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贼水浒, 长篇连载,写众好汉在阴间的故事,有三国的风采
性别:未知-离线 诗词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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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 56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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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08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李逵与那汉子相持,斗过四五合,李逵就卖个破绽,放他刀砍入里来,却左手斧将刀压住了,,右手斧去那汉子胸脯上砍个着,心肺肝都流出来.尸首倒在一边.李逵大笑道:“这厮这般不中用!”却又懊悔道:“却没留下个活口,知他害的是谁?便搭救人也无从搭救!罢!罢!只是那个吃毒害的命苦!“便待下岗子来时,忽又想道:“若是去身上搜搜时,或许有些证见。”就回来地下四具尸体怀里掏摸,那先吃杀的两个汉子身上只有些碎银子和几粒牛骨色子,那杀人的汉子身上却一包药,李逵拆开看时,却识得是砒霜,便啐一口,随手都抖在地下,再来摸时,便只有几十两金银。李逵好生失望,待起身走时,忽听得呻吟之声,便怪,寻将过去时,却见是那郎中口内低低呻吟,原来这郎中吃了一刀,却未死,山风一吹,竟自苏醒过来。李逵大喜,过去蹲在他身前,道:“杀你的都柴我杀了,替你报了仇,你和他们商量害的却是谁?说出来,不枉俺替你报这一场冤仇。”那郎中呻吟得几声,待开口时,只是说不出话来,忽得挣命一般,曲起身子,将手欲去脱自家靴子,却是这一下使得力紧了,呻吟一声,自直挺挺不动了。李逵摇他几摇,见再无动静,将手来鼻上一探,再无些气息,去怀中来掏摸时,只是个空,不禁好生失望,道:“这厮倒会耍人,死也死得两次。”待起身走时,却乍醒道:“这厮死前却来脱什么靴子?好生古怪!”便将那死郎中的两只靴子都除下来,却见左足靴里一个小包,解开看时,却是一包药末,李逵寻思半晌,不知其用,待随手丢了却又道:‘必有些用处,且收着再做计较。“就揣在怀里。看看天色却渐渐的由昏转白,就走下岗子来。
  却是下岗不多远,听的流水声,李逵大喜,寻到河边,自洗了身上手上血污,将布衫子也绞了,就湿淋淋穿在身上,再去寻石勇住的下处,走不多久,天色都亮了,只是在路上乱撞。李逵见路上男男女女都出来,就一个方向拥过去,好生奇怪,就拦住个婆子问时,那婆子见李逵模样,心里十分惧他,便道:“你自是外来的不是?本城这几日都传的满了,尉迟大老爷病重,百般请医吃药无效,看看不好。因此尉迟家小姐出来在北极庙打三天供,许下愿心,请诸天神佛保佑父亲平安,就第三日抛绣球招亲,为父亲冲喜,因此轰动了满城人去看。那尉迟大老爷积下泼天价家财,这尉迟家小姐芳岭更只有一十七岁,容貌生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针红女工,琴棋书画,样样都是头挑人才,尉迟大老爷看这独生女儿凤凰儿一般,。几年里多少有权有势人家提亲。都不中意回绝了,因此上这小姐还没出阁。不想逢上这事,尉迟家小姐因发这大愿心,抛绣球招亲,要救父亲性命,你想这可不是古今少有的奇缘不是?绣球在天上飞,不管他穷的富的老的少的俊的丑的瘸的哑的高的矮的,只要那鬼神儿撮弄,砸中了谁的额角,谁就能娶了这天仙,承受那尉迟大老爷的千百万贯家私,那不比鼓儿书唱的公主坐彩楼招驸马还强?公主还不知俊丑呢,那尉迟家小姐可是天生的活观音般的漂亮,可不是那人百十世修来的福气?因此满城里轰动,都要去北极庙里撞大运,连那些平日躺在北极庙门口晒太阳捉虱子流脓血的乞丐,也都忙不迭洗了澡弄身新衣服偷顶头巾,要去撞那福缘。你这汉子也是个大个子,又这般壮,如何也不去试试?告示贴的满城里写着,那绣球撞着谁是谁哩!“原是那妇人好一张口,陆贾般能说,有名的快嘴,起初还惧些,后来说的兴发,便一五一十都说,更添出许多酱醋来,好在却也说的明白,李逵却也听的清楚。只是李逵血海尸山惯了的人,却从来不想什么女色家室,虽听得那尉迟家小姐十分美丽,却也不如何在意,只是听得抛绣球热闹,心里却欢喜,道:“这些路上的汉子,都是去抢绣球的,可是在今日抢么?如何这些女的也去?”那婆子道:‘不是,今日只是第一日,尉迟家小姐只是在庙里打供,这些人男的是去献殷勤,要撞尉迟家小姐的眼,后日方是正日子哩!这些女的,却是和我一般心思,要去看尉迟家小姐的容貌穿戴,日后好有个说口哩。“李逵方省得,便道:“北极庙如何走?却有多远?”那婆子道:“过去五六里便是,你看这许多的人,自跟着走便是。”李逵省得,叫声聒噪,便混在人群里走。果然过不得五六里,前里早见一座庄严巍峨大庙,却是怎生模样,但见:
  平临北斗,悬飞檐画出青天色,高压南山,低瓦草拂动翠松影。五间大殿,有千百善男俯伏,四壁道寮,有几百全真坐地。神龟腾烟,就中无限伏魔法力,玄蛇蟠云,内里自有降妖神通。更见大帝威严貌,普天妖魔皆相惧。
  就那庙前几万闲人,男男女女,立不住脚,你挨我挤,都要去找个好去处,好等着看那尉迟家小姐容色,也有些小偷小摸的,就里面寻钱袋摸口袋,将人家银子都换自家口袋里装着。又有些好色轻薄的,却去寻那有些颜色的妇女,挨近身边,碰胸摸手,做那无行勾当。更有些素日有情有意的,就人群里交目挤眉,表那自家心事。种种混乱,不一而足。李逵粗莽,那里去管这些,就横着膀子,人群里直挤进去,旁人如何当得他力大?都分到两边去,就挤到头里,第一个站着。后面的看不见,好事的叫骂起来,这铁牛儿却学会了那和尚天聋地哑的功夫,只做听不见,那些人又惧李逵凶猛,只敢在后面叫,哪里敢有来拉扯的?
  李逵就放眼看时,只见殿里一派香烟燎绕,传出阵阵钟磐之音,殿外三十六级白玉阶上,两侧分左右站着许多小道士,手里都拿着法器,个个泥雕木塑般,都在那里鼻观心,眼守意,做那肃穆样子。却是此刻太阳高了,就照在殿上铜瓦和院中的铜龟铜鹤上,金光灿烂,和着那殿外的苍松古柏,正是庄严法事景象。李逵心下却不耐烦,要走时却又怕失了热闹看,正踌躇间,忽听得一阵大乱,就旁边许多人叫道:“尉迟小姐来也!”潮水般分开两厢,让出一条路来,李逵就挤过去看时,早见八个壮健锦衣汉子执鞭当先,虚击几下,分开左右,恰那动作齐整,几人鞭声只作一声响,又见十六个青衣手里捧着香盒子,一般的面貌俊秀,衣冠整齐,随着过来。后面又见多少轿夫抬着一顶大轿,四顶小轿过来,后面又跟着多少使女小厮,都捧着器具。那几顶轿子都到殿前落定,几个年老的全真早就殿里迎出来,却是那四顶小轿帘子先掀起来,出来几个女子,一般珠明珮响,金围翠绕,花枝也似。就聚拢来向那大轿子前去,李逵却听身后那后生说道:“这些女子也都美丽的很了,却不知哪个才是尉迟小姐?若随便一个给我做老婆时,却也不亏了。”只听身后有个老的耻笑道:“后生家,你见过尉迟家小姐么?”那后生红了脸道:‘我自见不到,难道你是见到过的?”那老的道:“这几个只是尉迟家小姐家的随身丫头,那尉迟小姐也是你这种人想的?真个赖虾蟆不知天鹅肉贵哩!”那后生听他说的刻薄,心中气恼,道:“不是我想的,难道是你这老棺材盖想的?你不就仗腰里有几个臭钱?干嘛偷偷找人染了那胡须,也来冒充后生家?便尉迟家小姐瞧不中我时,须也隔着你十万八千里!”两个就待厮打时,李逵不耐,就叫一声道:“哪个再驴叫的,先吃了俺十来拳去!”那两个方呐呐的闭了嘴。便这时,只听得几万人都喊起来:“尉迟家小姐出来也!” 李逵忙转头去看。
却见那几个丫环打起轿帘,就扶个女子出来,那女子轻移莲步,慢上玉阶,见了这许多人围着来看,似是诧异,就轻轻歪头朝众人望了一望,方低头入殿去了。看官,你怎得道这殿外忽然一点声息也无了?却是万千人见了尉迟小姐模样,却都呆了一呆,待过会张了口待来喝采时,却又被尉迟小姐去时那秋波一转,人人都失魂落魄,都道尉迟小姐看见我了,因此上都变的呐呐了。过的好久,方叫得出来,这万人齐声倒如天边滚来个雷相似,个个喝采不绝,都道尉迟小姐容貌,不是凡间有的,自然无数未娶妻的都把血滚了,摩拳擦掌,咬牙切齿,要到那日抛绣球时节,便把头打下来,或是杀了一城人,也须把这绣球抢在手里,和尉迟小姐去做对神仙夫妻。那些娶妻的便本来恩爱,也从此凭空后悔,埋怨自家如何短命见识,先要娶个婆娘放在家里,不得这般机会,回去不免多少日唉声叹气,梦里也顿足叹息,惹得老婆厌烦恼恨,从此生出多少烦恼是非来。
  且不说这尉迟小姐倾倒了这一城的男子,单说李逵却在前面,就看尉迟小姐愈加亲切,却是自个也呆了,好半天也合不拢那嘴来,等得众人雷一声喝,方回来神来,兀自痴痴呆呆的,心里只是道:“这世上如何有这般齐整的婆娘?倒比画上的倒好看。我往常见了那许多女子,只当作粪土来看,却如何一见了她的面便这般颠颠倒倒?心里她模样都满了?便是那年在汴梁城里见了李师师那婆娘,妖妖艳艳的,我也不曾动得一点心,今日却如何这般颠倒?”因此就只是呆站在那里胡思乱想。不觉太阳生得老高,晒得众人头都热疼,又知尉迟小姐要在殿里打一天供,一天须不再出来,因此都散了,要不便去阴凉里坐地。只有李逵在那殿外傻傻的站着,就一步也移动不得,只是迷迷糊糊的要等尉迟小姐出来,再看见她,好教心里欢喜。那阴凉里坐的千百人都指指点点,笑这黑大汉痴傻了,丑的这般模样,却也想来讨尉迟小姐做老婆。
  李逵正呆站间,就一个汉子几人扶着庙外面进来,见了李逵,却面皮立时变了,你道是谁?却是昨日在街上和李逵相扑,吃李逵打了的那汉,此时见了李逵,如何不红起眼来?便和手边两个汉子低低说了两句,那两个汉子自转身去了。这汉子却教伴当扶了,就去那大殿配廊下扯把屋里交椅坐了,就在那里等,眼里只不离李逵半分。却是过不多时,就外面发声喝,一二百泼皮扯枪舞棒,就外面打入庙来,都来奔李逵。李逵惊怒,拔不及板斧,就赶入众泼皮堆里,夺条杆棒,和众泼皮厮打,正是鹰赶燕雀相似,一路棒过去,地下早躺下一二十条大汉,众泼皮见李逵凶猛,都退步向两厢里。李逵打发了性,如何肯饶,就扯下上身衣服,光了脊梁,扯了杆棒打入廊下里去,众泼皮发声喊,就四下合拢来,李逵大怒,将那条杆棒使发了,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就众泼皮里冲突,怎见得这场好厮打:
  泼皮恃众,似风聚黄叶来相凑;李逵忿怒,如雨过飘泼落花骤。一虎啸山,百兽闻声过须丧胆;独鹤唳空,万雀高声比怎企及?便东南西北重重攒冰霜,信啸呼叱咤层层散走兽。正是满地泼皮负痛滚,更有折腿与抱头。
  李逵独个打得这一二百泼皮藏躲无地,正是狐奔狼突,呼爹叫娘。便众泼皮打入庙里来时,殿里早走出个三十来岁汉子来,八尺来壮健身材,一张紫棠面皮,却带出怒色来,正待出来喝叱时,却见李逵和众泼皮厮打,便诧异,立住了脚,负着手在那殿门口看,见李逵如此勇猛,只是点头。却此时见得那泼皮们惶恐,便笑起来,挺身出来在那阶上站定了,高声唤道:‘那壮士,且住手!俺有话说!“李逵听得有人喝唤,便住了手,众泼皮唤声天,叫声娘,都待走时,那汉子又喝道:“尉迟老爷家在这里做法事,求平安,你们这些个厮须也脖子上架个脑袋,脑袋上长着两个耳朵,如何狮子心裹了身躯,便来搅闹,不是自家讨死!且与我都跪了,听候我家老爷发落,便哪个先走的,哪个先死!”一声喝,只听得殿外几百个汉子叫起来,如雷相似,却是这边庙里闹事,早有回去报知的,那尉迟老爷家门下养着多少闲人,听得消息,便有几百个赶来,都拖枪拽棒,将庙不声不响围了,此时听得着这汉子喝呼,便都现身出来。那些泼皮早给李逵打翻有三四十个,惊得胆破,此时见得那汉子出头发话,都识得是尉迟老爷家做管家的,有名的唤做紫面叔宝高君德,这城里有数的豪杰,如何敢有一个违背的?都急撇了枪棒,齐刷刷跪下,将头来捣蒜般来磕。那高君德冷笑一声,那里再来理会?却下阶来李逵面前,就抱拳笑道:“好个壮士!端地好棒法!却不知尊姓大名?”李逵见他尊重,便也忙撇了棒,学着一般行礼道:“俺姓张,名字便叫做张大胆,不知这伙厮如何来打俺,只得夺条棒,胡乱与他们厮打,倒教官人见笑了。”高君德笑道:“便是胡乱厮打,也有这般齐整棒法,却不是好武艺?此间不是说话处,便请殿后清净去处奉茶。”李逵呵呵大笑,正待跟他入里面去时,却早有几个尉迟家人脑揪一个汉子早到面前,却是那个被李逵打伤的汉子,就禀道:“好教管家得知,正是这厮招引人来厮闹,惊了法事,已查得确实,就拿在此,清管家发落。”李逵道:“俺道是谁?原来是这厮。前日无事在街上撩拨俺,吃俺打了,今日却引这许多鸟汉来报仇。”高君德冷笑道:“原来这般。”就喝道:“镇坊太岁周德威,你也须平日受尉迟老爷接济照拂,屡屡有恩在身上,如何敢今日这般颠倒,却来闹尉迟老爷的法事?“那周德威却不跪,强着头道:“这厮自和俺有冤仇,如何肯放得过他?便是惊了尉迟老爷场子时,也没奈何,只要尉迟老爷一句话,要俺自剖心取肝赔罪都依得,便是不肯输了这口气!” 高君德冷笑道:“你也知尉迟老爷病重了,因此上便轻了尉迟老爷,不知又去投托了哪一个,横着身子来这里闹事,却来这里放屁充好汉?今日之事明明白白,如何饶得了你?”就喝道:“先挑了他两条脚筋,废了他腿子,再送到州府里教知州大人重重发落!”旁边汉子发一声应,取出解手刀来,走到周德威面前便待下手,却是李逵不过意,心里道:“这厮也是一条硬汉,如何因俺便教他一生废了,好没道理!”便出言来解劝道:“这厮也是因俺来闹的,俺倒喜他骨头硬,不说软话,既是官人哥哥瞧得起俺,便请来饶他一遭。”周德威不意李逵反来为他说情,便呆住了。高君德笑道:“想不到你似粗鲁人,却有这般心胸!俺终不被你比得小了?”就教:“放了这厮,且饶他一遭!”那几个汉子便将周德威放开,那周德威惊喜,翻身就拜,道:“这位英雄好义气,俺周德威愿认做大哥,从此任凭差遣,水来水里去,火来火里去!”李逵哈哈大笑,高君德也笑,道:“你这厮倒也眼里识人,既如此,今日我替尉迟老爷做主,就饶你们这些厮一遭,就拿了枪棒家伙,与我滚罢!” 周德威就又与高君德叩头谢过了,又与李逵叩头道:“不知哥哥现住在哪里,小弟到时好来伺候哥哥,听哥哥差使吩咐。”李逵未开口时,高君德早发话道:“俺早看重这位好汉,要待尉迟老爷重重管待,你们要来趋奉时,都与我庙外候着去!” 周德威无奈,只得磕头领那伙泼皮捣子自出庙去了。
却见那几个丫环打起轿帘,就扶个女子出来,那女子轻移莲步,慢上玉阶,见了这许多人围着来看,似是诧异,就轻轻歪头朝众人望了一望,方低头入殿去了。看官,你怎得道这殿外忽然一点声息也无了?却是万千人见了尉迟小姐模样,却都呆了一呆,待过会张了口待来喝采时,却又被尉迟小姐去时那秋波一转,人人都失魂落魄,都道尉迟小姐看见我了,因此上都变的呐呐了。过的好久,方叫得出来,这万人齐声倒如天边滚来个雷相似,个个喝采不绝,都道尉迟小姐容貌,不是凡间有的,自然无数未娶妻的都把血滚了,摩拳擦掌,咬牙切齿,要到那日抛绣球时节,便把头打下来,或是杀了一城人,也须把这绣球抢在手里,和尉迟小姐去做对神仙夫妻。那些娶妻的便本来恩爱,也从此凭空后悔,埋怨自家如何短命见识,先要娶个婆娘放在家里,不得这般机会,回去不免多少日唉声叹气,梦里也顿足叹息,惹得老婆厌烦恼恨,从此生出多少烦恼是非来。
  且不说这尉迟小姐倾倒了这一城的男子,单说李逵却在前面,就看尉迟小姐愈加亲切,却是自个也呆了,好半天也合不拢那嘴来,等得众人雷一声喝,方回来神来,兀自痴痴呆呆的,心里只是道:“这世上如何有这般齐整的婆娘?倒比画上的倒好看。我往常见了那许多女子,只当作粪土来看,却如何一见了她的面便这般颠颠倒倒?心里她模样都满了?便是那年在汴梁城里见了李师师那婆娘,妖妖艳艳的,我也不曾动得一点心,今日却如何这般颠倒?”因此就只是呆站在那里胡思乱想。不觉太阳生得老高,晒得众人头都热疼,又知尉迟小姐要在殿里打一天供,一天须不再出来,因此都散了,要不便去阴凉里坐地。只有李逵在那殿外傻傻的站着,就一步也移动不得,只是迷迷糊糊的要等尉迟小姐出来,再看见她,好教心里欢喜。那阴凉里坐的千百人都指指点点,笑这黑大汉痴傻了,丑的这般模样,却也想来讨尉迟小姐做老婆。
  李逵正呆站间,就一个汉子几人扶着庙外面进来,见了李逵,却面皮立时变了,你道是谁?却是昨日在街上和李逵相扑,吃李逵打了的那汉,此时见了李逵,如何不红起眼来?便和手边两个汉子低低说了两句,那两个汉子自转身去了。这汉子却教伴当扶了,就去那大殿配廊下扯把屋里交椅坐了,就在那里等,眼里只不离李逵半分。却是过不多时,就外面发声喝,一二百泼皮扯枪舞棒,就外面打入庙来,都来奔李逵。李逵惊怒,拔不及板斧,就赶入众泼皮堆里,夺条杆棒,和众泼皮厮打,正是鹰赶燕雀相似,一路棒过去,地下早躺下一二十条大汉,众泼皮见李逵凶猛,都退步向两厢里。李逵打发了性,如何肯饶,就扯下上身衣服,光了脊梁,扯了杆棒打入廊下里去,众泼皮发声喊,就四下合拢来,李逵大怒,将那条杆棒使发了,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就众泼皮里冲突,怎见得这场好厮打:
  泼皮恃众,似风聚黄叶来相凑;李逵忿怒,如雨过飘泼落花骤。一虎啸山,百兽闻声过须丧胆;独鹤唳空,万雀高声比怎企及?便东南西北重重攒冰霜,信啸呼叱咤层层散走兽。正是满地泼皮负痛滚,更有折腿与抱头。
  李逵独个打得这一二百泼皮藏躲无地,正是狐奔狼突,呼爹叫娘。便众泼皮打入庙里来时,殿里早走出个三十来岁汉子来,八尺来壮健身材,一张紫棠面皮,却带出怒色来,正待出来喝叱时,却见李逵和众泼皮厮打,便诧异,立住了脚,负着手在那殿门口看,见李逵如此勇猛,只是点头。却此时见得那泼皮们惶恐,便笑起来,挺身出来在那阶上站定了,高声唤道:‘那壮士,且住手!俺有话说!“李逵听得有人喝唤,便住了手,众泼皮唤声天,叫声娘,都待走时,那汉子又喝道:“尉迟老爷家在这里做法事,求平安,你们这些个厮须也脖子上架个脑袋,脑袋上长着两个耳朵,如何狮子心裹了身躯,便来搅闹,不是自家讨死!且与我都跪了,听候我家老爷发落,便哪个先走的,哪个先死!”一声喝,只听得殿外几百个汉子叫起来,如雷相似,却是这边庙里闹事,早有回去报知的,那尉迟老爷家门下养着多少闲人,听得消息,便有几百个赶来,都拖枪拽棒,将庙不声不响围了,此时听得着这汉子喝呼,便都现身出来。那些泼皮早给李逵打翻有三四十个,惊得胆破,此时见得那汉子出头发话,都识得是尉迟老爷家做管家的,有名的唤做紫面叔宝高君德,这城里有数的豪杰,如何敢有一个违背的?都急撇了枪棒,齐刷刷跪下,将头来捣蒜般来磕。那高君德冷笑一声,那里再来理会?却下阶来李逵面前,就抱拳笑道:“好个壮士!端地好棒法!却不知尊姓大名?”李逵见他尊重,便也忙撇了棒,学着一般行礼道:“俺姓张,名字便叫做张大胆,不知这伙厮如何来打俺,只得夺条棒,胡乱与他们厮打,倒教官人见笑了。”高君德笑道:“便是胡乱厮打,也有这般齐整棒法,却不是好武艺?此间不是说话处,便请殿后清净去处奉茶。”李逵呵呵大笑,正待跟他入里面去时,却早有几个尉迟家人脑揪一个汉子早到面前,却是那个被李逵打伤的汉子,就禀道:“好教管家得知,正是这厮招引人来厮闹,惊了法事,已查得确实,就拿在此,清管家发落。”李逵道:“俺道是谁?原来是这厮。前日无事在街上撩拨俺,吃俺打了,今日却引这许多鸟汉来报仇。”高君德冷笑道:“原来这般。”就喝道:“镇坊太岁周德威,你也须平日受尉迟老爷接济照拂,屡屡有恩在身上,如何敢今日这般颠倒,却来闹尉迟老爷的法事?“那周德威却不跪,强着头道:“这厮自和俺有冤仇,如何肯放得过他?便是惊了尉迟老爷场子时,也没奈何,只要尉迟老爷一句话,要俺自剖心取肝赔罪都依得,便是不肯输了这口气!” 高君德冷笑道:“你也知尉迟老爷病重了,因此上便轻了尉迟老爷,不知又去投托了哪一个,横着身子来这里闹事,却来这里放屁充好汉?今日之事明明白白,如何饶得了你?”就喝道:“先挑了他两条脚筋,废了他腿子,再送到州府里教知州大人重重发落!”旁边汉子发一声应,取出解手刀来,走到周德威面前便待下手,却是李逵不过意,心里道:“这厮也是一条硬汉,如何因俺便教他一生废了,好没道理!”便出言来解劝道:“这厮也是因俺来闹的,俺倒喜他骨头硬,不说软话,既是官人哥哥瞧得起俺,便请来饶他一遭。”周德威不意李逵反来为他说情,便呆住了。高君德笑道:“想不到你似粗鲁人,却有这般心胸!俺终不被你比得小了?”就教:“放了这厮,且饶他一遭!”那几个汉子便将周德威放开,那周德威惊喜,翻身就拜,道:“这位英雄好义气,俺周德威愿认做大哥,从此任凭差遣,水来水里去,火来火里去!”李逵哈哈大笑,高君德也笑,道:“你这厮倒也眼里识人,既如此,今日我替尉迟老爷做主,就饶你们这些厮一遭,就拿了枪棒家伙,与我滚罢!” 周德威就又与高君德叩头谢过了,又与李逵叩头道:“不知哥哥现住在哪里,小弟到时好来伺候哥哥,听哥哥差使吩咐。”李逵未开口时,高君德早发话道:“俺早看重这位好汉,要待尉迟老爷重重管待,你们要来趋奉时,都与我庙外候着去!” 周德威无奈,只得磕头领那伙泼皮捣子自出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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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10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高君德就邀住李逵,到殿后静室坐地,道童早献上香茶来,高君德又赞李逵两句,就话里问李逵出身来历,李逵胡乱道:“俺自小在罗海州外作农活,却得个师父传授,因此学得一身武艺,为爱酒后赌钱使气,因此一拳打死个汉子,逃走在江湖上,因听得天门城热闹,因此跟两个闲汉来投奔,不意在此又生发出这场事来。”高君德道:“既来此地,必有熟人可以投托。”李逵道:“俺自有个姑表兄弟在此,闻是替尉迟老爷管赌场,昨日与他同来,因他说要去缴帐,只是不回,俺闷得出来闲走,就来着北极庙看热闹,却结识得官人。”高君德诧异,笑道:“令表弟既与我家老爷管事,说出来我必识得。”李逵因把石勇名字说了,高君德笑道:“原来是石贤弟,石贤弟为人血性,遇事向前,颇得我家老爷爱重,作心腹手足看待,与我也过得极好,既说来便是一家人了。我家老爷爱才如命,有孟尝之风,最是喜欢结交贤弟这般的好汉,门下少说有一二千闲汉奔走,只是绝少有贤弟这般了得的。若不是老爷近来病重时,自当既时引贤弟去相见。”李逵见他言语亲厚,心下也喜,便道:“闻说尉迟老爷是天门第一条好汉,武艺了得,却如何这般生起病来?”高君德叹道:“凡是我辈,如何没有三病九殃?便仙佛也脱不得,却是我家老爷本来身体壮健,便是猛虎空手也打得,只是数月前不知如何吃了一杯茶,便生起病来,只是昏迷不醒,又自便血,请远近多少高明医生看了,只是束手无策,便说出许多道理,开出方子来吃了只是不济事,眼见得重似一日,这几日二爷荐个远方医生来看,倒略好些,进得几日水米,谁知依旧沉重,只是教人无可奈何,因此我家小姐才来着庙里发愿心,请神君保佑,不知有结果也无?只是尽人事听天意罢了。”说罢长叹,李逵听他说,心里却触起昨夜在乱坟岗上遇着的事来,正要说出来时,却是外面有丫环进来禀,道:“禀管家大爷,家里来人报,说是老爷病势沉重,看看不好,二爷荐来的那医生却不知哪里去了。因此小姐急得了不得,要赶家去看视老爷,命奴婢请高大爷安排轿夫人手。”高君德听得脸色大变,朝李逵一拱手道:“就此别过,改日再与贤弟叙话。”就急匆匆出去了,李逵自家呆了无趣,况心里只想着那尉迟家小姐,就赶出来看,就见许多丫环使妇急匆匆从殿里拥簇着尉迟小姐出来,上了轿,就急赶着出庙去了。李逵不舍,又赶出庙来看,见高君德骑了马当先,引着许多闲汉家人前后围护那几乘轿子,赶着去了。
  李逵闷闷不乐,如失了魂般,就呆呆站着时,却是那周德威教几个闲汉扶了,道:“小弟在此等候哥哥多时,若是哥哥不嫌时,那边桥下有处好酒肆,安排得十分好汁水,有十分气力的好酒,愿请哥哥一醉,就表小弟心意,如何?”李逵正是十分烦恼时,就道:“最好,最好!” 周德威大喜,就与众闲汉众星捧月一般,拥着李逵来那酒肆。果见得河边一二十株绿柳下掩映着那处好酒肆,门首匾上却写着四个大字,倒是“河阳风月”。众人进得酒肆坐定,推李逵坐个首席,就要几坛子好酒,菜只要流水价送上来。众闲汉自周德威为首,便一个个轮流上来与李逵敬酒。夸说李逵心胸武艺。李逵一生如何得人这般相敬?心下便喜,正是酒来杯干,不觉喝得大醉,因一个闲汉又夸说李逵棒法,李逵便呵呵怪笑道:“那棒算得什么?俺家只使这双板斧,便千军万马队里杀得进去,也自出得来,砍得千百个人头。倒是你们这些鸟人运气好,若今番使斧来时,你们这些厮哪有一个能和俺坐在这里吃酒?”众闲汉大惊,就求李逵施板斧来看。李逵道:‘看是这里不敞亮,那里使得武艺?“一个闲汉便道:“这酒肆后面便是好大一块空场,使得开器械。”李逵便道:“既如此时,你们且看俺演武。”众闲汉大喜,就直拥簇着李逵到那空场子里。李逵看那场子时,倒有三五十丈方圆,一片黄土滚的又平又硬,便笑道:“也叫你们这些鸟人开开眼。”就抽出那双板斧来,使个式子,就施展开那一身本事,众泼汉看时,就见两片冰轮裹两团黑气,将李逵周身上下罩了,没一点参差,都不住口的喝采。周德威叹道:“俺也经了许多有名的师父,以为学得一身本事,却如何见得这好斧法?先来比拳脚,只道这张哥哥力大,输得只是不服。如今见这等斧法,上得沙场两军厮杀时,只须一斧便砍杀了俺,真个好汉也!”因此和众闲汉一般,对李逵更是匾匾得伏。李逵使几回斧,却使个势子收住,托得跳出场来道:“这番再教你们一发见个好的,免得俺一个人舞这斧头时,只是气闷。”周德威道:“哥哥要如何使法?”李逵笑道:“你们出几个人去酒店里拿那水桶水盆来,都满盛了河水,站在场子四周,待俺使斧使到好处时,可拿水来泼俺,但教俺身上有一处湿的,这场酒钱都算是俺的,并不要你们来坏钞。”众闲汉大喜,早有六七个奔回酒店里去抢水桶,索脸盆。独周德威道:“张大哥这斧使得俺生平并不见有第二个。只是这板斧是沉重兵器,却如何也能使的如哥哥说的这般地步?如说是来泼水时,俺三年前曾见那卖艺的苏三娘,那剑器使得普天下州县第一,是唐时公孙大娘嫡传的正脉,就周身舞的只是一片白光,并不见人,当时也叫十来人拿水泼她,舞完了周身也见有三五点水湿处,却也是惊世骇俗的本事了。难道张大哥这板斧使得比她那剑更好么?”李逵呵呵大笑道:“如何将俺来与个婆娘比?若不信时,俺使来与你看便是。”说话间,那几个捣子早奔回来,手里水桶脸盆都满着水。李逵就紧束了衣服,喝一声,就纵到那场子里去,将板斧来滚动,众闲汉都见冷气嗖嗖的逼面来,都当不得退出几步去。只听那一片雪光黑气中李逵声音喝出来道:“你们都来泼水!“众闲汉忙将这水来泼,有当头泼的,有绕身去泼的,又有去洒的,都做出花样来。却是六七桶水都泼洒没了,却不见透进那片白光黑气里去。众泼皮都惊呆了,停了手,只解得张口来大声喝采,李逵又舞一回,就喝一声,双斧乒的一撞,就如青天上打个旱雷也似,震的众捣子都双手捂了耳朵,心兀自乒乓乱跳。却见那团雪光黑气骤地不见,李逵执了双斧,在那场子中哈哈大笑,众闲汉上前看李逵身上时,一点水湿处也无,都惊呆了,跪下道:“好汉是天上神将下凡也!”正是:
