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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武侠]天堂苏杭-上部, 暂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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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7-4-8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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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侠]天堂苏杭-上部
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一部很早以前就开笔了的武侠,最初的场景设置和情节是他人所作,而后我从头开始作了一番修整,并继续发展情节。笔法不成熟,这也只是初稿。我将分作上、中、下三部陆续上传。目前为止,上部已经完成,中部正在写作中,以后将陆续上传。当全书完成后,我将再次修订,并将分好了章节的最后修订版另开帖子上传。
希望各位朋友多提宝贵意见。
在此谢谢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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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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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
#2
发表于 2007-4-8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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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雨夜。
西子湖畔。
已是仲秋时分,笼在雨幕当中的西湖显得分外的宁静。远处湖边的画舫内隐隐传来丝丝莺声燕语,却都被这幽幽的白雾吞没无余。
轻雾朦胧,白堤尽头的湖心亭如蓬莱仙境般在雾中若隐若现。清风徐来,将亭中一阵幽幽的歌声缓缓送入天际,渐渐隐没于铁黑色的穹庐之外……
“夜中不能寐,起坐抚瑶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一曲终了,歌者轻轻的扫了一记琴弦,刹那间,裂帛一般的弦音立时划破了那若有若无的宁静,也仿佛将那画舫内隐隐传来的莺声燕语齐腰斩断。
雨停了,云隙间懒懒溢出的一丝月光渐渐驱散了薄雾。亭中石凳上,二人隔桌相对而坐,一着红、一着黑。红衣人面前摆着一张七弦琴,黑衣人腰间耷拉着一个葫芦。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何苦来呢!喏,不如我二人分而饮之!”红衣人一曲方终,那黑衣人便将腰间的葫芦解下来放到了桌上。
“今日不喝。”红衣人看着黑衣人,淡淡一笑道,“今天又把如夫人独自晾在家中偷跑出来喝酒啊!”
“哈哈哈,然也!”黑衣人大笑一声,随即正色说道,“不过今夜冒昧唐突,却为一事……”
“但讲无妨。”
“是这样的……”黑衣人缓缓说道……
一丝浓云飘来,月光又懒懒的隐没到那铁黑色的穹庐之中……
残阳,掩映着西子湖畔的保俶塔。
仲秋的黄昏已有了些许的冬意,观景的游人已渐渐散去,只有一个浑身穿白的青年还在塔下徘徊。
景升抱着长剑,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
他没有理会那白衣青年,因为此人与他无关。
嚓,嚓,嚓……
断桥上走来了一个身穿青袍的青年,他一边走着,一双眼睛却不时朝两旁警觉的扫视,仿佛在防备什么人一般。
那嚓嚓的脚步声传入景升的耳鼓,他两道剑眉微微向上一剔。
一只刚刚归巢的乌鸦“呱”的一声凄呼,扑啦啦的冲天而起。
嚓嚓的脚步声走到保俶塔下,便止住了。
青袍人显然已经见到了他不想见到的人。
“陆飞。”景升淡淡的说道。
“景升……”
“对不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夜风仿佛忽然大了些。
陆飞长吐了一口气:“你可不可以缓几日杀我?”
“对不起,帮规不可废也!”景升话音刚落,一股青光已笼向陆飞。
景升使的是一套七十二路“霹雳剑法”。虽说这套剑法共有七十二路,但他与人交手,使出的剑招从未超过五招。
陆飞躲过了三招,第四招却似难以躲过。
因为他发觉四面八方仿佛都是青光,无法冲破。
就在他自忖必死的那一瞬间,夜风忽然止了。
陆飞睁开眼睛一瞧,只见景升立在一旁,握着长剑的右臂松松的垂着,一双眼直直的瞪着那立在保俶塔下的白衣人。
“不要杀他。”那白衣人开口说话了。
“你是什么人?”
“在下南宫忧。”
“‘苏杭双隐’?”
那白衣人一言不发,只微微笑着以示肯认。
“为什么插手我们凭海帮的事?”
“对不起,请不要杀他。”
“杀他是帮主的命令,我是凭海帮执法堂的人,帮主之命,不能不听!”
南宫忧轻叹一声,缓缓的说道:
“我确实不能让你杀他。”
“可是我非杀不可!”
“那我只好得罪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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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7-4-8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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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霎时间,四周一片寂静。
一弯下弦月缓缓升起在东天,洒下一抹抹寒霜也似的白光。
景升抬起长剑,缓缓指向南宫忧。
“你还不走?”南宫忧转头朝陆飞淡淡一笑道。
陆飞抬眼瞧瞧南宫忧,又看看景升,微一犹疑,拔腿便走。
景升一言不发,双足一点,青光呼的朝陆飞后心笼去。然而刹那间,他忽然感觉心头一震,一股力量生生的将他的右腕朝一旁推了开去。
适才,他正要用第四招将陆飞毙于剑下之时,也是那股力量将他的右腕推了开去。
景升转头瞧了一眼南宫忧,只见他正立在一旁,月色映着他微黑的面庞,显得十分的从容、恬淡。
景升剑眉一蹙,剑招转而向南宫忧递去。
五招……
南宫忧挡开了……
八招……
南宫忧挡开了……
十三招……
南宫忧还是挡开了……
而此时,陆飞已走了。
“别打了吧。”南宫忧依然那么恬淡的说道。
景升一言不发,两道剑眉蹙得更紧,手中长剑也一招紧似一招。
蓦然间,他发现南宫忧的下盘居然露出了老大个破绽。
他不禁心头暗喜,挺剑攻向南宫忧的双膝。
南宫忧双足轻轻一点,旋身而起。景升右腕一转,长剑向上一撩。南宫忧左足轻摆,将景升的右腕踢开到一旁;随即身躯一坠,右足伸出,顺势将长剑踏在脚下。
“你——”景升双目一瞪,刚要使力拔剑,却见南宫忧右手朝腰间一探,倏啦一声,一口软剑的剑锋已抵在自己喉间。月光映着兀自微微颤动的剑刃,就如同一泓欲静还兴的秋水一般,泛着丝丝涟漪。
夜风又起了,保俶塔檐下,铜铃铮铮作响,适才那惊起的乌鸦此时又归了巢。
南宫忧轻叹一声,缓缓将软剑收回腰间的玉带内。
景升此刻才发觉,他腰间的玉带足有四指宽。
“你干吗不杀我?”
“‘苏杭双隐’从不杀人。”南宫忧冲他淡淡一笑道。
他转身走了。
望着南宫忧穿着白衣的背影渐渐融入断桥那一头的夜色中,景升缓缓举起了长剑……
西湖南五里,玉皇山脚,三友斋。
月色笼着三友斋后院一大丛修竹,也笼着那耸出修竹的小小的绣阁。一阵悠扬的笛声从玉皇山脚缓缓飏起,渐渐泛入修竹、泛入绣阁,直轻轻融到那九天之外……
南宫忧立在玉皇山脚,直吹到月上中天,才缓缓收起笛子,飘然而去。
他的宅子在西湖北岸的白沙泉畔,过苏堤自然是一条捷径。
行过映波桥、锁澜桥而至夕佳亭下时,南岸净慈寺中打四更的“南屏晚钟”传入了南宫忧的耳鼓。
钟声方渐渐消散,月光却映出了夕佳亭内一道魁梧的身影。
国字脸,络腮胡,九环刀……
此人是京城著名的“九刀仙”,名叫斗迁。
也有人叫他“酒刀仙”。
叫他“九刀”,是因为他打败他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也只用了九刀;叫他“酒刀”,是因为他腰间从来离不开一个盛满了烧刀子的酒葫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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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7-4-8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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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瞧见南宫忧,他并不打话,抄起手中的酒葫芦咕咚咕咚一连灌下了数口烧刀子。
喝过酒,他才冲南宫忧开口道:
“‘苏杭双隐’——南宫忧?”
“正是区区。”南宫忧微一拱手道。
“奶奶的!”斗迁一把撇下手中的酒葫芦,虬髯戟张,“景升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
“‘苏杭双隐’从不杀人!我的确同他交过手,他也的确败在我的手下,但是我并没有杀他。”南宫忧的语气依然是那么的恬淡。
“妈的!少给老子装斯文!景升临死前只说了三个字:‘南宫忧’,不是你是谁!”话犹未了,一股劲风早向南宫忧猛扑过来。
南宫忧闪身撤步,避开刀锋,伸出左手朝斗迁右腕上轻轻一按,只觉劲力逼人。
斗迁的招数虽不如景升那般凌厉,内劲却还在自己之上。
他不敢托大,当下右手朝腰间一探,抽出软剑,仔细应敌。
苏堤上夜风又起,南岸净慈寺中的“南屏晚钟”打起了五更。
斗迁已将南宫忧压到了映波桥上。
哧——南宫忧的右臂给斗迁的刀锋划开了一道口子,雪白的月光映着刀刃上一缕鲜血,显得格外惹眼。
斗迁心中暗喜,连进三招。
南宫忧惶惶然挡开两招,第三招却是看看便要得手。
霎时间,南宫忧蓦然剑交左手,剑锋一摆,已抵上了斗迁的咽喉。
斗迁心中一凛,下意识的要将刀锋撤回,却被南宫忧右手把住自己的右腕轻轻一带,顺势将刀夺了过去。
“操!”斗迁开口骂道,“你小子使诈,不算英雄好汉!”
