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梨花道雪, 国仕无双系列之三
性别:男-离线 玄墨天
(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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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 13:09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梨花道雪

传说有个地方叫梨花村,梨花村里有条梨花道,路的尽头有座桥,它的名字叫雪桥。

  相传有首很老的歌,讲诉了一个很老的故事,然而不管是谁,一旦听说了这个故事都会发疯。

  他说他曾经到过梨花村,那里的人都会唱那首歌,而且都会讲诉那个隐藏在歌中的故事。


       一
  夜色深沉,春雨不休,宁静的街巷被那无边无际的雨帘给覆上一层薄纱,让人有一种神秘感。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忍打破这静谧而有些酸楚的雨夜,连路过的行人也只是极小心地穿过雨帘向前赶路。

  深巷,昏灯。这是镇中一条极普通的小巷,巷道本就坎坷不平,经春雨冲洗,更是泥泞,一盏灯笼挂在小巷深处,在雨丝中晕开一片昏黄,如梦如画,衬出这家不大的门面。这是镇中很普通的一家酒店,此时夜已深,本不会有什么客人来了,但棚子中的桌边却还坐着一个人。

  这是镇上最贫苦的巷子,卖的也是仅是几个铜子一碗的汤面,到这里来的无非都是些苦力壮汉担夫小贩,但现在坐在里面的客人却有点儿不同。

  首先,她周身绫罗绸缎,丝锦玉帛,一眼便知是大家闺秀,然而她此时借红粉而置身于陋棚破瓦之间,不但没有让人心生厌恶,反倒令人心生怜惜。定睛细看,那丽人身着粉红长衫,头戴一顶凤冠银饰,隐隐可见她的如云发髻,那冠檐下露出一抹轻轻飘动的柔软额发,仿佛要搭在那长长的细细的睫毛上,更衬出秀逸风姿。更令人惊奇的是:那用一副青色的丝帕蒙住半边面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饰物。那方丝帕仅遮住她的口鼻,露出一双灵动而慧黠的眸子,或许是因为雨天的关系,她的眼中染着一层蒙蒙的水汽,令黑漆漆的眼珠如同暗夜里的明星一般,闪耀着柔和而宁静的光彩;未经梳理的散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有几根发丝掠过略生红晕的双颊,令人有种欲伸手替她拨开的冲动。她虽坐在木质矮凳上,却仍可以看出她身材高挑而挺直。就算是华贵的丝料,但做出来的衣裳看起来却似乎都紧黏着她的肌肤,勾勒出婀娜匀称的曲线,就像是那山水画中隐隐望见雾霭里远处山峦微微起伏的弧度。

  她虽坐于山间镇中最低贱的酒店之中,而她却没有一丝的不情愿,反倒是自斟一杯香茶,右手端杯,左手将面纱轻轻撩起一线,送茶入口,叹息般低低道:“嗯,此茶清香悠长,入腹清凉,而我竟从未喝过……”

  她的动作是如些轻柔,神态如此自然,就连我都看得目瞪口呆,心中莫名升起一份荒诞的念头:恨不得自己也化身为那一杯清茶,好能一亲芳泽。

  “叶公子既然已经到了,又何必置身于暗处呢?”好的声音如山间的清泉,清雅素定。

  我这时方才摆脱那恶俗的念头,从巷角拐转处出来。“许姑娘好耳力!在下佩服。”

  “什么耳力啊,既然看得见人影还有必要去听声音吗?”听似反问,却娇嗔可人,似乎说话人是边笑边说的。

  “那是当然。许姑娘才智过人、超凡脱俗,乃绝世之仙人;蔽人才疏学浅,当自知瞒不过姑娘耳目。”我一边说着早已习惯的客套话,一边走到她对面坐下。

  “叶公子真是谦虚,小妹这点能耐怎与公子相提并论。”她也似乎只是在客气,不急不缓地语调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她伸手为我切了杯茶,“小妹这次劳烦公子过来,是想请公子替我杀一个人。”