  莫笑铁牛心性粗,从来武艺能绝伦
  却是李逵演武时,早轰动了几条街上的男男女女,都聚拢来看,将那桥上岸边围得何止有三五层?见这等武艺,都大声来喝采,李逵这番风光倒不比那早间的尉迟小姐差些。众闲汉大喜,都簇拥着李逵,天神般恭敬,要到酒肆里去敬酒。正喧闹间,人群中早抢出个汉子来,就揪住李逵,叫道:“好啊,多少日子寻你不见,你却在这里疯,且跟我去!”众闲汉呢那围观的一齐大惊,正是:
  才收闲汉好强心,又见壮士忿怒来
李逵却看那汉子时,却是病关索杨雄,揪住自己只是不放,周德威和那闲汉们都恼,要上前厮打,李逵自摇手道:“这是我家哥哥,你们不得无礼!“众闲汉听得方知就里,李逵道:“你们且自散了,我自和哥哥要去说话。”周德威听得,便道:“既如此,我们改日再来望哥哥,约哥哥吃酒。却不知哥哥现下处在哪里?”李逵道:“我胡乱来这城里,地方都不识得,字只和我说你的家便了,有空闲我自去寻你们。”周德威道:“也好。我自在那边青龙街上第三条巷子里住,有个小猴子看门,门前有两棵大黄栌树的便是。”李逵道:“我自晓得了,自会去寻你们。”周德威道:“专等哥哥。“叫那伙闲汉扶了自去。李逵就和杨雄挤出人群来,有个大汉过来接着,却是石勇。三个一径走到僻静去处,杨雄方道:“宋江哥哥忧得你苦,一连打发十数个兄弟下山寻你,一总寻你不见。我向西一路打听来,直走到这里,撞着石勇兄弟,方知他和你走到这城里,你却又不见,因此一起来寻你。走到前面街上听人说有个黑汉子在那边耍斧,招得千百人喝采,猜得便是你,赶过来看,却果然是你在这里胡闹。”石勇也来埋怨。李逵半天说不得,等二人说够了,方把饿了出来迷路,又醉酒在山岗上,杀了那几个汉子,又在北极庙里打架这些事来告诉,杨雄道:“似此倒是桩阴谋是非,那些汉子必然害的是城中富户大家,我们既撞着了,不可任其为恶,倒要救了那人才好。”石勇把头来呆想了一刻,方道:“那几个汉子该是尉迟老爷家的,却只是他家二爷手下。”见李逵杨雄两个都不解,便道:“这尉迟老爷家原是一母同胞生下兄弟两个,原是贫寒人家,尉迟老爷急人好义,慷慨无私,胸中兼有文武韬略,因此上结交得无数英雄豪杰,挣得起一份泼天家业,惟独他这兄弟却相反,少时专一斗酒走狗,嫖娼赌钱,惹得一身花柳病在身上,却嫌哥哥拘管,使钱不自在,吵着分家,请了几个舅舅来,把尉迟老爷的家业讹了一半去,自家搬出去单过。却是一味挥霍,把钱都送到那些婊子骗子乌龟手里,不几年都败光没了花用,却又来和哥哥吵闹,说当初分家不公平,父母传下无数金银财宝都被哥哥藏了起来,不曾分得。却是尉迟老爷不和他计较,又把几个赌场让与他管,他却与人赌博连那几个赌场都输了出去,又去和尉迟老爷吵闹。尉迟老爷拿他无法,看在一母同胞份上,又几次周济他,却不敢再与他实产田地,只是定期与他些银两,他拿了钱只是出去挥霍,包王八粉头,喝醉了就骂尉迟老爷如何不好,自家父母如何偏心,在外专一败坏尉迟老爷名声。这城里都是受过尉迟老爷好处的,因此没一个喜欢他,不恨他,背后都叫他‘糊狗屎’说是沾那里那里臭。不想上年来这城里来个新知州,却也是个最浮浪无行的,闻说是当今秦广王的表弟,专好烟花声色,一力搜刮百姓,却拿这个‘糊狗屎’二爷做了帮篾片的好朋友,都是最气味相投的,整日一起鬼混,无所不为。却是数月前这知州突然请尉迟老爷去赴宴,回来尉迟老爷气愤愤地,只是不说话,别人又不敢问他,只是回来身上便不清爽,过不几日便昏迷不省,说不得话,遍体浮肿,当时也是忙着四出延医请药,却没想到这位‘糊狗屎’二爷身上,前几日这位‘糊狗屎’二爷又荐那医生来,一家子只当他是好意,谁知他却弄这等歹毒心肠,要与尉迟老爷药里下砒霜!这般看来当初请的那场便是不怀好意,暗中与尉迟老爷下了慢药!他却思量再与那知州谋了尉迟老爷的家产,却不是禽兽不如?若是拿住这两个贼时,只要千刀万剐!”当下那两个听得石勇解说分明了,心下里也怒。杨雄道:“放着我们这几个梁山兄弟,如何能教他奸谋得逞了?定要救了尉迟老爷,破了这些贼的春秋大梦!”李逵本就醉,更是呐呐的骂,忽地就大踏步得向巷外走,那两个忙扯住,就问时,李逵大叫道:“去寻着这两个贼,一斧一个都劈死了,再教他来害人!”两个忙劝住,杨雄张了张,见无过路,方道:“这城中有几万军马,你如何又敢大胆做出事来?便吃你杀了这两个,你便能回得隐龙山上去,须连累得尉迟老爷一家。教他们家破人亡。此地又隔着隐龙山二三千里地,如何能求告得宋江哥哥起大队军马来打这城子救人?昔日你在高唐州一时性快杀了殷直阁,争些害死了柴进大官人和那柴皇城一家,这次如何肯放你去闯祸?”一番话说得李逵默默无语,却犹自是气愤愤地,只把那斧来虚地里挥舞。杨雄道:‘眼前须是先救得尉迟老爷性命,若是他无事,如何能教着两个贼谋夺了家产去,这阴谋都必落空。“石勇道:“却是眼前须无安神医在这里,如何能救得尉迟老爷性命?他看看这一日便不好。留下尉迟小姐一个娇怯怯的孤女,如何能与这些贪官无赖争竞?他们必然暗地里准备,只等尉迟老爷一断气,便来抢先下手夺家产!我说如何满城里闹动要与尉迟小姐抛绣球招女婿,却必是那高总管的计算,要找个上门女婿来防这些奸贼夺家产,为此才搅得这满城里人都知道,好叫那些奸贼有些忌讳。”杨雄道:“原来如此,我进城来时也听路上人没一个不说这尉迟小姐招亲之事,我只心里疑惑,却是为这个缘故,只是这些奸贼必暗中另有计算,却是如何能救得尉迟老爷?”却是这一语惊醒李逵,便道:“我却在那鸟医生的靴子里发现这包药,却不是是解药也无?”却把那情形说了,那两个都喜,将药都来看了,只是都不懂药理,没说口处。杨雄便道:“眼见得事不宜迟,我们且直去尉迟老爷家里,就把这事说与那高总管听,要他另找高明医生来看这药,若是时,必定救得尉迟老爷性命!”那两个大喜,当下石勇引路,三个就放开脚步,奔尉迟老爷家来。
  却是穿街过巷,走不半个时辰,早到那条大街上,见那一座好大府第,直占了大半个街面,却是转过街角,便远远得听见许多哭闹之声,杨雄叫道:“苦也,难道我们来晚了?尉迟老爷竟自先死了不成?”石勇道:“怪也,如何门前有许多人在那里?都似是州里的士兵衙役。”杨雄道:“必定是那两个奸贼来抢夺家产了,下手倒快!我们且过去看看,再做计较。”三个便奔门前来。却是离府门前百十步,早有十来个士兵衙役拦住喝道:“本州知州大人来尉迟老爷家下马,探视尉迟老爷,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通行!”石勇就撞前头道:“我自是尉迟老爷家的人,你如何敢来拦我入内去?“那些士兵衙役道:“知州大人有命,谁敢不遵?你便是尉迟老爷自家人,也须去僻静处等得一等,等大人起驾再回去!若是只管闹时,就先捉大牢里大枷枷起来!”石勇大怒,便待与这些士兵衙役厮打,杨雄忙抢前道:“我们自是高明医生,是这位管事请来救尉迟老爷性命的,你若敢来拦阻误了尉迟老爷性命,量你有几颗狗头当得起?”那士兵衙役听了踌躇,有个头儿便来打量杨雄道:‘你既说自家是高明医生,却如何这般行路客人打扮?连随身医书也不带得一本,药囊也不带得一个?“杨雄冷笑道:“俺家本事如何是你知道的?如何敢拿那那些狗屁郎中来比俺?俺自是扁鹊的嫡脉,华佗的真传,生得死人肉得白骨,救过秦广王的三殿下的性命,便是尉迟老爷死了也医活得过来,你如何配与俺说话?”就一口啐在那衙役头儿脸上,喝道:“与俺闪开了!“那衙役头儿惊呆了,看这几个气昂昂的,哪里敢拦,眼睁睁看这几个入里去了。
  正是:
  狐假虎威奴才惯,如今逢着强梁人。
且说这三个直撞入府里来,石勇这一二年在府里出入惯的,门上人都是极熟的,却见他带着两个生人入里来,便有几个问道:“石管事,这两位是谁?老爷如今病重,看看不好,高爷忙的也不见外人,若是打秋风的,只可你带自家带回去管待,过些日子再来。”石勇笑道:“你这几个好短命见识!我甚时带吃白食的入过府里来?这是有名的神医,生得死人肉得白骨,俺特请来与老爷看病救命的,你们还不快与我通报与高总管?”那几个都笑道:“石大哥如今也学会说笑了!自老爷病重,银子化得淌海水似的,只要是有名的医生,有人荐举,不管隔了一二千里路,便派人拿了帖子骑了快马重金请了来,个个来时都是大帽子大架子,好似华佗再世,扁鹊重生,看病却一点成效不见,看着老爷往死里送,垂头丧气的走,权当这一回扯屁使风!荐举的人个个要面子贪好处,依旧到高总管前凑上脸来昧良心瞎说,只苦了我们这些看门的顶缸,来的时候都要看他脸色,受他呵斥!只当你石大哥是个直心直性的好汉,却如何也来学会了弄鬼?”石勇恼道:“你们这些狗才眼睛看多了麦粒,就说世上再没了珍珠不成?少扯鸡巴淡!且与我报高总管,就说俺老石找了真正能救命的医生来了,教他快来见,不要误了老爷性命!”那些看门的都道:“石大哥今日好生厉害,颠倒倒要高总管倒来接你,真个少见!却不是痰迷了心窍?没奈何我们替你报一声,若是你自遭高总管窝心脚时,不要来怨我们!”石勇恼道:“快去快去!这些厮只管来聒噪!”便有两个摇头笑着去了。
  这三个便立在门前等,却是过不了两刻,那去报信的回来,苦着脸道:“那知州老爷和二爷大刺刺的坐在正厅上,正和高总管吵哩,逼总管爷要交文书钥匙,总管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可言语里就是半点不让。厅外面又有许多士兵衙役守着,不放人进去,却是无法替你通禀。“杨雄听了,就拿眼看石勇,末他退开两步,低声道:“事急了,须得我们自拿个主张,你引我们且直闯到尉迟老爷房里,就把这药末与他灌下去,试试他运道也好。”石勇道:“万一这药无用,救不得尉迟老爷,却如何收拾?”杨雄道:“救不得就救不得,我们真个作郎中不成?救不得人时就闯厅上去,一刀一个将那知州和‘糊狗屎’二爷杀了,量这些士兵衙役如何挡得住我们?就出城回隐龙山上去。这尉迟家虽然养得千百个闲汉,但我们杀这两个狗贼,是与他们家除了大害,这高君德如何放他们死力来捉拿我们?所以都是无妨的。”石勇道:‘便是这样爽快,杀了这两个贼我且和你们一起上隐龙山上去,把这里都决撒。“两个商量定了,石勇便和那几个看门的道:“既高总管无有功夫,我自引这神医去老爷房里,先去与老爷把脉。”那几个吃惊,道:“便是有家法在,如何敢擅放人入去?’石勇焦燥道:“家法!家法!老命的命不大起家法?休要再放屁,有事老子一身都当了,若是哪个敢再来挡路的,老爷拳头须不认得他!”便领那两个直撞进去,这几个把门的都怕他,又怕果真救了老爷性命,自己拦阻,须吃责罚,因此只得眼睁睁的看这几个撞进去了。
  石勇引这两个引这两个走过不知多少房舍,直撞到正房,却见那些使女在房外忙忙的乱跑,屋内早传出哭声来,那些使女们骤见这三条大汉直闯进来,都惊羞,又怕事,因此都不敢拦,被这三个直闯进去。几个老成仆妇上来喝斥时,早给推去跌倒,拦阻不住,却是三个看房里时,却是如何形状?但见:
  帏帐深深,掩个将死未死身躯,药香袅袅,欲吊三缕两丝气息。残灯两盏,似魂摇摇欲尽,孤茶一盏,正是预兆冷食。医生束手,犹乔乔画画,去装把脉斟方;使女无言,只默默站站,只听遥传低呼。可惜亲人却零落,一女床前独自哭。
  那尉迟小姐跪在床前,正哭的伤心断肠,泪如雨下,正是神思不属,心欲昏迷,却听得脚步响,外面喝骂,心里吃惊,就抬起泪眼看时,早见三个汉子闯进来,模样凶恶,不由得惊呼出声,却是石勇认得这小姐,就上前声喏,道:“小姐莫惊,俺自是门下管事的石勇,今请得高明医生到此,要救老爷性命,因听的老爷看看不好,事情急了,不及得通报,只得闯将进来,请小姐恕罪。” 尉迟小姐惊羞,却是听得有一句“今请得高明医生到此,要救老爷性命”,心里便狂喜,急道:“只要救得我爹爹性命就好,那位是神医,请受小女一拜。”却是李逵见了这小姐容颜,心里早迷迷糊糊地,只是眼睛定在那小姐脸上,听她问神医,便迷迷糊糊走前来,呵呵傻笑,那小姐惊羞,心里道:“这人好生无礼,又这般丑恶!”只是心急父亲性命,却顾不许多,就上前跪拜,道:“多谢神医,就请大发慈悲,救小女子父亲性命!”那李逵呵呵傻笑,就忘了请小姐起身,杨雄不忿意,就后面伸手在李逵臂上重重一扭,李逵那魂方自回来,忙道:“小姐请起,俺,俺自当出力向前。”那小姐听他说话,又吃惊,没奈何拜两拜,就道:“请神医试脉。”李逵又傻笑,说不得话。杨雄又背后推他一把,李逵方醒悟,就摇摇摆摆,走到床前,装个样子,把手搭在那尉迟老爷的手背上,倒似把钳子将尉迟老爷手夹住了,那小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杨雄看得,心里只是叫苦,只得将言语为李逵来掩饰道:“我这位师父手段原与别人不同,面貌不好,手段却是惊人,他诊脉使的都是反天断脉法,但一上手便知人五脏六腑的病症,百试百准,便是膏肓之症也治的好,小姐且请放心。”那小姐听得将信将疑,没奈何只得问道:“请问神医,家父却是何种病症。却不知还有救也无?”李逵就清清嗓子,咳嗽一声,方胡乱捏造道:“这位老爷是个中毒的病症,别人在酒菜里下了慢毒,因此昏迷不省,待俺给他下一味药,保他性命无忧,吃的饭,说得话,放得屁,依然活蹦乱跳。“那小姐皱眉,心里道:“这人说话好生不雅!”但听他说得对症,心里就生起几分指望来,道:“先生高明,请得许多名医在舍下,也多有高明疑心家父是中了毒,只是每每开方都不一样,又不见效。今先生也说是中毒时,却不知中的是什么毒?”,若依医理,李逵如何答的出来?偏他颇能捏造,就道:“是西方孔雀明王下的粪,南海岛上长的不死木,东海毒龙口中流的涎,被那些贼厮鸟收了,将来害你父亲,却亏是遇得俺,与他下一味药,包能起死回生。”那小姐听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杨雄和石勇两个忍不住,只是偷笑,那小姐道:“就请神医为家父拟方用药。“李逵道:“却开什么药方,本神医自随身备得“百好丹”,百试百灵,解得毒,治得病,就是万金都难买。“那小姐见他说的天花乱坠,不管如何,心里总是多些指望,道:“若是救得家父,任凭先生要多少金银。”李逵道:“老爷却要金银做什么鸟用?只是救得你父亲就好。”就怀中取出那包药来,递与那小姐,那小姐皱皱眉,就命身边丫环接了,拿去廊外去煎,无一会煎好了送进去,那小姐自命丫环撬开父亲牙关,自己亲用调羹为父亲喂下。却是那事恣怪,那药用下不过两刻,这尉迟老爷本自三丝两气,看看断命,这时却渐渐能呼吸,口里微微透出声息来。那小姐大喜,跪下就拜李逵。李逵也自大乐,就双手扶起小姐来,眼只不离小姐脸上,那小姐惊羞,但念他是父亲救命恩人,只得忍耐。看官,你道这药怎地如此灵验?原来死在岗上的那个郎中医道本甚是高明,下在这尉迟老爷酒中的毒药本是他自配的,偏他贪心,就这事向那尉迟二爷要二千两黄金,因此惹动了尉迟二爷的杀机,又要杀人灭口,就要身边亲信把他来杀了。谁知这郎中却偷偷配下一味解药,藏在靴子里,准备若是拿了那二千两黄金,就拿这解药也向尉迟老爷家要几千两金子,得了两边的金子,他却卷包逃走,去过快活富翁日子。谁知却先吃杀了,又被李逵撞见,杀人搜得着药出来,今日正好解了尉迟老爷中的毒,却不是上天有意,要成全李逵一段好事?正是:
  莫笑莽汉无计较,便有福神护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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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逵行险撞着,凭一包药救了尉迟老爷性命,众人正都欢喜间,却听得脚步急响,一个使女跌跌撞撞奔进来,就慌慌张张叫道:“小姐不好,总管爷被拿下了!”众人都惊,尉迟小姐识得是自家的贴身使女,为见那知州和自家二叔这次来的不尴尬,有来抢夺家产的意思,高君德就命这使女去前厅伺候茶水,实是听话端头,就随时把消息报来,教里头知道。先前几次消息报来,都说那知州逞强弄势,硬说自家父亲和二叔分家时不公,少与了二叔家产,这次二叔又在州里首告了,求分断家产,因此这知州带了衙役士兵来,硬要高君德将一并典籍契约钥匙都交将出来,就查点家产,好就州里公断。只因父亲病的沉重,看看待死,心思昏沉,却也不能理会,谁知竟闹出这般来?就急问那使女时,那使女道:“婢子回到厅上,就见高总管拍着桌子大骂,二爷就溜到那知州老爷耳边说几句,那知州老爷长着脸恶狠狠地道:‘既说尉迟老爷病的不好,他家小姐一个女儿家,如何掌的住这份泼天家业?必然要被人侵吞,你做这一家总管的推三阻四,死也不肯交出典籍契约钥匙,还敢咆哮本官,中间必有情弊。依本官看来,你必然要谋夺尉迟老爷的家私,是以不肯经官清数,如此险恶狡猾之徒,本官如何能放过了你?少不得要你牢狱里走一遭!”就变了面皮,喝教那些衙役上来将高总管一条索子绑了。就传两个副管家去,威逼立时将一并典籍契约钥匙都交将出来,不然就照高总管样子一般例办,婢子看看大事不好,就赶回来与小姐报讯。“那几个听了都气得冷笑,就听尉迟小姐惊道:“高叔叔一身好武艺,如何吃他们拿了?高叔叔现在却在哪里?”那使女道:“便是高总管猝不及防,又被人多,一发上,因此便吃拿了。高总管气的大骂,那狗官道:‘这厮狗嘴里长不出象牙!’就教人将麻核桃塞了总管爷一嘴,将来拖去阶下,说等回去时便带回去下在死囚牢里。” 尉迟小姐惊怒道:“这世道如何没有了天理王法?这般上门来欺负人!“只听李逵大吼一声,其声如雷,转身就扯着石勇道:“那厅在哪里?你且和俺一起去,打死了这些禽兽!”那小姐骇得花容失色,说不出话来,杨雄却急上前拦住道:“你这神医如何这般性急?放俺在此,如何能教你连累这许多人?且不要急,俺都有话说!”就转身对尉迟小姐道:“小姐且容俺说,眼下老爷虽得了生机,却还是昏迷不醒,说不得话。这一家眼下须是小姐主事,方说得话,依小人之见,小姐可即时到厅上,就力保高总管清白,如此那狗官须再诬赖不得,拿不得高总管去。若是他索要典籍契约钥匙时,小姐即请找出前面与那二爷的分家文书来与他看,前官早剖析得明白,必用了官印,如何还容得他来混闹?必然教他们没意思,收了心思。”石勇就道:“这些狗贼既是撕破了面皮,如何肯轻易放手/他们又带了这许多士兵衙役,必然仗着狗胆,要来混赖。”杨雄冷笑道:“文来文对,武来了武对!闻说这家里养着上千的汉子,这时候如何不用着他们出死力?就都教传来,各执了枪棒,就教各自呐喊,闹动起满城的人来,传说这狗官与糊狗屎’二爷强霸夺产的事来,聚集起成千上万的人来,必然把这狗官惊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逃了,如何还轮得他威风害人?”那尉迟小姐听得大喜,就深深万福谢道:“多谢几位英雄仗义相助,请受奴家一拜!”杨雄石勇还礼不迭,李逵傻呵呵的笑,也跟着下拜。尉迟小姐就吩咐几个老成妇人,就教与管家说知,分头叫了门下的汉子,执了枪棒都火速赶来。一面就对这几个道:“神医和好汉们请稍坐用茶,奴家处分了这事,救了高叔叔便来相谢。”杨雄道:“小姐一个女儿家如何能与这些贪官无赖合口?我们也都跟着小姐,就帮衬小姐则个,更可教家里有气力的男子仆妇都各拿了器协,都到正厅下两廊去伺候,一面防其动奸心使强,就准备夺转高总管,一面也可威吓那贪官。” 尉迟小姐听得大喜,又行礼谢了,就传讯教一家如言准备,一面就带了随身仆妇使女,杨雄几个后面跟着,簇拥了尉迟小姐,往正厅上来。
  一行人来到厅上,就见那知州厅上正中大刺刺坐了,那尉迟二爷坐在一侧,巧言媚笑,马屁与高帽乱飞,佞言与奉承共作,乐的那知州合不拢嘴来。这边尉迟二爷却一连声喝着要香茶,又要水来濯口,一面又喊天气热,怕热着知州老爷,叫使女来打扇,又要冰块,要水果,要莲子汤,种种作威作福之事,百不能述其一二,但凡使女手脚慢些,就骂起来,要大棍子来打死,要不便拉出去配了小厮,只当是在自己家里。却骤见得众人拥簇着尉迟小姐上厅来,两个吃惊都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杨雄李逵石勇在尉迟小姐身后,先看那知州模样:
  大红公服罩身,浑是生灵鲜血染就;墨黑乌纱压顶,都是不平冤气凝成。黄睛偏小,只看金色银光,白脸带病,无非色淘酒伤。骄声斥人,只仗着皇亲国戚;恶意谋产,才不惧天理王法。谁言若辈是禽兽,禽兽逢着亦相羞。
  又见那尉迟二爷模样:
  顶一顶不正不直獬豸冠,穿一件不长不短皂虎袍,着一双不高不低黑鱼靴,拿一把不干不湿柿油扇,留一片不三不四公羊胡,说一些不忠不贤畜生言,存一片不善不良害人心,做一种不伦不友歹毒事。
  那两个都呆住,尉迟小姐虽是气愤,终不肯缺了礼数,就行了礼,道:“两位尊官近戚,小女子为伺候家父病床,有失迎候,请勿见怪。”谁知那知州本是个最好色不过的,虽有了十几个姬妾内宠在房里,但闻着尉迟小姐容色天仙也似,当初便又要尉迟二爷暗地里来说,要讨尉迟小姐做小,那尉迟老爷气破了胸膛,当时就教人将尉迟二爷赶出去了。尉迟二爷狼狈回去,就与这知州添油加醋的说,尉迟老爷如何骂他,骂这知州。这知州自是秦广王的表弟,唤做秦寿,最是骄横,到处无故害人,当下听得尉迟二爷如此说,便气破了胸膛。便要发火签差衙役去拿尉迟老爷。却是尉迟二爷止住,就暗地里献一条毒计。这知州便硬请尉迟老爷去赴宴,却于酒中下了慢药。尉迟老爷回来便昏迷不醒,这两个却只使人探听,今日听得尉迟老爷只余一口气,看看待死,便心里欢喜,却又耐不得,就带了士兵衙役过来,思量谋夺了尉迟老爷的家产。两个却早分赃定了,就一人一半家产,这知州秦寿又要抢尉迟小姐去做妾。因此便来尉迟老爷家里,却以尉迟二爷诉当年家产分得不公为幌子,就索要一应典籍契约钥匙,早料到高君德不肯,就胡乱说个“欺主谋产”的罪名,将高君德拿下了,就预备一两日在黑牢里将高君德结果了性命。到时尉迟老爷已死,尉迟小姐一个孤女,做得甚主张?便夺了家产,尉迟二爷再出头以尊长的身分来主张,将尉迟小姐嫁与知州相公,到时一乘小轿,强送入秦寿府里,任由秦寿受用,却不是这两个的如意算盘?却不想尉迟小姐敢出来与这两个主张,这两个不觉方寸大乱。正是:
  奸谋安排铁桶密,不料自有撞破人。
便是尉迟二爷更奸猾些,便道:“侄女如何出来了?却是哥哥身体如何?二叔挂念的紧,便是饭也吃不下,觉也不能睡,只是挂念着哥哥,想着哥哥若是不好,我和他一奶同胞,手足情深,却不是要疼断肝肠了也!”便眼角里硬挤出几滴泪,呜呜咽咽,做出些哭泣样子来。尉迟小姐哪里信他?便冷冷道:“二叔既有此意,何不去房中探望,却如何在这里坐地,反要索我家家产,把高叔叔也拿下了?便是侄女不解,要有劳二叔说出那缘由来。” 尉迟二爷不料这侄女忽地口角生刀,言辞锋利,再不娇怯怯地,倒吃一惊,总算他脸厚过那老树皮,心黑过那乌鱼墨,便假惺惺道:“侄女何出此言?二叔这次来便是怕哥哥不好,你一个孤女儿家掌不住家产,被人奸骗了,教我如何对得住哥哥在天之灵?便请得知州大人到此,把你家家产理个明白,发下文书,永为保障,岂有他意?” 尉迟小姐冷笑,道:“然是二叔是一片好心了?便是我家自有高叔叔总管,一切帐目都经理的明明白白,却不敢劳动叔叔费心。高叔叔在我家出入二十年,忠心耿耿,从无过失,如何硬派他‘欺主谋产’的名,冤枉他?便是二叔也早经前官手里分断了家产,明明白白押着文书,各自过活,须再干涉不得我家事,今日再来索家产时,须无道理。” 尉迟二爷听着侄女句句话都把理占尽了,教自己再混赖不得,心中大怒,便扯长脸道:“侄女你好没个上下,便是我也须是你尊亲,你父亲既没了,我便是你嫡亲的叔叔,凡事都为得你主张,做得你主,你如何这般敢直对着我说话?便是两棵草竖起来须也有个高低哩,你便说前头分断了家产,便更不公,你父亲那时欺我年幼,将祖辈传下来的埋藏的金银财产都谋了去,不然如何他现在有这泼天家私,我却连立锥之地也无?现放着知州大人在此,如何不把家产重新分割了?本任知州大人明如水清如镜,须不再是你父女拿钱再能来买的!” 尉迟小姐如何能料得这叔叔如此无赖,气得脸色雪白,半天方道:“二叔说话何不问问良心?便是我父亲这许多年来如何对待与你,二叔怎得全都忘了?” 尉迟二爷冷笑道:“哼哼哼,你不就是说你这短命爹爹与我些烂的发黑发霉的少许银两?他奸骗了我家产,这许多年来便是生利息也生发得泰山高来银子,他良心当不过,略还我些石头瓦块,颠倒还要我来千恩万谢?却不是吃自家锅里煮的肉,倒要谢人家香气?哪有这样的道理!天道好还,今日他短命死了,便是上天明白报应,家产须再来分过,才是公公平平,现放着知州大人在此,如何能再教你赖了我的家产?”尉迟小姐气得说不出话,尉迟二爷还待唾沫四溅地来胡说时,却只听得雷般一声吼,就尉迟小姐身后奔出条黑大汉来,伸手就揪住尉迟二爷,拖下椅子来,拳头脚尖一发上,打得尉迟二爷杀猪般也叫起来,厅上厅下一片大乱,那秦知州大惊,就叫人来拿李逵。李逵吼一声,待厮打时,早被石勇和杨雄拖住手,扯回去了,再看尉迟二爷时,脖子歪在半边,脸上红的是血,白的是沫,黑的是土,倒似开了个颜料铺,牙齿倒走运,倒存着两个在嘴里,可惜都是上面的,又不在一起,不免日后孤单。尉迟二爷张嘴呜呜的叫,声音却如扯破的风箱,只是清楚不得,半天挣扎不起。正是:
  莫道利口能无赖,铁牛铁拳不肯饶。
