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残脂本一说
今天忽然得周老电告,深圳现一新脂本,我虽前有耳闻,但是不知详情,未有敢说心得,俟后查访详情。后访得带病之冯其庸老先生和收藏家之杜春耕先生的文章,方得了解了一个大概。因此想说几句看法,只是向来不熟版本,班门之下还请各位包容一观。所得资料均转引自两位先生文章,为省文不一一注明。
残本只十回,据说颇有独出文字。如三十三回残抄本的回目是“小进谗言素非友爱,大加打楚诚然不肖”。这个回目比起“手足耽耽小动唇舌,不肖种种大承笞挞”要略省心思,把贾环之于宝玉的利害关系挑得更明,而不用“小动唇舌”与“手足”为一对比,就文意考量,个人倾向于文字早于庚辰四阅。
另,三十四回残抄本的回目是“露真情倾心感表妹,信讹言苦口劝亲兄”。直写宝黛关系,倒和第三回,黛玉思量“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有一遥对的关系,似乎比庚辰本的回目“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的关系梳理得更准确,但这个准确恐非是好处,三十四回的宝黛完全不同于第三回模样,再次大标题论及亲表关系,恐欠考量。
接下来的大公案就是黛玉眼眉的语句,这句话几乎是各本各执一词,同系的甲戌、庚辰、乙卯居然互不雷同,而且出入巨大。蒙府、戚序也相左,直到列藏本的出现方才有一“统一意见”,这次的新本在这个字句上独出文字,因而应该值得重视。本子抄作,
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飃非飃含露目
这个文字一看之下,让人大为惊奇,实在搞不懂到底应作何解。查检《康熙字典》飃是作为“风貌”解的,后来简化等同了“飘”。眼睛能飘实在无法想像,又如何的飘法依旧是谜团。但是我却认为未必不可取。“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实际上并非完美,因为泣与含露重了,而蹙与罥烟的关系却并非如此。巧的是,飃倒和罥烟是一对意思切合的蛮好的文字。那么“似飃非飃”或许当理解为目光不定闪烁之意,又兼有清澈目光的点闪,黛玉之清逸,而初至贾府的张惶、陌生跳跃纸上,我认为反切出回目“收养”之意。不过因为甲戌本的完全空出,这两个字以无法论定了。
新抄本中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冯其庸专门以点列出,即那句著名的女儿宣言,抄作了“女儿是木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这可有意思极了,若将女儿比作水比作花那都是好的,独这个木字干巴巴并无味道,本来可以一笑置之,但问题在于居然有副证的本子,庚辰本也作“木”,更奇的是,庚辰是水字后改而成,难道改者毫无辨识能力么?这一改,改出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到底为什么庚辰的抄者要将水改为木,在文字和目前发现抄本的比例上来说,木抄法都远不及水抄法的情况下,庚辰的改手为什么那么大胆的就改了?于情于理都讲不通,但肯定的一点是,这个改手是见过这么一种文字版本的,不至于瞎改而蒙对的情况。
那么出现这种情况不外乎庚辰系文字抄自新本系文字,或者反之两种。若是后一种,自然新本就没什么讨论的资料价值,只需要讨论改者所见的庚辰依改本的状况了。但倘若是前者,那么这是不是又是文字先于庚辰系文字的例子呢?
根据两位先生的透露,此本与“蒙、戚、列、杨四本有渊源关系”,又晚于诸本,我认为仅凭薛蟠年龄一条尚不足以认定。如果独出文字系原本所有,那就文意应该先于庚辰,如果系后人妄改,那则另当别论了。
2006-11-2
[ 本帖最后由 悼红狐 于 2006-11-4 11:2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