘断肠蛊’的毒之外,你的后颈还有一处旧伤,大概有七、八年了吧!这旧伤发作起来,你若在家里待着,倒没什么,但是如果跟人交手的时候发作,那可是会要了你的命啊!”

“我知道的……可是,没办法,一直都没治好。‘断肠蛊’的毒被人拔除之后,也没工夫静养,更没法不跟人打架!只好这样了!”南宫忧微一苦笑,淡淡的说道。

“千叶,他的伤和毒能不能治?”

蓝千叶微微摇了摇头:“一定要治的话,还是那两个字——‘静养’。可是,在江湖上行走,怎么静得下来?”

“嗯!大舅、姨母,我这次来五寨,其实是有一件紧急事务!”

南宫忧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也不忘稍微提了提龙霜儿逼婚之事,好让他们彻底打消疑虑。

“你是说,那个杀手‘青红’应该是吉王派到五寨来联络生苗谋反的?”

“不错!不然,龙阿柱和龙十七应该不会知道我的身份。毕竟,中原和边地往来不便,他们不会对我们那边的备细知道得太多。”

“事不宜迟!”蓝千彪右手握拳,朝左掌上猛的一击,开口说道,“小八,马上飞鸽传书,把所有的山主叫到我这儿来!要他们接到书信,马上召集寨兵动身,明日卯时之前,到我这里会齐!告诉他们,只准骑在马上吃干粮,不许停留!”

“是!”小八单膝跪下施礼,转身飞也似的奔出去了。





蓝千彪、蓝千叶带同南宫忧转到一处内室,蓝千彪吩咐从人呈上来一张地图,在书桌上铺开来,指点着地图向南宫忧介绍道:“南宫,我们眼下在药材山,此处离五寨的市井约有五里来地。我手下一共管着木根井、樱桃坳、黄公冲、十里牌和老鸦田五个山头,这五个山头的寨兵大约有六千上下。明日卯时前,一定可以到我这里会齐。生苗那边,一共有木林桥、王家寨、白岩、关岩屋、峦洞坪、向家湾六个山头,他们的寨兵加上会功夫的女人,抵死了不过七千;眼下动身的话,大概也是卯时左右可以会齐。但是他们的大洞子易守难攻,洞内甬道一定不少。我们熟苗没有人去过那个洞,南宫,这就得辛苦你了!”

南宫忧微微点了点头,端起身畔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讨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一边画着图,一边介绍着山道和洞中的情形:

“过了分界的石桥,一直往北走,都是山道,山道两边会有些许小的岔道,得提防伏兵。继续往前,可以看到两堵山壁,山壁当中筑着一道石墙,石墙只在东侧开了一道角门,而且极窄,只容两个人并排出入;石墙上备着弓弩,若在两侧的山壁上也布上寨兵,那将非常难以攻入。大洞子的洞口开在西侧那一边的山壁上,洞口离地面有十余丈高,平日里出入洞口都靠绞盘吊着竹筐。但是,顺着东边的山壁一直往北,有一条石道从壁顶往下,通向山壁上一处平台,这平台恰好正对着对面山壁上一处平台,这两处平台间有吊桥相连,不过即使不用吊桥,有轻功的也能跃过去。对面山壁的平台有山道直通洞内的甬道。但是,洞内甬道太多,我只在那里待过一天一夜,无法全部知晓。我知道的,都在这里画出来了。当然,洞中决计不止这几条甬道。所以,一旦攻入山洞,我们得万分的仔细。”

“哥,我们什么时候发兵?”俟南宫忧介绍完情形,蓝千叶上前一步,开口问蓝千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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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先不着急,明日卯时我们的寨兵便可会齐。千叶,你多派些人刺探生苗那边的动静。他们不动,我们不动;他们若动,我们先动!”

“大舅,姨母,晚辈有一个请求,还望二位应允。”

“有什么话就说吧!”蓝千叶朝南宫忧笑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求不求的!”