  这时却早有五六十个做公的奔上厅来,听得本官发话,便奔来捉李逵,李逵待上前时,杨雄早上前奔秦知州,旁边带刀公差急来拦时,被杨雄一拳一脚,就打翻两个,提住第三个腰胯丢出去,把那几个都撞翻了。那秦知州待走时,杨雄早赶上,就一把扯住,秦知州便倒,杨雄冷笑,就地上拎起来,手里早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解手刀,不由分说,就去秦知州脸上撇两撇。秦知州躯壳里三魂六魄都走了,半时方回来,就叫道:“不要杀我!“杨雄笑道:“小人如何敢伤犯大人,就与大人刮刮脸,那剃头的待诏伺候的大人不干净。”又将刀去秦知州咽喉处抹两抹,秦知州就昏倒,杨雄冷笑,就将那茶和莲子汤都泼在秦知州脸上。秦知州醒转,叫道:“好汉饶命,不要杀我!“杨雄笑道:‘怎敢伤犯大人?呀,却是不好,一只老鼠钻大人裤档里去了,要伤犯大人,待小人取出它来,碎割了它!“就来割秦知州裤带,刀一挥都断了,秦知州死命将双手提了裤子,杀猪般叫道:“好汉不要动手,说什么我都依你!“杨雄笑嘻嘻的停住手,就把刀搁在秦知州咽喉处,叫道:“那些公差们如何也要来捉老鼠?他们手脚又粗,又不懂得体贴大人,却不是把老鼠都吓走了?且教他们远远的下去!” 却是那许多公差见杨雄挟持了知州大人,都大惊来救夺,将着刀棍,却见杨雄有凶器,明晃晃的刀不离知州要害处,因此不敢上前,离着五七步远,因此上杨雄发话,那知州如何敢违背,就道:“你们都退下去!“那些公差听见本官发话,却是退也不敢,不退也不敢,就僵在那里。杨雄将刀子来略紧紧,秦知州大叫:“你们快退,不然日后都打死了!”那些公差没奈何,就都退出厅去,却是随将这知州来的总有二百来士兵衙役,听得里面闹,都奔进来,簇拥在厅外,只是不敢进来。却是尉迟小姐和那些使女仆妇都惊呆了,不晓得如何来做。李逵和石勇早打翻十几个公差在地下,见杨雄拿住了秦知州,各自大喜,就过来帮住。杨雄冷笑道:“大人这许多日子来快活,搜刮百姓虎吞狼嚼尚不知足,便索性将这样的大富之家来鲸吞了!却是大人这些日子搜刮的有多少钱财?老实说来,若是少说得一两,便将来割一刀!”秦知州筛糠来抖,道:“不敢!不敢!我来的时候少,不过半年,有百十万金银在家里。” 杨雄冷笑道:“你搜刮的这许多钱财,哪一分不是民脂民膏,是小民身上榨出来的骨髓,却还说少!我且问你,你这一城百姓一年须缴的税,可够百十万么?” 秦知州只道:“够!够!“杨雄冷笑道:“你既落到老爷手里,想死还是想活?”秦知州心胆都裂开来,只叫:“饶命!” 杨雄冷笑道:“若要死时,老爷自割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却分十日来割,每日来割你九百九十九刀,多一刀也不割,要你足足得活上十天。老爷却旁边支起火盆,将你割下的肉,挑好的烧来下酒,只要你眼睁睁看着,这是第一条路了,却是死路,你若倔强时老爷便来成全你。第二条路却是活路,你只须依了老爷三个条件,老爷就放了你,不伤你半分,你却选哪一条路,死路还是活路?“秦知州惨叫道:“活路!活路!什么条件我都依得!依得!”杨雄冷笑道:“既是依得,你且听好,不要待会却摇驴头来反悔!老爷却说这三个条件与你听:第一个尉迟老爷与这城里兴多少好事,你却伙同那畜生来谋他的家产!却不是万分该死!便要你立下亲笔字据,永不得再起这样的歹心,若要再做时,天打五雷轰!这是第一个条件,你可依得?” 秦知州听这条件如此轻易,喜道:“依得!依得!”便要纸墨来写字据。杨雄待他写完,看一遍,收在自家怀里,冷笑道:“枉做着一方大官,却写得这般烂字!”又冷笑道:“第二个却是老爷要教你赏善罚恶,也教你学会做件好事!便是要你放一个人,罚一个人,你可依得?” 秦知州道:“依得!依得!”心中怀着鬼胎道:“只须罚得不是我就够了。” 杨雄冷笑道:“这高总管为人忠义,你如何将他拿下了,因此要你放了;那尉迟二爷最奸恶不过,你如何和他狼狈为奸?就要你拿了他,大枷枷了,鸣锣喝道,去街上游上三日,再下在牢里,问他欺兄霸产的罪名,这条件你可依得?“秦知州道:“依得!依得!” 杨雄冷笑道:“既是依得,如何不马上做来?” 秦知州忙传吩咐,就叫将高君德放了,再将尉迟二爷拖出去,一百斤大枷枷了,就前面两棒铜锣鸣道,后面水火棍子赶着,拖去大街上游城示众,受万人唾骂。杨雄冷笑道:“这两个条件做得倒也罢了,便是第三个条件,你既搜刮的这许多财物,都是城中百姓血汗,如何教你侵吞了?你可写下几百张告示,将百姓今年租税都免了,就将你这赃物来抵了充官,将这几百张告示去满城里贴了,教百万百姓都知道。” 秦知州听的目瞪口呆,要不愿时又畏惧性命,只得道:“我这官印却不在身边,如何出得告示?“杨雄冷笑道:“官衙隔得近,派人取来便是,若是不依时老爷就来割了你!” 秦知州惊惧,只得传出令去,叫衙役飞也似回衙取了印来,又传了许多文书抄手来,就眼前写下几百张告示,用了印,发出去满城里张贴,满城里百姓知道,都哄动了,问了端由,都喝彩。秦知州求告道:‘好汉,我三个条件都依了,你可饶我性命,放我回去。“杨雄冷笑道:“怕老爷反悔?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你这等做官的人说话如放屁一般,谁知放了你后,你反脸不再来害尉迟老爷?你既下毒来害人时,也吃我些毒药!“就怀里捻一阵,掏出个丸子来,塞在秦知州嘴里,秦知州大惊,只觉嘴里臭哄哄的,死也不肯咽下去,杨雄冷笑道:“你们也来服侍知州老爷!”石勇就来捏住秦知州鼻子,秦知州呼吸不得,就张开口,被石勇将茶水一灌,就送那丸子肚里去。杨雄冷笑,就松了手,秦知州早瘫在地下,举动不得。杨雄冷笑道:“这药唤作蚀心腐骨丸,除了老爷,再无解药,你若从此学的清廉些,不再来害人,老爷每年自送解药与你,若是依旧贪恶不改,这药举发时,教你肚肠骨头烂遍而死!“就一脚将秦知州踢出厅外去,笑道:“老爷也自饶你!”那些衙役忙上前将秦知州扶起,秦知州失魂落魄,抱头鼠窜而去,那些衙役士兵跟在后面,个个屁滚尿流,哪个敢再来罗唣?只听得那几个在厅里大笑。正是:
  贪官自古心最毒,好汉辣手才相磨。
却说三个施手段赶得秦知州奔命般走了,那小姐目瞪口呆,浑不知这三个是何等人物,一时感恩,却又疑惑满腹,却不知来说什么,却是高君德早入内靠了尉迟老爷回来,一脸喜色,,就邀这三个内厅里坐说话,还未出门,忽听得喊声大作,就千百人奔来,将这宅子围了,高君德大惊,杨雄笑道:“是贵家里养的闲人,我劝小姐将他们传来,都持了枪棒,好威吓那贪官,想不到这神医大哥性急,就立时下手打起来,此时倒用他们不着了。” 高君德也笑,就叫人出去传说,将众闲汉都遣散了,一面就传膳房,教里面厅上摆布一桌最上等的宴席,自己相陪席上说话,尉迟小姐却先行礼谢了,自急着回房看视父亲去了。
  高君德和几个入席坐定,教石勇说这两个来历,石勇便指着杨雄道:“这个是杨大哥。”又指着李逵道:‘这个是李大哥,都是我旧日江湖上的至爱相识,有过命的交情,今日之事却幸得他们帮助。“高君德听得石勇介绍李逵时,就自颌首,笑笑却不说话,却先谢李逵杨雄两个仗义相助之恩,殷勤把盏,道:“只当李大哥武艺高强,却想不到医术也这般高明,更难得是侠心心肠,古道快性,真个人物天下少有!便是杨大哥智勇双全,拿住秦知州,教他做这三件事,教在下和尉迟一家更满城百姓,皆蒙恩泽好处,更是难得的了。” 李逵听得高兴,大笑饮酒,连干了几大钟。杨雄却道:“虽尽薄力,只是一时鲁莽,那秦知州和尉迟二爷一般险毒,如今吃了这个大亏,如何肯罢休?必然要另想阴毒法子来报复,高总管不可不防。” 高君德诧异道:“杨兄已给那狗官服了毒药,便可挟制于彼,如何还这般忧心忡忡?”杨雄笑道:“便是俺自家身上搓的脏泥丸子,却是什么毒药?只是要作弄那狗官罢了。那狗官回去必然马上寻名医来看,便知端地。”几个听得一齐大笑,石勇笑道:‘“我说杨大哥如何身上带着毒药?原来却是这般!虽然如此,那官若知吃了杨大哥身上的老皮臭泥,必然恶心大吐许多日子,却也和中毒一般了。“高君德道:“便是如此,也不须怕他,不是、在下自夸,尉迟家财产继承雄势大,多有结交,若不是这些奸贼使阴毒手段将毒来害我家老爷时,须也论不到他们嚣张。只须心下多提防罢了。“又连劝几巡酒,李逵吃的高兴,揎袖使拳,划划点点,就使出江湖手段来。正闹间,忽听使女报道:“小姐来也!”打起帘子,那尉迟小姐盈盈进来,就后面跟着两个俏秀丫环,一个手里端个玉盘,一个手里提把翡翠壶,那小姐盈盈万福道:“神医救了家父,又和这两位护助我家,大恩大德,实难一报,就借薄酒一杯,道小女子心中感激。”从那丫环手中接过翡翠壶,将玉盘里三个玉盅都斟满了,就敬三个,杨雄石勇早避席相让,口里谦让,就李逵性粗,如何省得礼节,呵呵大笑,将酒一口饮了,却皱眉吐将出来,道:“这酒好没些气力,软绵绵的,倒似娘儿们饮得酒一般。不好!不好!”一个丫环扑哧一笑,忍不住道:“这是绝品的女儿红,千金一壶,我家老爷等闲也不拿出来待客,客人却怎地如此说?真个没见过世面。”李逵大恼,呐呐的就待来骂,却是杨雄知他脾性,见他面皮变了,暗叫声苦,就横身抢着道:“多谢小姐好意,我兄弟们酒各有了,就请小姐回房照料尉迟老爷,我们兄弟也有些事务,改日再来看望尉迟老爷。“高君德惊讶,就言语苦留,杨雄道:“实是亲戚身上急事,决不说谎。” 高君德道:“杨大哥便有事时,李大哥须无事在身上,况我家老爷病虽略可,也须李大哥开方调理,如何能放李大哥去?这家里自有千百间好房舍,可教石管事就陪伴两位,就上房里歇,早晚有个管待。”杨雄道:“便是我们兄弟都有急事。”就拿眼看那两个,石勇省觉,就起身道:“正是,便是小弟也端的有身在身上。“却是李逵不觉,又念着尉迟小姐,便不肯去,道:“你们都有事时,便去,我自在这里看顾尉迟老爷,也图个快活。” 高君德喜道:“既是端的,便安排精舍与李大哥安歇,杨大哥办完事,还请好歹来府里,早晚请教。”就拍拍手,一个家人早取一百两金子,做一盘子端上来,道:“杨大哥在客乡必然花费,就请收下,略表些心意。”杨雄推辞不过,只得收了,自家心里却暗暗叫苦,却面上表露不得,只得和石勇辞了出去,高君德就送这两个出来,杨雄又指望李逵随着出来,就可嘱咐他,谁知这会李逵却有小计算在肚里,怕两个说他,只随得几步又回去了,杨雄见了。闷一肚火在心里,说不出来,只得和石勇自去了,高君德直送两个到府外,殷勤作别,看这两个去远,方自回府里去了。
  杨雄和石勇走过几处街巷,杨雄留意,见后面无有跟随的,方打抹石勇去僻静处说话。石勇先道:“眼见得我们救得尉迟老爷,又替他家消了祸殃,得他们上下感激敬重我们,哥哥何不就受他们管待,就学李大哥受用几日也好。”杨雄道:“感激则有之,敬重则未必,不见那丫头对李逵的嘴脸?我又好言劝那高总管,那高总管只不放在心上,眼见得这一家人上下连奴才也是骄傲的,都有个富贵眼睛,如何瞧的起我们这等江湖汉子?便是有几分感激意思时,我们在他家里住也受不得那做派,不如出来自在最好。”石勇默然些时候,才道:杨大哥说的是,便是如此方好,只是李大哥在他家时间久了,必然没趣,更怕他做出些事来。“杨雄冷笑道:“都说铁牛是个铁人,最不爱女色,谁知他一见那尉迟小姐,倒似迷了心窍,直脱脱似变了个人,做出许多疯傻样子来,必然爱上了人家,痴心要当人家女婿,所以万不肯随我们出来,若是做出事来,也是他快活自受。” 石勇惊道:“哥哥莫不是说气话?若是他真做出事来,哥哥若不相救时,须没了兄弟们义气,日后也受人耻笑。”杨雄道:“我只是说气话便了,如何不救他?你我两个可暗中护持他,若是不好时,便上隐龙山去,别的并没去处。”石勇道:“也只得如此,只是杨雄哥哥,并不是兄弟要奉承你,你这次见了,做的事也明快,见的事也深远,和那梁山上大不相同,直不似一个人。”杨雄笑起来道:“是么?我倒不觉得。”石勇道:“别的不说,单是拿住那秦知州,迫他要答应那三个条件,小弟就佩服地五体投地,便是小弟见的人多了,有几个如哥哥这般果决的?就是在尉迟老爷家酒席上,哥哥又识得进退,不吃那亏,所以才佩服哥哥的紧。”杨雄默然些时候,又笑起来,方道:“便是生死都经了一遭,如何没些长进?不瞒兄弟你说,我和石秀两个自来那罗海州里杀猪,闲着没事,整日把那梁山旧事谈论,因此两个都有些领悟在心里,因此做出事来,便比前面强些。”石勇道:“哥哥既再上了隐龙山,可觉得宋江哥哥这回如何?”杨雄笑起来,道:“兄弟如何这般问?” 石勇道:“便是征得方腊这遭,兄弟们都七零八落了,只没个结果,若再聚起来,再弄一场招安时,却又何苦?因此小弟心里冷,又在这边吃酒赌钱快活,前时李逵说起宋哥哥在隐龙山重新聚义,小弟却再无要初次上梁山时的那腔子热血,是以不想上山去。今日和哥哥说起来,并无半点隐瞒在心里。” 杨雄叹道:“却是兄弟直心直意,我反来疑兄弟,直不羞死?俺也把心里说与兄弟听,便是俺两个心里也不醋宋公明,只为不愤秦广王无道,任用些狗官残虐这些百姓,又害我们梁山旧日兄弟,便反了罗海州,重认宋公明做哥哥,面上也过得去,只是不知如何,再不觉得有旧日的亲厚,只是存在心里。想来真是怨这一场招安,教人的热血都冷,倒害人把世间好多事都看得真正清楚了!”石勇道:“便是在梁山上争论招安时,鲁家哥哥说得话最好,‘俺的直辍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去寻趁罢’,这话言犹在耳,倒把那招安真说得透了,哪里有个结果?鲁家哥哥真是个明眼人,却不知现在他落在哪里?若是他把头来聚义时,小弟情愿去投奔他,必然快活。“杨雄道:“听得说他自坐化在钱塘江边六合寺里,倒得了金身正果,必上了西天,如何和我们这般似的落在阴曹世界?不要将来见得着也否?便是梁山兄弟里面,鲁大哥是第一个讲义气的真男子,我自也服的他紧。却是和石秀兄弟旧日说起,他道:‘明眼人都吃不得亏,征方腊死的都是我们这般义气二字上当头快性的,哪里见那些员外富豪上阵厮杀也来?要不便是看透招安真相的,也不上前出死力,便如去了的公孙道长哥哥,要不便是鲁家哥哥也看得明白,自家又是武艺绝高的,因此不受一点伤害,你我只好都被射做了刺猬!’两个都苦笑起来,想来那是还是这黑旋风说的一句好,‘招安!招安!招甚鸟安!’”说完,说的听的都苦笑,石勇道:“既说来丧气,不说也罢!却是杨家哥哥,如今李逵软陷在尉迟老爷家里,却是如何了局?终不成反要杀将起来,去他家里抢出人来?”杨雄冷笑道:“但凡做了贼,在那些权贵豪富家眼里,一世也是贼!如何肯瞧的起我们?我看那高君德早看破了我们的出身,只是有心机,只放一团和气在脸上,不肯说破,一来却不过我们的恩,二来行事圆滑,将来或再用得着我们,是以这般做,只是那些丫头片子不会瞒装,她们必然和小姐咕咕哝哝说起,就看出李逵的出身,是以瞧不起,就言语里轻蔑,这黑厮反痴心妄想,要把那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娶来做老婆,岂不可笑之极?他又全无个体统,凡事又忍不得,必定要生发出大事来,我们只好费心劳力,将来预备替他顶缸!”石勇道:“便是看的也透极了,却是如何要做?”杨雄道:“眼见得尉迟家要抛彩球招亲,弄的满城风雨,只是要招个女婿进门,好防那些奸贼夺家产,端的是急来抱佛脚。今日我们救了尉迟老爷,又破了那些奸贼的事,是尉迟家的好事,过后他们自家却必要叫苦,那尉迟小姐有天仙般美貌,如何肯再随意许个贩夫走卒,把家产给那人承继了?他们必然要暗中安排手脚,这是一了。再者李逵若娶不着尉迟小姐做老婆,他如何肯罢休,如何不抡两把板斧杀起来?弄得画堂尸体横,洞房鲜血飞?这是二了。我们却于其中为难,我自心里思想了,只可如此如此。”石勇听得笑起来,道:‘哥哥好主意!就是如此最好。“两个都笑,就去准备安排不提。正是:
  安排囚笼锁彩凤 欲开铁锁走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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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11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李逵在尉迟老爷家里,高君德早晚十分管待,却是晚间又请他去与尉迟老爷诊治,李逵胡乱把了脉,高君德道:“李大哥的解毒灵丹果然十分有效,这回儿眼见得老爷面皮渐渐透出点血色来,先前呕了不少黑水,只是还是神智昏沉,望李大哥再展回春妙手,开张方儿才好。”李逵如何开的出药方?亏得他倒也有几分急智,就道:“眼见得这房里闹,我静不得心,便开不得方,可引我静房里去,我自细细参详,开张方儿与你。” 高君德无奈,只得就陪他到一座小院里,那院里有千百绿竹掩映,一条石子路满是苍苔,竹深处却是两间小小精舍,都是竹子搭就的,十分清雅幽静——原是尉迟老爷盛夏纳凉的去处,最是安静,为李逵要安静地方,所以高君德引他到这里。进得房来,见房里桌床椅子也都是竹子的,壁上悬了一张琴,又桌上有个香炉,再无他物,高君德便叫管房的使女焚起一炉好香来,清馥馥的十分沁人肺腑,道:‘李大哥可在这里参详,写出方来就叫使女传与那边的郎中,叫他参详着配药煎了,再送与老爷。我也尚有些事要去打发了,李大哥要什么都只管和这使女说,都不妨的。“李逵胡乱答应了,看那高君德自去了。那两个使女都是极解人意的,见总管敬重李逵,又说开方,知他便是来与老爷诊病郎中了,虽见他模样黑丑吓人,却也十分殷勤,早准备下那笔墨纸砚,小心伺候,李逵虽是使诡计暂拖了,他肚里何尝有半个药名草性,都是空空的,见使女四个眼睛看着,只得装模作样,坐在那儿假装冥思苦想,却是抓耳挠腮,没一点思想处,不由得自家心里喊苦叫娘,便寻思道:“俺今日却如何这般傻?没来由的冒这个瘟郎中,却吃这烦恼!待会那厮回来要方子,却如何说?岂不是闹个老大没脸?他娘的,不如走了罢!”就寻思偷着走路,却是欲出房时,那使女就问道:“先生何去,但需什么物事时,只管吩咐就是。”李逵无奈,就只得扯个谎道:“我自肚里急,要去拉些屎尿,你们不要跟来。”那使女掩口而笑,就指着道:“那竹子深处院西南角就是登东的去处,先生慢走。”李逵那里顾得多说,就一径走到那西南角上,待翻墙走时,忽的肚子真疼起来,就有些内急,叫得苦,便骂自己道:“如何便这嘴也瘟了,咒的自家也倒准,怎不见你这鸟嘴咒出张方子来?”只得就去里面登厕,却又自想道:“若是走了,以后却如何见得着那小姐?只是开方子却不难杀人也?”正苦恼间,就忽地灵机一动,想道:“想在梁山上时,俺大便有些不畅,安道全与俺开些什么药叫巴豆大黄,俺吃些就好了,何不就那这个方子给他试试?若是吃了这药那老爷依旧不好时,只说是他中毒太深,神仙难救,须冤不到俺身上。”想到此心情大好,就登完厕出来,回到房里,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那几个字怎么写,便又犯难,看见那两个使女心里却一动,就道:“老爷方才在路上滑了一跤,将手伤了,提不得笔,你们有会写字的可来替老爷写方子,过会老爷自赏你们。”那使女听得有赏,都过来,道:“先生要写什么字?”李逵道:‘便是那方子,嗯,你就写巴豆一大捧,大黄一小捧,熬一碗浓浓的喝下,就好,不好了俺不偿命。“那使女听的目瞪口呆,也只得依言写了,李逵便叫那使女去送与那管煎药的,又叫个使女去厨房里要酒肉,自家大吃大喝,醉了便去那竹床上放倒身便睡,鼻息如雷响,震的那房子动,那两个使女愁眉苦脸,只得远远的躲了。后人有首诗但笑说李逵作医生的好处,道是:
  世上庸医爱杀人,杀罢尚要索诊金。只有铁牛不爱钱,医时尚怕偿命真。
  却说那使女送方与那管煎药的郎中,那郎中看了目瞪口呆,半天尚作声不得,行动不得,却是那病房里早听得说神医送了方子来,一连声的摧促下来,教送药房里去,那郎中被逼不过,寻思道:“眼见得方子是他开的,便是吃死了尉迟老爷也只怨他,不管我事。“就将巴豆大黄如言浓浓的煎了一碗,送与那房外的使女,那使女怎知道就里,就将药送进去,尉迟小姐正在房中,见送了药来,大喜,将将药来喂父亲喝了,过不多时,只听得尉迟老爷腹中雷鸣,只是个响,到天明一连泻肚有十数次,昏迷不醒,那小姐惊惶,急的只是啼哭,正是:
  李逵如今充南郭,一方虎狼便害人。
那小姐无法,只得叫使女报知高君德,高君德吃一惊,飞也似的跑来,看了尉迟老爷病状,急的三神暴跳,就出去急传那管煎药的郎中来问,那郎中分辩道:“须不管我事,是那神医拟的方,房里又催,我只得按方子煎的。”就将那方子拿出来,高君德看了,就两把将方子撕的粉碎,咬牙切齿道:“这是什么狗屁方子,全是狗屁言语!巴豆大黄全是发泻夺门的药物,用这许多岂不是要人十条性命?况又全不讲个君臣佐使,无一点中和的药物在里面!却不是只要杀人?这厮不知从哪里弄包药粉来误打误撞来解了老爷的毒,就冒充起神医来,我如何也昏了头,就信他胡言乱语?真是万不可恕,我只将他碎尸万段方来罢休!”就喝传三五十条大汉来,奔那小院来,入得院来只闻得鼾声如雷,全是屁臭气,高君德侮着鼻子,带那许多大汉直拥到房里,见李逵横着身子,在那床上剥的赤条条的,呼呼大睡,高君德大喝一声,那数十条大汉一齐下手,就床上拿翻了李逵,将来赤条条地反剪了三五条索子缚起,李逵惊醒时,待要挣扎,怎当得人多,又猝不及防,况又自家大醉,手脚不灵便,遂被拿翻了。高君德骂一声:“该死的贼!”当不得房中臭气,只得出来,就教将李逵拖到前面侧厅里拷问,把李逵吊在梁上,几人拿了大棍子打,李逵大叫道:“我得何罪,你们颠倒来打老爷!等老爷手脚活了,将这里都翻做白地!”高君德喝道:“你这厮兀自好口!如何冒充医生,开那狗屁方子来,看看将我家老爷害死了?你这厮直不懂得一点药理,如何却来冒充神医谋财害命?却是哪里的光棍毛贼,快来招实了!不然连皮都剥了你的!”李逵才知道这段公案发了,说不得话,只得闭了眼睛诈做打晕了。高君德冷笑道:“这贼顽皮顽骨!“就教下十分力去狠打,众大汉便将棍子雨点般围着打下来,打得李逵熬不住,睁了眼叫道:“不要打,我有话说!” 高君德只是冷笑,喝教下手。正不得开交间,忽地外面奔进两个小使女来,急叫道:“不要打神医,老爷自好了,已开得口说话了!”众人都吃惊,高君德目瞪口呆,就叫那使女来问,那使女道:“这一夜老爷泻一二十番,方才忽地腹中大响,就泻下块黑血团来,神气就忽然清爽,睁得眼睛,开口说的话,唤的小姐名字。因知是神医妙手,不同寻常,小姐就怕总管委屈了神医,就急差小的来报知。”高君德面皮变了数变,呆了一晌,只得叫人将李逵放将下来,解了绳索,请上座坐了,就跪下请罪道:“方才俺为老爷病情急躁,误伤害了神医,真真罪该万死!求神医大人大量,原谅则个!”李逵也听的那原委了,心中大喜,就拿大道:‘你打的我一身伤损,却是怎生话说?” 高君德叩头道:“任凭神医责罚,但要多少花红财物好看,只凭神医说。”李逵大笑道:“你这厮不识好人!全不知俺神妙手段,弄出这场事来,俺要你什么金银时,不是俺拿伤来诈你钱财?好小家子气!既是俺医好了你家老爷病,可教你家小姐再亲自来谢俺,与俺把盏,瞧瞧倒是谁没见过世面!俺便不再怪你。” 高君德听着神医如此好相与,大喜,就又叩两个头起来,叫人摆酒宴出来,又要到里面亲自去请小姐,李逵忽喝道:“你们这些厮将我弄的一身伤损,连衣服也弄的粉碎,却教俺再如何见得人?“高君德又慌,只得教人火速传街面上开成衣铺的老板来,就带进多少时新衣服来,任李逵挑选。李逵坐在厅上,却被几个使女请去,先到一口屋里,早备好一桶热水,便请李逵自洗沐了,换了干净月白绸里衣。那几个使女方进来,与李逵结束了那一头短短黄发,扮装的整齐了,方请去挑选衣服,李逵自嫌好道歹,挑个没完,弄的一身齐整了,方摇摇摆摆出来。又有几个治跌打损伤的郎中被高君德传了来,在那里恭恭敬敬候着,要与李逵看伤,李逵虽吃了打,却是自家皮老骨硬,此时早不把这伤放在心上,就任他们殷勤,众郎中一哄上来,就如粘了糖的蜜蜂,都围了李逵,看骨的看骨,把脉的把脉,又有几个拿了膏药,捧着药丸,口口声声都夸自家不知几十代的祖传秘方,请李逵来服用。就有两个各自夸耀争说,就争起来,乌眼鸡般的要厮打,乐的李逵只是呵呵笑。却有两个使女来请去赴宴席,李逵哪里鸟这些郎中,就喝一声,将几个推的跌跌爬爬,大踏步出去,留几个郎中傻站在屋里。
  却是到的个厅里,早摆着桌最齐整的宴席,尉迟小姐也在屋里,见李逵进来,就深深万福,道:“先生医术通玄,救家父性命,不想高叔叔性急,误得罪了神医,小女子惭愧无地,就向先生赔罪,望先生怀擎海之量,原谅我家罪过!”高君德也复赔礼,李逵大乐,就道:“不怪!不怪!”那小姐就请李逵坐个首席,自己执壶,连劝了三巡酒,就道:“先生是小女子阖家恩人,小女子胡乱曾学个曲子,就与先生佐酒。”就拿了牙斑,轻放歌喉,唱道:
  “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见新来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暝来何晚。
  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时拂歌尘散。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那歌声袅袅,绕梁不绝。尉迟小姐又福了一福,就入内去了。却把李逵呆在那里,半天作声不得。高君德见了一笑,就道:“我家这小姐不是在下夸耀,端的是人品容貌无双无对,琴棋书画,针织女工,样样都是顶尖的,所谓四德齐全,更难得是对父母的一片孝心,自从我家老爷生病,许多日子都是衣不解带,夜夜在床前服侍老父,又发下愿心,情愿就彩楼绣球招亲,与父亲冲喜,真个孝心格天,所以得先生这等神医国手来家,终救了我家老爷性命。方才为小人无礼,误得罪了先生,她才又出来献曲佐酒,将自己大家小姐身分都抛了,这等人品,真个天下地下少有也!”见李逵依旧发呆,又笑道:“先生医术通玄,那是不消说了,更有一身好武艺,也是少有的人才了,更难得的是在下得罪了先生,如此无礼,先生也不见怪,足见胸怀光风霁月,却不知先生曾婚配否?父母都在堂否?”李逵听他夸赞自己,心中大乐,却想不到他竟有此问,饶他粗人,心里也乒乓乱跳,忙道:“俺那里曾讨老婆,只是光棍一个。有个老母前些时又吃贼人害了。” 高君德微笑,就低声道:“那须是天作之合了,不瞒先生说,明日小姐要登楼绣球招亲,谁知他她招个甚样的来家?要好时大家都欢喜,若是招个奸诈不及天性浮浪的或是什么瞎哑瘸瘫的了,不将她终身都害了?因此在下为此事昨夜一夜忧急,却是无法可想,神佛面前许了愿心,如何悔得?为此烦恼,所以将气来冲撞了先生。此时却听得先生尚未婚配,况是先生亲手救了我家老爷性命,却不是天赐良缘?若是先生愿意时,我自进去说与老爷,就将这一分家私招先生为乘龙快婿,如何?‘李逵听得晕了,就耳畔仿佛有一个个焦雷来打,半天回不来神来,高君德又问数遍,方回过神来,就喜道:“愿意!愿意!‘却又道:“便是小姐要抛绣球招亲,如何又能招我?” 高君德笑道:“这个自在人安排罢了,先生既愿意了,如何愁不成这段好姻缘?我自进去和老爷说,失陪莫怪。“就转身入内去了,就留李逵一个,做梦般呆在厅上,半天欢喜的说话不得。正是:
  姻缘信是月老定,如何绣球暗安排?