  “叶某是做杀人买卖的,许姑娘若真要杀人,写一封信函就可以了,姑娘此番亲临,只怕还另有隐情相告吧!”说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小女子听闻叶公子虽为杀手,但却是自接自干,而且名誉极佳言必行、行必果,不会轻易接生意。而小妹我也的确另有其事相求,却听闻叶公子有一条规矩是:绝不应除杀人以外的任何事情,是以小妹心甘情愿跑一趟,只希望求得叶公子助拳!”她边说边垂着头接过我放下的茶杯放在她的茶杯旁边。

  “但说无妨。”我看了看她手里的茶杯,略自一笑。
 二 

  阳光——春日的阳光,又轻又暖如同慈母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大地,使得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开始萌芽、生长。那些刚刚熬过严冬的桂花树也已长出星星点点的绿色,来报答春天的恩赐。

  清秋院所处是一个安静的村庄。院前是一片桂花树林,院后则是一曲小溪。虽算不上什么世外美景,倒也极尽自然怡静之趣。

  走过桂花树间的小径,院门便隐约显在花木之间。圃中花木种植得法,一长排葛蔓缠在木篱笆架头蜿蜒舒卷,使得小院生机盎然。门匾上“清秋”二字虽已有些褪色,但那柔而不妖、独而不傲的气势依旧未变。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一位绝色佳人吧!

  望着这熟悉的景物,心中顿生一些凄凉。每个月,我都会回清秋院一次,只是为了怀念小枝。每次回到清秋院,我都有种归宿感,或许只有当我真正静下心神来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我才能从那一年多的漂泊生活中沉淀下来,亦或许,只有小枝才能抚平我心口的疮伤。

  第一次见到小枝也是在春天,只是当时寄人篱下并不能有所奢求。我独自居住在别院,不是因为欧阳门主嫌弃,却是我为了清修才选在那的。那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虽然别院里只有稀稀落落的草与一棵老槐树能透出些许生气,无花、无鸟,但偶尔吹过的一丝凉风,却也可以让我从父仇的忿怒中冷静下来。

  我刚练完一套纵云十八式,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叫好声从假山后面传来。我循声望去,假山后面的身影一晃便轻盈地落在我面前。她一身浅蓝色衣衫,如一抹云从那光秃秃的假山后飘飞出来,仿佛一位从天而降的仙女。我略略有些惊愕:如此近的距离我竟还未发现,当真是给心中的仇恨给冲昏了头么?

  “在想什么呢?”那女子伸出玲珑巧手在我眼前晃了两晃。

  我当下冷汗一惊,清醒过来。“没想什么,一些陈年旧事。”不知道为什么,初次见面我就像在对待一个知心旧友一般对待她。

  “哦?都有些什么事啊,让公子如此慌神。”她头歪着,面带微笑。我这时已然定下心来,恢复了应有的神志。一张天真无邪的孩子脸就这么清晰的展现在我眼前:薄薄的嘴唇透出艳丽的血色;水灵灵的眼睛和淡淡的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非常好看;弯弯的柳叶眉和鬓角散出来的青丝一样乌黑发亮在阳光下反射出闪闪的光泽;最可爱的却要数她的鼻子了,鼻梁挺而玲珑,小巧而不弯曲,真是难得一见。

  “你死盯着人家看干嘛?”她略带羞涩,小脸已有些绯红。

  “对不起,小姐。在下失礼了。”我收回目光,微微欠身作揖。

  “好啦好啦!你们公子哥儿怎么比女孩子还多礼节啊!”她微微一顿,“我叫欧阳小枝,你呢?”她说话时总是微笑着的,不受一丁点儿尘垢的污染,仿佛是一朵开在春风里的梨花,又似碧塘中一枝红荷上的露珠,闪耀着润泽的光华。她在笑脸在柔和的阳光下显出让人心醉的春意,配上她身上这一袭浅蓝色的绸衫,便更突出她那窈窕身姿,纤腰盈握,颀长而脱俗。整个人看上去既妖且柔却又不失端庄而活泼有致。

  我扬起头,负剑而立,与她仅有一步之遥。“在下丧家之犬,寄于欧阳门主之下,何谈姓氏?今天有幸见到门主爱女小枝姑娘,实在是在下三生修来的福份。”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对你坦诚相待,你却这么冷淡,讲不讲道理哇!”她两颊通红,小嘴嘟起,无比可爱。如果我不是如此境地,只怕真会像市井公子一般散千金只为换她回眸一笑吧!可我现在除了报仇之外什么也不敢去想。

  我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回避她,却听到远方一个侍女轻声叫唤:“小姐,有人来啦!我们先走吧!”