南宫忧轻吐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你……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哈哈哈……”南宫忧仰天大笑数声。
斗迁居然从这笑声中听出了几分凄楚。
扑——南宫忧将夺过来的九环刀插入铺桥的石板缝中,缓缓收起软剑,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裹住伤口,回复了恬淡的语气对斗迁说道:
“景升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
“我怎么知道!”南宫忧一边沿着苏堤朝西湖北岸行去,一边淡淡的说道,“我本不想插手江湖中事,只是我义弟要我这几日务必来此阻止景升杀陆飞,我便来了。要保护陆飞,我自然要将景升击败,可是,我有必要杀他么!”
“但是……他真的被杀了!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快咽气了。临死前,他只说了‘南宫忧’三个字!”斗迁抄起九环刀,一边紧跟着南宫忧,一边说道。
“你在何处发现景升的?”
“保俶塔下。”
南宫忧沉默了,一言不发,继续拔步朝北走去。
下弦月已落,朝阳尚未升起,铁蓝色的天幕笼在头顶,只有启明星在东天微微闪动。保俶塔下呆呆的立着两个黑衣人,二人脚边横着一具身体,面庞已被一方白色的丝帕盖住。
南宫忧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缓缓蹲下身,伸手揭开了蒙在景升脸上的丝帕。
景升双目微闭,口唇张开,仿佛还想坐起身同南宫忧说些什么一般。喉间留着一道寸许长的伤痕,血流并不很多。南宫忧看得出,这是一道剑伤,而且是被既薄又锋利的软剑所伤。朦胧间,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凶手出剑时的情景……
……那人伸手朝腰间一探,噌的一声,软剑出鞘,剑锋就势朝景升喉间飞去,霎时间便切入肌肤,划破喉管,立时便退将出来,仅带出淡淡的一缕血痕……
斗迁胸口一上一下剧烈的起伏着,显是愤怒依旧。他矮身跪倒,双目直直的盯着景升的面庞,又缓缓的将视线移向南宫忧。
南宫忧轻吁了一口气……
他已明白为什么斗迁对他如此怀疑了。景升喉间的伤口左侧深、右侧浅,斗迁定是怀疑凶手是左手使剑之人。适才他与斗迁交手之时,也是卖个破绽让斗迁划破自己的右臂,自己剑交左手,方才获胜。
“你一定是非常怀疑我了!”南宫忧望着斗迁,淡淡的说道。
“当然。”斗迁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你跟我来吧!”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来就来!还怕你!”依旧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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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7-4-8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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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南宫忧的住宅建在白沙泉北侧,一道矮篱懒懒的围着五间竹屋。宅门朝北而开,宅南临泉搭着一方露台。泉畔一棵老樟树朝泉上探出枝条,将露台掩映在浓密的绿荫当中。
“请——”
南宫忧、斗迁二人在露台上相对而坐。一抹晨曦扫过远处保俶塔的塔尖,映着斗迁那铁色的面庞,越发增添了几分秋日的萧瑟。
南宫忧给斗迁斟上一杯龙井,斗迁微一迟疑,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浅浅的啜了一口。清茶饮下,斗迁的心境仿佛也平复了些,脸色渐渐缓了下来。南宫忧淡淡一笑,开口问道:
“景升究竟为什么要杀陆飞?”
“说来话就长了……”斗迁叹了口气,又啜了一口清茶,接下去说道:
“那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六月二十八那天,还是五更天,我忽然被下人叫了起来。当时我很生气,喝骂下人,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说,是湛云山庄的三公子田迈中到了。”
“噢?湛云山庄?是湘西椅背山的湛云山庄么?”湘西椅背山湛云山庄在湖广一带闻名已久,庄主田启枫虽然武艺并无过人之处,但他为人正直,急公好义,在江湖上极得人望。此番庄子里的三公子田迈中居然不远千里夤夜赶往京城去寻酒刀仙,定然发生了非同寻常之事。
“不错,正是湘西椅背山的湛云山庄。”斗迁微顿一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听下人禀报,觉得很是奇怪,心想湛云山庄的人夤夜来到京师,定然出了什么急事。于是我便出到厅堂,居然看到田三公子穿着一身孝服,他对我说,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被人杀了!”
“噢?”南宫忧双眉轻轻一剔,不觉向斗迁欠身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田三公子说,那是六月十五,他白日里去山下的高垅镇会朋友,酉牌时分,刚刚开始用晚饭时,他庄子里的下人匆匆赶来告诉他说,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被杀了。”
“难道他回庄子查看后,认为他的父亲和哥哥都是被凭海帮的陆飞杀的吗?”南宫忧微一思忖,开口问道。
“嗯……当时他查看后,看出来凶手使的兵刃是铁鞭,而且,在他父亲和哥哥的尸身旁发现了半块玉佩,玉佩上镂着一个‘巾’字和半个‘飞’字。”
“于是你就赶到杭州,寻到凭海帮执法堂长老辛铁琴,请他查察此事。而辛铁琴认定那块玉佩的确是凭海帮陆飞之物,于是将此事禀告帮主,帮主下令景升除掉陆飞,是这样么?”
“的确如此。”
“原来事情是这样……”南宫忧轻轻啜了一口茶,视线缓缓移向白沙泉水面,仿佛陷入了沉思。
“你呢?你怎么会来插这一手?”
“那是三天前,我的义弟常笑尘忽然遣下人给我送来一封书信,说这几日凭海帮执法堂的景升会在保俶塔下杀一个叫陆飞的人,请我无论如何都得阻止他……”
“于是你就天天守在保俶塔下?”
“嗯……”南宫忧微微点了点头。
“该死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飞为什么要杀田启枫和他两个儿子?常笑尘为什么要你阻止景升杀陆飞?还有,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只派一个下人给你送信?景升又他妈的是谁杀的!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斗迁仿佛越想越不明白,也越来越激动,忽然一气站起身来,就势猛一挥手,将茶杯扫入了白沙泉。霎时间,泉面溅起点点水花,映衬着初升的朝阳,仿佛在神神秘秘的哂笑着露台上这两个迷惑不解的人……
“我也不知道……”俟斗迁发作完,南宫忧才长吐一口气,怔怔的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斗迁发作完,虽然胸中的怒气平复了些,可狐疑之心依旧未消。他睁着一双环眼,箭一般瞪着南宫忧的双眼,仿佛直要刺透他这一双眸子,从脑中揪出些什么罪恶来一般。
“先去找我义弟,然后去找陆飞。”无移时,南宫忧的双眸回复了往常的恬淡。
“嗯,我跟你一起去!且问问陆飞这厮,究竟为什么要把田启枫和他儿子杀掉。妈的……”他又喃喃的骂着,“景升……景升究竟是谁杀的……”
“不要忙……”南宫忧缓缓上前,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杯热茶递到斗迁跟前,“一步一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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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8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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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午牌的日头懒懒的悬在当空,在官道上投下四道向北疾去的短短的身影。道两旁的梧桐挺着光秃秃的枝条,随着时不时掠过的秋风,一左一右轻轻的摇曳着。
扑——扑——扑——
霎时间,官道中央蓦的一连弹起七道绊马索。斗迁的两个从人猝不及防,当下给放倒在地。斗迁眼明手快,喉间轻轻哼了一声,从马背上纵身跃起,将九环刀抄在手中,口中跟着大喝:“什么人!奶奶的,给老爷滚出来!”南宫忧剑眉微微一剔,及时勒住座马,轻轻跳下鞍来,袍袖也在那一刹间微微鼓了起来。
呼——一阵疾风猛的掠过,原本寂静的官道上紧接着响起了一片兵刃撞击之声和咴咴的马嘶,间或夹着斗迁“妈的!”、“操你奶奶!”的喝骂之声。原本懒懒的日头仿佛也蓦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争斗惊醒,居然神采熠熠的映照起兵刃晃过的阵阵寒光。道旁草丛里没头没脑的撞起十几只觅食的麻雀,一只过路的小兔也慌忙回身,一闪一闪的隐入了道旁的草窠之中。
一柱香过去,声音渐渐平息……
一匹马顿开一条绕在腿上的绊马索,呼碌碌喷了个响鼻。
官道上横着五七具黑衣人的尸身和五七个不住呻吟的黑衣人,单刀散落满地。斗迁的两个从人一个身亡,另一个浑身血污,靠着道旁一棵梧桐树坐着,一边喘息,一边抖抖索索的朝伤口上撒着金创药。南宫忧和斗迁二人手执兵刃,背向而立,两双眼睛不住的扫视着四周。
“操!硬手!”斗迁一边吁着气,一边喃喃的骂道。
“说得不错!哈哈哈……”随着一声朗笑,两条人影从道旁一前一后的跃上官道,将南宫忧、斗迁二人堵在垓心。
这二人三十五六年纪,长相一般,显是孪生兄弟;长袍、靴子都从中央一分为二色。一个分为青、红二色;一个分为黑、白二色。
“青红皂白?”南宫忧双眉微微一蹙。
“青红皂白?妈的!你们怎么来了?”斗迁顺手抄起腰间的葫芦灌下几口烧刀子,开口问道。
“主顾出得起价钱,我们干吗不来?”青红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主顾是谁?”斗迁放下葫芦,抬手擦了擦额角滴下来的血渍,开口问道。
“哈哈哈,你小孩儿啊!哪有杀手把主顾告诉行货的!”皂白开口笑道,“哥,苏杭双隐和酒刀仙可不是软手,当心哪!”一边说着,一口环首刀早噌的拔在手中,一点寒光径奔斗迁胸膛而去。青红双手一错,一对短戟上下一分,朝南宫忧刺来。
当当几合交过,四人心中都是一震,随即分开,又回复了适才的阵势。
南宫忧、斗迁二人手执兵刃,背向而立;青红、皂白二人一前一后,将二人堵在垓心。
“我信得过你……”斗迁喉间轻轻的说道。
“谢了!”南宫忧双眉微微一颤,随即猱身上前,手中软剑朝青红喷出一团寒光。青红堪堪进招之时,南宫忧忽的倒身一跃,骑上座马,朝北疾驰。青红方跃身上前进招,忽闻脑后风响,急忙一个凤点头闪过,鼻中却闻得一股浓香,方才发觉那暗器原来是斗迁腰间的葫芦。刚刚抬眼,又是一道黑影闪将来,慌忙舞动短戟挡开,却是半截马鞭。只这一迟疑间,南宫忧已去得远了。
“行货走了一个。”
“不要紧,走了就走了,左右只是去苏州,先拾掇下这个!”