  却有看官必问李逵那虎狼之方如何尉迟老爷吃了无事,反自好了?原来当初尉迟老爷为那秦知州席上逼亲,却闷一口气在心里,除了中了毒酒暗害,还郁积些食物在腹里,成个气臌之症,两样气毒深自纠缠,所以多少名医束手,治疗不得,又要顾自家名声,知道这家是个大富之家,只将那首乌人参的补品来开,吃的尉迟老爷一发将气都闭塞住了,看看无救。却是李逵误打误撞,先将对症的解药来解了毒,又胡乱开出这般全不讲君臣佐使的虎狼之方来,正是快刀快劈,钝物须开;神将开道,小鬼须避,竟将那肠胃血脉臌结之处生生都冲开了,气都散出来,尉迟老爷的病也便好了,也是这次天助的李逵,尉迟老爷爱使鞭枪,打熬的身体强健,所以熬将过来,若是另一个,泻也便泻死了。所以说世事有许多跷蹊处,人自苦求的,有时反不如撞运的,正是:
  运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红荐福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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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16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杨雄和石勇两个自回石勇下处去歇,第二日两个自去打点诸般物事,,暗中却把那出入道路都留了心。第三日,两个起个大早,就四更来天,却往北极庙来,天上尚有几颗微星闪烁,听得那小巷里打更的敲的梆响,恰恰是四更三点,两个只当路上行人稀少,谁知到得大路上,见路上远远近近都是人,不由得就吃一惊,就见年青的都是一般的衣衫光鲜,年老的年小的也都挨挨挤挤,奔那北极庙去,两个就知道都是去北极庙撞大运的,却见许多妇人女子负了睡眼惺松的孩儿在背上,也赶的步子紧,又笑又诧异,见前面有个豆汁摊,就坐下买碗热豆汁喝,就问那卖豆汁的年老婆婆时,那婆婆道:“你们两个去撞运的不是?却有这闲来多问?须知那彩楼前的位子早有人抢了哩,便是昨日就许多汉子带张席子,就去那空地里卧了,整在那熬睡一夜哩。这等好事百年难遇,哪个不要去试试?都要抢那最前的位置。便是你两个后生都娶了亲,不然如何这般懒惰?却不早去彩楼前面卧地?”杨雄道:“我们只当这已是起的早的了,却未曾娶亲.”那婆婆道:“便是娶亲也不打紧,不见前头巷里那老赵家娶了新媳妇过门,那日着实热闹。谁知一听得尉迟小姐招亲,老子儿子咕咕唧唧,前日竟将那新娘休回家去了,只要个光身子好去撞大运,亲家带了一伙人来厮打,屋里都翻作白地,两个亲家公厮打,白须子都扯下来,两个抱着只在门前黄泥地里乱滚,笑杀那人哩!“杨雄和石勇两个也大笑,就问:“婆婆如何起的这般早,又见那许多姑娘妇人带了孩儿也去,她们须不是也去争那绣球。”那婆婆笑道:“岂不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往常也这般早起做买卖,有挣了钱,又省了觉,却不是好?今日又算着能比往日来多十来分利。便是尉迟小姐招亲,百年一见的热闹,这些年轻媳妇儿姑娘,哪儿不要去看热闹,个个描乌眉画猪嘴,都把箱底里的衣服翻个几百遍,比尉迟小姐人家是比不了的,却也要自家街坊上争个高低,我便看不惯那浪劲!“杨雄和石勇两个大笑,就喝了豆汁,丢一块碎银子在摊上,两个放开脚步,就往北极庙来。
  两个行不多时,来到北极庙前,又吃一惊,见那一片广场上,黑压压地早不知有几万颗人头在那里,攒攒聚聚,倒不见再有一丁点地皮露出来,那些来往的年青的便往里头挤,前头的如何肯让,就喧嚷吵骂,弄的广场上的人堆就似开的水,只是滚动个不停。这两个本无那争绣球的意思,就自去寻僻静去处,却见那北极庙墙边几棵千百年的大柏树,有十来丈高,枝叶黑压压的遮天蔽日,两个大喜,就盘上树去,到七八丈高处,就觅根粗枝坐下,看那下面的热闹,早见对面就扎起座三层彩楼,有百尺之高,就结锦悬彩,装扮的如一座锦绣城池,说不尽那富贵风流气象,此时太阳已升起来,那日光照的彩楼一片红通通的,宛若绕着一片紫霭红霞,上面已有不少俊秀使女,就倚栏站着,一般的彩衣绣履,倒和那云中仙子不相仿佛。下面那些浮浪子弟胡乱喝起采来,愈发闹的人群沸动。这两个看的也喜笑,杨雄就道:“昔日俺也去泰山下天齐庙,三月二十八日天齐圣帝降诞之辰,看了燕青与任原相扑,那烧香的人不知有多少,算是俺生平见的第一回大热闹了,今日算的上是第二回,这景象也不比泰山那日差多少。”石勇道:“燕小乙知身了命,人又俊秀,身手又矫健,算的世上第一,今日若在这里时,那绣球一定是他的,便是尉迟小姐第一眼定看见他,就是瞧不见,绣球抛下来时,这些粗蠢汉子怎抢的过他?一定是他得了。”杨雄笑道:“燕小乙入得李师师的眼,听说那是天下第一个挑剔的婆娘烟花,如何入不得别人的眼?只为他把握的住,倒教招安促成了,也断送了我们这许多兄弟。想当日小乙若是和李师师做出事来,教那宣和天子道君皇帝吃一回泼天价醋,决不允下招安来时,岂不是好?偏教燕小乙铁石般心,那般水样的妇人贴上身来,他倒把持的住。”石勇笑道:“杨大哥自然是把持不住的了?若再要想讨房婆娘来时,这大好机会,何不下去试试,如何却只在这边树上坐地耍子?”杨雄道:“便是我吃那婆娘陷了一回,以后都没了心思,算起来当日也是憋着一口恶气,下手时罢布的她惨,以后每夜里便做恶梦,梦见她和那迎儿那小贱人来缠我,不肯放手,几回找公孙道长做法,他这牛鼻子法术神通,知道前因后果,叹息不肯,被我勉强不过,与我修了两堂法事,超度冤魂,方觉好了。只是从此我对家室之念却也淡了,如今便是天仙要嫁我时,也提不起兴致来。” 石勇听他言下黯然,便后悔自家言语唐突,勾起他一生的大恨事来,却又不知如何来掩盖,正无奈时,却听得那十几万男女忽地翻江倒海也似叫起来,自家倒吃一惊,就抬头去那彩楼上看时,方知到了时辰,尉迟小姐已自出来了,就那栏杆前娇怯怯站定,却是怎生面貌形态?但见:
  说什么王嫱西子,道甚么玉环貂蝉?那美貌何曾见?便是真曾见得,也不过人间俗色尘颜,枉称了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空将那些昏纣王、愚夫差、庸明皇,着迷的颠倒纠缠,送些不值钱江山。惹那些狂太白、酸杜陵、臭香山,疯魔的如痴如狂,胡将诗歌乱念。便是俺眼里没一个,此生只要觅个天仙。呀?寻不着,寻不着,寻不着,只待到俺今日将这尉迟小姐相见!始动了俺心,迷了俺意,将一口气吊着了俺那心肝,呀!今生若近得她一近,便死个十万回也心甘!
  却是那城里一伙浮浪子弟,这日见了尉迟小姐,就做出这曲子来,从此满城里传唱。却又是那些书生们耐不得,也自把笔填出许多诗词来,其中单一首七律最好,道是:
  群仙出没空明中,为随洛妃朝海东。
  罗袜寒踏秋月露,玉袖冷带天河风。
  子建有睹成赋绝,宋客无缘叹梦穷。
  曾信李郎蓬山隔,更隔蓬山十万重!
  却说尉迟小姐临栏一面,把这些浮浪子弟,穷酸书生,并那十几万男男女女,都惊个呆,过好久才喝采起来,那声音直似雷滚来,要将这绣阁彩楼掀翻了,就根里拨出来,去云里旋个几百遭,那小姐却似心事重重着,颦了双眉,就那侍女捧上玉盘里拈起那绣球来,就楼下看的那十几万男女的心都悬起,只提到半空里,那血脉贲张,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就叫起来,比前一回更响。那小姐似是吃惊,手一颤,那绣球直飘飘落下去,那十几万人发声喊,就直涌上前去,要抢那绣球到手里,就拥倒跌倒的不知几千百个,哭的喊的叫杀人的都作出声来。
  却听得那彩楼檐上一个虎形黑大汉,就吼一声,似半空里起个霹雳,将这些鸟男女的声音都盖住了,从半空里跳将下来,一把就将那绣球夺在手里,落到地面上,将那抢前的男子便压倒十来个,端腿的断腿,折骨的折骨,。那些人发声喊,潮水般涌来,就待来这大汉手里抢绣球。那黑大汉大怒,就将口衔了绣球,拽开拳脚,一路打将出来,却怎当得着那些泼皮都是不要命的,都舍命攒近身来,扳腿扯脚,抢那绣球。那黑大汉就一气打翻了几十和,怎当得千百人涌过来,发声喊,只听得那黑大汉连声怒叫,却是个泼皮手脚伶俐,就那黑大汉嘴里将绣球抢了去,抱着就走。那黑大汉大怒,就人群里赶来,却是千万人你争我抢,只刹那时那绣球已倒了二三十遭手,那黑大汉被人群阻隔着,哪里赶的上。却是个泼汉有心计,做个假绣球在怀里,待抢那真绣球到手里,往地下一伏,待众泼皮都扑来抢时,就人群里探出只手来,只见个绣球在地下滚,那些泼皮知道什么好歹,就去抢这一个。你厮我打,不得开交。那泼皮就从人群里钻将出来,掩着怀舍命就走,却是走不远,旁边有觉的蹊跷的,都叫着赶来。这泼皮就舍命走时,忽得耳畔一声喝,就有两个汉子从大柏树后闪出来,便来奔他。这泼皮待走时,早被个汉子赶上,兜裆一脚踢着,这泼皮便倒,将手捂了腹在地上滚。怀中绣球被那汉子劈手夺了去,这汉子正是杨雄,冷笑一声,就唿哨一声,和那汉子转入树后去。那些后面赶来的不见了那汉子,有乖觉的向上看时,早见两个攀在七八丈高处,有手脚灵便的就爬上去夺,被那两个接连踢下来,跌得臭死,一时都围着叫,不敢再上去。却是李逵人群里听的唿哨,赶将过来,就见树上杨雄石勇两个朝着自己笑,就把绣球抛下来,李逵大喜,就接住了,那几十个泼皮发声喊,还要来夺时,早被一队人旋风般赶来,都骑着快马,将众泼皮冲到两边去了,那里面就一个锦袍汉子,跳下马来,正是高君德,满面春风,朝李逵躬身,笑道:“恭喜姑爷,就请新姑爷上轿。”后面早一乘大红喜轿,就一部吹打过来。杨雄和石勇两个就看见李逵披红挂彩,拥簇着上了轿,远远去了,就相视而笑,方爬下树来,自去了。
却说李逵抢夺绣球之时,就一队轻骑从广场上过,因见热闹,就驻下马来看,内中一个官员却看见李逵面貌。,不由得脸上变色,却见鼓乐花红拥簇着李逵去了,就问路边人时,一个闲汉忿忿道:“今日是尉迟小姐招亲,不争被这黑丑大汉抢了绣球去,可惜一块好羊肉落到狗嘴里!”另个闲汉接口道:“你还不折得什么,可惜我这一身新衣服和头巾都是跟估衣陈赊的,却如今哪里得银子还他,真是娘肚子里没出来便晦气!”那官员哪里再理这些闲汉,就带了从人,却奔州衙里去,一路上只是咬牙冷笑不提。
  便说那花轿抬了李逵,绕城却一遭,却是尉迟家真个财雄势大,这两日要预备做喜事,早城里大街上齐齐整整扎下三十六座彩坊,到得一处彩坊前,便有人鸣起鼓乐,放起爆竹来,因此轰动的满城的人来看,各各羡慕不提,李逵坐在轿里,却是生平第一遭大风光,心里得意无限,却是绕城一遭,到得尉迟老爷家门口,那爆竹早震天价响起来,长街两侧响的都是细乐,早有人请李逵下轿,就到街西一座宅子里——也是尉迟老爷家的产业,请李逵换了吉服幩头,帽侧簪了金花,着了皂靴,一般大红披彩,上了骏马,鼓乐前导,才到尉迟老爷家门口,就行多多少礼仪,方开三层中门,引李逵入中堂,那小姐早一般凤冠霞帔,被伴娘扶了立在一边,尉迟老爷的病好了许多,便扶了病出来,坐在尊位上,面上虽无多少喜色,也强撑看那司仪引了一对新人行礼。先拜了天地神灵,那司仪又引了一对新人拜尉迟老爷,尉迟老爷见了李逵形貌,心中如何喜欢?没奈何强受了,又看那新人对拜,那伴娘听得红锦盖头下尉迟小姐只是低低呜咽,就几滴珠泪暗滴在堂上,因急催着将新人送入洞房去了。尉迟老爷只推头晕,也教人扶回房去床上恨恨叹息。这外边却摆下数百桌宴席,尉迟家是城中首富,多少世家结交闻得办喜事,都有各色贺礼送来,又有诸班文武官吏,有职事的,并那些与尉迟老爷攀亲的,寻故的,更有那一等专打秋风要拿回礼的,都拥入府中来,当下何止有三四千人坐席,当真是肉如山积,酒似水流,这一日也不知放翻了多少头猪羊,喝干了多少坛美酒,却是人人都恨这姓李的黑大汉好福气,道是一百代祖宗坟里攒下的青烟,不免的就有不少来骂的,尉迟家的人只是装做听不见。却是有亲戚便有起哄的,要新郎官出来劝酒。却是李逵和新娘在房中和尉迟小姐坐地,就龙凤红烛下揭了小姐盖头,见小姐颜色如明珠美玉,不可方物,只是眼中带泪,如带雨海棠,含泪芙蓉,默默伤心,李逵本来已呵呵傻笑了一日,见了小姐如此,只当小姐害羞,便笑道:“你今日已成了铁牛的婆娘了,日后自然跟着俺快活,大酒大肉,有的是吃的,却哭做甚?且来吃杯交杯酒儿。欢欢喜喜便好上床。”那小姐闻他言语粗俗如此,眼泪愈发多了,哪里肯来动身。李逵心头便有一分恼,就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跟俺拜了天地,便是俺的婆娘,须得好生伺候老子,如何这般懒?连喝酒也是不肯?却不是轻慢俺?”那小姐只是伏在枕头上,任眼泪将枕头都湿了,半分也不肯理李逵。李逵本无气的,这时恼也有了七分,就喝道:“你这婆娘好不识抬举!俺铁牛这般好好待你,这等好日子你如何只是嚎丧怎地?便嫌俺无出身时,俺铁牛也杀得三五千人,做过都统制的大官,又救你爹性命,如何只是不睬俺,呕俺心肝疼?再拿这般酸样子时,俺拳头上不认得你,斧头也不认得你!”那小姐听他骂,就回头含泪冷笑道:“既是你杀人放火惯了,如何再乎多杀得一个?不妨就将奴家杀了!也免得今生奴家受罪!”李逵听的那小姐顶撞,怒火就腾起十二丈高,就上前揪住小姐云鬓,就那一杯酒凑到小姐唇前,道:“喝了这杯酒,老爷就饶你打,不然就砍来作三百块!”那小姐如何肯饮,被李逵卡着喉咙,喘不得气,迫得张开口来,被李逵将那杯酒强灌下去了,咳嗽不止,倒有一半呕出来,一时泪如雨下。李逵大笑,就推小姐在床上,自已却回身,将那酒大碗斟来自饮,笑道:“既是俺的婆娘,如何敢不随顺俺?既是喝了交杯酒,老爷且吃酒,待烂醉了,那时却有气力和你床上耍子。”一连吃了十八九碗酒,就有几分醺醺之意,就怪笑道:“他娘的,俺铁牛倒现在也是个童子身,见婆娘妇人向不曾有一点动心,不想就娶得这般天仙般的婆娘,不是老天给俺的福气,却是怎得?俺也取个乐!‘就待上前去抱尉迟小姐,尉迟小姐把身子都缩到床里面去。李逵呵呵醉笑,就待扑上床上去时,只听得叩门声,李逵发恼,就去看门,只见两个喜娘来请,就道:“恭喜新姑爷,厅上宾客都等着,就请姑爷都外面敬巡酒,完了礼数。”李逵听的,呵呵大笑,就回头向房里道:“娘子稍等,为夫的出去喝他几十大杯,再回来和娘子取乐!”就摇摇摆摆奔厅上来。
  到得厅上,那许多宾客都来奉承李逵,轮着上来将大金杯贺喜劝酒,李逵正是极得意的,来者不拒,就连饮过三四十大杯,只觉得头重脚轻,却还记着和尉迟小姐圆房,就待趔趔趄趄回去,旁边却抢过一伙人来,李逵醉眼认的却是那和自己厮打过后来拜自己做大哥的镇坊太岁周德威几个,一个个满面欢喜,执着酒壶杯盘,满面欢喜,就道:“我们特来与大哥作庆。”李逵大喜道:“难得你们还记得我。“就又吃一会酒,倒有十来杯,自觉把不住了,就别了这几个,摇摇晃晃的回新房来,却是未出的厅口,就听得外面一阵大乱,喊声大作,李逵吃惊,就抢出来看时,早台阶一绊,跌在地下,身子如泥,挣扎不起,外面早抢进不知几千百名军卒来,见李逵跌翻在地下,发一声喊,百十人一齐向前,就来拿李逵,可怜李逵醉了,挣扎不得,就大粗索捆成粽子,就此拿了。众宾客家人大惊,从廊上席间抢出来看时,只听杯盘破碎响亮之声大作,就不知推翻了多少张桌子,却只见军卒簇拥进三个官员来,有眼快的宾客认得是其中两个是本州知州秦寿和本州兵马使,那个却不认得,就见那个官走到李逵面前,冷笑喝道:“黑旋风你这泼贼,也有今日!”李逵强睁醉眼看时,模糊中却眼熟,竟是自家初来阴间时撞上的截江 鬼张旺,不知今日相逢却如何做了这阴间的官,做声不得。只听张旺冷笑道:“我得秦广王陛下任用,来这天门州传旨,却在广场上见你这泼贼绣楼招亲,却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进来,你这回须也吃个千刀万剐的罪!”就回头对那秦知州道:“这个确实是那梁山巨贼黑旋风李逵,眼见得这尉迟家勾通反贼,图谋不轨,罪合九族抄斩,就请大人下令发落!” 秦寿铁青着面皮,道:“本州早疑心他尉迟家要谋逆造反,今拿了这巨贼,铁证如山,就与我将他满门拿下抄检了!”那些军卒衙役本来就都是眼睛瞪得雪红的,都如元宝的形状,一听的本官令下,发一声喊,便如狼似虎的冲进去,各房舍里无数拿人,男的女的不曾饶过一个,只听得哭声震天,将众宾客都驱过一边,另行监押了,军卒衙役就乘机掳掠,侮辱妇女,可怜:
  玉堂金谷歌舞处,化作虎狼肆虐地。
  
 却说高君德恰在侧厅,就招呼宾客,却将事都看的清楚,心中只是叫苦,见军卒衙役奔厅里来,抽身便走,到尉迟老爷上房门口,只听得里面一片哭声起来,倒是尉迟老爷又惊又气,连呕得几口血死了。高君德面色变得几变,就抽身先奔新房来,一路只见使女乱走,家将奔窜,却哪里去顾得许多?到得新房前,连声叫门,却是房内一点声息也无。高君德失惊,就一脚踹开门,奔将进去,遍房内寻不着那小姐,正惊间,抬头却见梁上悬着一人,却不是尉迟小姐是谁?高君德叫声苦,就急扯张凳子上去,将尉迟小姐抱将下来,见脖项里深深一道勒痕,高君德心慌,就将手去尉迟小姐鼻前试,却喜尚有微微气息。便此时,只听得军卒衙役嚣叫喧呼声近新房来,高君德无法想,抱了尉迟小姐就踢烂后面窗子,越窗出去,却奔后面柴房来。进得柴房,就撤开个冷灶锅台,却露出个黑洞洞入口,却是一条地道,高君德抱着尉迟小姐就待钻进时,却听得后面有人声唤:“高总管救我们!” 高君德急回头时,却见两个使女跟进柴房来,就眼泪汪汪的求告。高君德心思转得几转,忽地指后面道:“有军兵追来了!”那两个使女吃惊,扭头去看,高君德就把尉迟小姐放下,从靴里抽出尖刀来,去个使女后面就脖颈上一勒,鲜血飞溅,就先杀了一个,另个使女惊呆,叫又叫不得,走又走不得,被高君德就捂住嘴,就心上一刀戳进去,也吃杀了。高君德就冷笑,就尸身衣服上将刀上血迹擦拭了,还插入靴里去,方抱了尉迟小姐入地道里去,走出数步,将尉迟小姐放下,又回来将锅台移回原位去,将地道口掩了。方回来抱了尉迟小姐,就地道里行去,约有七十来丈,见前面却没路了,高君德就推开前面一堵土壁,却原来是活的,就钻将出去,却是个小小枯井,约有三丈来深,高君德就摸索一阵,从青苔泥土里寻出条索子来,就扯着索子,一手抱了尉迟小姐,一步步蹬着井壁,扒将上来。就出得井来,身周却是个小小四合院子,方松口气,就推开房门,里面却是无人居住的,便将尉迟小姐放在床上,自己方坐定了喘息。你道这高君德如何原有这等安排?原来高君德随了尉迟老爷二十余年,心思周密,便和尉迟老爷商议,道是世事险恶,须防意外祸事,建那大宅子时便先暗暗安排下这地道,直通到这边小宅子里,这小宅子只是旁人顶名,被尉迟老爷的大宅子包在深巷里,因此年长日久,再无人知晓,这事却只有尉迟老爷和高君德两个知道,预备一有祸事便来这里躲避,以今日高君德却带尉迟小姐到这里。却是过不多时,尉迟小姐悠悠醒转,哭将出来,高君德大喜,就道:“小姐无事了?你好日子却如何寻这般短见?“尉迟小姐只是哭,便有千言万语委屈,只是说将不出,泪如珍珠般落下,却哭了良久,方惊省自己在这个所在,就惊道:”高叔叔,我如何在这里?我爹爹呢?“高君德便跌足道:“你道你招的哪个女婿是谁?却原来是个贼!是梁山上的巨盗黑旋风李逵,杀人放火不眨眼的魔君!吃官府发觉了,现将他拿了去,便是个千刀万剐的死罪!连累着家里也被抄检了,男男女女都拿了去,眼见得九族侏连,都是个死罪哩,我舍命救你到这里,只可风声安稳了再做计较。” 尉迟小姐急问道:“我爹爹呢?他可是平安?” 高君德摇头道:“老爷闻得祸事,吐血死了,眼见得只剩的你我两个了。”那小姐听得,叫一声爹爹,眼前一黑,便死将过去,高君德急来救唤,又掐小姐人中,过得多时,那小姐悠悠醒转,放声大哭,高君德道:“小姐轻声些,若被外人听见,不是说处。”那小姐道:“既是我害死了爹爹,如何还可活着?我情愿觅个死处。” 高君德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姐老爷尚未入土安葬,你就要觅死,岂非不孝?‘那小姐又哭就来,就道:“既是要安葬爹爹,还请高叔叔费心,奴家衔草结环,也当报叔叔的大德!”高君德听了却叹息一声,道:“妹子,你也知尉迟家都成了反贼逆属,我若出面去安葬老爷时,须担着身家性命关系,看在妹子身上,我便去做了,你却如何谢我?“尉迟小姐听他如此说,又惊又怕,道:”高叔叔,你在我家二十余年,我爹爹亲手足般待你,我亲叔叔般敬你,今日你却怎得这般说话?须不是理处?“高君德听了冷笑道:”妹子,你可知我心中的苦?这许多年来尉迟家有着许多多诺大家业,却不是我一手打理来的?我自无半点私心,不置一点私产,却是为得谁?我从小一手看了你长大,便爱煞了你,发下愿心要娶你为妻,谁知今年和老爷说起,他竟一口回绝,我伤心欲死,数月只推有病,不再理事,你不知道内情罢?这回老爷病了,看看要死,他偏要弄什么彩楼招亲,偏不将你来许我,却是何天理?全不念我这二十年的血汗劳苦,这尉迟家如何对的住我?他弄尽心机,只怕家产落入我手里,谁知机关算尽,却弄个这般杀人放火不眨眼的魔君来做女婿,将这家产给赃官们夺了去,自家也呕血死了,却不是天报应?哈哈!哈哈!妹子,我虽大你许多,心里却只有你一个,一个妾也不娶,多少有资色的丫头我正眼看也不看,只想着你一个,天幸有这机会,我拼命救你出来,你可答应随顺了我,我自一生好好待你,替你葬了父亲,你我两个自远走高飞,去过快活日子,如何?“那小姐听的呆了,只叫道:‘不是这样子!不是这样子的!” 高君德就道:“妹子,你应不应我?”那小姐抱了头,将身子缩到壁角里去,只是哭叫道:“高叔叔,不要!不要!”高君德红了眼道:“妹子,若是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得不到,那泼贼黑旋风也做的你郎君,我如何不能够?便这时我用强,也说不得了!”便扑上床去,将小姐压在身下,撕扯衣服,道:’妹子,我想你这许多年,你可现在完了我心愿!“那小姐哭泣挣扎,却怎能得脱?正是:
  琼花香散白云外,却被恶风狂意摧,
  且说高君德狂性发作,就来强暴尉迟小姐,却这时间,只听得门外一声喝:“老爷们听你多时!“就两扇门都踢下来,一条大汉挺扑刀就奔进来,来杀高君德。高君德赤着半个身子,就床上跳下来,急看时,却是杨雄,满脸怒气,就骂道:”也当你是个人物豪杰,如何乘人之难,强暴弱女?便杀你这滥污禽兽!“高君德大怒,见床边有条杆棒,便抢在手里,与杨雄相并,有五七合,高君德终是心虚,见赢杨雄不得,托的跳上床,撞破窗子便寻走路。杨雄冷笑,就喝道:“外面的截住!” 高君德落下地,腿上早被一棒扫着,扑地倒了,却是石勇在外面伏着,见高君德跳出窗子来,就一棒扫在他臁子骨上,高君德如何挣扎的起,被扬雄赶将出来,朴刀只是咯察喀察的乱戳,可怜高君德做了一方大家豪强的总管,二十余年,为其心不正,今日死在梁山豪杰之手,正是:
  一生豪霸却情苦,落井下石死亦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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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杨雄石勇两个杀了高君德,却是二人如何找得到这所在?原来石勇在尉迟家出入得一二年,房舍大半都熟了,就今日婚宴喜庆之时就和杨雄两个暗暗入里面来,寻到新房所在,就暗里护持李逵,不想就生出大变,李逵醉酒吃军卒拿了,二人只是叫苦,见官府势大,千万人打入尉迟府里来,救护李逵不得,正没奈何间,却见高君德负了尉迟小姐奔柴房里去,二人诧异,就暗随在后面看时,却见高君德杀了那两个使女,二人大怒,却见他负了尉迟小姐就钻地道里去.二人过片时随后跟来,却听见高君德在屋里和尉迟小姐说话,二人听得咬牙切齿,及见高君德做出此禽兽之行来,二人如何还忍得住?就挺身出来,杀了高君德,犹自恨很不已,石勇道:“我与他结叫了一二年,见他平日行事也有些豪杰的做派,却如何人胆里只是包着兽心,却不正是个伪君子?”杨雄冷笑道:“真小人不可怕,偏是伪君子最是害人,这等落井下石之事,却是教人心寒,今日也算替世上除了一害!”二人讲说未已,只听得屋里一声闷响,便似有人跌倒,杨雄叫声不好,和石勇两个抢屋里面来看时,见尉迟小姐倒在地上,头上满是鲜血,
  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却是尉迟小姐伤痛哀愤,再无可生之念,就挣扎起来,一头撞在墙上。二人叫声啊呀,就急扶起尉迟小姐看时,见尉迟小姐气息奄奄,双目紧闭,额头伤口鲜血汩汩而出,二人心慌,就撕衣服来捂时,哪里止得住?眼见得鲜血将几重布都泅透了。却是杨雄眼尖,见桌上供尊白衣观音像,像前一个香炉里堆着些香灰,心中大喜,就急抓两把敷在小姐额头上,果然鲜血渐渐流得缓了,二人就松口气,将小姐扶到床上,自商议事情。石勇道:“眼见得铁牛吃那些贪污官吏拿了,却不知眼下有性命之忧也无?这小姐既嫁了铁牛,即是他的浑家,也这般昏沉沉的半死半活,也须得救她。你我只两个,又无三十六只手,却如何来做的这些事?”杨雄就沉吟片刻,道:“且不要慌,我想起李逵曾这里结交些闲汉,看去都似是讲义气的,你着街坊里熟,就可去寻他,拿些金银与他,要他去官衙里使上买下,就先少教李逵牢狱里受苦,稳得住他性命。我自去找个稳当医生,来看了铁牛浑家的伤,然后你我就设法出城,送尉迟小姐上隐龙山去,却启请宋江发大队军马,来打这天门城子,救李逵性命。”石勇道:“便是如此最好,且喜我前头收得那司州的赌债,不曾还与尉迟家,倒有五七百两金子,说不得就先拿出来救这黑旋风性命。”就自去了,杨雄见尉迟小姐昏迷不醒,也不敢来耽搁,也自上街来寻医生。
  却是转过几处街巷,只听得前面有铜锣响,又有人喝采,杨雄就近人群前看时,见个病黄脸汉子在场子里面使拳,场中竖着三五束哨棒,上面插几个纸标彩旗,挂十来贴膏药。那汉子三五趟拳脚使过,都有路数筋节,又使一路棒,端的是棒法排密,无有破绽,这汉子收住了棒,口中无一点气喘,就又有个尖头瘦身材汉子敲着铜锣,口里叫道:“千百方看官,都是俺们衣食父母,今我兄弟把本身武艺来贵乡宝地献示了,并不敢夸口,如见得好时,也请恩官口里传名字,囊中舍几文,做成俺兄弟衣食道路,感恩不尽。如要膏药,眼前取赎,若不要膏药时,也请高抬贵手,盘子过处,休教空过了。”将铜锣兜底,就来人群中敛钱,当下看的男女也有给的,也有散去的,就转到杨雄前时,铜锣里倒有三五百文,并几个碎银角子,卖得出三五贴膏药。杨雄却压低了头上笠子,朝那瘦汉子笑,道:“好丑手段,却来这里骗钱。”那使棒的汉子听得清楚,心中无明火发,直抢过来,喝道:‘你这厮讨打!“杨雄就掀起笠子来,笑道:“兄弟你脾性不改也!”那两个汉子看了,惊叫声“啊也”,扑地就拜,叫道:“哥哥别来无恙?”杨雄就低声道:“此地不是说话去处,两个兄弟可随我寻地方坐地。”看的人见三个相认,料没了热闹看,就都散了。这两个自收拾了枪棒膏药,随杨雄直到个僻静小巷无人处,杨雄方道:“薛永兄弟,你自使惯枪棒卖药的,走这道路也不奇怪,如何王定六兄弟也和你做了一路?”原来这两个却是病大虫薛永和活闪婆王定六,薛永就道:“我自来阴间,无处觅食养身,就再做起这般道路来,也可过活,前几月却撞见王定六兄弟,他也孤零零的栖惶,因此我两个做一路。王定六兄弟在梁山上拜安神医做个记名弟子,学得他些许本事,配的出好膏药丹丸,用过的人都叫好。因此我两个生意着实红火,每日赚得起几两银子喝酒。因听得天门城热闹,就奔了来,不想在这里撞着哥哥,哥哥如今却做什么道路?”杨雄就笑,因把前事都说了,听得两个时而眉飞色舞,时而咬牙切齿,最后方把李逵这城里招亲事说了,道:“我来街上寻个医生,要救尉迟小姐性命,不想却撞着两位兄弟。“那两个听了,都笑,薛永道:“我们进城来听得满城里闹动,说个黑大汉招亲,娶得天仙般个小姐,却又是个杀人强盗,就洞房里被官府拿了,谁知却是这黑旋风!哥哥莫忧,铁牛是个福将,哪里吃过大亏来?便是尉迟小姐的伤,也包在王定六身上,他自学得安神医手段,救得性命。”杨雄大喜,就引了两个,路上买些酒肉馒头,走僻静小巷再回那宅子来,王定六自先看尉迟小姐伤势,道:“流血虽多,且喜未伤着要害,若静养几月,自然平复。”杨雄方放下心来,就看王定六与小姐洗去了香灰,换了好金创药,就重新用细布包扎了,见那小姐呼吸平稳,沉沉睡去,想起她这一日来经得种种变故,也觉心中酸苦。幸得生性也豪达,就且与薛永王定六两个饮酒,天晚自去眠了,第二日清晨石勇方推门回来,见得薛永王定六,几个都惊喜。见了礼,方自说自家去办的事,道:“今诸处城门都关了,索拿与尉迟老爷亲厚的,已拿下四五千人在监狱里,满城里都闹动,人心惶惶。秦寿几个把尉迟老爷家产都抢夺了去,昨夜大摆宴席庆贺,却把李逵拷问,铁牛只是大骂,被打了一百大杖,又上了夹棍,死去几次,现上了一百斤大枷,下在死牢里,只等报酆都城里审解发落。我自寻到那周德威家里,他果然义气,冒着杀头干系,就出去奔走,打听消息。他邻居家却是本州的掌案王孔目,我自留五百两金子与他,教他送三百两金子与王孔目,教做活了文案,维持住李逵性命。再将一百两金子去牢里分俵与大小牢子,免得李逵受苦,其余的一百两金子却只教他随意花用,只要他来出力。只是回来也听得他说,如今满城里挨户搜捉,画影图形,要捉拿我与杨雄哥哥并高君德与尉迟小姐,凡拿得住一个到官的,就赏一百两金子。凡有藏匿在家的,便是死罪。各家都要查铺保,因此道路上行不得,我自小心回来,也几次险撞在网里。”几个都听的面面相觑,杨雄道:“既如此,这里住不得了,须赶紧出城去,只是罗网既严密了,却如何出得城去?”石勇道:“这个我已自和周德威说了,他说那西门把门的尽是他的兄弟,教我们都乔装做农夫,将炭来抹了脸,赶一辆柴车,将尉迟小姐放车上,将干柴来掩盖了,他自护送我们出去。”众人大喜道:“想不得铁牛却结交得这般好兄弟!”正是:
  莫轻市井屠狗辈,亦有豪杰仗义人。