“请大舅和姨母不要同霜儿为难……”

南宫忧话刚一出口,蓝千彪微一转头,朝他冷冷的扫了一眼。

“大舅别误会!霜儿她不是坏人,我能从生苗那边平安来到这边,全靠她掩护。生苗若要谋反,她决计不会相帮!”

听南宫忧这般解释,蓝千彪的眼光和缓了几分。

“哥,别这副模样嘛!不就是个小姑娘嘛!”见局面有些僵,蓝千叶忙插上口来打圆场,“何况,她不还是南宫的妻子嘛,噢!”

听了蓝千叶的话,蓝千彪轻轻吁了口气,垂下眼睑看着地图,再没说话了。南宫忧见状,情知他已应允,连忙朝他一揖到地:

“多谢大舅!”

随即又朝蓝千叶一揖到地:

“多谢姨母!”





寅中时分不到,蓝千彪管下的五个山头已有四个山头的山主带着本部寨兵来到了药材山下,依次列成方阵。山主立马当先,寨兵都戴着清一色的竹笠,身穿清一色的宝蓝色短襟棉袄,下衬着熟牛皮护膝、绷腿,脚穿踢土皮鞋;腰悬单刀、手持梨木铁枪。无数盏松明的黄光映衬着竹笠顶上和铁枪上随风飘撒的红缨,仿佛在同无数点红色的火光争相跳跃一般。方阵内鸦雀无声,只有风刮衣袂的呼呼声,马匹连响鼻也不曾打一个。

蓝千彪头戴竹笠,上撒着一把黑缨;身穿一席黑袍,肩上披着黑色的斗篷,马鞍侧畔悬着黑皮鞘雁翎刀,跨下一匹乌骓马,立在方阵前方,如同生铁铸就的一般,一动不动。南宫忧乘马立在蓝千彪的右首,眼见得这群人众不久便要开赴刀枪如林的杀场,心潮不由得激荡了起来。立马在蓝千彪左首的蓝千叶却不住的左顾右盼,无移时,她低眉召小八上前,悄声吩咐了几句,小八招手唤上两个寨兵,一同骑马往西去了。

南宫忧不敢开口相询,猜测定然是蓝千叶疑惑为何五个山头只到了四个,便派人出去打探了。果不其然,不过一柱香的时分,小八他们领来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寨兵。据他通传,木根井一路寨兵在赶往药材山的路上被生苗木林桥一路寨兵拦截,正混杀一处,打得不可开交。

听到这个消息,蓝千彪不动声色,只在喉间沉沉的“嗯”了一声,思忖片刻,随即拨马上前几步,扬起嗓子高声说道:

“弟兄们,我们苗家跟汉人本是一家!我们一同生活在大明江山,本该和睦相处!可是,生苗却屡屡作乱,残杀汉人不说,连我们这些说几句汉话、穿几件汉衣的苗家同胞,他们也要杀!我们穿汉衣、说汉话,又没有犯王法!碍他们什么事了?可是,怎么办?他们就是要打、要杀!如今,他们又动手了!又开始残杀我们这些和睦相处的苗家人和汉人了!就在刚才,木根井的弟兄们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就被生苗拦截了!又开始杀我们的人了!又开始了!弟兄们,你们自己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五千余人一齐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喊声,连呜呜乱叫的晨风仿佛都给这声浪震住了一般,霎时间便小了许多……

蓝千彪把手一扬,那声浪立时止歇。他扫了一眼方阵,开口昂声说道:

“各位山主、各位弟兄,听我号令!”