  小枝生气地回过头去,却又忽地回过来冲我嫣然一笑。只是这一回首间,身影已飘出几丈远,这等的轻功,她武功一定不弱吧。
 三
  清秋院中少有访客,可此时一阵碎碎的脚步声却在告诉我有客来了,我慢慢走到门前,负手闭目而立。

  “叶公子真是好生轻闲,找了个如此仙境之地游志。”

  “许姑娘说笑了,在下哪敢私自闲游啊,这其中有隐情,我想许姑娘也不必过问了吧”。我睁开眼,来者不正是前天晚上见的那个粉衫女子么?只是现在已换成一身青色劲装,却仍然那么清丽脱俗。

  “是想小枝姑娘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你有她的消息?”我一听到小枝便如着了魔一般,狂吼着打断了她的话。

  “叶公子,不必这么急嘛,我会把我所知道全部告诉你的,包括你并不想拥有而天下人却欲得之而后快的——我的身体。”她说着这些,脸上却是出一些绯红,虽然她的脸让一方丝帕给挡住了。

  “呵呵,许姑娘说笑了,在下早已过了那个年龄,再说在下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就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我淡淡地笑着。

  “不!你如果知道我的身世以后,你一定会有兴趣的。”她的脸上浅红起来,却兀地肃然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你是谁,我不想知道,我们这些无组织的杀手和雇主之间,从不谈生意之外的任何事情,除非雇主要杀人灭口,我们是绝对不过问雇主的任何私事。”我依旧淡淡地笑着。

  “如果我用小枝的秘密来换你一句问我的真名的话,你肯不肯呢?”她说得非常认真,而且把小枝两字说得极重。

  “许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如果你要利用我帮你杀人,只要出足够的银子就可以,不必这么和自己过不去。”我脸上淡淡的笑容已消失,因为我心里毕竟是牵挂着小枝的。

  “叶公子,你难道真的不肯为了小枝而破了你的规矩吗?”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是不肯,而是规矩中并没有说不能暗中调查雇主的真实身份与实力背影。我只是不想卷进雇主的私是恩怨中罢了。再说:规矩就是为小枝而定的。”我脸上又蒙起了一层淡淡的笑容。

  “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个冷血的杀手,见你一脸的笑容,我还以为是有人在胡乱造谣,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呵呵,望断天涯路,万里人未还……望断天涯路,万里人未还。”她越说越低,声音中带着莫大的绝望。她说着慢慢向外退走。

  “慢!”我叫住了她。

  “你回心转意了?”她惊喜地问。

  我摇摇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我每说一个字声量便提高一分,略略散发出一些杀气。

  “我偏不告诉你!”她没有被吓倒,只是破涕为笑,对我偏了偏头。

  “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我反手抽出小枝送给我的纵云剑,厉声喝到。

  她愣住了,似乎现在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本以为你是开玩笑,没想到动真格的了。你不是说不会伤害雇主的么?除非雇主要杀你灭口的时候。” 

  “你并没有告诉我目标是谁,而且我们之间也并没有签杀契,所以你还不算我的雇主,我可以杀你。”我自己都还非常诧异我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么多。

 “你不早点说,我还一直认为我已经雇了你呢!”她似乎有点吃惊听到我的话。

  “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喝问她,剑却又插回了剑鞘。纵云剑跟了我三年,这还是第一次出鞘不见血。

  她见我剑已回鞘,一下子大笑起来,说:“都言叶公子的纵云剑出鞘必见血,今天都在我面前破了一次例。”

  我双眼盯住她,一种无可名状的怜惜之感突然涌上心头,愣是自己都有些惊愣,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你走吧,我不打算做你的生意了。”

  她本是在笑的,却一听到我的话便吃惊地向后一退,似乎有些不相信,慌慌张张地问我:“为什么?叶公子不是一向说话算话的么?你……”

  “不用说了。”我打断了她,背过身去,“你走吧,现在就走。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你来过这里,并且你以后也不要来了,不然……”我没有说实话,只是走进了门,闭上眼打算把门关上。

  “等等,不管你多么生气,反正你不肯帮我,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带着些许希望。

  “你最好马上离开,不然我一旦改变了心意,后果我就不好说了。”我伸手把门关上了。
 四

  “怎么又在练剑哪!”不知什么时候,小枝又从假山后面冒出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收剑,负立。“大小姐,在下……”

  “你在和谁说话呢?”她回过头望了望四周,“这里没有什么大小姐啊”她又顿了顿,指着自己问:“是不是在和我说话啊,我是小枝,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哦!”