且说杨雄几个就商议定了,杨雄复道:”便是我和石勇兄弟,这城里查的紧,自然留不得,便护送尉迟小姐上隐龙山去时,也须得王定六兄弟路上看顾,只是这城里须得留个兄弟,就暗里照顾李逵,要设法保得他性命,另外就等宋江哥哥发大军来时,就暗中通报消息,里应外合,破他这城子,便是薛永兄弟,留下如何?” 薛永道:“就听哥哥吩咐,我自在这城中潜伏,见机行事便了。“杨雄大喜,就教石勇将余来的一二百两金子尽数留与薛永,随时打点使用。当下石勇就到夜暗时,自去寻了周德威来,教他和薛永相见了,就又安排下牛车.第二日天明起来,几个将衣服来换了,都做赤脚农夫打扮,将柴炭来抹了脸,就将尉迟小姐抬在牛车上,上面胡乱堆些柴草,将尉迟小姐遮盖了,将各人应手兵器也塞在柴草里,就备万一。当下几个拥簇着柴车,出巷子来,却见周德威早和两个闲汉等在巷口,见几个出来,也不做声,就打声唿哨,就闲汉扶了自己先走,几个赶着牛车后面远远跟着,路上行人稀少,原是这城里人都闻得尉迟老爷家这场祸事,都要躲祸,在家里哪里敢出来,只是几队军卒衙役在街上巡,就盘查可疑人等,却是周德威在这城里结交的兄弟多,又得了石勇的金子,就军营衙门里打听的明白,这几处巡查的头目早都使了钱,暗地里说好了。因此这些军卒衙役看见这前后两拨人,都如不见似的,不来盘问罗唣,放这几个直到西门上,那西门守将唤做小乐进杨炎,是个极讲义气的,早时却受过尉迟老爷的恩,有心报答,昨夜又早得了周德威与的五十两金子,得说开就里,因此也早安排下心腹。见得牛车过来门边,就乔模装样来喝问几句,便喝令开门,将这几个放了出城。薛永却和周德威做一路,见这几个出得城,自回去了。正是:
  虎官枉自严安排,不敌黄金真可哀。遂教英雄透重城,数万雄兵含怒来。
  却说杨雄三个就护了尉迟小姐,投前路来,到得二十里外一个集市上,杨雄就道:“这等破车,如何能千里迢迢送尉迟小姐上隐龙山去?便是事情紧急,有二三千里路程,若不急去隐龙山上请得兵来时,却不怕误了铁牛性命?便可着集市上觅辆好车儿,安了尉迟小姐,再买几匹快马,你我兄弟乘坐,急赶上隐龙山去。”那两个都道:“哥哥说得极是。”便把牛车停在路边,王定六守了。杨雄却和石勇来集市上寻买马匹,却是转得一遭,就有卖牲口的,也是些老牛瘦驴,瞎眼瘸腿,哪里能坐得人,赶得路?两个失望,杨雄道:‘既如此,且到前路头集市上再买,这等牲口,枉瞎了银子。“两个便原路回来,和王定六说了,三个赶了牛车,就急急赶路,却是行到中午,就天阴上来,淅淅沥沥,落下秋雨来,这几个就杨雄只带个蓑衣,却自急去盖在尉迟小姐身上,无一刻,雨水将三个衣服都打湿透了,三个狼狈,石勇恨恨道:“便是老天也来欺负人,只没点良心!”杨雄冷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猪狗,我自听得公孙道长这般说,它高高在上,如何有丁点良心?若有良心时,须来惩恶扬善,那阳世的道君皇帝,这阴间的秦广王,一般的昏淫无道,任用些猪狗般的奸臣,害苦了天下百姓,怎不见得它报应这两个?恶是惩不得了。要说扬善时,眼前这尉迟小姐明珠美玉般的人品,白纸般心地,怎害得她一日家破人亡,被那姓高的猪狗作践?却是扬得甚善?自古老百姓就骂这贼老天,岂不是该骂?王定六道:“别的不管,便它下这场雨时,我自也骂他一万遍贼老天!”三个就雨里放声大笑,却是天色愈发墨黑了,那雨下的愈发的紧,行的这路都是黄土铺的,眼见得雨中都成了烂泥,三个在这雨中高一脚,低一脚,奔走的只是狼狈,十分困苦,一步步只是拖着泥水,拔着黄泥,推着那车子,拼命挨向前路来。正是:行路恰逢连阴雨,落难更见顶头风。
  却是行出十来里地,早到上灯时分,三个在雨中只不见一点灯光,一处人家,找不到一点避雨去处。都不由得心慌,杨雄去车上声唤尉迟小姐时,听不得一声应,把手去额头上试时,原来早火炭般烫,却是昏迷不省,杨雄咬牙道:“就我几个时,树下也可挨得一夜,这等千金小姐如何经地起?却不是今夜要断送她性命?老天,这贼老天!”正恨怨间,几个推着车子拐过一处山嘴去,王定六忽地叫道:“好也,哪不是一处灯火,却是有人家去处也!”那两个急看时,果见几百步外一座黑压压林子,透出那一点昏黄灯光来,三个大喜,就身上添出无数新力,赶车子投那灯火处来。到得近前,却见是几百棵大柏树围定几间小屋,却是一个破庙,杨雄道:“既有灯火,必有庙祝主持,我们可就这里求宿一晚,讨些热汤水喝,就救尉迟小姐。”石勇性急,早奔上石阶去将门拍的山响。却是无人来开门,石勇道:“这贼道士耳朵塞了驴毛怎地?莫恼了老爷,与他一顿老拳!”又去打那门环,却是再打得几下,里面灯火忽得灭了,几个都大怒,石勇恼道:“这贼厮鸟好无道理!直不生着颗人心?这等大雨闭门装睡,老爷直杀了他!”就喝一声,奋忿怒一脚将两扇门都踹下来,直飞到院里去。石勇愤怒,就车上抽了朴刀,大踏步赶进院里去,杨雄叫道:“不可莽撞!”也赶进去。石勇早冲正殿里去了,就拈着朴刀喝道:“贼厮鸟都来受死!”却见那屋里十几个人都抖,就跪下战兢兢的道:“大王爷爷饶命,财帛任你们将了去,只求饶条性命!”石勇倒怔住,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在这庙里坐地?”内中一个叩头道:“小的们是黄金城张老爷门下,将金沙来天门城里交易各种药物,天下雨又晚了因歇在这庙里,财货都来两廊下车子上,任大王取用,千万留小的们性命回乡去,感恩不尽!”石勇和赶进来的杨雄都笑起来,道:“我们也是一般过路客人,却是什么大王?只是这等雨夜,你们如何不开门,反将灯来吹熄了,不放我们入来?”那些人都吃惊,方一个个爬将起来,见两个端详,有信的,也有不敢信的,先前那客人道:“便是新近这地方百里去处新添了一伙强人,劫掠过往客商,十分凶狠,因此小人们心里惶恐,乘大雨赶这段路程,为路程艰难,车马再行走不得,只得奔这庙里歇,听得打门声急,只当是强人,因此惶恐,不敢开门,将灯火也灭了。”杨雄两个都笑,道:“既如此,我们也有四个人,你们可腾一片地方与我们,大家各不相扰。”那些客人都大喜,道:‘应当!应当!’就腾出一片地方来,又抱两抱干草,道:“雨夜地寒,又无有床铺,聊做铺地。”杨雄见他们小心,便道:‘有劳,十分感激。’就拱拱手,自和石勇出去将王定六抬尉迟小姐进来,就干草上歇了。石勇自将那牛牵去后面,却见后面空房里有十来匹马。当下自回来。见杨雄两个就空处生起火来,又借来那伙客人锅,就烧热汤,又烘烤衣服,当下也来向火。那方才说话的客人就提两瓶酒,并一个纸包,送来道:“两只烧鸡,几斤肉干,和这些酒,就请胡乱充饥挡寒则个。”三个都是身上寒,肚里饥,见了大喜,杨雄道:‘怎敢叨扰,方才相惊,十分过意。“那客人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的只是惭愧读了几本书,手无缚鸡之力,却最爱读太史公的游侠列传,常想象荆卿聂政的风采,故只愿结交天下好汉,今见三位风采,皆是英雄气象,因此相敬,些许微物,何足挂齿?”杨雄听他言语不俗,见火光下看这人形貌,见此人六尺来身材,三十二三年纪,一张白净面皮,两眼有神,颌下短须,便喜,道:“既是意气相投,何妨同来饮酒?”那人就火堆边坐下,就与三个将酒来饮,杨雄就问他名字籍贯,那人道:“在下严子庄,黄金城外博陵县人氏,自幼颇读些书经子史,只为体弱,练武不得,这世界又污浊,朝廷昏暗,官位非钱不得买进,非亲友不得提拔,因此进身不得,三十之年只飘泊寄食,近来得本城张大善人青眼,就命帐房里管账,近差在下领这十余个脚夫,将金沙来天门城买卖药物并西洋宝贝,不想遇着几位,实是生平之幸,”又饮一轮酒,王定六早去看尉迟小姐,见依旧昏迷不醒,心下便慌,那严子庄也过来看时,把了脉,道:“不妨,这小姐是个内伤焦虑,外感风寒的症,若是寻常医生看,十分凶险,小的不才,曾到逐天山游玩,得个异人传授些药理,因此开个汤药方,包这小姐无事。”几个大喜,杨雄道:“可是那云中老人么?不久前在下也同个兄弟去那山上求医,果是神仙手段,今先生得其传授,也是十分高明的了。”那严子庄听得大喜,因此更觉亲厚,就开了方,叫脚夫去廊下车子上取药,且喜诸般药物齐备,就屋里煎起药来,杨雄几个感激,复与他饮酒闲话,不多时,忽地庙外喊声大作,那马蹄声似暴风骤雨,四下将庙围来,只听得外面就几百人齐声喝道:“不要走了肥羊!”庙里这几个一齐大惊,正是:
  才剖肝胆见交情,又惊强贼雨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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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强人发喊围了这庙,严子庄和众脚夫都大惊,发起抖来,杨雄就跳起身,取了朴刀,喝道:“你们都不要怕,都躲到屋里,不要乱动!若听得我叫时,可就屋里呐喊,惊那强人则个!“就挺着朴刀大踏步出去,石勇和王定六也各挺了器械,也奔将出来,早见三五十条大汉裹了红巾,举着松明火把,挺着刀枪,就涌入庙里来,见这三个出来,发声喊,就围裹上来,将刀枪乱搠。杨雄冷笑,就手里起动朴刀,早搠翻五七个在地上,石勇和王定六两个赶上,又将七八个放翻,这些小喽罗本只当是普通客人,因此将刀枪来杀,谁知却撞上这三个好汉,见一连杀伤了十数个,不是头路,都心惊,发声喊,往门外就走。这三个却哪里肯舍,就赶将出来,将这些小喽罗赶得奔走无地,反将自家队伍冲动。这三个就赶出门来时,忽听得一声喝:“那儿的贼厮鸟,敢伤我家孩儿?”杨雄石勇几个火把明处看时,见小喽罗分开,一条大汉挺着朴刀咆哮着赶将过来,黄发爆睛,一脸横肉,甚是勇猛。杨雄冷笑道:“正是你家爷爷,来杀你这等专劫良善的贼!”那大汉大怒,喝道:‘叫你这鸟即刻就死!“就来抢杨雄,杨雄冷笑,就仗生平本事,来迎这大汉,这两个就在庙门外厮并,怎见得这场好斗:
  来来往往,须有招架遮拦;进狻进退退,自有路数规矩。这个忿心,要把风使千般快。那个仗怒,待将雪翻万片迷。赶入里去,丁字脚里凤凰大展翅,转几步脚,大退身中恶蟒突回头。正是罗煞逢吊客,恰是敌手斗良才。
  两个就斗过四十余合,不分胜负,那些小喽罗见那头领赢不得,发声喊,就涌将上来,石勇王定六两个大怒,也仗手中器械去迎。眼见得便是混杀,就忽得那些小喽罗里一人踊身出来,喝道:“都不要斗!“就挺身赶到两个圈里,将一条铁链一隔,只听噹啷啷响,将两口朴刀就分开两下,挺身到里面去,向那黄发汉子道:“廖大哥,这是我旧日兄弟,看我面上,权且罢休。”杨雄火光里见得分明,大喜叫道:“邓家兄弟,你如何在这里?”石勇和王定六也认得,却是自家梁山上的兄弟火眼狻猊邓飞,都且惊且喜。那黄发汉子却怒,叫道:“邓家贤弟,这几个厮鸟是什么人?” 邓飞道:“都是小弟旧日梁山上的兄弟,与哥哥相斗的便是病关索杨雄,那两个是石将军石勇和活闪婆王定六,都是极好义气,看在小弟薄面上,哥哥可来相解过了。“那黄发汉子怒道:“便是你家兄弟也罢,看你面目,教他们都来叩头赔罪,让开道路,便不与他们计较。” 邓飞道:“原是一场误会,如何却教他们陪罪?哥哥且看小弟薄面,都不来计较。”那黄发汉子变了面皮,道:“你这厮孤魂野鬼,我教你伙里做第二把交椅,却何一见别人,就背反起来?只将胳膊肘来外拐!却不是该死?”邓飞道:“廖大哥,你我兄弟也一场,如何这般面目?便将言语来相劝,既是我家兄弟在此,这趟买卖做不得了,不如回去便休!”那姓廖的焦躁,道:“红眼贼,你这背反的贼,阻俺家买卖道路,却不该死?这回连你作翻了一发便休!” 邓飞大怒道:“好心将江湖上意气来说你,你这厮便只恋着钱财,却不要走!” 那姓廖的仗朴刀便来奔邓飞,邓飞忿怒,将铁链相迎,众小喽罗见两个头领自家火并起来,都惊呆了,举动不得。看看有二十回合,杨雄见邓飞武艺不输这姓廖的,急切也赢不得,心里思量道:“眼见得杀了这姓廖的,便有结果。”大喝一声,挺朴刀抢圈子来便并这姓廖的。那姓廖的如何当得住他两个合力,就叫:“小的们都来!”便有他二三十个亲信围拢来,石勇和王定六大喝,也杀入圈子里来,邓飞也自有十数个心腹的,也拥圈子里来混战,当下庙门前乱作一团,却是斗不多时,那姓廖的人大半都被杀翻了,那姓廖的也吃杨雄邓飞并住,就肩膀上吃杨雄扫了一刀,见不是头,拨转身就走,杨雄邓飞大喝,并力赶去,就赶到条山涧前,那姓廖的绕着涧走,邓飞脚健,看看赶的亲近,就喝一声,一铁链去姓廖的背上打着,姓廖的叫一声,就掉进那山涧去了,正是:
  强粱只重金与银,背义自有横祸时。
却说姓廖的被邓飞一链打下涧去,两个见这涧险峻,下去不得,就大宽转寻路下涧里来,到那去处,却不见那姓廖的踪迹,两个就涧里上下左近又寻一遭,只不见那姓廖的踪迹,却见涧水是极急的,杨雄道:”眼见的这雨夜水急,定是不知冲这厮尸身哪里去了,况这涧岸如此高法,便是跌下来也先跌死了他.我们且只回去.“邓飞道:“这厮唤作廖飞,生平颇做些不仁不义的事,每每去山里外人家掳掠少年女子,将来奸淫取乐,厌了便杀,劫掠客商又从不留活口,小弟几次看不过,劝阻拦他,因此他怀恨在心,借此次便翻脸,想要将小弟杀了,却得除了这畜生,算是除却胸中一口恶气!“杨雄道:”兄弟也英雄,却如何和这般厮鸟做一道,岂不是自家都辱没了?”邓飞叹口气道:“便是小弟来这阴间,没了道路,只得重新做这般没本钱生意,先后聚合得八九十人,却因连做了几家大户,被那些大户告了,捕盗官兵追的紧急,几处山头都立脚不住,这姓廖的却聚集得二三百喽罗,几次派人去说合小弟,许小弟做第二把交椅,因此没奈何与他并了伙,且图立一时脚,谁知三月来受尽这厮的骯脏气,几次欲决撒了,为他人多,没奈何强忍了,今日方将气来出尽了。” 杨雄道:“既是杀了这厮,兄弟可就并了他余下人众,就这附近扎住,待宋江哥哥引大军来时,一并去打那天门城子。“邓飞惊讶,就道:“宋江哥哥如何又聚集起兄弟们来?却是如何要来打这天门城子?” 杨雄因把前事都说了,道:‘我们便要去隐龙山上告知宋江哥哥,教发兵来救这黑旋风,为这厮胡乱大弄,又生出这等是非来,眼见得又是场大厮杀也!’邓飞笑道:“这黑旋风无处不生出事来,这番倒娶个好婆娘,既是如此,小弟就将这帮人马整备了,只等宋江哥哥兵来。”杨雄道:“如此最好。“两个说着话,早回庙前来,见石勇和王定六将那廖飞的亲信都杀了,其余大半喽罗无有主张,都呆在那里,不敢乱动。杨雄就取个尸首,一刀将头割下来,提在手里,喝道:”“那姓廖的贼已吃杀了,尸首撺在山涧里,你们都来投顺了我家兄弟,都无是非,一般佛眼看待,如有抗拒的,将此为例!”那些喽罗见此,都惊怕,更兼那廖飞嗜酒苛暴,待这大半人都无恩德,反不及邓飞做事宽宏服人,当下都跪下道:“愿拥邓头领为山寨之主。” 邓飞大喜,就教几个同去山寨吃酒庆贺,杨雄道:“便是有个姓严的客人,这人医术极好,也有些江湖情分,也可邀他同去山寨吃杯酒,就寨里替铁牛浑家看病。”邓飞道:“甚好,只不动他财帛罢了,自送他平安下山。” 杨雄就入内将庙外事都与严子庄说知,就请他上山寨去暂坐,那严子庄思量一时,方道:“既是杨大哥如此义气情面,包得我们今夜平安,如何敢不应呼唤?自随前去便了。”杨雄大喜,就出来和邓飞说了。当下邓飞喝教小喽罗将杀翻的那些尸首都去撺在山涧里。余下二百来人都来庙里两廊里歇了,到得天明,秋雨却停了,就都起来,邓飞领了众小喽罗先走,严子庄将自家坐得车子让出来,却与尉迟小姐乘坐,自骑匹劣马,督了众脚夫赶了十辆车子,和杨雄几个后随,一路上那山寨来。
  原来邓飞等驻马的山寨叫做黄草山,却是草创,也自有了五七十座房屋,盖起聚义厅来,造得断金亭子,当下众人行了半日,上得山来,邓飞就请几个聚义厅上坐了,教放翻两头黄牛,杀得五口猪,十只羊,整备宴席,和本山出的山果杂品,就摆上一桌,请几个饮酒。那十个脚夫另教个头目招呼。另教这山上的三四百小喽罗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吹大擂,大家快活。又将前些日子廖飞掠来的金银从库里取出一半,就分散与众头目与小喽罗,当下山寨上下,欢声雷动,从此都死心踏地的拥护邓飞。山寨人心大定。正是:
  强人自有强人心,最爱酒肉与黄金,一旦金珠散出去,却买人心归主新。
  当下杨雄几个都与邓飞做贺,杨雄道:“邓飞兄弟如此手段,正是我梁山旧意,人心既顺,何事不成?眼见得此地已成一小规模,可再略加整顿,莫伤附近山户人家,莫劫寻常行路客商,自然得人心拥护,一面收集粮草,只向那为富不仁的大户下手,待宋江哥哥大军来时,自有贤弟开创这个局面在此,却不是贤弟的头功?如此上隐龙山时,于众兄弟前自然光彩。” 邓飞大喜,道:‘自当尽依哥哥所言。“与几个都开怀畅饮,当日几个梁山兄弟都大醉,只严子庄辞要为尉迟小姐诊脉,因此只略用些酒,众人也不强他,自请他去房中与尉迟小姐诊脉看病。
  却是席间杨雄出来解手,走到间草房之后,却听得房中有女子哭声,杨雄诧异,就解完手,隔窗子看时,就见草堆上有个女子哭泣,虽村野女子打扮,却也极有几分颜色,只是头破损了一大块,结着血痴,杨雄略想想,就转门前来,见上面把着铁锁,两个喽罗坐地,杨雄就问时,那两个正吃酒,却也经得昨夜事了,见了杨雄,都自小心。一个道:“这是那个姓廖的前日就前山牛家村掠得这家女儿,强要奸淫,这女子却性烈不从,与寨主厮打,又将头撞墙上。姓廖的本要杀她,为爱她颜色,就忍了气,打了一顿,教锁放在这空房里,不与水米,道什么时候从了,方教放出来,教小人们看守,不想他自家先吃杀了。却是未得新寨主吩咐,因此不敢放这女子,只先送水和馒头与她,谁知这女子只是不吃,依然这般只是哭。”杨雄道:“既如此,如何不放她家去?你们且开了锁,就你们两个护送她回去,回来我却取十两银子赏你们。“那两个喽罗大喜,只一个踌躇道:‘却是未得新寨主发话,小的去问问如何。”杨雄自笑道:‘我兄弟都是豪杰,不爱女色,我自替他做的主,你们莫迟疑,有差失时都在我身上。“两个喽罗听他这般说,忙开了门,就解了那女子脚上索子,道:”我们换了寨主,这大爷吩咐我们送你回家去,你可起来,自随我们去。“那女子却是隔门将话都听清楚了,就自坐着不动,呆呆的想,那两个喽罗叫起怪来,道:‘你莫非哭傻了不成?如何还不快走?”那女子道:“要我走时,却请门外那官人进来,我自与他说话。“两个喽罗道:“你如何这般颠倒?那大爷不似前头的寨主,真正了得的好汉,前头寨主也吃他杀了,况又这般菩萨般好心肠,你便要谢他,也该出去叩头才是,如何颠倒反要他来见你?”那女子道:‘我便是要谢恩,才要他进来。“两个喽罗只道:”发疯!发疯!“却是杨雄听得,就走进去,对那女子道:“你如何不愿回家?可是缺少盘费?要多少我自来把与你。”那女子就将眼来看杨雄,见杨雄好表人物,凤眼浓眉,正是英雄端正形象,便忽地扑倒身便拜杨雄,杨雄大惊,便道:“请起来,如何这般谢礼,便是俺行事时,也只依本心,不可如此,”那女子抬起头来,却是如何形象?
  虽无十分花容,亦有秀丽颜色。便山间负柴,当年曾照昭君井;就溪边浣纱,亦堪同作西施伴。虽然弱质,不输于烈士心性;纵然婉转,浑不屈强人折磨。正是山涧腊梅花,何曾败与严冰雪?
  就开言道:“那姓廖的贼果是你杀的?“就一双杏眼瞅定了杨雄,杨雄道:”便是俺与邓飞兄弟两个并他,他吃邓飞兄弟一链打下涧去,只是尸首寻不着,想是许是死了。“那女子听得呆一阵,就哭几声,笑几声,泪流满面,又拜杨雄,惊得杨雄手足无地,那女子忽道:“我一家六口都吃这那姓廖的恶贼杀了,只是不得报仇,前几日对天地许下愿心,如有杀的此贼的,情愿以身相许,有家室的,情愿为奴为卑,一生服侍,既是恩公替我报得大仇,就愿将身许与恩公,请恩公收我!”杨雄呆了,说不得话,那女子等一时,怒道:“恩公如何轻我?如不愿时,请将话来!” 杨雄呐呐,又一时出不得言,那女子忿怒,将将头去墙上就撞,杨雄大惊,急抢前一步,就拦腰抱住,道:‘小姐何苦如此?万不知小姐如此烈性,且请话来商量。“那女子道:’你有家室也无?‘杨雄叹道:”便是有过,说起来只是伤心,早已无了,如何不感小姐美意?只是俺生性鄙陋,怕误了小姐终身,因此踌躇,请小姐恕俺则个!“那小姐回怒做喜,道:”那你现意下如何?“杨雄道:“既是小姐肯委身于俺,实乃俺三生福分,请小姐放心,此生不敢有负!”那小姐大喜,就头上折下枝钗儿,一折两段,道:“奴家若负郎君时,也有如此钗!”两个片刻定盟见心,竟成了一段旷世奇缘,正是:
  英雄莫愁失雁侣,自有同心一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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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19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杨雄道:“不敢问小姐芳名。“那女子道:“你且放开了,我自与你说。”杨雄慌忙将手来松开,那女子垂头道:“奴家父亲姓蓝,在前山牛家村设帐客徒,教些学生,亦颇教奴家识几字,不想五日前被那姓廖的恶贼被人来家,将我父母兄弟一家六口,尽数杀害,却掳掠的奴家到此,意图强暴,只为奴家抵死不从,因此将奴家囚禁在此,每日念及一家血仇,椎心泣血,只是无可报处,今幸得恩公杀了这仇人,因此感激相报,却不是奴家不识羞耻,奴家名字便告诉官人,唤作玉烟。”说完复泪如雨下,杨雄听了,道:“难得小姐冰霜心性,如此贞烈!既是已有此名分,俺也自不来瞒,旧日梁山上头领病关索杨雄的便是,却是刀头上生涯勾当,与官府做了对头,不曾是什么良人,俺今把明白来告诉,小姐便是悔时,也来得及,俺自一般好好送小姐下山去。”蓝玉烟听了忿怒,道:“官人如何这般不来解奴家?既是俺自将终身许了官人,却管你做的什么?便是你吃拿了,千刀万剐时,奴家自一同与你受便了!” 杨雄听得无言,就良久方道:“俺杨雄无可言表,只这条性命,今后都是小姐的。”蓝玉烟道:“你这性命却是两个人的,你与俺的,只好好珍惜罢了,男儿只是赌誓发咒不好。”两个自说话,却把那两个喽罗惊呆的无地,泥雕木塑一般。杨雄看着蓝玉烟,呆呆的只是看,蓝玉烟也一般,两个腹中都似有无限话,却再说不出来,过一会一阵秋风进来,蓝玉烟自冷,打个寒颤,杨雄忙将袍子解下来,披她身上去,就道:“此间如何安得住小姐?就请那边去,俺自和兄弟说,先好好安置了小姐。” 蓝玉烟道:“却是奴家一家都无了,只余得奴家一个,如何不先回去安葬了家人?若是官人有情时,也请和奴家一起去,就坟头上叩头禀告了父母,教他们欢喜。”杨雄道:“正应如此,只是俺有些事物须先和兄弟们交代了,就随小姐去料理。此后小姐就随俺上隐龙山去,如何?” 蓝玉烟低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道理奴家也省得,以后就随着官人便了,只是奴家热服在身,须得三年后方可嫁与官人,官人莫怪。” 杨雄道:‘不怪!不怪!“两个对视一笑,就欢欢喜喜,同到前头厅上,将事和众人说知,那几个先是诧异呆了,接着都大喜,就把酒与杨雄来贺,王定六促狭些,更赶着蓝玉烟叫嫂嫂,将蓝玉烟羞得只是低了头,脖颈里都透出红来。杨雄道:“只是俺自要和蓝小姐去她家乡先料理了一家丧事,方得同上隐龙山去,却是眼前诸事都耽搁不得,石勇兄弟,你可先骑快马赶上隐龙山去,将黑旋风的事告知宋江哥哥,预先做个准备。王定六兄弟可就护了尉迟小姐,和严先生同行一程,我自料理完事,过两日来赶上你们。”那几个都应了,杨雄和邓飞要了两匹马,自带蓝玉烟下山去了。几个自送他到寨门口,看他去远了方回。
  这几个歇了一日,却是清早起来,石勇就邓飞寨里,选个细致伴当,两个骑了快马,先飞也似的去了。然后王定六自和严子庄护了了尉迟小姐,带了脚夫牲口,也下山一路走,邓飞自送着几个一程,方作别回山去了。王定六自和严子庄在路上行了两日,杨雄果带了蓝玉烟就赶上来,几个见面大喜。尉迟小姐得严子庄每日将来诊脉调理,却略觉好些,只是一个人整日里默默流泪,一句话也无,偏她身边又无个女子照顾,就这几日尴尬狼狈。却得这回蓝玉烟到来,早就路上得杨雄说了,只是叹息,此时见了尉迟小姐,就亲姊妹般般来照顾尉迟小姐,细心妥贴之处,自不必说,更兼蓝玉烟是个快性的,将言语就每日和尉迟小姐说,倒渐渐的宽了尉迟小姐的心,身上也渐渐好起来,两个倒如亲姊妹般的好。却是行的十来日,看看前头是个三岔道口,去黄金城、罗海州, 须从这里别。严子庄看看尉迟小姐身子无碍,就自告辞了几个,自赶督了脚夫车辆,回黄金城去。杨雄和王定六就酒店里置酒送他,严子庄道:“一路来多蒙几位豪杰照应,此去都是平安路面了,这次回去,有几倍的利,主人也自喜欢。却是几位来黄金城时,千万来看望在下。”杨雄道:‘一路来自蒙你的心,照料了我们兄弟浑家,更要多谢。“就吃十来杯酒,会了钞,杨雄和王定六自送严子庄去了,却一路赶上隐龙山来。
  这日到得山寨,宋江早听得石勇报说了,只是惊怒,便要起兵去打天门城,相救李逵。却是吴用主张道:“此去天门城三千余里,必起大军去方可打得,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劳师远征,地理更先输他的,所以必要慎重,小弟方才自问过石勇兄弟了,这天门城是阴曹除酆都城外的四座大城之一,倒和阳世的北京大名府相似,城中自有五七万军马,数百员将,又下管着那方属下二千里的州县,事势紧急时,各州现必都起军去救应,将我军都合围了,这阴间早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必除之而后快。所以若起军去时,酆都城若弄个围魏救赵的计,反发大军来打我们隐龙山时,却是如何理会?是以说自要慎重。‘宋江暴燥了,道:“自在阳世里我们兄弟不知失陷了多少,一个个都救得回来,倒是在阴间里反变了不成?这黑厮在我身上情分最重,他如今下在死牢里受苦,我如何安心?军师若推三阻四不去时,我自领了众兄弟走一遭,便是将那天门城熔了铁汁子,也须将铁牛救回来!”吴用笑道:‘哥哥何必这般急躁?小弟如何主张不救来?只是就思筹划调拨军马,安排器械,几日里便发兵去打那天门城,哥哥且自宽心,且等杨雄两个兄弟回来,就可发兵去。“宋江方气平了,却是这几日也坐卧不安。却听得杨雄两个回来,大喜,就先见了,道了劳苦,又先安排房屋与尉迟小姐和蓝紫烟住了。又与吴用连夜商议催促出兵。
  却是到得第二日早,就忠义堂前擂起聚将鼓来,此时山寨一众头领除了戴宗石秀两个患病外,都赶上厅来,就各依位次坐了,听宋江说了发兵情由,各各切齿,人人愤怒,都摩拳擦掌,争要下山去。吴用就安排下山征进人数兵马,道:‘此番厮杀非同小可,我军千里远征,是孤客之军,前敌将士自须最精锐的,方得济事,便是留守山寨,也须有足够兄弟。我自和宋江哥哥昨夜商议了,却是如此安排。宋江哥哥自镇守山寨,却是我多知些机变,就权掌此次军权。下山兄弟却分三拨,甘茂将军就总督前部,马劲、罗士奇、天子山为副将,,遇山开路,逢水搭桥。我自领中军,随我的自是花荣、刘唐兄弟。再便是杨雄、石勇、王定六三个兄弟,虽方归山劳苦,也说不得再走一遭,就随我中军听令,后队却是张横、张顺、李忠、周通,就随性接督粮草。三拨都各是一万精兵,其余兄弟都随宋江哥哥,管领人马,守护山寨。“当下众头领各依安排,下山头领各各整顿人马,依次进发,却大刀阔斧,杀奔天门城来。宋江自送了吴用等下山,和其余头领同守山寨不提。正是;
  数万雄兵离山去,几回干戈从此来。
却说甘茂催前军杀奔天门城来,行路月余,早离天门城不远.你道如何这数千里征程何以这般轻易,无有厮杀?却是头先来梁山好汉大破五州军马,声威远震,不用说附近州县的官军,不敢半个有正眼来看,就是隔着几座州县的军马,也自惮忌,况又与南蛮鬼王战事紧急,几次将各处精兵强将都渐渐抽调的空了,剩下的都是疲弱不堪上阵的军兵。因此闻得隐龙山贼寇将数万之众过境,沿途州县且只紧顾保守自家城池,哪里敢自出兵邀劫,自去捋大虫的虎须?因此甘茂一路催军,轻兵锐甲,更无有一点耽搁,早到天门城界分。却是天门城管下的州县早把星火警讯流水价报到天门城里来,那知军州事秦寿大惊,急忙就火急将酆都城新调拨来的一员兵马都总管,名叫卓正的请来,商议抵御贼人之策。那卓正却冷笑道:“大人勿惊,今放着卓某在此,城中数万雄兵猛将,如何教这伙贼人得志?且看卓某调兵遣将,与贼人厮杀,必教他全军覆灭,只马不返!” 秦寿大喜,道:“全靠将军出力,若成得大功,必定重重保举,教将军挂印封侯!“卓正道:“虽是如此,自古动兵,军国之危事也,不可有一点疏忽。当前请大人先依末将几事,方可成功,一曰赏将士,城中钱粮广有,只是如何却已欠了军士四个月粮饷?军心不稳时,如何教将士死力向前,血肉薄敌?因此须先将欠的粮饷全数发放与将士,再多关两月的粮饷,教将士军心振奋,可效死命。二曰严内外,我知梁山贼子惯用间谍内应,翻城破关,所以城中可十户一保,百户一甲,就教严查外来流民人口,如无有本城户籍的,但全捉了,将来细拷盘问,但是梁山贼人奸细时,就先斩首,将首级去四下城门与十字街头号令了,就教城外贼人丧胆夺气,城内奸民不敢有谋逆之心。这也是极要紧的。便是错杀一千,也说不得。三便是清其野。贼人数千里驱兵而来,已成老师疲旅,如与我战,不四处劫掠,粮草如何支持?今可传令四乡钱粮富有之户,就将粮食或深藏,或焚烧,不可有一粒粮食资敌,从者日后奏与酆都,赏加官爵,违者与通贼论处,全家处斩,更派人将远近数百里青草焚烧,一来惑贼耳目,二来教贼马无食料,便是釜底抽薪之法,贼人野无所掠,不出一月,人马皆必疲瘦,不走则死,如走时,以精兵骁骑追击,再传令属下州县各出兵围追堵击,除非贼有飞天彻地之能,否则莫想有一人一骑逃走也!” 秦寿听得,惊喜万分,道:“将军有孙吴之略也!如此安排的铁桶般计策,本州岂有何忧?自当尽依将军行事。”就传手下文武官佐,各去依言行事安排不提。卓正复道:“即请大人安排犒军之事,看卓某出兵与贼人见阵!“秦寿惊道:”将军既安排下这般好计策,何不坚守城中,却要出兵?“卓正道:“大人本不长这军旅之事,我军两倍与贼军,如不出兵,一来反骄了贼人之气,二来被贼人逼城下寨,尽占形胜之地,反摇动城中军民人心。所以我选数万精兵,选险要之地下寨,与城中自成犄角之势,如围棋高手对局部般,一眼死气,二眼便活,教贼人不敢向前尽力攻城,老于城外,便中我计,再则我天门城全仗与西洋海外贸易,方得繁盛佳于天下,如不护住海港水城,任贼人掳掠,必断城中百万人口生计,民心变乱,若贼人煽获,恐也有变故。是以要出兵也!“秦寿道:“那却与贼人交不交锋?闻说梁山贼人十分凶狠,又得甘茂等叛将相助,是如虎添翼也,却请将军不可轻战。” 卓正冷笑道:“末将却自与他要先见一阵,一来知其强弱,二来胜负皆与我有大利,三来末将与甘茂那叛贼有杀兄之仇,此仇如何不报?沙场上定先要与他交马,斩其首级,祭奠先兄,所以必是见阵的。” 秦寿道:“将军与甘茂那叛贼有杀兄之仇?“卓正咬牙切齿道:“正是!先兄卓敬征伐隐龙山时,为此贼所害,今日既此贼来,如何不报此仇?” 秦寿道:‘既是如此,不敢再阻将军,就请当心,莫中贼人奸计。本州自当安排犒军之事,来日与将军东城门外送行壮威。“卓正道:“有劳大人安排。“就自领随身军校,回营中选出五万精兵,那数十员将就中选副将四将,偏将二十员,各各管军伺候厮杀,却是那些军将名字?