不多时,蓝千彪吩咐已毕。在这之前,南宫忧和老鸦田山头的山主蓝五根已按他的吩咐,领着二千寨兵当先抄小道赶往东面的山壁;在这之后,余下的寨兵也一路一路的陆续开拔了。

天依旧黑得像锅底,山林中更是伸手难见五指,但是谁也不敢点松明。寨兵们只能随着前方若隐若现的人影,手扶着身畔的树木,缓步鱼贯而行。初冬时节的朔风如一口口利剑,穿过林间丛杂的树木,一直刺透体内的脏腑。想到过得几个时辰,又将重回几天前那茫然迷乱的旧地,南宫忧心头禁不住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行人离那东面的山壁尚有一里余路程,阵阵喊杀声便隐隐从西北前方传入了山林。蓝五根吩咐三个会说苗话的寨兵脱去号衣,换上苗服,扮作樵夫,前当斥候。过不多时,回来一个斥候禀报说,黄公冲的山主蓝阿信正带领一千五百寨兵猛攻西面山壁;十里牌的山主蓝玉田带着一千寨兵攻打石墙;蓝千叶领着三百弓手,不断朝东面山壁放箭。双方正在胶着,胜负未分。

“东山壁有没有分兵去增援石墙和西山壁?”蓝五根开口问那斥候道。

“没有,东山壁上的寨兵也在往下放箭,没有分出人手去增援西边。”

蓝五根一挥手,一行人又往前行了里许,隐伏了下来。

停在此处,山林外的声音可就听得真切了。喊杀声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兵刃撞击声、中伤者的惨呼声、羽箭当空掠过的飕飕声、从高处掉落到地上的闷响声……便是潮水中向四面飞溅的浪花。一时间,熟苗“杀!杀!”的呐喊声一重接一重的扑向生苗的山壁和石墙;又一时间,生苗呜哇呜哇的怒吼声又从山壁和石墙上朝熟苗直倾泄下来……两股怒潮一来一往,交混激荡,仿佛要将那两堵山壁和一堵石墙冲毁、炸裂、直到灰飞烟灭……

林中的伏兵听着这林外的怒潮,心旌也如同潮水一般激荡。有的寨兵睁着一双布满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林外;有的寨兵略略站起身子又蹲伏下去;有的寨兵伸出手轻轻探着枪尖,又缩回来;有的寨兵轻轻拔出腰刀看上一眼,又插回鞘去……

蓝五根心中也焦躁万分,但他决计不能有任何躁动的行为,只得蹲伏在地下,一口接一口深深的喘着粗气。南宫忧心中也激荡不已,但他此行也是主将之一,蓝千彪特意命他和蓝五根带同二千寨兵,俟东山壁抽调兵力回援西面的时机,出其不意,一举攻下东山壁;而后从东山壁上开凿的小道越过平台,直捣生苗大洞。为此,蓝千彪严令这二千伏兵绝不许擅自行动,必须俟守把东山壁的生苗连续两次调兵增援西面,方可出击。熟悉东山壁山道和洞内甬道的人,只有南宫忧,因此,蓝千彪将佩刀给他,授与他对这二千寨兵生杀予夺的大权。此刻,他更加不能有任何浮躁的举动,遂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调理内息。虽然胸腹间照例会隐隐作痛,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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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8 23:28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四)


也不知隐伏了多久,只听闻林外的潮水一阵猛似一阵,朔风也愣头愣脑的赶来凑热闹,和着那怒潮呼呼的尖啸,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送入林中来,送入这二千伏兵的鼻腔。

终于,蓝五根紧紧咬着牙关,缓缓站了起来。随着他的身形,又有三五个寨兵站起了身。

南宫忧蓦的把眼一睁,右手拇指一弹,将蓝千彪给他的雁翎刀抵出了半截。

蓝五根沉沉吐了一口粗气,还是缓缓矮身下去。

又蹲伏了约莫二柱香的时分,忽然有个斥候来报:

“调走了!调走两次了!”

一听这话,蓝五根如同触发了机括一般从地上弹将起来,那二千寨兵倒有一千五百人把手中的铁枪挺了起来。

“且慢!”南宫忧抬手一按,问那斥候道,“东山壁上大概还有多少人守把?”

“大约五七百吧,不,决计不到七百!”