  “大……小枝,你怎么……”我欲言又止,只见她那双水灵灵的眸瞪着我,刹是可爱。

  “我没事做,就来找你玩玩喽,那些下人都太胆小了,一点儿也不幽默。”她说着便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好久没有你这样的客人来访了。”

  “哦!”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使只能应一声。

  “是哦!爹爹又不许我出门,虽说园子稍大,可是成天到晚都呆在这园里练功、写字的真是闷死了。”她一边笑着一边发着挠搔。我看着她,找不到一句可以说的话。

  “要不这样吧,反正我也略会一些剑术,我们比试一场,如果你输了,你不但要告诉我你的名字、背景什么的,你还要一老给我讲好听的好玩的故事……”

  “但,如果我赢了呢?”我心中的玩心也被她提了起来,便接着她问了一句。

  “如果我输了,我便任你提一个要求,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办,”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能提那种要求啊!”她说罢自己的脸就红了起来,像个苹果。

  “呵呵,你倒认定了你会输一样啊!”我终于笑了,自从亲眼看见父亲倒在血泊里之后我就从来没笑过了,这还是第一次。

  “也不是啦,规则还是要说清楚嘛。你愿意比吗?”她眨了一下眼睛,歪着头看着我。

  “在下奉陪到底。”我微微笑着说。

  “好,你等等,我去换衣服。”她高兴地说。

  我看了看她,发饰虽然清简,但一身浅绿色的长裙的确不适于打斗。

  片刻之后,远远的就看着一身便装的小枝带着两把长剑飘了过来。说是飘,其实是用轻功快速奔走,只是那身法太轻逸、太迅速罢了。

  她在我身前停了下来,口中还在轻轻地喘息着。那两把长剑都是一等一的好剑,一把长二尺四寸,古铜色木鞘,而另一把只有二尺长,是墨绿色竹鞘。

  “你练双剑?”我一时好奇,便脱口问她。

  “不是。”她说着把那把长些的剑扔给了我。

  我一手接住,口中答道“我有剑,不须要这把剑。”

  “你手中的铁剑那还叫剑吗?快些扔了吧。这把叫纵云剑,那天看了你的纵云十八术后,便觉得这把剑配你再好不过了,所以就送给你吧。”她面带微笑地说着,却让人有种不容推辞的气势。

  我放下铁剑,顺手的抽出纵云剑,只见白光一闪,细长的剑身伴着轻轻的龙吟出现在我面前。“好剑,好剑。不重不轻,细长适中,软硬皆宜,其质地更是上上之品。”

  “这把纵云可是用天云山之精铁由一手拿大师打磨了近三个月才煅造出来的,当然是剑中极品啦,不然怎么敢当礼物送给你呢?”她有些羞涩,但还是抽出了自己的剑,那是把全身都是墨绿色的剑,形似软剑,在阳光中散发出幽幽的寒光。

  我看了看她绯红的脸颊,大呼一声:“点到即止。”便一个小跃,扑向了她。她见我忽然出手,却也并不在意,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好,便纵身向空中跃起。

  乒,双剑初交,就有火花迸出。我只道是舞剑玩玩,当然毫无战意,就连内劲也未用半分。所以才一交锋,就被她震得虎口微痛。“好强的内力!”我称赞一句。

  她也才刚及地,听到我的一声称赞立刻就格格地笑了起来,柔声道:“对公子来说这点功力又算得上什么?只可惜公子不愿以实力相对,实在没有什么兴致。”她说罢就嘟起了嘴。我心中暗惊,乖乖,刚才还笑嘻嘻的,马上就变了脸,真是说变就变,毫无征兆,难怪世人说红颜祸水啊!心中徒然升起一丝凉意。“好!我依你便是,但如果伤到了你,还请大……小枝姑娘见谅。”