霎时间,官道上又响起了一片兵刃撞击之声。
凌羽然轻轻挠了挠怀中小花猫的下颏,逗得它咪呜叫唤了几声,随即将猫放回地上,从几案上拿起一把小剪刀,开始修剪菊花的枝叶。夕阳的余光透过荼蘼架,映着她白玉一般的面庞,显得格外清丽。
“应该到了……今天应该到了……”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凝望着南边,口中微微的自语道。
“夫人,南宫公子来了。”一个使女上前来,躬身说道。
“啊……快请进来!”凌羽然连忙放下剪刀,款移莲步,朝客厅趋去。
“夫人……”一见凌羽然从后院转入客厅,南宫忧忙放下茶碗,起身拱手施礼。
“南宫忧,你……你怎么这副模样?”凌羽然转入客厅,一见南宫忧,不由得格格笑了起来。
南宫忧见凌羽然发笑,不觉伸开双臂,将自己左右打量了一番,也跟着窘然一笑。
此时的他,已没了头巾和发簪,头顶发髻蓬蓬松松的挽着,面颊上已披散下来五七绺长发;一身白袍上,斑斑驳驳满是血点和泥污;左袖兀自被划开,伤口处的鲜血已凝成血壳。
“后面有狗没?”凌羽然一边示意下人准备热水和换洗衣裳,一边开口问南宫忧道。
“相信没有。就算有,谅他们也不敢来常公子府上罗唣。”南宫忧淡淡一笑道。
“哼!看他们敢来!”凌羽然把手臂轻轻一挥,随即微微低下眉眼,轻声说道:
“唉,他去了这许久都没回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放心吧!”南宫忧浅浅一笑,“不会有事的!”
“他啊……算了吧!”凌羽然樱唇轻轻一撇,随即说道,“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今天在这里睡一夜,明天去椅背山。”
“噢?笑尘要我去椅背山?”
“是的。陆飞还会去湛云山庄。”
“怎么?他还想杀人?事情已经做出来了,他再去岂不是送死吗?呼,我看他只怕还没赶到椅背山就……”
“那确实……”凌羽然又撇了撇樱唇,“不过,你还是去一趟的好!”
“嗯,我知道,是得去的……对了……”南宫忧忽然起身说道,“酒刀仙斗迁在杭州城外被‘青红皂白’围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夫人可否派人去查探查探?”
“什么?‘青红皂白’?”凌羽然不由得一惊,“居然把他们都请动了……”
“嗯……‘青红皂白’可是等闲不接买卖的……”
“不管他!青红皂白紫黄绿蓝也未必能拿我们怎么样!”凌羽然柳眉一扬道,“你放心去椅背山吧,我马上就派人去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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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9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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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深秋,天一日凉似一日。一弯下弦月孤零零的悬在中天,映着不远处岳阳楼下岳州城的水门,显得格外的凄寂。
南宫忧立在船头,凝望着中天的下弦月,不禁伸手入怀掏出竹笛,贴近唇边,胡乱吹了起来……
他人虽在岳州城外洞庭湖畔,心却早已飞到杭州玉皇山脚的三友斋墙根下……
心中的人儿不知此刻是否已然入眠,不知是否也正对他南宫忧夙夜萦怀而无心入睡……
他与她心虽相映,可她身却已属他人……
胡乱吹奏了片时,南宫忧不禁凄然一笑……
他将竹笛收入怀中,准备入舱睡觉。
“救……命——”
蓦然,一缕声线划破了午夜的寂静,却让这下弦月映照下的洞庭湖、岳阳楼和水门显得越发的凄寂。
紧随着那声线,传入南宫忧耳鼓的是一阵豁啦啦的马蹄声和“站住!”、“小贱人还跑!”的喝骂。
南宫忧双眉微微一锁,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湖岸上,一个黄衣少女手持长剑,狂奔不已,五七个黑衣人各执单刀,纵马穷追。无移时,那少女被追上围住,黑衣人随即一齐下马,出手相攻。
南宫忧见状,不由得双眉一锁,轻轻一撩衣襟,飞身上岸,起手拿住一个黑衣人后颈的穴道,将他掷到一旁;随即双腿连环踢出,又将两个黑衣人撂倒在地;觑空腾出左手,拿住一个举刀砍向那少女后心的手腕,轻轻扭脱臼;右手就势把住那少女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霎时间,他感到自己的右手粘粘的,就着月光定睛一看,居然全都是鲜血。
他猛一回头,方见那少女已浑身伤痕累累,此时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
“弟兄们,上!”一个黑衣人见那少女被南宫忧救下,手中单刀一挥,开口下令道。
南宫忧轻吐一口气,将右手缓缓移到了腰间。
下弦月依旧悬在中天,幽幽的映着湖畔一阵阵明晃晃的寒光和不时溅起的血花,静静的等候着那清脆的兵刃撞击之声渐渐平息下去……
七个黑衣人,被南宫忧放倒了六个,余下一个忙策马狂奔而去。南宫忧无暇顾及,连忙回身扶起那少女,却见月光映衬之下,她双手的袖口各绣着一片雪白的羽毛。
“笑尘家的人!”南宫忧猛的一惊,慌忙去把那少女的脉搏,虽未身死,却也是奄奄一息,他赶忙伸掌按住那少女的灵台穴,将真气送入她体内,盼着她能多捱一刻,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俄顷,那少女微微睁开眼睛,见到南宫忧,游丝般开口道:
“南……宫……”
“我是南宫忧!发生了什么事情?”
“螺……山……夫……夫人……”
刚刚说出这四个字,她便一头仰倒,停止了呼吸。
南宫忧沉沉的吐了一口气,起身来到一个黑衣人身畔,挥剑抵住他的右腕,开口说道:
“说,你们把凌羽然带到了螺山的哪儿?问一遍不回答,砍你右手;问四遍不回答,砍你四肢。放心,‘苏杭双隐’从不杀人的。”
那黑衣人迟迟疑疑的盯着南宫忧,一时竟一语不发。
伴着一记“喀嚓”,一声猪临死前的惨呼仿佛将那悬在中天的下弦月震得微微一颤。
没有声音了,他晕了过去。
南宫忧随即走向另一个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我说!我说!‘青红皂白’拿了凌夫人,锁在螺山镇外洪湖旁的‘翠浪小阁’。”
“洪湖那么大,‘翠浪小阁’在哪?”
“出螺山镇,往正北走到洪湖边,再往东北走十里水路,就到了!”
“多谢了!”南宫忧说着,回身将其余五人的琵琶骨一一震碎,伸手入怀,掏出一锭五十两纹银掷回船上道:
“买口棺木把那个姑娘装殓好,送到苏州城专诸巷常府上。我姓南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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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阴了。
瑟瑟的秋风挟卷着清浪,一阵一阵的拍打着船舷。船工一边摇船,一边问南宫忧道:“这位相公啊,都这早晚了,去那里做什么啊?”