  副将四员:小典韦吕义,病张任杨思温,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
  偏将二十员:桑英 王泽 吉明 吉亮 杨炎 翁成 许涣 胡浚 费声 安辉
  高煌 韩寿 丛山 范翔 于冲 牛阇 毋丘胜 辛尧 潘松 周洵
  俱是能征惯战之将,纠纠杀气,雄雄威烈。就第三日清早摆布兵马自东门出城,那知军州事秦寿早领合城大小官佐候于道旁,卓正即率众将各各滚鞍下马,以军礼相见,秦寿就教属吏人等将钱物酒肉各自犒军,又将金银花红缎匹来散与众将,自与众将各各把了门杯,最后与卓正道:‘前日与将军所议之事,各已安排,前一夜合城大索,拿的外来流民七千余人,盘查的可疑无来路的五百余个。已尽数斩首,将首级各处悬挂,其余的尽监在牢城营中,教作苦役,自赎衣食。并军饷关发已足,又教各州县传令,各处埋藏焚烧粮草,坚壁清野,人口都移于城中或坞堡去处,教贼野无所掠,俱依将军之言做了。“卓正大喜,道:“如此何愁贼人不破?城内之事,大人主之,城外之事。末将主之,合力同心,定要将贼人尽数剿除,与朝廷分忧!” 秦寿道:“望将军早早剿平贼寇,得成大功!’就与卓正把了得胜酒,上马杯,看卓正催督军马去了,军容十分严整,大喜自回。
  却说卓正催督军马行出一百二十里,正当三岔山口,就教三军当路口下寨,深挖壕沟,高立鹿角,安排弓弩,又发小队远近草木深处伏路,查缉细作,端的严密非常。又点四员偏将许涣,胡浚,费声 ,安辉各领本部军马,上山立起寨栅,以为大寨羽翼。当下许涣胡浚在左,,费声安辉在右,各去山上扎寨,十分当心。待安排定了,却恰流星探马报来,梁山贼寇大军已到,离此五十里。卓正听的只是冷笑,方教聚余下众将来,就安排迎敌。当下一人声如巨雷,满面虬髯,就帐前请令道:“末将不才,愿当前部,就斩贼将首级。“卓正看时,正是军中第一员勇将小典韦吕义,使两柄铁戟,曾率三千军平西部鬼蛮数百部落,披三重铁甲攀山,穿山越岭,其行如飞,杀人无数,军中皆畏之,不由得大喜,道:‘正当将军出马!”就令为前部先锋,拨与骁勇偏将四员。乃是桑英王泽丛山范翔,精兵一万,当先迎敌,又传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各带精兵五千,各教如此如此,各自绕路而去。
  且说甘茂与马劲、罗士奇、天子山,催领军马杀奔天门城来,正是铁马流水急,旌旗疾风行,看看离前面一座高山不远,甘茂望见,就道:‘前面杀气密布,必有敌人大军驻扎,不可轻进,可先险要处安排寨子,待吴军师到来,再作定夺。“马劲道:”正是!“方待行动时,早听一声炮响,就原野上立起旗号,早有那一队雄兵踊跃杀来,甘茂惊道:‘贼人极知兵法,在此伏兵,却是欲击我疲惰之师也,幸是我早有防备。“马劲道:“大哥二十里外便命军马缓缓而行,我们各自奇怪,原来却是如此,哥哥将略也不输于贼人主帅。” 甘茂道:“既如此,且尽锐一战,先杀敌将,挫折敌人锐气,我自与天子山当先迎敌,你可与罗士奇整顿后队,防敌人还有伏兵冲突。” 马劲领命去了,甘茂自与天子山将军马向前,早见敌人列起阵势来,就数员猛将,骑马立在阵前。甘茂自与天子山道:“贼人这番必先斗将,却正是我两个施展手段!”。一语未毕,早一将骤马出在阵前,九尺来身材,面如锅底,一身重甲,仗一对镔铁双戟,喝道:“贼寇敢犯我州境,却不是讨死?要死的且来与老爷厮杀!” 天子山大怒,道:“这厮夸口!“就仗大斧奔敌将,这将却正是小典韦吕义,呵呵大笑,使双戟来迎,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两个戟翻两团黑气,斧搅一条恶龙,斗过八十余合,不分胜负,那边阵中早骤出两匹马来,却是桑英王泽使两条枪来夹攻,甘茂冷笑,喝道:“贼子无耻!”早上前截住厮杀,当下五员将对阵,却是甘茂与那两个斗过三十余合,桑英王泽并不住甘茂一个,各自力怯,却是范翔见了,使口刀也来夹攻,甘茂大喝,就一枪将王泽先戳下马去,桑英大惊,枪法散乱,就甘茂将枪来逼住,将手早抓住桑英勒甲带,就活擒过马来,丢在地下,教军士来捉了。骤马便抢范翔,范翔见了失色,不敢迎敌,回马就走,马劲、罗士奇早立起营盘,领军出来,见势,各领军马两翼卷来,丛山如何抵挡的住?因此大败,吕义虽和天子山斗过一百余合,不分胜负,却见自家军马大败,大怒,声如雷喝,只是军已崩坏,只得虚晃一戟也走,天子山斗的性发,如何肯舍?紧赶来。吕义军马败过五七里,甘茂挥军追杀,忽听得后面喊声大震,就自家方立起营盘内,火光冲天,大惊,急回军时,早有败残小卒报来:“敌兵伏兵劫寨!”正是其惊未定,两路兵早赶来,却是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引军自后路抄来,先劫了寨,甘茂几个大怒,待挥军迎敌时,一边喊声又起,却是吕义驱军杀回,当下将几个攒在核心,情势危急,正是:
  方见上将擒杀勇。又惊强敌诡算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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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20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梁山前军中了卓正计策,被天门城军马围裹来,前后夹攻,一时军势大乱,甘茂见了,就喝道:“拼命者生,是壮士的,随我陷阵!”就骤马突阵,杀入吕义军中来,丛山见状,不敢与甘茂交手,却将铁骑团团围裹来,甘茂大喝,将那条枪使开,如万点梨花,裹定全身,枪影里就连搠数十人下马,天门城军马见了,无不胆战心惊,梁山军见主将陷阵,个个勇气倍增,各各舍命向前,吕义这边本是败军,如何当得住?依旧大败而走。这边后军马劲、罗士奇各自赶回,就与彭烈、曹子乾厮杀,恰也是个对手,因此将后军渐渐稳住,正恶斗间,却是喊声又起,却是梁山旗号,当先两路兵马,反从彭烈、曹子乾军后杀来,却是花荣、刘唐得了吴用将令,将一半军马接应前军,赶来时见敌人伏兵围了前军,因此两个商议了,分两路反抄在彭烈、曹子乾两军之后,尽力攻击,因此这两军大乱,看看势危,忽得狂风大作,大雨如注,诸军俱乱,因此不能竞功,彭烈、曹子乾急急收败军,从小路里奔回寨中去了。花荣等兵少,况不知地理,因此不敢追杀,只得和前军汇合了,就退十里下寨,且等吴用将后军到来。甘茂就计点死伤时,折了一千余人,虽擒杀了天门城两员偏将,与花荣军马前后杀得天门城军马三千有余,终究是被焚了营寨,军资损失甚多,因此心头郁郁不乐。
  却是等得三日,却无吴用后军消息,甘茂几个正疑惑间,忽报寨外一队轻骑到来,甘茂几个迎出来看,正是吴用与杨雄王定六引二千兵马到来,几个迎接入寨,见吴用身后尚随着两将,却不识得,甘茂就报了昨日战况,自拜伏请罪,吴用急将甘茂扶起,道:“昨日不得将军力战,前军危矣!将军忠勇过人,何罪之有?切休将这等言语来说。” 甘茂心中感激,就问迟到之故,吴用笑道:“我军劳师远征,深入敌境,粮草如何接济?因此我思虑多日,迟于出兵,为此故也。就遍问石勇王定六杨雄这天门地理分布,粮草出产,得知天门以西南三百八十里处,有封州城池,除多有钱粮大户外,旧时西蛮鬼方部落造反,阴军出军征讨,为此州当路,便与征收转运,就设大军粮草场与彼,积有军粮无数,只有数千军马守护,城池也不甚高深。因此就有心与彼,所以出军后,命将军直取天门,就令彼耳目迷惑,以为我军必全力攻打天门,将全军迎击于我。我却早令石勇骑千里好马,早赶来这天门州境,传命令我梁山旧日兄弟邓飞引数百喽罗,妆成各色人等,先去封州城里潜伏。等我中军一入天门州境,便命花荣刘唐引一半步军接应前军。我自与杨雄、王定六引五千轻骑,三日夜行七百余里,就夜中赶到封州城下攻城,却早约定当夜邓飞在城中放火,杀翻守门军卒,接应大军入去,却恰是城中军马被拖欠军饷已有九月,一军嗷嗷,尽怀愤怒之心。见我军入城,反来归顺与我,因此取这封州城易如反掌,就夺了此城,收得积粮四十余万石,足供大军粮草之用。更喜又得良将三员,降兵四千余人。”就教身后那两员将与众将相见,一人唤做赵得胜,身高八尺,使三十六斤浑铁棍,两臂有千斤之力,一人唤做丁朝兴,身高七尺,使一柄五环钢叉,亦重三十余斤,又身藏七柄小钢叉,能飞叉取人,二人皆西边豪杰,为旧时西蛮鬼方部落造反,二人投军,多立功勋,只因性直不会逢迎上司,致无功劳上达,只得做个管军小校,拨去封州城里,因此两人心下愤怒不平。更兼城中兵马使贪滥奸恶,几次耻辱两个,军中欠饷时久,两个去那兵马使衙请拨欠饷,反被那兵马使诬为挑唆兵士,鼓噪闹事的罪名,将两个杖责,因此愤意更深,此次梁山军马临城,两个便首先反起来,领了众兵士,杀入兵马使衙中,将那兵马使一刀杀了,投效了梁山军马。吴用大喜,将两个都提拔为头领,此番来便带来帐前听命。却教邓飞和石勇并另一员降将高陵将新旧军马八千余人同守封州城池,那高陵却是封州城中人,生性的爱使枪棒,在城中卖布为生,当时薛永和王定六在封州城中卖艺,见使得枪棒好,高陵喝采又请两个吃酒,因此相识相知,所以这番得王定六引见于吴用,吴用便也教做个头领,与邓飞石勇同守封州城池。吴用却自与杨雄赵得胜丁朝兴,就带二千轻骑,赶往天门城来,却于路派人教张横张顺将后军移屯与封州来路,就转运城中粮草,支应前军厮杀。当下甘茂几个闻得吴用将此事来说了,都拜服道:“军师有神鬼不测之机也!”各各敬佩不止。吴用微笑道:“军粮已有,且有封州城为根据,自可耐心与他厮杀,管取这天门城池!今闻得你们说,这番对头统军倒是员良将,极知兵法,不可轻敌,今日天晚了,明日满月之夜,我自到他寨前,且看他行军布置,就知端地,再设计破他。”甘茂道:“末将已闻得贼人统军,唤作卓正,却是末将在隐龙山时杀的卓敬之弟,极好兵法韬略,昔日征讨南蛮鬼王时,为行军参谋,多出奇计诡诈,得成大功,今既是此人主军,万不可轻敌,明夜若去看寨,军师须小心,末将愿领兵护卫。” 吴用微笑道:“此人与其兄相较如何?“甘茂道:“万不可比,这卓正兵法远胜乃兄,行事极细致,又极狠辣,便是末将领兵,也不愿与他对敌。今逢军师,方可胜他韬略。“吴用微笑道:“既如此,明夜如此如此布置。” 甘茂花荣各各领命不提。
  且说卓正在寨中得了败军回报,吕义等各自请罪,卓正道:“这甘茂骁勇,当时号为酆都城中第一,此番尝敌,原是试敌锋锐,胜败皆在本帅料中,胜者可挫敌之气,败者贼人骄傲,必来攻我,我自坚守不出,待他粮尽智穷,以兵击之,必获全胜。胜负皆无关大局也。只是本帅已各处遣使往各处州县,教各各坚守,却忧封州城有大军粮草场,若被贼人探知,先去袭取,则本帅计策无用,”众将道:“封州城亦有数千军马,况贼人初到吾境,未必便知。” 卓正道:“计不可不出万全,且派一枝军去封州城增援,就好生坚守。“就教高煌韩寿二将,引五千军,兼程赶往封州城去。却是过不两日,高煌韩寿二将于路听得封州城失了,两个面面相觑。进退不得,只得于路屯住军马,差人飞报大营。卓正闻得,言语不得,
  呆了半日,方跌足道:“贼人如何这般狡诈?竟知此处先取了?得此处军粮,养成贼势,祸患深矣!“众将道:“贼人虽取了城子,但立足不稳,何不即发大军攻之?必可夺回。” 卓正道:“贼人既取此城,如何不知好生提备?如移军去攻他时,反自主客逆势。必然胶着。贼人前军趁机打天门时,我疲兵回救,是先手皆在贼人布置中也。今我料贼人不过数万,今只有半数当我,我军数倍与敌,可明日出兵,奇兵相冲,破他前军,教贼人得了粮草也自无用!”正议论间,忽然右山守将费声安辉遣人飞报道:“今寨外有数十骑窥探我军寨子,因恐是贼人诱敌之策,不敢即出,就先报来。”正是;
  才惊失城破谋恨,又闻谍影窥寨声。
  
却说卓正闻得相报,道有敌兵窥看寨子,略自思忖,冷笑道:“此必贼诱敌之计也!既如此,也教他吃我些算计。”就叫偏将周洵:“引五百骑去捉看寨贼人,不可紧赶,但觉异样,便可回转来。”再教翻天虎彭烈领于冲、牛阇,赛恶来曹子乾领吉明、吉亮,各带五千军马,就从军营后大宽转抄出去,截入敌营来路,“但看贼人有埋伏起,劫杀我追赶军马时,就彭烈军抄在敌人埋伏军背后,反杀他埋伏兵马,曹子乾军即可杀奔敌营去,截贼救应,更多带火箭,射入贼营,教他首尾难顾。”再教小典韦吕义,病张任杨思温,领丛山 、范翔、潘松、翁成四员偏将领精兵一万,就跟在周询后数里之地,待贼人埋伏起时,就可奋勇上前。卓正布置已定,自带随身将士,却上右山,观看厮杀不提。且说吴用与花荣,就引三十余骑,来卓正军前看寨,到得寨前三里去处,恰是更半时分,见那一轮满月早高高升起,挂在半空,落得一地月色如银,映了那寒霜,将来做个明亮世界。吴用于马上笑道:“此间不得东坡学士在此,倒可惜了眼前之景。他曾有词作道,‘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写景如画,恰是今晚景色,我也不愿踏了这满地琼瑶。“花荣笑道:“军师哥哥于大敌之前,犹自有此雅意,小弟却无此兴致,看来只是个粗莽军汉也!” 吴用笑道:“一般是东坡学士词作,“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处、强虏灰飞烟灭!”你我梁山兄弟,曾血战数千百场,哪想来这世界,又复做这等大厮杀,我却最喜他词中周公瑾谈笑破敌的风范,今日看了他寨子,却做破敌计较。“花荣道:“哥哥也须小心,此番闻得那卓正极能用兵,此番虽以埋伏计赚他,也防他另有奇兵。“吴用笑道:“贤弟细心,我如何不知?且看寨子计较。”遂催马向前,就看天门城军马行营布置,点头赞叹,回头与花荣道:“不想阴间有此等人物,观他行营立寨,占尽形势,深得法度,不输古今名将,甘茂言下非虚!此番我军欲取天门,少不得连番恶战也!“花荣道:”哥哥既看了寨子,便可速回,敌军赶来时,恐有弓箭伤损哥哥。“吴用笑道:“有贤弟在此,却有何忧?既是贤弟连番说时,且自回去。”正待回马时,只听赶前数十丈的小卒飞也回骑报来道:“寨中敌骑突出来也!约有数百骑,就奔这边来!”吴用花荣看时,果见数百骑飞也似赶来,已不足二里。便带了随骑,就向来路而走。这寨中领兵赶来的却是周询,虽得卓正吩咐,但见吴用花荣军马少,自家要干功劳,催骑只是紧紧在后面赶来,正是前面流星走,后面掣电来。看看早赶过十里地面,看看堪赶上吴用一行,心下大喜,喝道:“前面休走!”就赶将来,却是前面一个林子,吴用一行抹过林子,转将过去了,周询不舍赶来,只听得一声梆子响,弩箭泼雨般射出林子来,早将周询与当先的数十骑射下马来,周询身中数十箭,哪里来讨活命?却是吴用早安排杨雄,引五百弓弩手在林中埋伏,此时见伏兵赶来,就将弩机扳动,周询哪里来讨活命?正是:
  干功只仗血气勇,哪知遇伏性命失。
  当下周询身死,余骑大乱,只听得喊声又起,却是刘唐引一千余人在长草中埋伏,此时便从后面杀将出来,当先钩镰枪只是扯马,挠钩只是拿人,牌刀手草里赶将出来,那里顾得要活的?只是赶着砍人,眼见得头颅乱滚。众骑向前夺路时,又是一轮弩箭泼雨般射来,更射倒无数。当下这五百骑被梁山伏兵前后截住,杀死拿翻大半,只有数十骑四分五落的黑暗里逃了。刘唐杨雄方大喜时,只听得喊声大作,却是小典韦吕义,病张任杨思温,闻得逃命小卒报说中了埋伏,周询被杀,大怒,催动一万军马赶来,刘唐杨雄见不是路,都退入林子里去,吕义杨思温催动军马杀入林子来时,地下却早掘下许多陷坑,又有绊马索,更兼弓弩手黑影地里射人,众军发一声喊时,急退出林子来,早吃坑陷射死了许多。吕义杨思温大怒,就教军卒绕林放火,正乱间,只听得两侧喊声大起,左有甘茂,右有天子山,各领三千精兵突将出来,喝道:“贼将留下首级!” 吕义杨思温大怒,各各急分兵向前厮杀,四个交马,搅做一团。正斗间,刘唐杨雄引军从林中突将出来,就三路夹攻,杨思温急分潘松、翁成分军上前迎敌。急急未了,却是吕义杨思温军马来路喊声又起,赵得胜丁朝兴各引一千步军,就来路抄在后面杀来,吕义后队丛山 、范翔急向前迎敌,怎当得着两个骁勇?范翔未及与丁朝兴交手,早被丁朝兴将小叉打出,正中臂膀,范翔叫一声,几乎落马,被身边亲信军卒死命救去了,丛山却吃一惊,被赵得胜一棍打得盔破额裂,死于马下,这两个大呼,引二千步军就杀入天门军马阵中来,将其后军杀的四分五裂,天门军马大乱,梁山军马四面围来,反将天门军马裹住,看看危急,
  正是:奇谋早定三伏策,猛将欲歼万人军。
  且说吴用花荣退马在数里之外,上一小丘,上早有王定六引五百军驻此地接应,两个就看战场形势,见中间天门军马旗帜大乱,奔走不定,自家军马旗号却四下聚拢来,正是形势大占上风,各各欣喜,却忽听得喊声又作,忽地远远山后转出两枝军来,正是打天门旗号。这两个看的分明:两枝军分两路,一路反杀梁山军马背后,一路就去奔袭自家梁山营寨,这两个各各变色,吴用道:“这卓正用兵果然高明!竟能出两路奇兵分袭我背后。营寨中有马劲、罗士奇二将把守,料他一时也攻打不进,只是他抄袭杨雄等背后,却是如何是好?说不得,贤弟可引王定六兄弟这枝军马从侧翼冲他一阵,就先截住他厮杀。”花荣道:“小弟陷阵不妨,只是我去了,哥哥身边无人守护,却使不得。” 吴用道:“你自引三百军与这队骑兵去截他,,我自留王定六兄弟与二百军守护,情势紧急,贤弟速去!”花荣见此,不敢多说,就道:“哥哥保重!”就喝道:“随我陷阵!”自引所拨军马就奔下去,横冲彭烈军马。彭烈军中不防有此奇兵,一时大乱,军中牛阇正当着花荣,大怒舞刀来迎,花荣冷笑,早拈弓搭箭,喝声:‘着!“牛阇额上着箭,早跌下马,旁边军马更惊,被花荣将这一小队军纵横冲荡,一时大乱,彭烈却在前军,闻得后军大乱,大怒赶将回来,就战花荣,两个交马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却是花荣军马少,此时却被天门军马团团围来,虽自死斗,却也渐渐不支。却是于冲遥见小丘上有人,虽不知是谁,却引千余军杀上小丘来,王定六大惊,急向吴用道:“哥哥速自丘后下山,我自杀下去挡着!”吴用道:“你我兄弟生死一理,焉有哥哥独逃求生之理!死活都在一处!”就仗两条铜链,当先迎去,王定六心中感激,喝道:“是好汉子的随我去杀这场,救出军师哥哥!”挺着朴刀,就也奔下丘去,这二百人见这两个如此,心中各自感奋,各自大呼,杀下丘去。正是一人拼命,万夫莫当。这二百余军疯虎般杀来,于冲虽自军多,却也觉难挡,正将枪来招架王定六朴刀时,不防吴用铜链扫来,正中左肩,叫的一声,拨马就走,后面军卒大乱,更被这二百余军一阵赶杀,都乱遭遭退走下去。王定六待赶杀时,吴用道:“不可!且奔前军,就前军抽调枝军马来救应!” 王定六就护吴用,就先前开路,护着吴用奔那林子去,却是过不数里,早前面一枝军到,当先一个大汉,火光中照见,脸上老大个朱砂记,却是赤发鬼刘唐,因听得后路杀声,得军士报知,却引七八百军回来接应,却当头撞见了吴用,各各大喜,吴用就道:‘你可去接应花荣兄弟!“刘唐略问明白,大喝一声,将上身就赤剥了,挺着朴刀,喝道:”都随我去!“引那军飞也似去了,王定六犹豫时,,吴用就道:“兄弟可也引多半人去,我自去林中躲避,有数十人护着即可。却救花荣兄弟要紧!”,王定六不敢违命,也引百余人随后赶去。
  却是花荣正与彭烈恶战,却是身边军马渐少,花荣咬牙,只是挺枪死斗,彭烈要与牛阇报仇,因此一步也不放松花荣,两个就斗到六十余合,彭烈喝教众军围来,又教放箭,花荣身边只余了三十余人,个个浴血,正危急间,正听得喊声如雷,彭烈军马波开浪裂,两个汉子领千余军马,一前一后杀入来救应,花荣却认得是刘唐王定六两个,大喜,领残兵杀将过去相会,彭烈赶来,刘唐大怒,舞刀直取彭烈,斗得十合上,只觉刘唐刀法凶狠,又见花荣回马来战,自家手下偏将都死伤了,心下怯了,回马便走。刘唐王定六略赶一程,见敌军多,也不敢穷追,且喜救的花荣,花荣带的三百余人只余了十余个,自家杀的也倦了,又带了两处轻伤,因此三个汇合了,只是退回林子来且与吴用会合了。
  却说曹子乾带军马攻打梁山营寨,却是马劲、罗士奇两个守寨,两个都是好厮杀的,见敌军杀来劫择,不由分说,各自引军杀出,与曹子乾大战,反将曹子乾军马冲动。当时只是混战,曹子乾只教军将火箭射入粱山军营里去,却是远了,射入去的不多,却也引得火着,将四野都照亮了。斗的半夜,忽得喊声又起,却是梁山后军张横张顺引军护送梁草到来,在后面二十里外驻扎,见得前军寨子起火,又有喊杀声,因此张顺教哥哥引军护住粮草,自引三千军来救应。此时却从斜刺里杀出来,曹子乾怎当得着三面夹击?大败而走,吉明死于乱军之中。马劲、罗士奇和张顺三个怎舍,合军赶来,却是赶不数里,却是彭烈军回,听得曹子乾军马失利,因此赶来救应,三个却当他有埋伏,吃一惊,收住军马回寨。彭烈曹子乾各自失利,也不敢敢,急急收住败残军马,从原路奔回寨中去了。
  却是前军厮杀,卓正在山上见己军被围,大惊,急传教大寨中毋丘胜、辛尧。两山小寨上胡浚,费声各引军去救应,反抄在赵得胜丁朝兴军后,因此这一夜中只是诸军混战,各自多有损折,到得天明方各自收军。却是卓正这边,彭烈曹子乾两军回来的不足六千军马,吕义杨思温一万军马折了一半,连接应军在内,折伤了一万二千有奇,死了周询、丛山、牛阇、吉明四个偏将,范翔、于冲又各自带伤,算得大败亏输,卓正咬牙切齿,道:“这伙贼人如此凶狠!”急教高煌韩寿二将引五千军回来,又报天门城并各属下州县,教各即催发援兵,剿灭梁山贼寇不提。
  梁山这边也自回营,各人说起昨晚这场恶战,也各惊心,却是自家军马算来也折伤了四千有余,花荣杨雄赵德胜各各带伤,吴用便教王定六与三个调治,就与甘茂商议道:“两番恶战,虽杀了他万余军马,我军损折也重,卓正这厮也算得能军!眼见得我是客军,军马折得一分便少一分,他虽吃亏,后援必是源源不断,我军如何与他耗的起?必设法就即时取了天门城方可。”甘茂道:“眼见得卓正这厮占住形势,我军如何绕过去打城?便是过去,须也吃他两面夹击,若被他截了我军粮道时,反自陷绝境。”吴用无语,正愁闷间,忽地留唐入帐,就报拿得一个奸细。吴用就教将奸细带入帐来,亲自审问。正是
  两番血战敌难克,再筹奇谋待见功。
且说吴用夜来与甘茂商议,闻刘唐报,自家在寨外缉巡小路,拿的一个奸细,就教带入来,自己亲问。不多时,刘唐早领人将那汉子五花绑缚了,推进帐来,吴用冷眼看时,见那汉子七尺来身材,脸色虽略有些苍白,但虽被绑得紧紧的,却不见有甚惶恐之色,进帐来立而不跪,心下便异,冷笑道:“你这厮敢来替卓正那厮做细作,不是该死?你若是想活的,可将那边军情都详来吐实了,可饶你一死!”那汉子昂然道:“谁说我来做细作?我自有极机密的事情,要寻你家宋头领说,谁想你们这般待我?”吴用冷笑道:“你这厮兀自巧言掩饰!宋头领岂是你能见的?既是不肯实招时,可推出去斩首,以为号令!”却施个眼色给刘唐,刘唐会意,就大声应和,来推这汉子出帐,那汉子冷笑道:“都说梁山好汉重义气,如何这般不顾自家兄弟性命?连句话也不许人说?罢罢!我自死不紧,可惜屈死了李大哥!”自大踏步的向外就走,吴用听得脸上动容,急教带将回来,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李大哥?“那汉子道:”便是黑旋风李逵李大哥,我自是他天门城里结识的兄弟。“吴用道:”你端的是谁?“那汉子道:“我自是天门城中的周德威,唤做镇坊太岁的便是,先前却在天门城里结识的李大哥,服他为人义气武艺,却不料他被那些狗官们捉了,下在死牢里,看看便死。我却担心的紧,因来你这军中送个急信救他,谁知反被你们当奸细拿了!这般不识好人!”吴用道:‘却将何人为证?“那汉子昂然道:”便是你们伙中杨雄王定六,都是我送出天门城里的,救他们性命,便是现城里,也有个薛永薛大哥住在我家里。“吴用闻的大喜,急亲上前将绳索解了,请教上座,就深深一揖谢罪道:“为两军前厮杀,不得不小心,得罪义士,万望勿罪!”那汉子意外道:“头领是何人?却不似宋大王。”刘唐道:‘这是我梁山上智多星吴用军师,岸自是赤发鬼刘唐,方才得罪莫怪。“也唱个大喏。那周德威叫声”啊也!“翻转身就拜,道:“俺在城中曾与薛永大哥谈论,多听得两位好名字,不想今日幸会!”吴用大喜,就教亲信军士密传杨雄、王定六两个来与周德威相见。那两个来,见了周德威,各各欣喜不已,至此吴用更无半点疑虑,就叫后帐置酒相待,自与帐中诸人相陪。