  “好啦,好啦!你一用全力,我便也可以尽全力爽爽快快地打一场啦!但如果伤到了你,还清公子见谅!”听到她学着我的话,不禁觉得好笑,便呵地一声笑了出来,却也不再说什么,登地就运起纵云十八式的起式白云东来——足尖在地上连点两下,借力腾起,向她扑去。她仍是不退不防,也如燕子一般横跃,在空中连翻两次才挥剑拨开纵云剑。我剑式尚未用老,见她用剑拨,急忙反手一缩一进,运起第九式横云满天直取她左肩。她却还是不防,在空中不知如何借到的力,只见她如飞升的潜龙一般,向天空直冲而上。我这一招横云满天本是用来封锁敌人退路的招术,她这一飞冲,堪堪在招式威力还未全部发挥出来之前就已蔽开。我剑势已定,要收手谈何容易,可是面前什么也没有这么一剑下去又未免太过滑稽。正在无奈间,听得身后风声,知是下落的小枝在偷袭,现在要变身形已是不及,便提起空着的左手反手一格,使出金刚指手法阻止小枝的偷袭。小枝的剑真是快得惊人,手指才护住要穴,剑已走下盘。当时我正倒立天空中,剑尖朝下,来不及躲闪,便只好双腿一压,借空中的微弱浮力把头抬了起来,像是一个人倒在空中做仰卧起坐一般。这一下借力,我身体迅速直立起来,与小枝面对面。

  剑尖点地弹起,我运开纵云十八式的第三式浮云如水,竖劈横斩,瞬间与小枝对了十几剑,着地。

  “原来纵云十八式是以快为主的剑法啊,怎么见公子练剑时却那么慢呢?害得我还自作聪明以快打快呢!”她边说边退了一步。

  “小枝姑娘练的轻功不像是欧阳家祖传的雁过不留痕,倒有些像鹰翔。”我却答非所问。

  “什么鹰翔啊,明明就是我爹教我的雁过不留痕,我只是竖着飞罢了。”传闻雁过不留痕是一种能在空中巧妙借力的轻功,只是它只能用于在一定高度飞行,虽然可以呈微缓的坡度提升飞行高度,但却不及鹰翔那般能够直起直落。


  “叶公子,我求求你了。”门外的声音已带哭腔。

  “叶公子,你不肯帮我,我就一直跪在这儿等,直到你肯帮我。”话语中带着很浓的鼻音,显然是边哭边说的。

  “你跪这里也没有用的。”我冷冷地说,想打消她的念头。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她坚定地说。

  “那这么说你是一直跟着我到这里的?”并不是有意的?我毕竟还是心太软,受不住有女子在我面前伤心,但碍于心中的傲气,便不得不自我安慰。

  “嗯,我已经跟了你三天了。”

  什么?三天了?!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发觉?虽然心中一阵吃惊,但仍是不慌不忙地说:“你倒有耐性,到现在才现身。”说得冠冕堂皇,倒让她误以为我早发觉了似的。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已经没了哭声。


       六

  梨花道。驿路梨花处处开的美景,并不是时时都能看到,今生能一览此景已是足,就算今日一战而亡也不枉了这一番轮回。

  “冬月三十,梨花村雪桥一战。”三天前收到这封没有署名的短信的时候,我就已心知凶多吉少,现在再看来却又徒增了一份伤感。“葬身于世外桃源,也是一种悲哀。”小枝的这句话突然在我的脑中回响起来,顷刻间印在我的心中。三年了,我再忆起小枝竟还是如此的心痛,望着这天地白茫茫一片的梨花道,感叹。