“走!”南宫忧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刹那间,东山壁前的那丛山林仿佛瞬间决了口的大堤一般,一股宝蓝色的洪流喷涌而出。蓝五根拔出腰刀,当空一挥,五十个寨兵箭步上前,手持盾牌,排开一堵盾墙;随即一百五十名弩手紧跟上前,排成三排,隐在盾墙后,依次朝东山壁顶上放箭。把守东山壁的生苗寨兵眼下已不足六百,适才与蓝千叶领着的三百弓手对射了几个时辰,已然倦怠,陡然见到这二千熟苗的生力军从林中冒出,仿佛地底下钻出来的一般,不觉惊诧莫名,措手不及间,一下子给放倒二十多个,余众慌忙躲到依山筑起的土墙后,拉弓回射。然而弩机力道比弓箭要大、准头也比弓箭要好,因此生苗虽然居高临下,却并未占到什么便宜。

扑——扑——扑——

三架云梯一齐架在了山壁上,熟苗寨兵将腰刀横咬在口中,循梯攀缘而上。生苗寨兵慌忙上前去掀梯,然而刚一露头,弩箭立刻如雨点般扑将上来。可饶是如此,依旧有一架云梯被掀翻,十余名熟苗寨兵立刻横尸当场。

蓝五根喃喃的骂了一句,把手一挥,登时又有两架云梯竖起。先前竖起的云梯上,有五七个熟苗已然登上壁顶,然而尚未交手,马上就被隐在土墙后的生苗或射或捅,死在墙头。眼看着攻了小半个时辰,虽然生苗死伤了百余,可东山壁依旧未能攻下。





此刻西山壁与石墙处依然混战一团。山壁上、石墙上、地面上,到处铺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原本清澈的溪流已被染成褐色;穿着苗装的身躯、穿着汉装的身躯、睁着眼的身躯、闭着眼的身躯、已经一动不动的身躯、还在微微蠕动着的身躯横七竖八的交叠在一起,不时牵绊住往来奔跑的寨兵的腿。有人不管不顾,踩着这些身躯继续前行;有人弯下身,朝还在蠕动的敌兵身躯上捅上一刀;有人被绊得一个趔趄,就此被流箭射中,也倒下去,为那横七竖八的身躯又添上一口……

蓝千彪立马阵前,依旧横着一双墨染般的浓眉,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偶尔飞过来一支流箭,他也只微微闪过,或者伸出手指弹开。此番他本拟先将五路寨兵会齐,再陆续开到那市井屯驻,俟生苗一有异动,立刻发兵进攻。不料兵未聚齐,木根井一路寨兵居然在赶来的路上被生苗截击,看来生苗已是按捺不住的了。因此,他先调八百寨兵援救木根井一路,并且强令他们牵制生苗那一路截杀兵马,好让生苗大洞的西面屏障乏人守御。待他领兵赶到此处,立即猛攻西山壁和石墙,大量杀伤这两处的生苗,并派遣蓝千叶只带三百弓手,不痛不痒的朝东山壁处有一搭没一搭的放箭,借以麻痹这一路生苗,并让他们将东面的守军调到西面去增援。如此,一俟东面的守军空虚,立刻便让南宫忧、蓝五根带同那二千熟苗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迅速攻占东山壁。而后,一部分兵力配合蓝千彪,攻取西山壁和石墙;另一部分兵力由南宫忧率领,顺东山壁上开凿的山道、平台,直捣生苗的主山洞。而今东面已打了小半个时辰,山壁却依然未曾攻下,看来生苗也并非那么好相与的。

“小二,”他开口唤来身边的一个从人道,“去东边问问南宫少爷和五根,需不需要添派人手?”





“请寨主放心!”蓝五根将手中腰刀扑的往泥地上一顿,“不把这山壁攻下,我蓝五根就提着脑袋去见寨主!”