“找人。”南宫忧回头冲船工淡淡一笑道。
天完全暗了下来,悬在船头的气死风灯笼在风中摇曳着,湖面上,一点微光若隐若现,倒是前方不远处闪现出一簇灯火,当是那拘禁凌羽然的“翠浪小阁”了。
那是他义弟的夫人,既然被他撞上,他决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岸柳环抱着一处临湖的庄院,灯火阑珊中延伸出一道曲廊立于水中。南宫忧迈步走上曲廊,付过船钱,打发走船工,随即大踏步朝内走去。
既然截杀那少女的黑衣人跑掉了一个,那庄院中自然人人都知道他南宫忧必来讨人,他也不必想什么拐弯抹角的法子,不如直截闯进去抢人。
循着曲廊往内走不多远,是一间小小的花厅。花厅门口立着一个人,长袍、靴子都从中央一分而为二色,一半黑、一半白。
“皂白?”南宫忧冷冷的问道,“凌羽然在哪里?”
“问我这口刀吧!”皂白说着,手里的环首刀早朝他迎面劈将来。
南宫忧无心恋战。软剑虽已拔在手中,却并不愿同皂白纠缠,是以二人相斗,居然少有兵刃撞击之声。二人武艺当在伯仲之间,南宫忧只觉急切拾掇不下,不由眉头一蹙,脚下一个趔趄,皂白的环首刀哧的刺入了他的右肩。
然而就在那一霎间,皂白蓦的觉到寒光一闪,自己的咽喉已被南宫忧的软剑抵住。
原来就在皂白得手的瞬间,南宫忧剑交左手,攻向了皂白的咽喉。
“说吧,凌羽然在哪里?”
“‘苏杭双隐’好像从不杀人的吧!”
“不错,不过你想想你的琵琶骨离我的剑有多远?”
“你的琵琶骨离我的刀也很近。”
“那我们不妨试一试,看谁先废了谁的琵琶骨?”
俄顷,皂白妥协了:
“北厢房二楼,最靠东的一间。”
“谢了!”南宫忧话犹未了,已倒转剑柄,封住了皂白的穴道。
他把环首刀从自己肩窝中拔出,远远的掷入了洪湖。
“对不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丝帕按住伤口,继续往内走去。
“青红皂白”仿佛很重身份,看守凌羽然的十个部下都是女子。南宫忧将三个扔入了鱼池,将两个掷上了花厅屋顶,震断了其余五人的兵刃,终于见到了在厢房内走过来走过去的凌羽然。
“哎呀,南宫忧,你来啦!”蓦的见到南宫忧,凌羽然仿佛很是意外。
“夫人……”南宫忧将兵刃收起,朝凌羽然躬身施礼,“你没受伤吧?”
“没有,放心!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我们先走!”
二人从庄院的马厩中拣了两匹马,沿着湖岸,朝螺山镇疾驰而去。
洞庭湖上,一条单桅船正迎着西风,朝西南的沅江入湖口艰难的驶去。波浪哗啦啦冲激着船舷,仿佛在不断的催促着这单桅船:“快些!快些!再快些!”
“夫人,”南宫忧给凌羽然斟上一杯热茶,“你怎么会被皂白带到洪湖去的?”
“哎!别提了!”凌羽然撇了撇樱唇,垂下眉眼道,“你走后的第三天,嗯……是八月十一,笑尘带出去的信鸽忽然飞回来一只,信鸽腿上绑着一张字条,哪,你看……”说着话,凌羽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递给了南宫忧。
“洪湖,螺山镇,翠浪小阁。险,切不可来!若别,珍重!”
字迹十分的潦草,但确实便像是常笑尘的手笔,貌似他在紧急之时草草写出的字条。
接到这样一张字条,凌羽然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即刻赶往翠浪小阁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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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的?”
南宫忧轻吁一口气,将他在洞庭湖边救下黄衣少女的事情告诉了凌羽然。
“黄莺儿她……她死了?”凌羽然不由得惊呼道,眼眶霎时间便红了。
“夫人……”南宫忧低下头,“对不起,没能救下她……”
“别这么说……”凌羽然耸了耸鼻子,伸手揩去眼角渗出的泪水道,“不怪你……”
“夫人,事情都是算计好的……”南宫忧思忖片刻道,“很显然这字条是青红皂白他们假造的,目的便是将你骗到翠浪小阁去。而黄莺儿是他们故意放跑的,目的便是让我看到她被那些黑衣人追杀。否则,从翠浪小阁到洞庭湖边,骑马也要两天,若要截住她,早办到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夫人,皂白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对了!”凌羽然恍然大悟道,“他们特地要耽搁你!”
“对!他们就是要耽搁我!而且,只是耽搁,并非要取我的性命。否则,只要青红皂白二人一齐出手,我必败无疑。”
“那他们要在椅背山干什么?”
“不知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
尽管南宫忧在最近的一个湖港多雇了一倍的船工摇船,可当他们赶到椅背山下的高垅镇时,也已是九月初二的初更时分了。
青黑色的天幕锅底一般笼着黑魆魆的椅背山和椅背山环抱之下同样黑魆魆的高垅镇。深秋时节,早已没了秋虫的鸣叫,连狗吠也听不到一声。睡死了的镇口立着一方青石牌坊,两盏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白灯笼隐隐映出牌坊上刻着的“高垅”二字。
“找间客栈睡一晚吧!”南宫忧瞧了一眼立在河埠头呵手的凌羽然,开口询探道。
“找客栈放好行李,我们还是连夜上山看看吧!不知道有没有来迟呢!”
“嗯!”
夜风阵阵掠过山道两旁的林木,宛如从远处传来的惊涛拍岸之声。南宫忧打着松明,照着石阶拾级而上。凌羽然与南宫忧并肩而行,右手中松松挽着一条软鞭,双眼警觉的环顾着四周。
从客栈小二口中得知,湛云山庄建在椅背山的顶峰。所幸山不甚高,不到半个时辰,二人已来到湛云山庄门首。
这山庄建于山顶一方空坪之上,沿着山庄粉墙一周遭都栽着伞盖般的大香樟。若是夏日里,此地定然是个乘凉的好去处;然而在这秋夜青黑色的天幕之下,却显得分外的阴晦和幽暗。
“南宫忧你看,门没关。”晦暗的夜色中,隐隐看到这山庄的中门虚掩、侧门洞开,门首悬着的牌匾仿佛茫然不知所措的瞧着这两个夤夜到访的不速之客。
南宫忧剑眉微微一剔,袍袖也在那一霎间微微鼓了起来。
“当心!”他朝凌羽然凝重的说道。
凌羽然柳眉微微一锁,俯身拾起几颗小石子,往侧门内撒了进去。
扑啦啦……除了几声石子落地的闷响,院内貌似毫无动静。
第一进院落中空无一人,靠近第二进院落的门口仿佛横着什么东西。二人凑近一看,凌羽然不由得“啊”的惊叫出声来……
原来是一具仰天躺着的尸体。
南宫忧微一皱眉,伸手从一旁的盆栽内掰下一截枝条,轻轻按了按尸身。
“没死多久啊……不到一天。”
“不到一天?”凌羽然刚刚说出这四个字,忽听到第二进院内传出来急促的脚步声,跟着那脚步声是一阵急切的呼喊:
“夫人!夫人!”
“笑尘!”凌羽然一脚踢开虚掩着的院门,抬手给了迎面奔来的男子一拳,“你怎么在这里呀?害死人啦!害死人啦!”
“唔——夫人啊……夫人你怎么来啦?”常笑尘抱住凌羽然轻轻晃了晃,“南宫忧这厮怎么没来呀?”
“哈!”凌羽然轻轻吻了吻常笑尘的面颊,抬手刮了刮他的鼻梁道,“你这个家伙,重色轻友!居然没看到人家!”
“啊啊……南宫公子啊……”常笑尘连忙趋步上前,轻轻晃了晃南宫忧的双肩道,“恕罪恕罪……”随即沉下脸道:
“我们要是早些到这里就好了……”
“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凌羽然忙凑上前去问道。
“全死光了?”南宫忧开口反问道。
常笑尘微微点了点头,补充道:“一共三十七口人,全死光了。”
“哈!”凌羽然蓦然恍然大悟般的叫出声来,“笑尘,你看这些人死了有多久?”