  小枝说过,生存不必有希望,但一定要有理由,所以每次出手我都要去接下另一个任务,借之为我全身而退的理由。可是,这次我没有这么做,虽然这三个月有不少人上门,我却一票都没接,因为这次的对手是三年前一举擒杀“江漠沙舟”向天南的“白杀手”许诺。向天南既不是杀人如麻的邪魔歪道之人,也不是作恶多端的江湖恶棍,更不是阳奉阴违、偷鸡摸狗的伪君子,然而许诺杀了他,不但没有引起公愤,反而令黑白两道的人兴喜不已,给了他一个“白衣剑圣”的称号。而那许诺却对众人的称赞不予理彩,更不接受“白衣剑圣”的称号,后来久而久之,大家都称他为“白杀手”,因为被他所杀之人全死于自己的兵器,也就是说他杀人从来都是兵不血刃。寒战,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袭向心头,我不禁拢了拢衣襟。

  二年前大仇初报之时我便已是对生存毫无期望,虽然偶尔会怀念起家乡的母亲与十年前被送上五台山的哥哥,但心中最放不下的却是那娇柔可爱的小枝。我知道无论对谁我都只能心存愧疚,但自傲的性格让我不得不冷漠视之。心中的负罪感由然而生,也更生了一战必死的绝望。

  雪桥外,静雪飘。我执剑负立,向着这似雪似花的飘絮发呆。再如何,已是决绝,“君如难相忘,自毁长衫待重生。”小枝心中的伤痛我又怎么会不了解,可我能给她的却永远都只是感激。忽而,天地间飘转起一首悲凉的歌谣。 

细雨飘,轻风摇
凭借痴心般情长
皓雪落,黄河浊
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唤回了心底情,宿命棘
为何让,孤独绕
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思念
怎能用只字片语写得尽,写得尽
不贪求一个愿
又想起你的脸
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
今生缘,来世再续
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

  “如有你相伴,不羡怨不羡仙……真的有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么?”我默默地自言自语。歌声是从林子里传来的,那声音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一步步走向林子深处。其实,我也知道:真正让我想走进林子的原因却是那心中小小的共鸣与悲戚。

  林子深处是一片空阔地,一个土丘旁边有一棵孤零零的桂花树。歌声就是从那山丘后而传来的。此时,那女子已把歌反复唱了三遍,却仍是清脆婉转,听出不有任何沙哑的杂音。而我也终于想起这声音的主人了——许姑娘。心中思绪一清,急急迈起纵云步轻功,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山丘后而飞冲而去。山丘后面是个不大不小的木屋,风雪已经把屋子裹得严严实实,一片雪白。

  白雪使天地混为白茫茫一片背后那开在寒风中的梨花也融入其中,仿佛世界已只剩下一片雪海花悔。心灵的震撼让脚步徒然止住,我呆立在木屋门前,感叹世事无常,而我却不知道还有令我更意料不到的事还在后面:当我推开门的时候我就给惊呆了,因为我看取了这世间最悲惨的一幕——“白杀手”许诺微笑着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那把几乎没有见过血的穿云剑贯穿了他的胸膛,一位绝艳少女拥着那副身躯唱着那动听的歌谣,她的目光似乎已然痴呆。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长相泣。”小枝的话又一次震撼了我的心灵:这无论如何的爱,这散尽千金的爱,到底要求相爱的人们付出多少?每一秒都是煎熬,不只是小枝,更是对我心灵的考验。歌声徒然止住,冷汗也流了一身。“许……许姑娘……”我终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这位少女缓缓站立。她听到我的话点了点头,即又摇了摇头,然后朝我微笑。见到她这苦苦的笑容,心中不由一轻,仿佛压在心上的千斤巨石突然消失不见一般,说不出的快感,所以我也笑了。


  “我爹要杀你,你快逃吧!”小枝急急地冲进房内,扰得那只不知名的鸟儿惊慌失措地飞离光秃秃的树梢。我笑了笑,并没有当真,只是放下书轻轻地问:“小枝姑娘又在编什么故事挑逗在下?”

  谁知她却急了,气得两个圆圆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两颊红得像关公一般,忽尔却又冷静下来。“谁有心思和你开玩笑啊!你到底滚不滚?”

  不明所以的我却笑了,回问道:“那走也可以,请给我一个理由啊?”