那从人小二骑马去了。南宫忧抬眼瞧了瞧山壁上筑的土墙,从西往东,约莫延伸有三二十丈远;再往东,都是乱石堆和灌木林,既无土墙、又无寨兵。他忽然心生一计,上前几步,将计策告诉了蓝五根。

“太危险了!”蓝五根皱眉道,“从这里再往东,山路极不好走,都是陡崖和绝壁,连云梯都不好架设的。”

“我用轻功上去,再悬绳子下来,请一百个弟兄攀绳子上去,每个弟兄背两面盾牌。上去之后,先用盾牌和灌木搭好寨栅,然后把其余的弟兄拉上来,再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蓝五根拍了拍南宫忧的肩,赞许的点了点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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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虽说身负轻功,可从这一侧攀上山壁,也足足花了南宫忧二柱香的工夫。运了这许久的内功,他的胸腹间又在隐隐作痛。

喘息了一刻,他立刻将带上山来的麻绳拴在灌木上——说是灌木,其实也夹杂了不少一人多高的小树——再将绳垂下地面,目视着这一百余名熟苗寨兵顺着绳子缓缓爬将上来。

几个生苗踅过来解手,南宫忧弹出飞蝗石,撞中了他们的穴道,再将他们拖入灌木林来,用绳子拴在树上、再往他们嘴里塞上了一把石块。

那几个生苗瞬间之前尚在为自己没被熟苗的弩箭射死而感到庆幸,却万万没想到从土墙踅到灌木林边解个手居然会忽然遭遇这等从天而降的横祸。他们既被绑在树上,穴道又被封住,口中兀自塞满了石块,一动也不能动,一声也不能出,只用那惊恐的眼光怔怔的盯着南宫忧,仿佛恨不得将自己化作一条毛虫、匍匐在地面上向他求饶一般。

南宫忧看了看这几个生苗,又扭头朝灌木林瞧了一眼。影影绰绰间,他可以看到土墙内的生苗依旧在不断的探出身体往下射箭、不断的隐在墙后朝登上山壁的熟苗射箭、挥刀,不断的被熟苗飞上来的弩箭射中、倒下……

此时已有十余名熟苗寨兵背负着盾牌上了山壁,正忙着砍伐灌木的枝条树立寨栅。

看着这些寨兵,南宫忧忽然从心底涌起一丝厌恶……

又要杀人了……

当然,蓝千彪早已开始杀人了。只是,他南宫忧很快将直接指挥这些熟苗寨兵杀人。

虽然,他可以不出手,即便出手也不需要杀人;可是,他手下的寨兵,却一定会杀人。

毕竟,这是两军对垒的战场。若要获胜,不杀人是做不到的。

他所指挥的手下的寨兵杀了人,跟他本人杀人已经毫无任何分别。

他眼下骑在虎背上,已经下不来了。





南宫忧淡淡一笑,没有继续想下去了。

该做什么,他还是得做。

即使这样做违背了他在六年前立下的誓言。

世间之事,本就如此。

而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使得他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几个生苗大约是发现自己的同伴去了这许久还没回来,便来到灌木林边寻找,自然而然的便看到了南宫忧正指挥熟苗寨兵树立寨栅。顷刻之间,一百余生苗寨兵各执器械,朝灌木林飞奔过来。熟苗立寨未稳,攀上来的人手也少,而且多半只有随身腰刀,未携弩机。虽有几个熟苗掣出腰刀上前迎敌,但很快就被砍翻在地。

“都不要动!继续立寨!”南宫忧一声断喝,随手抽出一条立寨的木栅,纵身跃入了生苗人群。

顷刻之间,已有五七个生苗被他撞中了穴道,委顿在地。他随手夺过一条铁枪,一掌将枪头劈断,左挑右打、前格后挡,登时放翻了三十余个生苗。余众见势不妙,连忙退入土墙,纷纷朝他放箭。南宫忧自是不会把这区区几十支箭放在眼里,或闪避、或杆挑、或手绰,毫发无伤。而就在他退敌避箭的当口,熟苗已将寨栅立稳,并又接上了三二百名寨兵。如此,把守东山壁的生苗处于被两面夹击之势,登时慌了手脚。几个生苗试图往石墙处求援,然而不是被熟苗的弩箭射倒,便是被南宫忧的飞蝗石弹中了穴道。