“不到一天。”
“嗯!南宫忧也这么说!那……”
“夫人,我们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从上游开过来的船?”南宫忧接口问道。
“好像是没有……”
“那这些人一定还在高垅镇!”常笑尘立刻接口推断道。
“我们快下山!”凌羽然转身拔步便走。不料常笑尘蓦然上前,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抬手一抄,将一枚透骨钉绰在手中,随即开口喝道:“什么鸟人!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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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鸟人……骂得好!”随着一声断喝,院门外撞入了五七个人影;紧接着,呼啦啦一阵衣襟响,两侧墙头上也显现出十余道身影。来人中约有三分之一手持松明,熠熠的火光登时将众人的面目都映亮了起来。三人不禁心头一震,立刻背向而立,站成一个三角阵;南宫忧将右手探到腰间,凌羽然将挽在臂上的软鞭松下尺余,常笑尘一双肉掌也在火光的映衬下微微泛起了红色。
“‘苏杭双隐’,你们来得好啊……来得好啊……杀人还带着家眷,杀完了就准备‘快下山’……”一个浑身缟素的青年缓步上前,口中兀自喃喃的念叨着。三人瞧他装束和年纪,便知此人定是湛云山庄的三公子田迈中。
“以前听闻‘苏杭双隐’从不杀人,可是……唉……”田迈中身侧一个四十三、四岁的中年男子上前几步,开口叹道,“我帮中的景升死在你手下也就罢了,湛云山庄在江湖上扶危济困,实在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你们……你们居然下这般狠手,实在说不过去啊……”此人身穿红袍,背上背着一个长方布囊,腰间悬着一方玉佩,当是凭海帮执法堂的长老辛铁琴了。
“你们有什么话说?”立在西侧墙头两个黄衫女子飘然落地,一人手持一条凤头长杖、一人手持一双短剑。此二人当是汉阳府“琴台双娇”许伯菁和许子菁姐妹。
“无量寿佛——”喊了一声道号,东侧墙头一个道人飞身下地,“虚谷久闻‘苏杭双隐’大名,不想……不想……”言讫,微微摇了摇头。此人是武当山人称“拳剑双绝”的柔云手虚谷真人。
“邀了这许多好手……”南宫忧不由得轻吐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哎,你们什么意思?”凌羽然把头一扬,“你们哪只眼看见这庄子里的人是我们杀的啦!”
“你要凭据……”说着话,田迈中把手一挥,十余个从人立刻迈步走入二进院内,过不多时,他们陆续背出了三十余具尸身,一具一具的排在这院落当中。
明晃晃的火光映衬着尸身上一副一副表情各异的面容,仿佛他们还有许多话要说出来,却被无情的打断了一般。饶是众人久历江湖,心中也不由得微微泛起一阵一阵的痉挛。“琴台双娇”属下的几个少女更是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众位英雄……”田迈中拱手朝众人环施一礼,正色说道,“烦请辛长老和虚谷真人验看一下敝庄人众的遗体,看看他们究竟是如何丧身的!”辛铁琴和虚谷真人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处事公道,田迈中提出由他们二人验看尸身,当下一干人等均无异议。辛铁琴和虚谷也不推辞,拱手朝众人微一告罪,便上前查看起排在院落当中的尸身来。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分,二人抬起身来,互视一眼,微一点头,虚谷便开口向众人说道:
“死者一共三十七人。有十一人系被软鞭缠死;十五人身体上均有数处暗红色的掌印,应当是重手法所伤;十一人喉间有伤,伤痕短而薄,出血不多,系被极薄的利刃划破喉管而亡。”
“哼!”许伯菁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软鞭、朱雀掌、软剑,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凌羽然樱唇一撇,刚要开口反驳,却被常笑尘拦下:
“事已至此,恐怕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
“知道没用了吧!”田迈中嗓音不由得微微发颤,“众位英雄,在下一家数十口无辜死于非命,还请众位英雄还在下一个公道!”言讫,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说不得,我们要得罪了……”许子菁掣出短剑,双手一分,摆开了架势。
“谁怕谁呀!”凌羽然上前一步,软鞭就要挥出,却给南宫忧把住了右臂。
“你们先走!我断后!十天后老地方见。如果我没来……笑尘,告诉她,我这一世,都是她的人……直到我死……”
“不行!”凌羽然断喝一声,“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
“你这是说什么话!”常笑尘忽然蓦的扬声喝道,“你忘了八年前的事吗!”
八年前……
南宫忧幽幽长叹了一声……
八年前的南宫忧和常笑尘刚刚从“庐山五老”门下出师,年少气盛,相约同游。当他们游到长沙府时,听闻当时的武林盟主凌云涛被“潇湘十四妖”设毒计困在文庙,当即不假思索的前去营救。南宫忧一口青锋剑、常笑尘一套朱雀掌,从午牌时分一直杀到初更时分,从城内的文庙一直杀出城南门,追赶“潇湘十四妖”直至城南郊红枫岭的白龙寺,将这为害湖广一带的十四个歹人悉数格毙,救下了武林盟主凌云涛和他年方十五的小女儿凌羽然。凌云涛有感他二人奋勇出头,当即决定把凌羽然许配给他二人中一人。凌羽然为常笑尘翩翩的身法倾倒,选了他做丈夫。四人搜出潇湘十四妖储在寺中的酒肴,尽兴痛饮一番。于是,红枫岭白龙寺也便成了他们口中的“老地方”。时隔不久,南宫忧和常笑尘感于杀戮戾气过重,遂分别隐遁到杭州和苏州,并立誓再不杀人。南宫忧也嫌长剑累赘,将兵刃换作了软剑,藏于腰带之中。从此,“苏杭双隐”的名头便在江湖上传扬了开来……
“南宫,我们从八年前挑了‘潇湘十四妖’起,怕过谁来!”常笑尘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就是!”凌羽然将凤目一扬,“谁怕谁呀!人又不是我们杀的!要打就打吧!”口中说着话,手下也不放松,右臂一展,软鞭朝许子菁的腰间卷去。
“来呀!”许子菁纵身跃起,双剑摆开,直取凌羽然的前胸。刹那间,这原本一片死气的湛云山庄内登时爆开了锅。许伯菁扬起凤头长杖,挥向常笑尘;田迈中掣起一口陌刀,直取南宫忧。辛铁琴从背后的铁琴内抽出雁翎刀,虚谷也拔出青锋剑,但二人自重身份,不愿以多敌少,只站在一旁掠阵。六个从人手执火把照明,余众也一拥而上,与三人缠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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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9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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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此时已近三更,六把松明倒有五把换上了新的,余下那一把也看看即将熄灭。
出手缠斗的十一个从人有八个被伤,退出了战圈;许伯菁右肩被常笑尘拍了一掌,攻势渐缓;凌羽然卷飞了许子菁一口短剑,自己的左腿却也不慎被划了一剑;田迈中的面颊给南宫忧的软剑挥开了一道口子,他却自顾将陌刀舞得呼呼作响,恨不能一气将南宫忧挥为两段。
此时南宫忧已渐感不支。他的颈项有病,每隔三五个月便要发作一次。发作起来,后颈僵硬,疼痛难当,无法移动。可可的这老病今日竟发作了起来。他心中不由得暗道“不好”,一个恍惚,被田迈中在胸前划了一刀。幸喜后退得快,伤口不深。常笑尘见状,情知南宫忧发病,当下“嗬”的一声断喝,呼呼呼一连拍出三掌,掌风凌厉,许伯菁一时躲闪不及,胸口给常笑尘一掌拍中,腹内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姐姐!”许子菁见许伯菁中伤,不由得一分神,被凌羽然觑个破绽,唰的一鞭照头卷去。饶是她躲得及时,也给那一鞭将发髻打散,一头青丝披了满脸。常笑尘乘机欺身而上,夺下她另一口短剑,反手一掷,将田迈中劈向南宫忧的陌刀荡了开去。南宫忧乘机退步转身,伸手分别拿住余下三个从人的穴道,一个个掷出了战圈。
“羽儿你没事吧!”战退这几个敌手,常笑尘连忙上前扶住凌羽然,俯下身去查看她腿上的伤口。
“我没事!”凌羽然冲常笑尘微微一笑,俯身吻了吻他的面颊。常笑尘从袖中掏出纱布,替她缠住伤口。南宫忧淡淡一笑,也从袖中掏出纱布,塞入衣内,按住了自己胸前的伤处。
“‘苏杭双隐’果然名不虚传!”虚谷上前一步,长剑横胸,左手捏成剑诀,指尖朝剑身上轻轻一拂,双眉一扬,接下去说道:
“可是事关重大,今日恐怕不能让三位下山。”
“我说你这爹爹……”凌羽然柳眉一蹙,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和他说才好。思忖一刻,才开口问道:
“要怎么样你们才相信我们的话?”
“恐怕相信不了……至少,今天……”南宫忧轻吐一口气,幽幽的说道。
“哼,贼厮鸟倒也有自知之明!”田迈中紧了紧手中的陌刀,复又上前一步道,“今日直杀了你们几个,明早再去寻陆飞这厮,好歹为我一家三十几口报仇!”