  “叫你走还要理由啊,真是伤脑筋。”她一时语塞。想了半分钟后:“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白……等等,又不出钱,还好意思赖这儿不走么?”她有些得意。

   “金陵欧阳家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还为了一点小钱和客人吵嘴!”我俏皮地说。经过这几个月短暂的交往,我已经把她当作我最信任的人了,对她根本不设防。

  “我……”她正准备再说什么,却突然拍了下脑门:“哎呀!差点忘了,你就不要管什么理由啦,反正你再待在这儿就会有性命之忧,信不信由你。”

  “我信,我信。”我嘻笑着,“那么我现在就要走么?”

  “不行,你现在走只会打草惊蛇,如果让我爹知道你要逃跑自然不会饶了我。”

  “为什么不饶你?”

  “因为会向你告密的人只有我。而我也是刚才经过我爹门前才偷听到的。”

  “那好,我晚上走。”

  “可你逃走了,我爹一样会惩罚我的。”

  “……”

  “这样吧,你帮我带个包袱出去,我爹只要见到你把那个包袱带走了就不会再怪我了。”她边说边露出会心的笑容。

  “好的。“

  “那么子夜见啦。“

  “嗯,我在后院等你。“

  她活蹦乱跳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她这次不是在开玩笑了。我们刚才的约定、逃走的路线都有许多漏洞,一但被欧阳门主发觉,那不就害了小枝吗?可欧阳门主为什么要害我?我与他不但无怨无仇,而且父亲与他更是好友,我没理由会被欧阳门主陷害。然而小枝却又那么认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抽出纵云剑,一阵烦恼。


       八

  子夜,后院,我与小枝。

  “你出来没有被发现吧!”

  “应该没有,我先开始假装睡着,等贴身丫环走开后就溜出来了,一路上还躲过了不少暗哨呢!”

  “没事就好。包袱呢?”

  “包袱就在这儿呀!”她指了指自己。

  “你?”我不由抬高了声调。

  “轻点,怕别人听不见啊。”

  “可你没说要我带你走啊。”

  “我要说了你会带我走吗?”

  “可……”

  “难道在路上我对你来说不是个包袱吗?”

  “的确,一个刁蛮、挑剔、会骂人、打人、惹祸的活包袱。”

  “好啦好啦!我保证,从现在起,我一定乖乖地听你的话,再也不任性了。”

  我苦笑。“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你是答应我喽?”

  我无奈地点点头,“你还没回答我呢?”

  “人家喜欢跟着你嘛!”

  “我这一逃,只怕又会是数载的逃亡日子,你……”

  “怎么了?不喜欢我跟着就直说嘛!”她背过身去,静静的黑夜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好啦,如果你不怕吃苦的话,就一起走吧!也顺便带你周游世界,让你增长一点儿见识。”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听这声音显然是破涕为笑。

  那一夜,我带着她,没有遇到一点点阻拦就轻而易举地潜逃出了欧阳府,容易得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虽然如此,我心中的警惕依然不敢放下,带着小枝连奔了数日之后,才在离金陵数百里外的一个小镇歇脚,小住一日。

  “金陵欧阳家的大小姐和旧友小子一夜之间神秘失踪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可见这事大有蹊跷!”乘小枝已睡熟,我独自卧在床上自言自语。我辗转反复,一心只是想着这件事,把数日来的劳累全抛诸于脑后。

  我与小枝,一个是妙龄美少女,一个是翩翩公子,自然引起了许多路人注意,再说我与小枝的脚力全是在马市随意选购的马匹,虽不是一无是处,但要真追起来,也未必追不上;而且,我一路上暗探,金陵欧阳家不但一如往日没有传出一丁点儿风声,而且也没有什么大的举动,平静得异常神秘。

  “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原因”,我喃喃自语,“第一,金陵欧阳家不想被人知道有这种丑事,所以在暗中调派高手追击,只是一时还未赶到;这第二嘛……”

  “第二种原因是什么啊?”小枝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畔响起,吓得我陡然坐起。才转过头,就看到了小枝那张洁净无瑕的脸蛋儿,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更映衬出她那娇美秀丽的容颜,我心中忽然打了一颤,继续说道:“这第二个原因”,我顿了顿“便是你在骗我。”

  显然这一句话对她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但对我又何尝不是种折磨呢?谁愿意怀疑自己最信任的人呢?茫然间,看见小枝已是大为震惊,一声娇喝,甩了我一巴掌。她正欲跑开,而我已从那一耳光中清醒过来,抱住她纤纤细腰,“小枝,其实我并没有怀疑过你,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最信任的人啊!”