此刻已有五七百熟苗寨兵攀上了东山壁,不消南宫忧吩咐,三百寨兵就地摆开,防守寨栅;三百寨兵排成方阵,盾牌前导,铁枪从盾牌空隙间挺出,迈步前行;方阵两翼各排开四十名弩手,轮番放箭,掩护方阵前行。而山壁正面的攻势也未尝稍减,弩箭如飞蝗一般扑向山头,循云梯攀缘的寨兵有增无减。生苗的寨兵不住的倒下,十停中已去了五七停。余人已慌不择路,各自为战。小头目纠合起一百个寨兵,也以盾牌前导、手持铁枪排成方阵,试图挡住熟苗的方阵。然而两阵未接,熟苗的方阵忽然倏啦一声,两下里分开,排成一个半月状。刹那间,熟苗枪兵一齐蹲伏,两翼的弩手则一齐朝生苗两侧放箭。生苗立马便慌成一团。一顿弩箭过后,熟苗枪兵齐上,将生苗的方阵冲得七零八落。生苗的小头目挥刀猛砍,很快便被乱枪捅死。山壁正面,已有一百余名熟苗攀入了土墙,跟生苗混战成一团。侧面熟苗的方阵继续前行,撞入土墙,加入了战团。眼见着前方杀得刀光乱晃、鲜血四溅,那立在寨中的三百寨兵却纹丝不动,继续紧守着寨栅。

立在一旁的南宫忧禁不住佩服的点了点头。





午牌过了。

也许是怕冷,也许是不敢看这尸横遍地的场景,总之,太阳依旧瑟缩在乌云背后,一丝光也不露……

东山壁到底被熟苗拿下了。生苗守军死伤大半,余下七十来人,全部放下兵刃投了降。蓝五根将他们五人一组,用麻绳绑住手脚,分开来看管。东山壁与石墙间本有木梯相连,蓝五根派了两个寨兵,一把火烧了个罄尽。

山壁与石墙间渐渐安静了下来。双方都收起了兵刃,各派了五十名寨兵,臂上缠着白布,收捡己方寨兵的遗体和伤兵。朔风仿佛很不满意他们居然停手不打了,一阵接一阵的往来呼啸,仿佛在催促他们快些动手开打一般。





饱餐过一顿午饭,南宫忧领着五百寨兵沿着山顶往前开拔了。

行不到里许远,那股怒潮又迸发了出来……

那一霎间,南宫忧的脚步微微停了一刻。





南宫忧本以为生苗的大洞子里定然有重兵把守,生怕走在东山壁的山道上时,对面洞里的生苗会隐在西山壁相对的山道上放箭。因此,他先命熟苗寨兵停在山壁顶的空坪上,自己拿着一面盾牌,踅到山道上,一连朝对面的山道上弹出数十颗飞蝗石。对面的山道并不宽,洞内也只有一条甬道同这条山道相通。他自忖若山道上藏有伏兵,弹出的飞蝗石好歹能撞中五七个人。可飞石弹出之后,只有啪啦啦与石壁、石道相撞之声,绝无撞到人身上的闷响。

他心下感到奇怪,抬手示意寨兵们原地不动,将身一纵,轻轻跃到了对面的山道上。

他前后一张,这山道上果然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寻到那与山道相通的甬道,往里一瞧,除了甬道壁上一盏松明孤零零的燃着外,连一根箭尾巴上的翎毛都没见到。

他转身出洞,挥手示意熟苗的寨兵沿山道过来;自己则来到平台前,将吊桥放了下来。


(第三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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