“放下兵器,我铁琴保你们三位今天没事!”辛铁琴略含不满的盯了田迈中一眼,朝三人说道。
“好好好——有辛长老这句话,我们就不打啦——”凌羽然故意拉长了声音,俯下身去,就要将手中的软鞭放到地上。
“哼!”田迈中趋步上前,递出手中陌刀去挑凌羽然的软鞭。
唰——就在那一霎间,已经放到地上的软鞭蓦的跳起,紧紧的卷住了田迈中的腰身。
“贱人!”田迈中如同腊月天被当头淋了一盆凉水一般,手中陌刀扬起,朝凌羽然腹部捅去。
“羽儿!”常笑尘一声狂呼,欺身上前,右手疾探,紧紧的把住了陌刀的刀刃。霎时间,鲜血迸出,被四围忽闪忽闪的火光映成了暗色……
“好歹毒的小贱人!”刹那间,立在一旁的许子菁欺身上前,双剑朝凌羽然前胸猛插。与此同时,田迈中左手一扬,一枚透骨钉呼的朝凌羽然腹部飞去。
“住手!”常笑尘、南宫忧、虚谷、辛铁琴四人竟然同时喊出声来。虚谷、辛铁琴二人离得较远,拔步上前,为时已晚。南宫忧右手一甩,软剑脱手飞出,如一条钢索般唰啦啦将许子菁双腕缠到了一起。常笑尘左手一记劈空掌挥出,将那枚透骨钉荡了开去,却不料许子菁刚好欺身上前,透骨钉哧的一声,没入了她的肋下。
“你们——”
“子菁——”
虚谷、辛铁琴、田迈中、许伯菁四人同声喊道。虚谷、辛铁琴二人待要上前,却见田迈中被凌羽然拉近前来,常笑尘劈手夺下陌刀,架在田迈中颈上。南宫忧收回软剑,飞身上前,挡住一干人众。许伯菁心头悲愤交加,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登时晕了过去。
“南宫忧、常笑尘,你们的祸闯大了……”辛铁琴的神色十分凝重。
“快下山!”南宫忧颈项疼痛难当,无法回头,低声对常笑尘、凌羽然说道,“希望他们还在镇子里!”随即朗声对那一干人众道:“众位前辈、朋友,事已至此,祸再大,说不得我们也得去闯一闯了!许子菁姑娘之事,各位都见得明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若一定要把事情全然推到我们头上,就请让我南宫忧一人承担吧!”
“不行!”常笑尘、凌羽然已缓缓退到湛云山庄大门口,一听南宫忧这话,不由得同时喊出声来。
“就这么说!”南宫忧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两个,任谁都不能有事!我嘛,”说到这里,他凄然一笑,“无所谓……”
“好了好了,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凌羽然打断南宫忧道,“我们先走了,你也快点下来哈!不许有事!”
“听到我夫人的话了没?不许有事!”
“放心吧!”南宫忧淡淡一笑,轻轻嗽了嗽嗓子,“保证没事!”
呼——当头一阵风响。南宫忧呵呵一笑,伸手一抄,绰下一颗飞蝗石,随即挥出,扑的打灭了一盏松明。
“丢人!”辛铁琴扭头呵斥一个从人道。
“各位,不要再往前了!”南宫忧幽幽的说道,“今日之事,定然会有个交代,不过不是眼下。田三公子在我们手里,若一定要扯破脸皮,哼哼,‘苏杭双隐’可也从没怕过谁来!”
“说得好……”半山腰传来了凌羽然那清脆的嗓音。
“你们走吧……”虚谷长叹一声,收起了长剑。
南宫忧轻吐了一口气,倒转软剑,剑锋朝下,冲虚谷、辛铁琴二人一揖到地,随即转身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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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四更,风却一阵大似一阵,青黑色的天幕仿佛被这越来越猛的夜风撕开了一道口子,居然露出一抹惨白色的上弦月来。
“哎呀,你们看!”一干人行经山中一处陡坡旁时,凌羽然忽然指向山下,焦急的喊出声来。
常笑尘扭过头——南宫忧颈项无法转动,只得微微转身——二人顺着凌羽然所指望去,只见山下黑缎子一般的巫水河上,两点火光正一前一后的顺流向北移动。
“船?”常笑尘双眉微微一蹙,“这早晚,怎么会有船……”
“他们走了……”南宫忧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
“哎呀,怎么办!怎么办!”凌羽然不禁柳眉紧锁,焦急的喃喃念叨起来,念叨了几句,忍不住抬腿朝田迈中小腿上踢了一脚,“都是你们!冒失!坏了大事!”
“装得倒挺像!”田迈中盯了凌羽然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别耽搁了!”常笑尘一手持陌刀架着田迈中的脖子,一手拖着他往山下快步急趋,“我们快追!”
一干人等回到客栈,封住田迈中的穴道,把他关在房中,随即便去河埠头雇船。四更天时分,自然无人开工。南宫忧也不说多话,左手掏出银两、右手拔出软剑,强逼着一个船户战战兢兢的开了船。
天近五更,上弦月渐渐西移。夜风扑面,激得哗哗的河浪与巫水两岸山间倏倏的林涛声声相应,仿佛一列骑兵正疾驰在这山林水浪之间一般。凌羽然手挽软鞭,不住的从船舱内钻上船头、又从船头呵着双手钻回船舱;常笑尘坐在舱口,双眼随着凌羽然的身姿不住的左右移动;南宫忧则端坐在舱内,双眼微闭,轻轻调息,想让颈项间的疼痛尽快消退。
卯正时分,天色已渐渐微明,浓云又将天幕的裂痕补上。船工吹了灯,将船缓缓靠在了若水镇的河埠头。
这若水镇是自高垅镇顺巫水而下的第一个市镇,镇子虽然不大,却也饭馆客栈五脏俱全。从高垅镇到若水镇全是层层的山峦,除了穿行山间小道之外,无大路可通。而从若水镇往北,有水路和官道可通黔阳镇;往西,有官道可通会同县城。灭掉湛云山庄满门的凶手既已抢先一步离开高垅镇,自然早已到了若水,而他们显然不会老老实实的把自己一道关在某客栈的房间内等着南宫忧他们来拿,当然已是四散分开,投水路的投水路、走官道的走官道。料想到这一层,三人也便不急着追赶了,于是寻了间客栈,安顿下来。
“我们吃些早饭,睡会儿吧!”常笑尘看了一眼一边顿着双足、一边哈欠连天的凌羽然,又瞧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南宫忧,“南宫,你脖子好点了没?该休息一会儿啦!”
南宫忧一言不发,只深深的瞧了常笑尘一眼,浅浅一笑。
他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了八年前的情景……
正是他与常笑尘双挑“潇湘十四妖”的那一天。
申牌,他正在长沙府南门的城头同三妖缠斗,虽然听得脑后风响,却无暇顾及。就在那一霎间,想到自己立时便将血溅当场,他不由得从心底涌起一股真真切切的恐惧……
就在那恐惧涌起的刹那间,只听到“当啷”一声,仿佛铁器落地,可紧接着,他却感到后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一颗头仿佛就在那一瞬间爆裂开来一般。
然而他一身武艺终究不弱,登时下意识的朝右侧矮身,着地一滚;腾出左手,绰住了从身后戳来的一条长杆,就势往前一带,四个歹人立刻滚到了一处,一条身影也在那一刹那间挡在了他的身前。
那条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当然是常笑尘。就在南宫忧与三妖缠斗时,一妖从他身后挺枪朝他后颈刺去。常笑尘苦于相隔太远,无法近身,随手抄起半截断砖掷了出去,将枪头砸断,南宫忧听到的那一声“当啷”自然是枪头落地。可那歹人势头不减,手中一截光杆也重重的捅上了南宫忧的后颈。也就是这一捅,给他种下了后颈疼痛僵硬的病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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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不到两个时辰,他们都起来了。虽然依旧困倦、依旧疲乏,可他们必须尽快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
“笑尘,你说吧,”南宫忧后颈疼痛已渐渐消去,他轻轻啜了一口热茶,开口问道,“八月初三,为什么你自己不来、却要下人送信给我,要我阻拦景升杀陆飞?”稍稍停了停,他双眉微微一剔,接着说道:
“我甚至都不认识这两个家伙!”
“夫人你说吧——”常笑尘端起凌羽然面前的茶杯,微微试了试水温,又端起自己的茶杯试了试水温,将自己的茶端给了凌羽然,朝她咧嘴一笑。
“干吗要我说啊!”凌羽然柳眉一扬,不屑的撇了撇嘴,“你自己说会死啊!”
常笑尘不说话,只冲着凌羽然不住的笑着。
“好好好——我说我说——”凌羽然捏了捏常笑尘的面颊,转脸朝向南宫忧,正色说道:
“那是七月二十八的晚上,快二更了,我们都准备睡了,忽然有下人敲门进来说我爹派人来了!”