  “那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我猛地狂点头,希望能劝住她。可我的心中却是另一番感受,就算她没有骗我,但是父仇未报,我也不能陪她就此揩手江湖。

  她感觉到了什么,又或许只是真的气极了。她轻轻地挣脱了我的拥抱,站起来说:“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好吗?”

  看着她消失在门后面的身影,我心中便下定决心要离她而去。

 九

  寒风卷着雪花在空中飘转不定,忽尔向东、忽尔向西,如漂泊于天涯的浪子、如无根的浮萍,闪闪的又如点点流萤,最后尘埃落定。其实就那么一瞬间,而我却仿佛过了一万年。

  “我们都是无根的人,就注定了飘零的一生。”身后那甜中带涩的声音让我有种莫名的感动,也许吧!父亲的死就注定了今后的我将孤独一辈子,然而最让我无奈是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不是爱着小枝。所以,当晶莹的眼泪从我认为不会再流泪了的眼角溢出时,我诧异了,不是说不会再为谁而动情了么?母亲、哥哥,甚至小枝,我可以冷漠视之,可……为什么我连她一句话都抵挡不住?我转过身来,用泪迹未干的脸面对着微微笑着且惊住了的她,缓缓地说:“千年万岁,生离死别,我都可以无动于衷,所以我早已认定我不会再流泪,却还不曾料到有人可以只用说一句话就令我落泪,你,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

  四目对望,我清楚地从她的眼中读出了无助与恐惧。她的伪装可以说得上是少有人及了,可在我眼中,却又是那么明显;她,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不懂人情,不通世事,似乎永远都过着童年那单纯的生活,这一点她像极了小枝。想起小枝,心中一阵悸痛,或许那个心结永远也不可能解开。因为在我心中对小枝的感情全源自对小枝的感激。我收回目光,轻轻一叹。

  “为什么叹惜了?难道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么?”她愣愣地看着我,问道。我转过头,想说些什么,可仿佛哑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把许诺和穿云剑葬在山丘下的桂树旁。“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我轻轻地问。

  “他杀了我父亲!”她也不愤怒,只是有些冲动。

  “哦?真的……这么简单?”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我心中的苦,然而听到她的话有种莫名的怜惜。

  “不!远远不止,真正的原因是他错杀了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我不解地问。

  “嗯,一个一辈子都默默无闻但一生都坚守正义为世人除害的江湖武师。”她说话的语气有些气愤。

  “你是指‘沙漠孤舟’向天南?”我惊呀地问。

  “对,向天南正是我父亲,我就是他唯一的女儿向海琴!”她肃穆庄严,说得非常坚定。

  然而,我却看着她严肃的神情笑了,笑得异常温柔。“或许,你杀了他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根本就由不得我去选择,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宿命!”她的目光开始涣散,渐渐麻木的面庞上以横着无数无声的泪花。

  我看了看她,一阵叹息,“我以为你和我不一样,可你和我还是一样了。”我别过头望着树林深处,一字一顿道:“我—们—都—是—自—己—把—自—己—推—向—深—渊!”

  她忽地一惊,麻木的面庞上突然聚满了恐惧。涣散的目光也敛在一起,却仍是暗淡无光的,又在刹那间变得毫无生气,我伸手抚过她花容失色的脸,一颗冰凉的泪珠从指间滑过,令人不禁一颤。

  我摇摇晃晃地向后退,脑中似乎想着什么,又似乎一片空白。“我们是自己害自己,无须怨恨他人;我们不能靠别人,只有自己救自己,我们没有放弃的权力,更无可心死。”渐渐语无伦次的我也感到一种无力的苍凉。

  “人作孽,尚可救;自作孽,不可话。”她语意苍白竟连最后一点生气也丧失了。这样的神情仿佛在哪里见到过,可又是在哪里呢?我犹如中了一记惊世骇俗的雷霆一击一般,颓然跌坐在茫茫雪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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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久,终于出了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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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各位大侠为什么总是不捧场呢?小弟学艺未精,却真的很想得到高人指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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