  席间,各人都赞周德威的义气,自吴用甘茂起,各各与其把杯。就转来,探问李逵情形。听周德威嫂:‘李大哥被下在死囚水牢里,管束提防十分严密,小人将了薛永大哥与的金子,四处托人买告,也引不得进去相见一面,只是看守狱卒都得了金子,便也不十分难为李大哥,又将棒疮药托人带进去与李大哥使用,因此前日小人离城时,听得狱中消息,李大哥身骨略好了些。“众人方喜时,又听周德威道:“州衙里王孔目曾透出消息,道是酆都城里八百里加紧申报文书已得批转回来,道是李逵是酆都城劫牢的要紧重犯,因此教解酆都城里等审发落。本即时便将李大哥解了去,因这边兵马临城,秦知州与衙中诸人商议,王孔目要保李逵性命,就道解送路上恐梁山贼人打劫,反担干系,不如将李逵依旧囚禁了,待退灭了梁山军马时,再做区处,秦知州便依了,依然将李大哥监了,只是关防更觉严密些,轻易再透不出消息来。”吴用跌足叹道:“这王孔目却是好心办错事也,若是将李逵解送酆都城时,但探听得清楚时间路径,只消早安排一队轻骑半途邀劫,自能救得李逵,省却多少气力!如今要打破这天门城子,方救得李逵出来,却是难上加难也!”那几个好汉也自叹息,吴用又问道:“却是城中如今情形如何?”周德威道:“早一起秦知州侵夺了尉迟老爷家产,逼的尉迟老爷身死,却以尉迟老爷与隐龙山强寇联结造反,必广结同党为题目,将那日赴喜宴的大多都捉了,下在牢里,却差人暗中透出风声来,要被捉的人须送上金银,才肯放人。城中那些富户大多被他捉了,没奈何,只得送上金银,方将自家赎买出来,被他手下亲信十分勒掯,这是对城中富的了。却是那些没金银赎献的,这秦知州就教发下牢城营里去,教每日里做苦工。前几日,又听了那个卓总管的话,满城里大索外来流民,凡这城里没户籍没铺保的都捉了,说是稽查梁山贼人奸细,前后数日总捉了万余人,硬指派的七八百个是奸细,,先后胡乱都杀了,将头挂在各处城门与十字街口上来吓唬人,其余的也一般的发下牢城营里去,教做苦工自赎衣食,这几日又教这些人疏浚城濠,加高城堞,个个担了一二百重担,但稍有迟疑,皮鞭如雨下去,往往多有抽死的,这是对城里极穷的了。便是城中一般小民人家,也乱摊派什么助军钱,但缴纳不起的,一般的捉了去牢城营里受苦。因此小民人家卖儿典女,卖房卖屋的无数,只为要完这助军钱,多有交不起情愿自尽的,悬梁投井,这城里每日里都有许多。这是城中一般的了,因此这城里穷的富的,除了那些衙门里面的,没一个不切齿痛恨这秦知州一伙的,早晚都私下地里说:‘愿强人早些入城方好!”便是秦知州也知觉些风声,早晚只在州衙里不出,出来时也必前后数百甲士拥护,方敢出来走一遭。早晚只盼着浊正打胜仗,每日三五番派人去问战报,却听得风声不好,因此这几日愁闷,只推病再不出来。“甘茂听闻笑道:“昔夏桀无道,民所怨之,作谣道:”时日曷丧,与汝谐之!“商汤因民怨作兵伐之,遂灭夏桀。今城中民怨如此,如何能固?若以大军临城时,数日必克。”吴用道:“只是卓正这厮广识军略,将重兵占住冲要之地,使我军近不得城子,若破灭的他,量此城子时,如汤泼雪!”周德威道:“好再教军师与众位头领得知,今卓正那厮营中有一偏将,唤做小乐进杨炎,曾暗里受过尉迟老爷大恩,外人多不得知,惟他与小人总角相交,过得最好,因此得知,为这秦知州逼害死尉迟老爷,侵夺他家产,因此暗中十分痛恨,只想替尉迟老爷报仇,日日与小人商议,只是不得其便。今卓正点军,他恰在军中也做个偏将,与这边军马对敌。他闻得此事,便有心了,便也叫小人数日前以投军为名,在他帐下做个小校,就便里行事。今两番交兵,那边都是大败亏输,卓正这厮十分害怕,已各处催调援兵。闻得不数日,必有二三万军马到来,杨炎听闻的,就与小人商议,恐这边吃亏,是以小人星夜偷出军中,来这边报音信则个!”吴用听得大喜,略略思想,便道:“我昨夜去观看卓正结的营盘,是仿李药师结的六花阵,以小寨团团攒住大寨,十分严紧,若外面冲突去时,十万难进。但若是溃其一寨,以精兵直捣其腹心,便是极易。不知杨将军结的小寨,却在哪个来路?”周德威道:“为杨炎不得卓正心腹,这厮也似有些疑他,却这几日都不教他临阵,只教他军马扎营在左侧小山之后,却天门城来路,就接应粮草。”吴用闻得,问道:‘却不知杨将军手下,有多少心腹可用之人?’周德威道:“杨炎待人处事亲厚,因此极得手下死力,又得小人带了几十个朋友从军,因此若是事乱发做起来,总有六七百人可用。“吴用呵呵大笑,道:“此番破敌立功,只在杨将军与周贤弟身上,周贤弟可即回去,就报知杨将军,三日后中夜可自寨中放起火来,乱这一军之心,我自将大军接应,杀入寨去,必可破卓正军马,只是事后卓正必然报复,因此周贤弟将此时说知约定杨将军后,就可入城去将你们二家亲近老小都设法搬移藏了,免得事后受害。就可与薛永兄弟分结城中之人,等我军马临城,就可待机里外相应,破他城池。城破后你和杨炎二位贤弟,都可随我军上隐龙山去,就做个上厅头领。” 周德威听得大喜,吴用道:“非我不愿多留贤弟,只恐此间久了天亮,教人知觉不好,可速速回去。”就教取出一盘金珠,付与周德威,周德威脸上变色道:“小弟舍命来报信,实非为此等物,只是与李大哥一时义气起见,还请军师哥哥收了此物。” 吴用笑道:“我如何不知贤弟之心?贤弟之高意,可比古人,焉敢以此黄白之物相污?将此物来,是为贤弟将回城去,一半与杨将军,教散与左右,就坚其起事之心。一半贤弟自将入城中,一来做安家费用,一半散与亲信兄弟,周济贫民,就日后破城方便,故以此金珠,教兄弟将去使用。“周德威方自收了,又听吴用吩咐,说与劫寨时连接暗号诸事,方辞了众人去了,这边吴用自安暗安排军马,只等到那夜里看火起劫寨。
  正是:安排暗夜彻火索,待教焰摩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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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卓正听得诸处军使回报,各处州县各自听命,俱发援兵赶来,有二千者,有三千者,俱到天门城取齐,算来约有三万余军马,心下大定.因此决意坚守,待诸处援兵会集,再与梁山贼军决战,是以每日里只是提调军将,小心把守营寨。又不放心,夜中更亲自巡行诸营查看。这日二更时分,又引亲军百余人巡营,正见天上月朗星稀,寒霜满地,方出得自家大寨,忽得左右自乱,卓正大惊,急喝问时,早自家也见西南去处红光冲天,一把火起,正是自家军偏将杨炎营寨去处,更喊声大作,卓正怒道:“这厮如何不小心,走了水?烧了军马钱粮,干系非轻,若是扑的灭便罢,扑不灭将那厮明日来斩首!”正待亲去催督,行不多远,早见几个焦头烂额军卒亡命奔来,卓正急教亲信去拦住问时,就道:‘自家营里杨将军忽地引亲信数百人在自家营中放起火来,众人惊谔,但上去拦阻的都吃杀了,因此一营大乱,却是这时,无数梁山贼军杀进寨来,杨将军并不迎敌,反自去和贼人做一伙,因此方知他自反了,却是我们这几个腿长,就赶来报讯。“卓正听得,惊怒交加,大骂道:“国家教他做个将军,这厮如何这般忘恩负义,反去勾连贼人,放火卖军?但一会捉住时,将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急回自家帐中聚将调兵时,却早听得自家营中大乱,就亲兵报来,梁山贼军杀进营来了!卓正大惊,急急上马,就早见自家营中数把火起,无数梁山军马火光里冲入寨来,就赶杀自家军马,幸得卓正平日号令严肃,方才又亲自巡营,因此虽吃劫了寨,大乱,却亦非全无防备,早有值夜军马上前抵御,却是毋丘胜、辛尧当值,急上前截杀当先敌将,却是甘茂,三个未及交马,只听弓弦响亮,毋丘胜早自落马,却是花荣在后,见二将冲突来,就按下枪,取出弓箭来,一箭先把毋丘胜射下马去。辛尧大惊,却是甘茂马到,就一枪将辛尧戳下去。因此天门军马大乱,梁山军士勇气倍增,发声喊,大刀阔斧,杀得天门军马四分五裂,抵御不得,尽皆乱窜。梁山军士更四处放火,眼见得寨中大乱。卓正只叫得连声苦,却见火光影中,一将挺枪跃马,当先冲突而来,正是甘茂,卓正大怒,急上前交锋,喝道:“无耻叛贼,还我兄长命来!” 甘茂冷笑,道:“你兄弟一般一丘之貉,只知残害军士百姓,一般该死!” 卓正大怒,舞刀斗不数合,却是力怯,急待走时,甘茂那里肯舍,一条枪神出鬼没,早将卓正裹住,见卓正刀法散乱。冷笑处一枪搠进来,卓正大叫一声,闭目待死。却听得连声弓弦响亮,更间杂怒喝之声,卓正睁目看时,只见甘茂落马,两边军士各自大乱。却是甘茂一枪搠来时,斜刺里病张任杨思温赶来,见得危急,要救自家主帅,急抽弓搭箭,一箭射来,甘茂猝不及防,正中左肩,翻身落马。杨思温大喜,骤马赶到,挺枪就刺,却早是花荣看见,叫道:“贼子无耻!“也一般一箭射来,正中杨思温咽喉,倒跌下马,丧了性命。救了甘茂,就赶来杀卓正,卓正正慌间,忽听得大叫:‘贼将休得放肆!“却是吕义挺两枝戟杀到,便斗花荣,救了卓正。卓正心方定时,却是左边马劲,右边罗士奇,一齐杀到,吕义独力难支,急挺戟跃马,杀出条血路,就护着卓正走脱,这几员将哪里肯舍,各自赶来,却得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各将军到,就这大寨里混战。甘茂咬着牙,拔了箭,将箭创使战袍裹了,依然挺枪上马,就在这乱军里冲突,两军直杀到五更时分,却听得左右两山上各自号炮响起来,却是吴用教刘唐王定六,赵得胜丁朝兴各引三千步军,就乱里各自抢上山去,夺了两侧寨子,胡浚、费声各自引军马来救应大寨,许涣、安辉虽各自抵御,怎及得梁山军士都是不要命的,当先的尽是挑选的走惯山的投军的猎户,因此个个纵跃如飞,早随着各自头领,杀入寨中来,左山许涣犹自喝令军士抵敌,被刘唐撞入怀里,一朴刀砍翻,王定六赶上,一刀剁下头来。左山安辉却滑,见寨子打破,就换身小军衣服,混在小军里逃下山去了,因此两侧山寨都被梁山军马夺了,这些头领就按吴用号令,各将号炮放起来,震的那山也动。却是大寨中梁山军马得知自家军马山上得胜,勇气倍增,天门军马本自混乱,至此更自丧胆,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等不敢厮杀,各引军败走,早被两山上梁山步军冲下,又裹去了后队一半军马,因此杀的天门军马大败亏输,各各抱头而走。梁山军马如何肯舍,直追杀到二十里外,卓正得诸将护着,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只是逃走,正奔走间,喊声又起,却是天子山得吴用军令,引一枝轻骑在此埋伏,此时便来截击,后面梁山军马赶来,卓正大惊间。忽然天子山后军大乱——却是高煌韩寿二将自封州路上回来,闻得大寨有失,因此杀来救应,天子山前后受敌,不敢拦阻,只得任卓正败军冲将过去了,却自抢的旗帜衣甲甚多。花荣等追来军马,见高煌韩寿二将这一队生力军马截出,也知自家军马杀了一夜,尽皆疲惫,因此只与天子山军马汇合,自收军回去了。卓正大败之余,那敢再战?只得收拾败残军马,就奔回天门城去。
  且说吴用听得各路军马回报,心中大喜,就引一队轻骑,天大明时早赶到这边寨子来,见杀的尸横满地,血流成河,这些寨子中犹自烟火未息,尽成焦土。吴用和回来的花荣等军马恰撞着,各自大喜,就计点时,这一夜间杀死天门军马一万余人,俘得八千有余,夺得旗帜衣甲刀枪粮草无数。杨炎也引千余军来参见,吴用深加慰劳,见甘茂受伤,急教王定六调治。且自近处屯住军马,教其歇息。自与诸将商议处置俘得天门军马之事,天子山道:“眼见得这些贼厮鸟大败亏输,已自胆落,何不直捣城池,就擒杀了那些贼厮鸟?至于这些败兵,留着枉自碍手碍脚,何不全都杀了,免得罗索。“原来阴间处理俘军,向来坑杀,不留一个,故天子山出此言语。吴用摇首,道:“不可,两军战伐,军士本自无辜,如何能滥加杀害?自古杀俘不降,我自有主意了。”便传下号令,教将俘的天门军马,每人与行粮三斗,尽数释放,伤的尽与医治。那些俘虏本来个个自料无幸,各自哭泣,却听得如此,个个谔然,继而欢声震野,尽数拜谢,倒有一半不愿回家,就情愿投梁山军中效力,吴用大喜,就将这四千余军兵补入行伍。次日教军马拔寨都起,大刀阔斧,就杀奔天门城下来。
  
  且说卓正将了万余败残军马,不敢复与梁山对阵,直退入城里来,合城大震。秦寿听得消息,呆了半日,方来与卓正相见。卓正羞惭满面,将事都推在杨炎身上,说他卖军之事。秦寿大怒,就教人火速去捉拿杨炎老小,却是不多时赶回来,都道不知何处去了,遍寻难获,只是捉了几家邻舍回来。秦寿大怒,欲待满城大索时,卓正道:“如今我军大败,梁山贼军早晚临城,须得即时防备要紧,可一面起民夫上城,同心合力,守护城池,准备强弓硬弩,灰瓶金汁,滚木擂石,昼夜提备,一面火速发八百里文书到酆都城去,就求发援兵,调拨强兵猛将火速前来救应。一面就急催各州县援兵赶来。” 秦寿依言,就教琢正选一员心腹偏将潘松,领十骑马军,将了火急文书,就日夜肩程,赶往酆都城去,求告救兵。一面尽起民夫上城守护不提。
却说潘松于路日夜不歇,就直到酆都城里,将火急文书星夜到有司投递了,那有司官员大惊,不敢耽搁,将文书急将来秦广王殿前,就请内侍转报入宫中。那内侍只是不肯,急得这官员如热锅上蚂蚁相似,只在殿前乱转,不得要领。直到五更时分,多官纷纷都来上朝,各自闻得天门紧急,俱自大惊,只不见秦广王上殿。多官无奈,只得到宫门候旨,就催内侍通报,那几个内待各自踌躇,只不敢入内去。有乖觉的官员就暗地一边问情熟做内线的内侍道:“大王这许多日子只是推病,不曾上朝,却是何故?”那内侍悄声道:“便是大王数月前得了潘娘娘,十分宠爱,日夜歌舞筵宴,将别宫娘娘都不在看在眼里,不再过幸,因此前夜张娘娘忿怒,带十数大脚宫女,直入潘娘娘宫中,大闹一场,打的落花流水,将潘娘娘头也打破了两处。大王拦阻时,也被张娘娘将脸挠破,因此大王十分震怒,将张娘娘打入冷宫之中,看看早晚赐死。大王为破了相,出来不好看,因此不上朝,昨夜又和潘娘娘饮酒消愁,深夜方入殿就寝,至今不过半个时辰,却是谁敢叫醒?”那官员道:“便是你是大王心腹久的,也不敢?如此军国紧急之事,如何耽搁的起?”那内侍惊道:“如今大王喜怒无常,似我们奴辈,但有小小过犯,再不饶恕,只将大棍来打死,不然就投入猛兽笼中,今不过一月,已杀了四十余个,宫中人人自危,只要躲事,哪个敢自去触霉头讨死?”那官员道:‘你说的那潘娘娘,不就是那个犯了事的西门官儿,因抄捡家属没入宫来的?如何竟能得了大王的专宠?“那内侍唧唧咕咕道:“便是原发在洗作坊里洗衣刷浆,谁知不知哪日大王在楼上饮酒,这潘娘娘远远从楼前过,却被大王看见,打个对眼,就中了大王的意,当夜便叫洗沐更衣,召去待寝,谁知那一夜之后,大王便再也离不得,就封了潘娘娘为妃,竟夜夜都在潘娘娘房里,将别的娘娘都当做粪土一般,便生出黄娘娘这番事来。” 那官员道:‘莫轻旧日同巢鸟,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潘娘娘倒好个际遇!“那内侍道:”这娘娘论姿色面貌也不比别的娘娘强些,也不会甚才艺,只是专能顺着大王的小意儿,就枕席上的事也能弄出许多新鲜花样儿来,因此大王喜欢,一时再离不得。便是伺候她的马内监、高内监这些日子也屁颠颠的,脚趾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那轻狂样儿,我便瞧不上!不就是跟了个风光主子么?“那官员道:”你原来是跟袁娘娘的,袁娘娘难产死了,却是张娘娘风光,如今又到潘娘娘了,你如何不去她面前走走?也讨个好差使?只在这儿守门熬风?’那内侍道:“如今潘娘娘身边那些人心红炭圆儿般热,眼都瞪的乌眼鸡也似,谁敢再插进一腿去?便是前日那管膳食房的老许,不合到潘娘娘面前多走动了两次,就被人下了黑手,就道蒸鱼里刺没有剔净,险些扎着潘娘娘的喉咙,被潘娘娘跟大王告诉了,大王大怒,一顿棍子将老许打的臭死,撵到净厕里刷马桶!我在这儿守宫门,虽自熬些风寒,却也安稳,不去那刀口上滚。” 那官员笑道:“你倒好个识见,不愧这宫里几十年熬出来的!却是你勤着些,但有要紧消息莫忘了来透与我。”那内侍也笑道:‘你的分例,也不要少了我的!“那官员笑道:“便是你这儿,我自加倍比别人多些,须不要担心!”两个都笑笑,这官员却听得钟鼓响,惊讶道:“却是何人大胆,却奏钟鼓催大王上殿,不要性命了?我且去看看来。”就别了那内侍,一转脚到前面,却见众官员议论纷纷,相问时却是御史大夫杨洵、知谏院事刘去非,和太常卿罗无恶、监察御史安子南几个久候大怒,和一班文武商议,就敲起景阳钟鼓,催秦广王上殿。却是过不多时,秦广王上殿,一脸怒色,就道:“本王抱病在身,不能临朝,不过数日,诸卿何不能略体谅也?就以钟鼓催逼寡人?”诸官面面相觑,却早有一员官腓衣象简,就朗声出班奏道:“自当年南蛮鬼王陷境,兵破酆都城,赖启请天兵下降,方退得南蛮鬼王军马。当时地藏王菩萨与十位大王痛定思痛,以为十人主政,各自掣肘,意见不一,乃使南蛮鬼王猖獗,乃议定以每位大王主理阴世庶民军国诸务一甲子,其他大王只管轮回之事,不问别事。今大王当政已四十八年矣,初时大王励精图治,天下承平,皆以大王为有道明君。奈何近十数年来大王有倦勤之意,遂使政务多失,小人盈于朝堂,贤士退于稾野,为官则克剥百姓骨髓以财货女色结媚于上,为吏则啖食群氓血肉中饱自肥于已,今天下嗷嗷,依子而食,流离道路之民极多,悲苦久矣!而大王不知,罪于谁归?今南蛮鬼王复兴兵犯境,先后征发军马三十余万前去抵御,战士暴尸血肉于荒野,转运民夫疲死悲哭于道路,而屡战不利,此大忧之一也。今日更报梁山强寇宋江等侵我阴间,结党于隐龙山,官军屡次征伐失利。片甲难回,前则攻陷五州,尽杀官员,夺府库钱粮而去,近更遣其党吴用等将贼寇数万,侵夺天门州境,官军屡战不利,昨夜报来贼寇已经临城,形势有悬卵之危,此大忧之二也,今内外二寇交相催逼,非存急危亡之秋为何?而大王尚高枕无忧,消息隔绝内外而不知,反以扰梦之责问忧心如焚之众臣,臣实难解也!”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尽皆失色,群相视之,乃知谏院事刘去非,素以直声闻名,几次以强谏屡罢去官职,而终直意不改,数日前方被召回,今复以直言进谏。却见秦广王脸沉如水,缓缓道:“如此语时赖卿以大义相责,本王何面目临于天下?非桀纣为何?卿言是也!”诸臣听得秦广王如此说,各自意外,有的却只觉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只听得刘去非朗声道:“大王自比桀纣,乃群臣之耻也,举朝无正士无一言进谏,陷大王于桀纣之境而自媚于上,非佞臣为何?今臣既还朝,终不能钳舌而自保,而忍见国势崩坏也!臣出此言,非不知三尺颈血必立溅于阶前,而既言之,终不悔也!”只听得秦广王哈哈大笑,忽得雷般一声吼,就一推将身前御案一把推倒,喝道:“尔既卖直沽忠,以桀纣之辈等于本王,本王如何不可以比干、关龙逢待你?武士何在?就将这利口匹夫拖出去,先敲其齿,拔其舌,挖其眼,以利斧去其手足,再以金瓜击顶!”众臣各自大惊,早有武士将刘去非拖出殿去,却是刘去非并无惧色,朗声大笑,遥遥呼道:“得与比干、关龙逢鼎足而三,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秦广王大怒道:“速速行刑报来!” 正是:
  直士已自轻生死,奈何逢君本桀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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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秦广王大怒,就喝令武士将刘去非行刑,群臣震恐,皆自失色,多有战粟者。却有一员官出列,就叩头奏道:“刘知非虽自狂妄,触犯大王,但请大王念他本意公忠体国,一心只为顾念国事,就恕其死罪。诚为大幸!” 秦广王视之,乃御史大夫杨洵是也,冷笑道:“此贼利口侮君,咆哮于大殿之上,是大不敬之罪也!虽死不足以赎其罪,寡人不诛他九族,已算宽厚,卿反替他曲言回说,莫非与他一党么?” 杨洵免冠,就叩首出血,道:“臣辅大王多年,大王自知臣为人,‘君子无党’,臣自以至诚对大王,以公心对国事,安敢曲党阿私,相欺大王?但所为刘知非求情者,只念此人一片直心,忠于国家者耳,自古直者易得罪,刘知非知而敢言,乃国之铮臣也,杀之必损人心,万望大王三思。“秦广王冷笑道:”尔听他方才言语,尔亦为佞臣,寡人是何如主也?此贼死罪万不可恕!念卿求情,就免他别刑,且斩首报来!“杨洵复自叩头,秦广王只是冷笑不理,却早又有十数员官出列跪倒,齐声道:“请大王恕其死罪,以成大王江海之量度,日月之圣明!” 秦广王视之,乃太常卿罗无恶、监察御史安子南等人也,秦广王怒道:“尔等只要寡人宽恕此贼,是何道哩?他以桀纣比寡人,寡人即以比干、关龙逢待他,如何不可?“杨洵复道:“大王如饶其狂侼,则只见他言语无理,是其自不见大王之圣度矣,如大王诛他,是成其忠名,而大王反有桀纣之实矣!请大王三思!” 秦广王得杨洵再三辩说,心意稍回,又见满朝文武复都跪倒求情,,便道:“既然如此,看诸卿之面,就饶此贼死罪,可就廷杖一百,尽革此贼官职,永发乡里为民!如再有为此贼求情者,即为其党,一并加重依例处置!”众官听如此说,都不敢再言,那殿外武士听得,就以重杖打得刘去非血肉横飞,死而复苏数次,方拖将出去了,众官多有掩面不忍看者。正是:
  数句忠言触逆鳞,一腔热血溅丹阶。
  秦广王处置了刘去非,心意稍平,就与众官商议道:“今闻梁山贼寇猖獗,殊可痛恨!诸卿可将良策献来,早早剿平贼寇,以解寡人之忧!”两侧文武各自默然,秦广王怒道:“尔等也食国家俸禄,今逢国家大事,如何都做泥塑木雕,无一`言说地?累君父之忧,臣子之耻也!但有能解天门之围者,寡人不吝高位重赏!”一语方出,只听一人出班,奏道:“为臣不才,愿献一计策,将贼人不日剿灭!” 秦广王大喜看时,乃殿前左统军使史文恭是也,数年前方入阴间,为武艺超群,此次征讨南蛮鬼王多立功劳,上月回京奏报军事,召对时大合秦广王之意,就命为殿前左统军使,倚为心腹。今见是他挺身出来,如何不喜?就道:“爱卿既有良策,可速奏来!” 史文恭道:“不敢瞒大王得知,臣与梁山众贼有阳世杀身之仇,被众贼剖腹剜心,血海深仇,岂可忘报?今更蒙大王雨露之恩,自当效生死之报,犬马之劳。今臣闻梁山贼寇吴用尽将精锐,围攻天门,只为救其伙中剧贼李逵性命,似此老巢必然空虚,为臣不才,愿请数万雄兵,效围魏救赵之法,直捣贼隐龙山老巢,擒杀宋江等寇,以解大王之忧!” 秦广王听得大喜,只是又道:“今报来贼人围攻天门甚急,天门乃国之重镇,乃与西洋贸易去处,一国财赋,半出于此,亦不可不救!” 史文恭道:“可另选良将,将大军援救天门,教贼人腹背受敌,必不敢围城。如此两事皆全矣!” 秦广王大喜,即授史文恭荡寇大将军之职,教与有司商议就拨与强兵猛将,收捕梁山贼人,并另选良将,就援救天门城。史文恭就奏道:“臣有旧日相识数人,皆弓马精熟,武艺过人,且与臣一般与梁山贼人有血仇深恨,如能蒙委任,必效死力,乞赐为副将。“秦广王大喜,就教史文恭领那数人上殿面君,却乃是何人?便是旧日曾家五虎之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与旧日曾家寨的副教师苏定是也,这几个自从阳世死于梁山好汉之手,复来阴间凑成一起,却自打家劫舍,凑的三五千军马,为闻得阴世梁山好汉消息,几个只要报仇,便商议了,教史文恭先来投军,有了官职,再引荐这几个。是以史文恭今日得此机会,便将这几个荐与秦广王。当下史文恭自出殿来召这几个,恰这几个闻得史文恭留京升官消息,就来京与他贺喜,恰都在史文恭家里,当下听史文恭说得,各自大喜如狂,就自全装冠带,做出十二分精神,随史文恭入朝,上殿来见秦广王。秦广王见这几个都是身材长大,神情剽悍,昂昂勇猛,心下先自大喜,却试教有司来问几句兵略,也能对答如流,就演几回鞭枪,果然武艺精熟。何况有司见史文恭新得秦广王宠信,乃驾前当红之人,有心要奉承于他,便上殿来奏道:“考校已过,果然俱是文武全才,如史大将军所荐,一般都可重用。” 秦广王闻奏大喜,下旨道:“国难思良将讲武之用,时危乃猛士进身之机,近自南蛮鬼方入寇于外,,边关星火日紧,梁山贼寇跳梁于内,天门寇氛日炽,凡我良民赤子,谁不切齿痛恨?宜自普天同仇,共赴君父之难,自当举国操戈,以洗海波之静。今有民间义士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苏定,自愿效军,以平梁山贼寇之乱,皆有贲、育之勇,良、平之略,宜加重用,以作三军之气,万民之率,使早平贼寇,以慰朕心,钦此!”就依史文恭保举,各超任六人为副将,就随史文恭征讨隐龙山。有司又点校军籍,却是各处军兵大半调尽,无奈便上殿来奏道:“各处精锐军马为南蛮战事,征发已竭,除非守护酆都城御营十八万军马,别处无兵可调。” 秦广王就下旨教拨发三万御营军马,各有该管偏裨将校,随史文恭前去征讨。史文恭复上殿奏道:“臣之这几位旧友自聚数千义兵,愿为国效力,乞有司关给粮饷,庶不负壮士之望。” 秦广王随即准奏,教有司按名数支给。史文恭又道:‘臣于隐龙山中派有细作,得知梁山贼寇虽分数万精锐寇天门军州境,犹有数万之众,深据险要,随贼宋江保守,军数若少,诚恐难克,乞假臣调动附近数州军马之权,一体调动,收捕贼人,扫巢犁穴,克成全功。“秦广王大喜道:“原来卿早有耳目在贼人军中,敌情既明,何愁不克,自当委卿全权,使卿消朕之恨!”就教传旨于罗海州与附近八州,任听史文恭调发军马。又传旨赐于史文恭御马一匹,唤作九花斑,能日行千里,良甲一副,唤作万刃铠,披于身上,刀箭不透,并弓箭等物,又教有司待出军日与史文恭酒肉犒军,赏赐花红缎匹。史文恭感激无地,就叩首出血道:‘臣不全灭宋江贼寇时,决不回军!“秦广王道:”卿自成大功,速速报来,以解朕忧!“史文恭谢恩出来,就与曾涂等自入御营中接收军马,有司自小心伺候,各急急按数拨与应用器械粮草。史文恭整顿军马数日,就辞秦广王,催发军马出征。有司犒军于路,就看史文恭马前竖起“荡寇大将军”的大旗,随精锐军马浩浩荡荡,一路投东去了,各官自领手下收拾了东西自回。却是有司也自商议了,就差殿前右统军使池俊,就调九严州、青泥关诸处军马三万,救应天门城池,秦广王准奏。当下也一般差池俊引军马急急行路,就杀奔天门城来。正是:
  两路雄兵分路去,无限征尘卷地来。
  