“嗯……”起初看到常笑尘做好做歹要凌羽然说,南宫忧就大概明白此事恐怕与凌羽然的父亲凌云涛有关。不过凌云涛虽是前任武林盟主,可他退隐已久,一直在婺源的乡下闲居,早已不过问江湖中事。今番居然派人夤夜上门寻他女儿女婿,定然是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来的人是我家的三管家凌三虎,”凌羽然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接下去说道,“他捎来我爹的口信,说江湖上恐怕会发生一起大变故,可这变故他一时也难说明白,只是要笑尘连夜赶去山东崂山求见‘赶月山庄’的庄主周碧航,说详情周碧航会对他说知备细。此外,他还说,‘凭海帮’执法堂的景升奉命要杀死他们帮内的陆飞,很可能就在杭州下手,并把景升和陆飞的相貌装扮都告诉笑尘,要笑尘务必请你——因为你住在杭州嘛——救下陆飞,然后再请你到我家来,说如果有事请你帮忙,随时用信鸽联络。”
“难怪笑尘自己没来……”
“是啊!”凌羽然一边说着,一边瞧了常笑尘一眼,显然在为他这一个月来连日奔波而隐隐心疼,“他得连夜赶往崂山,只好匆匆写了一封书信,命人带给你。写完信后,他立刻叫上白鹰和紫雕,带上几只信鸽,往崂山去了。”
“嗯……”南宫忧微一沉吟,“我拦下景升后,本是准备第二天早上赶去苏州的,可是没想到景升居然被杀了,而且凶手使用的居然还是我的手法!斗迁从京城来到杭州还没回去,莫名其妙的跟我打了一场。我本想带他一起赶去你们家,半路上却遇到了‘青红皂白’……对了,夫人,探听到消息了没?斗迁怎么样了?”
“我派了碧珠和丹豹去打探消息,不过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凌羽然轻轻吐了一口气,显然有些失望。
“笑尘,你呢?去了崂山,周碧航怎么说?”
“我七月二十八日连夜动身,一路都很顺利,八月初九到了崂山赶月山庄。”常笑尘拈起盘中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忽然沉下脸来,郑重其事的说道:
“周碧航说,据他打探到的消息,湛云山庄跟倭寇有勾结。”
“啊?”一听这话,凌羽然险些将手中的茶泼翻在地上,“什么什么?湛云山庄跟倭寇有勾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南宫忧一语不发,但瞧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吃惊的程度决不在凌羽然之下。
“是啊……”常笑尘在衣服下襟上蹭了蹭手上的油,长吐了一口气,“确实太难以置信。”
“我看,周碧航手里的凭据恐怕也不见得有多么确实吧!”南宫忧端杯喝了一口茶水,缓缓的说道,“倭寇骚扰海防已有好几十年,老百姓都恨他们入骨。湛云山庄在江湖上声望很好,如果他们要跟倭寇勾结,也决计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来往,事情一定极为隐秘。如此,周碧航也决不可能拿到十分确切的凭据。”
“就是说啊!”凌羽然吃了一条桂花糖,用丝帕揩了揩手指,“他们要真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跟倭寇来往,还不怕江湖上的同道拆了他们的骨头啊!”
“你们说得没错!”常笑尘点点头道,“事情确有凑巧。周碧航对我说,前些日子,海上起了风浪,海水把一具死尸打到崂山脚下,被他庄子上的人看到。他们收拾尸首的时候,发现从尸首的衣服里面滚出一颗蜡丸……”
“噢!一定是湛云山庄跟倭寇来往的书信!”凌羽然急切的打断常笑尘,开口说道。
“我看……不会。”南宫忧缓缓摇摇头道,“我刚才说过,湛云山庄跟倭寇勾结的事情一定极为隐秘,决不可能同他们直接书信往来。”
“不错!”常笑尘赞许的点点头,“书信不是湛云山庄写给倭寇的,是松江府‘福康商行’的老板写给长沙府‘楚兴隆机坊’的老板的。”
“你的意思是,‘楚兴隆机坊’是湛云山庄开的,‘福康商行’是倭寇开的?”凌羽然将拿起的一块千层糕又放回盘子里,盯着常笑尘问道。
“可以这么说。”常笑尘正色说道,“楚兴隆机坊确实是湛云山庄开的,不过福康商行倒还是我中国人开的。但是你明白,松江府的商行,说他们跟倭寇没来往,鬼才信!”
“而且,夫人你想,从松江送到长沙的书信,送信的人怎么死在崂山脚下的海里?”
“对了对了!”凌羽然恍然断言道,“要么,就是福康商行的老板在日本;要么,就是倭寇直接用福康商行的口吻写信同楚兴隆机坊联络!”
“夫人真聪明!”常笑尘冲凌羽然咧嘴一笑,轻轻的搂了搂她的肩,“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湛云山庄都逃不了跟倭寇勾结的嫌疑!”
“书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南宫忧朝常笑尘微一眨眼,开口问道。
“对呀对呀,说了这半天,你还没说信里都写的什么呢!”
“有些含糊其词……”常笑尘双眉微微一蹙,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笺展开来说道,“我把它抄下来了,你们看看吧!”
南宫忧将纸笺拿到手中,凌羽然将头凑上前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字:
“良诚谨致书克美兄足下:来书开拆,东贾览之甚慰。彼达人处,劳兄勤加致意,多感。事谐,东贾厚遗必矣。书不尽言,恭聆佳讯。”
福康商行的老板名叫禹良诚,楚兴隆机坊的老板名叫包敬端,“克美”是他的表字。这两个人都是海内数一数二的巨富,南宫忧人等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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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看完书信,二人隐隐觉得或有大事发生,但又不知究竟将会是一回什么事情。凌羽然捋了捋鬓旁的青丝,啜了一口茶水,看了看常笑尘、又瞧了瞧南宫忧,微微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吞了回去,顺手拈了一块酥糖塞入了口中。南宫忧思忖片刻,却开口问常笑尘道:
“书信的末尾有没有署日期?”
“没有。不过,据周碧航所说,风浪是七月十三起的,信是七月十四发现的。”
“嗯,所以,信应该是七月十三之前几日写的。”南宫忧一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一边回想着“九刀仙”斗迁对他所说的湛云山庄庄主田启枫被杀的日期,“据斗迁所说,湛云山庄的田启枫和他两个儿子是六月十五被陆飞杀的,所以,包敬端写给禹良诚的信一定是六月十五之前送出去的。”
“不错,这样一来,日期就可以对上号了!”
“可是……他们想干什么呢?”凌羽然插话道,“信里说的‘东贾’当然是倭寇,不过,那个‘达人’是谁?他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事谐’……这‘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难道是……”常笑尘轻啜一口茶水,将茶杯缓缓放下,身躯微微前倾,朝南宫忧、凌羽然二人各扫了一眼。二人立时便明白了常笑尘的意思,却都不把话说白,只各自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呵,”凌羽然淡淡一笑,柳眉微微一剔,朝椅背上一靠,“如果真是那个事,那就不干我们什么事了!”
“可是事到如今,我们已经被牵进来了……”南宫忧长吐一口气,幽幽的说道。
“我们不是已经把湛云山庄满门都灭掉了么?”常笑尘苦笑道。
“还有许子菁……”南宫忧淡淡的接口道。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哎呀,我这老爹爹也真是的!湛云山庄跟倭寇搞什么鬼同我们有什么相干!干吗非弄得这么神乎其神的!”凌羽然呼的站起身来,座下的椅子哐的一声,被她带倒在地。她兀自不肯干休,抬脚将那把椅子踢到了门边。
“夫人息怒……”常笑尘忙跟着站起身来,扶住凌羽然的双肩,轻轻晃了晃,陪着笑脸哄劝她道,“没事的噢!没事的噢!”
“事情都做出来了……”凌羽然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坐到了床沿上。
“对了,笑尘,”南宫忧忽然开口问道,“你带出去的信鸽有没有被人偷走过?”
“啊!是了!”凌羽然一听南宫忧提起信鸽的事,赶忙从床沿上站起,“八月十一,你带出去的信鸽飞回家来一只,把我从苏州骗到了洪湖!”
“带出去的信鸽的确少了一只,不过我以为只是不留神飞跑了,于是也没留意。羽儿,你说你被骗到了洪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南宫忧把事情说了一遍。
“妈的!”常笑尘不由得喃喃的骂了一句,随即捧起凌羽然的面颊细细瞧了瞧,“羽儿,让你受委屈了……”随即又转向南宫忧,正色说道:
“南宫,真是多谢你了!”
“这么客气!”南宫忧淡淡一笑,随即开口问道:
“后来呢?你在崂山赶月山庄住了几天?”
“只住了一天,因为得到消息,陆飞极有可能再次去湛云山庄。我怕南宫你一个人在这里应付不过来,所以第二天我就立刻动身了。”
“那……如今……我们怎么办?”南宫忧站起身,喝了一口茶水,开口问道。
“分头查访吧!”常笑尘微一沉吟,开口说道,“南宫,你去长沙,探探‘楚兴隆机坊’的情况;我和羽儿去松江府。”
“就这样吧!”南宫忧浅浅一笑,“你们一路小心!”
“你也是!一个人!多加小心!”
深秋入冬的时节,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冬雨宛如浸了冰块的梅雨一般,一天接一天的下个不住。天雨,路泞,因此上行得也慢。直到九月十一傍晚时分,南宫忧才在长沙城西的河埠头下了船。
雨停了,天也黑了。南宫忧收起雨伞,沿着城根朝南而去。城门固然关了,不过他要越城而入也并非难事。只是他不想住在城中,倒想去“老地方”瞧上一瞧。
这“老地方”自然是八年前他与常笑尘挑了“潇湘十四妖”的红枫岭白龙寺。
长沙南城一里外便是红枫岭,因此上戌牌不到,南宫忧便已坐在白龙寺客房内的床沿上了。
这客房位于白龙寺东厢,靠北墙放着一张床榻,床榻上方悬着一幅“心”字;东窗下放着一张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书桌旁是一把木椅。房内陈设虽然简单,却也清爽。今日乌云居然退了去,一丝若有若无的月光从半掩的窗缝渗入屋内,如同在书桌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霜粉。夜风拂过,虽然寒意凛凛,却将这红枫岭上枫叶的清香送入屋内,倒也给南宫忧乱麻般的心绪平添了几分清爽。
他缓缓踱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夜风送进来的清香,下意识的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了那枝竹笛……
毕竟已然入夜,他特意留心压低了声音。沉沉的音律隐隐渗入夜风之中,不知是否能像这般隐隐的飘荡到杭州玉皇山脚的三友斋、飘入她的绣阁……
那暖暖的绣阁……那他只进去过一次却永生难忘的绣阁……在那绣阁中,在那香榻上,他曾和她相拥到了一起,他曾和她融为一体……
那是他和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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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
正当他收起竹笛,打算洗漱歇息时,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阵歌声……
这歌声是女子所发,音色却是平平,期间还带着些许的嘶哑。那第二个“错”字刚唱了一半,便止住了。也许是南宫忧笛音虽沉,音调却高,那女子跟调而和,倒有些力不从心了。
听到这歌声,南宫忧连忙转过脸去,支起窗子,定睛一看,只见一双杏眼也在瞧着他。二人相视片刻,不觉都浅浅一笑。就在那一笑间,南宫忧居然仿佛感觉她的面颊微微泛起了一抹轻霞。
自然,这只是感觉,因为那女子的脸是背着月光的。
她约莫二十二三,一丛刘海斜斜的覆在额上,眉眼间兀自带着适才那一缕浅浅的笑意;淡青色的窄袖掩襟上衣衬着淡紫色的长裙,在那若有若无的月光映照之下,显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姑娘,对不起,打扰你歇息了吧!”南宫忧整整衣裳,朝那女子躬身一揖道。
“没事!”那女子又冲着南宫忧浅浅一笑,扭头去了。一阵夜风拂过,漾起她脑后那束马尾的几缕长发,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仿佛萦入了南宫忧的鼻腔。
从长沙城南门往北里许,横着一条东西向一里余长的白麻石街。这街名唤作“织机街”,街北侧排头开着十三副门面。最东头门面前立着一根丈余高的旗杆,挑着一面四尺见方的织锦红旗,旗上绣着五个金黄色的隶书大字:“楚兴隆机坊”。从东往西,每副门面的门首都按《千字文》排着字号,从“天”字直到“辰”字,几乎排满了大半条街。
织机街南侧、楚兴隆“玄”字号门面的对面开着一间三层酒楼,酒楼前“吉祥斋”的幌子随着深秋的金风微微招展,恰巧将坐在二楼窗口的南宫忧时不时隐到幌子后面。
此时已是酉牌时分。从辰牌左近来到这酒楼吃早饭起,南宫忧已在此处坐了一整日。而这一整日来,织机街上咔啦咔啦的织机声便不绝于耳,却从未见一个机工从机坊里出来过。若这机坊依常例卯时开工,到酉牌时分,机工们竟已一连做了六个时辰的活计!
深秋时节,天黑得早。南宫忧桌上的蜡烛已然换过一轮,约莫天近二鼓,酒楼内的客人已将次散尽,才从那十三间机坊门面内拥出一大群机工来。
一里多长的街面上约莫有一千余机工鱼贯而行,却静得出奇。除了踢踢沓沓的脚步声外,竟仿佛无一人说话。机工口中发出的,只有粗重而低沉的喘息。东天的上弦月在白麻石板路上拖下一重又一重缓缓游移的黑影,就如同一群无处栖身的鬼魅一般……
吉祥斋酒楼打烊了,店伙小心翼翼的将南宫忧请出了门。
机工已然散尽,一里多长的织机街仿佛一口架在城中的空棺材,死一般的沉寂。南宫忧加快脚步,朝西街口走去,他有些乏了,很想快些回到白龙寺,泡个热水脚,好好的睡上一觉。
不料刚刚行到街口,他却停下了脚步。
街口倒着一个身穿褐色短衣的人,瞧这光景多半是机坊里的机工。南宫忧将他扶到街边倚墙坐定,就着月光一瞧,见这人三十四五年纪,一张脸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满额虚汗,显然是累晕过去的。
南宫忧轻叹一声,伸手摁住他的人中,将他掐醒了过来。
“谢……谢谢这位官人……”
“别谢我……”南宫忧沉吟片刻,从袖中掏出一锭大银,约莫有十余两,“把工辞了吧!拿这点钱把身子调养好,去做些买卖吧!不然,你迟早累死……”
那机工一时间呆了,竟瞠目结舌的不知所措。南宫忧把纹银塞入他的怀中,自顾迈开脚步,转向南门而去。
一阵夜风袭来,月亮又隐到了乌云背后。
红枫岭默默的耸立在乡间小道旁,满山的枫叶簌簌作响,如泣,如诉,如叹,如惜……
南宫忧止住了脚步……
“你是谁?这么晚了,干吗跟着我?”
“是我。”是那音色平平、带着些许嘶哑的声音。
“是你!”南宫忧不禁微微一怔,循声转头一瞧。
斜斜覆在额上的刘海,脑后的青丝束作马尾,淡青色的窄袖掩襟上衣,淡紫色的长裙……
果然便是昨夜随他笛声而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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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姑娘跟着我,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就不能跟着你?”
“这……”南宫忧自我解嘲般一笑,“当然不是。”言讫,他朝路旁微一让道:
“姑娘请吧!”
那女子却不移步:
“你刚才不是问我有什么吩咐么?那就陪我说说话吧!”
南宫忧不禁一愣。
“怎么?不愿意?”
“说吧!”南宫忧微微一笑,坐在了山道旁一块石头上。
那女子也在南宫忧身畔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说什么?”
“你干吗给那机工那么多钱?”
“不想他干得那么辛苦,机坊的老板太过分了。”
“那你觉得给他钱有用吗?”
“至少对他,有用。”
“那还有那么多人呢?他们怎么办?”
南宫忧沉下脸,一言不发,瞧了那女子一眼。
“你在想,杀了老板,他们就没事了吗?”
“没用的……”南宫忧轻声说道,“杀了包敬端,还有王敬端李敬端陈敬端来当老板。我一个人,能杀得了多少?”
“你也明白,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被我撞上了,就救了吧!”南宫忧淡淡一笑道。
“你倒想得开!”
“想不想得开,不都得过嘛!”
“你为什么去织机街盯了一整天?”沉默片刻,那女子忽然开口问道。
“那……你为什么盯着我一整天?”
“因为……你笛子吹得好!可以再吹吹么?”
陡然听那女子口中冒出这么句话,南宫忧不由得蓦的一怔。
“对不起……”他开口回答道。
因为,他的笛子只为她而吹。除了她,他再不会为任何一个女子吹笛。
不过南宫忧倒也没察觉到那女子究竟有多失望,只见她倏的站起身来,淡淡的说了句“走吧”,便迈步朝岭上而去。
夜里,下起了雨,天气一时间变得越发的冷。南宫忧扣上窗子,坐在炭盆侧畔,随手翻着一本《三国演义》。看了几页,觉得有些乏了,便起身提起架在炭盆上的水壶,打算洗漱睡觉。
然而他刚刚回转身,却发觉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猛的一颤。他立刻意识到有风灌进来,晃动了烛火,赶忙放下水壶,矮身蹿到窗下,定睛一瞧,果然见窗纸被人戳了个小洞,狂风夹着雨滴,正不断从窗洞蹿入房中来。他轻轻从袖中抖出一颗飞蝗石,扑的从窗洞中弹了出去,却没听到一丝声息。想来是那人一见南宫忧矮身,便立刻从窗洞边闪开了。
他起身晃到窗子侧畔的墙边,抬手轻轻将窗子打了开来。
窗外的东偏院里立着一个人影,身段修长,婀娜有致,正是同在白龙寺中住着的那个女子。她手中举着一把油纸伞,正朝着墙头上张望。看到从南宫忧客房的窗内射出烛光,她转过头来说道:
“刚才院子里有人。”
“眼下大概已经走了吧!”南宫忧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这么大的雨,姑娘快回房去吧!”
“嗯!”她朝南宫忧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什么人在这里窥探?”南宫忧坐在炭盆旁,一边啜着热水,一边思忖,“不会只是个小毛贼,这些人没有这么快的身手。难道是包敬端手下的人?可能!今日我在吉祥斋盯了他们一整天,难保不被他手下的耳目发觉。”想到这里,他将腰间玉带解开展平,放到了枕头底下。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这一夜倒也没有人来骚扰。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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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来扫一眼···谭忧兄?
界个貌似中篇到长篇的规模坑···偶等写完了来砸豆腐转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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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07-4-18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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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第二部基本上写完了,可以慢慢的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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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0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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