却说史文恭出军,就酆都城外招引了多少闲人去看,眼见得军汉纠纠雄健,怒马萧萧咆哮,兵戈夺日月之光明,衣甲似乌云之堆积,正是军仪威严。闲人们便都道史大将军出军此去,这伙梁山贼人必然是休了。当下也有个鲜眼黑瘦汉子挤在众闲人中看,听得这般议论,只是冷笑,眼见得军马去远,众闲人也都自散。这汉子却不回城,径一就投条东南小路来,一径走过七八里,早见小山树木掩映之处,有几间茅屋,前面一带疏篱,又篱里面胡乱搭个扁豆架子,垂着几个霜打的丝瓜。这汉子走不到篱边,早有只黄犬吠起来,这汉子笑道:“这畜生,只卖弄耳朵!听不得爷爷来,早晚将你下在肚里,看你再做什么怪?”就绕篱入里来,直入屋里,便叫道:“萧兄,如今大事不好,史文恭那厮起军杀奔隐龙山去了,又起一路军去救应天门城,眼见得两处早晚大厮杀,俺一人只报得一路讯,眼见得奈何?”那屋里却有个书生正自抚琴,却由得他说,将一曲琴自抚完了,方自抬头笑道:“时君何扰人清兴也!眼见得我这番高山流水音乱了,也只得再向红尘!你心里意思我自知道了,要我也去报一路讯,是也不是?”那鲜眼黑瘦汉子笑道:“真个萧大哥聪明,俺时迁心思如何能瞒过你?便是这样想也!”原来这汉子正是时迁,为吴用出兵天门州时,要知酆都城动静,因此却差时迁来酆都城潜伏,专一探听军情消息,但有紧急消息,便飞报与隐龙山上,教宋江得知提备。时迁将些金银,来这酆都城外居下,白日入城,只是满坊里游走,只是听闲人嘴里消息,不想见个瞎眼乞婆,受无赖欺侮,时迁看不过,就将无赖赶散,又舍钱与瞎眼乞婆时。那想人群里走出个人来。却是当年梁山军马征讨淮西王庆时,在荆南城里当初奋身出头杀了守将梁永等,救了梁山三个弟兄萧让,裴宣,金大坚的奇男子萧嘉穗,当日功成身退,飘然而去,全不受宋江谢礼。日后走在江西地界,却也为感染时疫身故,来这阴间,一般的冲洁高淡,自在这酆都城外筑几间茅屋隐居,收个童儿,每日只是抚琴写字,就种几亩菊花草药过活,只是当日在荆南城里却识得时迁,今日却进城卖药,此时见时迁做侠义的事,便挺身出来与他相见。两个大喜,萧嘉穗道:“你便将钱与了这老人家,她自瞎眼如何过活?依旧日后受人欺凌,且请带这老人去我居处。”就与时迁扶那老人到自家里,早晚自照顾那老人衣食,因此时迁此后便在这里住,闲来听萧嘉穗说些古事,长些见识,深服这萧嘉穗的才学。今日时迁又进城去探听消息,却急回来和萧佳穗说知。萧佳穗问得清楚,便道:“眼见得隐龙山上空虚,你须日夜赶回去,可报与宋头领知道,就小心提备,不可出战,我也近日闻得这史文恭名字,极好武艺,又是你梁山大仇,必然有毒计诡谋,须得小心提防。既是有另一路军时,我说不得也只好走一遭,就到吴军师帐前,和他说知,就回军先回隐龙山去,先退灭了史文恭这枝军马再说。” 时迁道:“既是如此,只得多扰萧大哥。” 萧佳穗叹道:“眼见得这阴间世界一般大乱,便欲自全其身,岂可得也?便违萧某夙愿,也说不得了,只得走这一遭,军情火急,你可眼下就行。” 时迁声喏了,就自胡乱卷些行李,去屋后去将匹马牵出来,上马加一鞭,飞也似的去了。这边萧嘉穗自呼那童儿,教照顾那瞎婆婆,自也收拾了,却火急投天门路上来。正是:
  鹤本孤翔天地外,也惊弓声不自由。
  且不说萧嘉穗自去天门,只说时迁一路奔走,纵不披星戴月,也少不得冲风犯霜,于路只是急行。却是行得第三日中午,眼见得人疲马渴,实难支持,正无奈间,却见前面道上林里早挑出个酒望子来,大喜,就驱马向前时,早见那几间茅屋,门前几棵怪树,早把黄叶都落尽了,只露出那光秃秃杈子来。时迁就下马,将马拴树上,掀帘子来屋里,只见三五副座头,有个酒保就肩上搭个手巾,向前声喏,时迁道:“我自急赶路,就你这里歇半个时辰,你可与我打两角酒,切二斤牛肉,再来几个馒头过口,你另可饮了我外面那匹马,再加些好草料,但行时与你些赏钱。”那酒保忙声喏了,就来安排酒肉与时迁吃,又自去切草打水,与那马松了鞍带。却是时迁冒了早寒,见斟来的都是冷酒,不当意,只吃了一盏,便叫那酒保道:‘小二,这酒冷了吃不得,你可热酒来与我吃。“那酒保笑道;“便是有好酒,热了十分有气力,只是略浑些。”时迁只记得赶路,便道:‘休来聒噪,且热来老爷吃酒!“那酒保笑嘻嘻地,就后面去,不一时烫了酒送上来,时迁有心事的人,只是赶着吃,不一时将酒肉都吃尽了,却略觉有些头晕,笑道:’这酒果然有气力,却正好乘酒力老爷赶路。”就起身来拿行囊,甫起身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时迁方知不好,待向前时,却扑地倒了,人事不知。那酒保笑嘻嘻地,自来时迁身上尽搜了金银,提了行囊进去,重出来就将时迁拖里面去,笑道:“这牛子身上没三两肉,只好做排骨汤,却是那几个捣子乘主人家不在,都不知躲哪里赌钱去了,且容他多活得一时。”就自出去,把马牵后面去,自回来笑嘻嘻地的饮酒。
  却是看看日头偏西,一个汉子挑帘子进来,却挑两个酒桶,道:“小二,今日可有些买卖?‘那小二见是主人,忙起身笑嘻嘻地道:‘便是个单身牛子,急着赶路,被俺迷倒了,收得几百两金银,却还有匹马牵在后面。”那汉子放下挑子,道:“娘子这两天去赶什么庙会,我又去乡里卖酒,却是辛苦了你,这几日多做的买卖。” 那酒保笑道:“便是托主人家福,才有这些进账。“那汉子道:“便是那些捣子都出去赌钱了,是也不是?” 那酒保笑道:“主人真个说得,这几个才分了钱,如何安得住在这家里?必然去输个痛快。” 那汉子道:“既如此,也等他们回来,我且进去瞧瞧那牛子,若是好汉,不可枉坏了他性命。“那酒保笑道:“主人稳便,这汉子瘦的身上没三两肉,鲜眼黑瘦,看人只斜着眼,倒和个做贼的积年相似,如何充得好汉!”那主人听得说,倒吃一惊,不顾得理那小二,就起身往后面来,早见时迁躺在剥人凳上,就叫声:“万幸!险是我回来的早,不曾坏了自家兄弟!”急出来呼喝那小二,道:‘这个自是我梁山上的兄弟,险些吃你坏了性命!“那小二吃一惊,做声不得,那汉子喝道:”快去调了解药,将我兄弟救转来。“那小二发慌,飞也似调了解药转来,这汉子早将时迁抱出来,就外面撬开牙关,将解药灌下,过不多时,时迁渐渐醒转,见得那汉子,也吃一惊,道:”张青哥哥,你如何在这里?“原来那汉子却是菜园子张青,当下两个相认,张青便笑,急说了原委,那小二捣蒜般的来磕头,道不是,时迁笑道:”罢了,是我自家不伶俐,倒这会吃了你算计!“张青道:“自是我回的早,不教这厮算计了兄弟!”
  便叫那小二去后面山亭子上弄些酒肉,邀时迁到那亭子上坐地,道:“我自嫌那后面血腥,只爱来这里面坐地。”时迁道:“哥哥还是做这般道路,倒和小弟初来阴世一般,依然梁上勾当!”张青道:“便是来这世界和浑家会着了,她依然要做这样道路,没奈何只得依她,我只爱去村里卖酒,不愿见这些事情。“时迁道:“哥哥会着孙嫂嫂了?怎地不见?” 张青道:‘她自和几个大脚婆娘去百十里外赶庙会了,总得一两日再回来,只要趁那些热闹。贤弟且在我这里住几日,等她回来相见。“时迁道;”便是小弟也只在哥哥这里坐得一时,哪里等的及?“张青惊道:”兄弟身上却是有甚要事?这般紧急?“时迁道:”哥哥原来不知道宋公明哥哥起兵?怪不得还在这里开店。“因将自家身上事项都简要说了,道:“为只想得赶路,谁想却在这里教雁打了眼睛,幸亏是在哥哥店里,不然不误了大事也!”听得张青只是发呆,又寻思一会,方道:“我想兄弟极伶俐的人,如何却吃这小厮赚了?却是担了十分心思在这里。既如此,我也不敢多留兄弟,便吃过这几杯酒,便送兄弟去。”时迁惊讶道:“哥哥不上隐龙山去?如今眼见得危急,正需人来出力。”张青叹道:“时迁兄弟,你我一般的在梁山上坐了地煞之位,都是后面的,听人号令来出力。哪有自家的自由?便是糊里糊涂去随大伙招了安,打了辽国,又去攻打田虎王庆,再去打方腊,这身子何常有自家半点的闲空,都把血肉来博人家自家的富贵。最后一般都打方腊时我和浑家两个都折了,如今再来这世界里为人,想起前事,如场梦一般,只是不敢相信。却是这几年里过得这自在日子,十分爱惜。既是宋公明再要聚义做大事去,自也由他,我和浑家好不容易会着,闲日子尽快乐,却不愿再去投他。”一番话说得时迁默默无言,道:“哥哥自也说的是,只是旧日梁山上义气似这般都坏了也,一般五台上众兄弟发的誓,哥哥难道都忘了?便是李忠周通也似哥哥这般说法,不愿再重聚起义来,后来念着誓言,一般再跟随宋公明哥哥,难道哥哥还不如他们?便是李忠也是极小气、不爽利的,却也不曾失信。”张青也说不得话,久久方叹道:“一个誓言,想不到却将人身子来缚了,却是当日上五台作甚?既如此时,我自和浑家商议了,既是隐龙山上危急,且去出把力,只是未必再入伙,只怕到时翻面皮不好。”时迁欢喜道:“既是哥哥念着旧义,肯去救援,宋公明哥哥只自欢喜,哪里会勉强哥哥?自然由得哥哥身子。” 张青道:“既是如此,我和浑家再去一趟也罢!却是燕顺、郑天寿和王矮虎夫妻他们四个,只在北面乱石上上打家劫舍,聚得七八百小喽罗,闲来也来我这里吃酒。既如此,我自去约了他们,一发去救应。“时迁大喜道:“既如此,最好,哥哥可约了燕顺他们一起去,我自先赶去隐龙山上报信与宋江哥哥。“张青道:“既是兄弟要赶去时,不敢再留,路上小心。”送时迁到前面,叫那小二还了时迁金银行囊,看时迁急急上马去了,呆立良久,方自回来,闷闷饮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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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诗词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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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2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话说吴用将军马临城,因见天门城池高竣, 却不即安排军马攻打,自与甘茂花荣几个绕城观看,却见卓正将军马防布的十分严密,更有许多民夫上城帮助守护,不见有些空隙处,便自皱眉,回来却和几个商议,道:“眼见得野战虽然得胜,卓正却将万余军马退进城去了,合他城中留守兵马四万有余,我军今新旧军马不过三万有余,又只半在前敌,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军尚少于他的,如何便能攻城?须寻条计策来才好。“花荣道:“便再从隐龙山和封州城调兵来如何?” 吴用道:“便再调的一二万军马来,强攻时也必大损士卒,只怕也打不下那城子,只可用计。”甘茂道:“军师如何忘了杨炎所说?今城中民怨沸腾,若是从中取事,此城可破。” 吴用笑道:“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今我军可虚作围城之势,一面休息士卒,就安排攻城器械,城中军民必然慌乱,薛永兄弟和周德威必然有安排,我军就可乘中取事,破他这城子。“甘茂道:“军师说的极是。”因此计议定了,却是天门城池一面通着大海,因此只围三面,吴用便教甘茂将前军围北门,自与杨雄刘唐王定六赵得胜丁朝兴将中军围东门,却教花荣与张横张顺杨炎将后军困南门,教李忠周通两个转运粮草接应三寨,各寨就制攻城器械,先教人每日虚来城下骂阵,也安排兵马防备城中冲突,又教小队游骑于各寨间每日夜巡逻,,就防拿奸细,安排的十分严密。
  却说城中秦寿听得飞报,十分惊慌,急招卓正来商议,卓正道:“大人莫惊,贼人自知实力,不足强攻我城池,因此便分寨围我,却是欲取长围之计,巴望我城中粮草缺少,军民慌乱,他好乘乱于里面取事。却不知我这城一面临着大海,自有千百船舶往来,粮食百货都不缺少,城中军心民心自定,他如何断的住我供应?贼人枉自痴心妄想耳!今日之计,一面可将城中保甲编定,不得无故夜惊,如违者,全家斩首!再教铁甲军马每日遍城内巡逻,使贼人与内取事不得。如此贼人进退两难,时日长久自然师老兵疲,我这边既求救于酆都城,早晚朝廷必有大军到来,合我各处援兵,必然云集,到时内外夹击,必可破贼!” 秦寿大喜,道:“全靠将军出力!“便听卓茂安排,以保甲之法将民户尽编排了,不许无故夜惊,日夜将军马城中巡逻,卓正自领亲兵每夜查城,严谨者有赏,懒惰者打罚,先后斩了十数个,将首级来号令,因此众军民十分小心,不敢疲玩,故将城防安排的十分严密,铁桶一般。城中周德威虽早潜入,和薛永结得一般数百人,欲待伺机起事,却被卓正此法限住了,
  发作不得,连消息也透不得城外一个,只是和薛永两个叫苦。城外吴用却只等城内乱发,好调军取城,所以城内城外两下僵持下来,约有十五六日。
  却是吴用等这许多日子,见城内无有消息,十分郁闷,复教甘茂和花荣来商议,正商议间,忽听得军校来报道:“有个书生,自称姓萧,指名来要见军师,说有重要军情来报知军师。未知端地,不敢放入,现在营外候着。”吴用听得惊疑,花荣道:“既是姓萧,莫非是圣手书生萧让哥哥?他如何却来了这阴世?小弟且去接他来。“吴用道:‘未必便是,我自去见他。”便与花荣甘茂出帐来,到营门口,早见个书生立地,如何形相,但见:
  七尺以上身材,三十左右年纪,潇洒似孤鹤出云,清高自冰心如玉。腹有万卷诗书,全不读那腐朽言语。胸藏六甲韬略,原自能活用比孙吴。便不佩龙泉,谈笑能取上将首,纵名标凌烟,长啸也做范子去。当年荆湖隐侠踪,最是人间奇丈夫。
  吴用见此人十分面熟,一时只想不起,身后花荣却早惊道:“原来是萧壮士,如何却来到这里?”急忙上前施礼相见了,回头却与吴用道:“这萧壮士,便是在荆南城里救过萧让,裴宣,金大坚三个哥哥的,十分好人品本事。” 吴用猛省,急上前施礼道:“请恕用眼慢,先生云鹤之踪,既来此地,必有教于用,请入帐中奉茶。”萧嘉穗笑道:“加亮先生风采不改,萧某果有紧急事来,自当奉告。”当下与甘茂也相见了。吴用请入帐坐定,萧嘉穗道:‘萧某此来,为受加亮先生自家兄弟时迁所托,转告紧急军情,请退左右。“吴用道:’此间都是我等自家心腹兄弟,先生直言不妨。” 萧嘉穗便:‘既如此,且听慢禀。“就将酆都城两路出军,史文恭自取隐龙山,池俊自来天门救应诸事说了,吴用等听得俱都大惊,吴用急离座,就向萧嘉穗深施一礼道:“先生又加大惠于我梁山,用感激难表,且受用此礼。” 萧嘉穗起身道:“加亮先生何必如此?既传讯已毕,萧某便自告辞。”吴用道:“先生千里奔波,只为我梁山之事,如何不歇息几日?就请后营用杯水酒。” 萧嘉穗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既已了,自当告辞。”吴用等苦留不住,便教左右道:“牵我坐骑来与萧先生做脚力,并取盘金子为先生行资。” 萧嘉穗笑道:“太白有诗云‘齐有倜傥生。 鲁连特高妙。 明月出海底。 一朝开光曜。 却秦振英声。 後世仰末照。 意轻千金赠。 顾向平原笑。 吾亦澹荡人。 拂衣可同调。’萧某虽不才,亦慕仲连之高行,此行为受托而已,不愿问酬,便与诸君别过。“与众人一礼,飘然自去。吴用等各自惊讶不止。正是:
  白云何曾世间住,又随高士远嚣尘。
  吴用等眼送萧嘉穗去了,各自赞叹,花荣道:“真仲连先生之俦也,我等皆在其下矣!“吴用道:”军情紧急,且议军事。“几个自回帐来商议,吴用道:“眼见史文恭效围魏救赵之计,先取隐龙山,欲倾我等根本之地,这城又非数日可破,只可回军去救隐龙山,待破灭了史文恭军马,再做计较。”花荣道:‘如此如何救李逵性命?况夺得封州城池,若再回军来取城时,也须以此城为根据,不可放弃。“吴用道:“城中狗官上下贪婪,我军去后,可别使兄弟送重金与周德威,教他暗中上下打点,必可保得李逵性命,此事不足虑。只是如贤弟所言,封州城池不可轻弃,将来再取天门,必以此为根据,我大军去了,贼军必然围城攻打,须有一员大将把守。今我军足当方面者,惟贤弟与甘将军尔,今前军少甘将军不得。故我欲请贤弟以精兵二千回守封州城,须苦守数月,自赖兄弟智勇,与邓飞石勇高陵等协力同心,不可将此城失了。”花荣笑道:‘哥哥但自放心,有小弟在,决保得封州城池!“吴用大喜,道:“我军退兵,卓正那厮能军,必然来追赶,便当设计再杀他一阵,教其丧胆亡魄,多丧精锐,如此便再围封州城池,也难得力,贤弟可先在军中,破了卓正再去。”花荣大喜,吴用又与甘茂道:“我军前以三伏破卓正,此番那厮必然提防,定以虚兵分数队追赶,却以精兵在最后,突袭我伏兵,今我欲以疑兵之计破之,甘将军以为如何?” 甘茂笑道:“军师之计,定然好计,必杀得卓正此后梦里也怕。“吴用也笑,因将计策说了,三个参详了,筹划的计全。吴用自升帐,将各处军马到夜里暗暗布置,却第二天天明,教三寨军马拔寨而走,却将攻城之具一火焚之,不与城中留下使用。
  却说城上人看见梁山军马拔寨而走,纷纷滚滚,又寨中火起,是退兵形状,急飞报与秦寿与卓正知道。秦寿大喜道:“必是救兵到了,将军可急选精兵追赶,就内外夹击,全歼贼人!”卓正笑道:“朝廷救兵,未必如此之快,我料朝中或有能者,必献计以精兵取其巢穴,效围魏救赵之法,所以贼人退军。吴用这厮诡计多端,必然暗中埋藏伏兵,我军若轻举妄动,必中其奸计。“秦寿不悦道:“将军莫非畏贼如虎不成?今贼大败我军,围我城池多日,若不乘此机会破贼,只恐朝廷震怒,必有处分。” 卓正笑道:“我非不追贼,须待机会是也,有计在此。“把计密与秦寿说了,秦寿喜道:”果然好计!“就教卓正自选精兵二万,前去准备。正是:
  各施计谋争输赢,须向沙场试高低。
且说吴用军行二日,却自将中军断后,每日止三十里,却不见卓正将兵追来,几个中军头领道:‘军师要防追兵,眼见得卓正全无动静,自是被俺梁山军杀的怕了,今隐龙山危急,不兼程而行,去救应宋江哥哥,却待何时?“因入帐来和吴用说知,吴用笑道:“明日再行一日,若依旧无追兵时,便兼程赶回梁山去。”依旧教如原先布置了行事。及明日又行,到中午时分,梁山军正行间,忽然后面尘头大起,断后游骑飞来报道:“天门军马无数赶来!”众人大惊,吴用笑道:“此前军之虚兵也。”便教王定六引军只顾奔走,尽弃行军辎重数百车与路,金银财帛,于路丢弃无数,天门军马追到,却是高煌韩寿二将军马,眼见得财帛满路,众军卒大喜,各自抢夺争取,再不成士伍,高煌、韩寿约束不住,一时大乱。吴用早登小山,看的清楚,便教举起红旗,只听一声炮响,杨雄、刘唐各引精兵二千杀出,王定六自领兵杀回,将天门军马围在核心,天门军马各取财货,谁有心抵敌?因此各自奔走,被梁山军马大刀阔斧,杀的逃死无路。高煌、韩寿却早得卓正吩咐,将前追赶的尽是老弱军卒,只要引梁山伏兵出来。二人见梁山伏兵杀出,便是完了军令,各引亲信军卒,就乱军中冲突而走。杨雄刘唐引军赶来,只听喊声大作,却是胡浚、费声、安辉、吉亮引天门二队五千军马杀到,就与杨雄刘唐厮杀,杨雄刘唐抵敌不住,就自败走,胡浚、费声等相视而笑道:“果不出总管所料,贼军尚有埋伏也。“就虚做追杀之势,却自分前后二队,追不数里,吴用在小山上望见,却教换起青旗,左右炮响,赵得胜丁朝兴各引兵杀出,就截天门军马之后,杨雄刘唐与王定六合军杀回。胡浚、费声冷笑,自将前队与杨雄等厮杀,安辉、吉亮、高煌、韩寿各领军就反杀梁山二路伏兵,因此几路军马纠缠,杀做一团。正厮杀间,赵得胜丁朝兴军后喊声大作,却是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将天门军马第三队赶到,就反把赵得胜丁朝兴军马围在核心。赵得胜丁朝兴大怒,各自引军冲突,却是众寡不敌,渐被围困。吴用却在小山上观看,见天门军马势大,自家军兵渐渐支持不住,只是微笑,便教再换黑旗,过不多时,却见两路军马冲到,各打“甘”、“花”旗号,却是前后两边军马数场大战,天门军马皆知甘茂花荣二人英勇,各自畏惧,此时见二人旗帜出现,不觉自相惊乱,翻天虎彭烈,赛恶来曹子乾急自整顿,急急回军,又将这两路军马截住,待寻来将厮杀时,却乱军中寻不见,因此只是一般混战。
  却说卓正将军马分作四队,自与吕义引一万精兵在最后,却遥见梁山军马三伏皆出,心中大喜,与吕义道:‘贼人计穷矣,甘茂花荣为贼人勇将,故吴用使作三伏以掩我军,今既出现。将军可引精兵尽力攻击,休使二贼走脱,便报杨思温将军之仇!“吕义听得,大喝如雷,就跃马挺戟,杀入梁山军马队中来,后面大队军马赶来,这两队梁山军马如何能支,被杀的星流雨散,四散奔逃。吕义耀武扬威,追杀败军,只撞不着甘茂花荣,心中也自疑惑,忽得小军报道:”山后又两路军突出,反杀奔卓总管后军去了!“吕义大惊,急骤马回来,当先早一员大将拦住去路,喝道:“匹夫留下首级!” 吕义看时,却是甘茂,两眼冒火,跃马便取甘茂,两将交马,战有十数合,不分胜负。却是花荣引军冲突,直取卓茂,却是卓茂早有防备,身边早伏下弓弩手,见花荣冲突来,便只教放箭,花荣引当先数十骑多被射死,花荣大怒,取弓箭在手,连射卓茂军中数员偏将下马,却当不得他箭雨,也只得回马,因此冲突不进。
  却说两军十数路军马混战,约有一个时辰,不分胜负,却是忽得天门军马来路,烈火冲天而起,后队飞骑来报:“梁山贼军数路,杀奔天门城去了!” 天门军马大乱,却是卓正镇定,喝道:‘此贼疑军之计也,贼军大队都在此间,不过以小队扰城放火,乱我军心尔,各军镇定!“只是喝教军马冲杀,只是诸军慌乱,反是梁山军马气盛,踊跃杀来。因此渐渐不能支持。卓正正心惊间,忽地后面一骑如飞,直入中军,作天门衙中使臣打扮,就飞报卓正道:“城中梁山贼人作乱,接应梁山贼人入城去了!秦知州教大人急速回军保城!“卓正闻得,手足无措,左右闻得,各自便走,因此天门军马大乱,大败而走,却是诸处军马都被梁山军马裹定,挣扎不出,诸将各无战心,都不顾军,各自突围而走,因此天门军马降者极多,诸将中安辉被杨雄砍死,韩寿死于乱军之中,正是大败亏输。眼见得:
  旗帜衣甲满道路,金鼓刀枪尽抛光。
  卓正与诸将忙忙如漏网之鱼,急急似丧家之狗,只是舍命奔走,正走间,三路军冲突而来,左是马劲,中是天子山,右是罗士奇,又大杀一阵,卓正得诸将拥护,拼命突围去了,高煌堕后,被马劲活捉,并擒杀的败军甚多。三将大喜,欲追杀时,却见自家军后路火也起,各自惊疑,不敢追杀,急回军来。于路逢来吴用差来小校,就教三人回军,原来天门州军属下博州兵马使安瓴、和州兵马使寻云各领三千军马来援天门,于路得卓正号令,就教二将乘天门州追兵赶杀梁山伏兵之时,就抄截梁山后军,放火为号,好令梁山军心。二人依令进兵,与张横张顺李忠周通对阵,也依令乱放起火来,谁知这把火却晚了半个时辰,已方军马早自大败,二人却不知,犹自与张横张顺等混战,却是吴用闻报,又见已方军马已自大胜,就教杨雄刘唐引军接应后军,反抄在二人军后,反将二将围住,因此前后夹击,安瓴被张横杀死,寻云被李忠一枪搠着,乱马踏死,其余军士见不是头路,都大半归降。因此梁山军马两处全胜,却也胜的甚险,若是这把火先起时,却自先乱了梁山军心,堪叹卓正好个计算,只因一着之差,此番又败于吴用之手,正是:
  庞涓空有孙膑恨,周郎偏遇诸葛强。几番妙策空安排,却见自家先败亡!
  却说卓正于诸将退走的三十余里,不见梁山军马追来,方自安心,于路收拾的败残军马五千余人,又见诸将多自带伤,心中惭恨,只是默默不语,却记着天门城池危急,引军急急回来。及连夜赶到天门城下,目瞪口呆,依旧是自家城子,哪里有梁山军马?卓正急问时,方知是正午时一队梁山游骑赶到城下,就城下空处堆积柴草放起火来,城中不知贼人底细,因此不敢出战,贼人放得几把火,发声喊,便自去了。卓正呆了半晌,却见秦知州早来城上,无奈且进城来。秦寿已听得卓正又复大败而回,脸色铁青,卓正自跪了请罪,却说起秦知州差人催自家回军时,秦寿怒道:“卓总管如何这般颠倒?你自在前军厮杀,我自保守城池,却是城子好好的,我差人催你回军做甚?若说是我派的,那使臣何在?” 卓正看左右时,哪见那人踪影?方知是中了贼人之计,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向后便倒,正是:
  几番对局才不如,恨怒滋味独自知。
  当下秦知州也惊,急教人将卓正救起,却是气怒攻心,昏迷难醒,急叫人送卓正回家养病,一面将城中军马且自家管领,就收拾败残军马,催请救兵不提。看官你道如何?却是吴用预先安排杨炎,就领数百军士预先伏在城左近,等数十里旗号传来,就抢出来在城外空地放火,又伏下天子山等三枝军马,于天门军马来路路放火,因此乱了其军心。吴用又教杨炎选员随自家久的伶俐心腹小校,就假扮天门使臣,一色公人打扮,假传口信赚了卓正,便是卓正再精细,乱军中哪里得来分辩?自中计倾了军马,这便是吴用与花荣、甘茂商量的计策,不由得卓正不吃这条计,因此上梁山军马全胜,便见此计端地妙处。
却说梁山军马大胜,吴用收住军马,检点时杀死天门军马无数,归降生擒者万余,吴用却教将这生擒俘获的军士尽数释放,并不编入军中,众头领惊讶问时,吴用道:“败军兵气不扬,况多是此本地土民,若编入军中,我军急回救隐龙山时,千里迢迢,此辈必沿路逃亡,反损我自家军马士气,不如放之,反可扬我军仁义之名。”刘唐道:“军师哥哥上次不也编了许多败军,这次却如何放他?”吴用道:“此时与彼,时势不同也,那时我军连次大胜,兵气如虹,收数千降兵,可助我军兵势。而今千里回师,卷甲急趋,务求士伍整肃,不与敌有可乘之暇,所以不编此败军也,此甘将军之议也。”诸头领方自恍然,尽皆心服。吴用便
  教花荣引精兵二千,即赶往封州城去,同邓飞等共守。自将梁山军马依旧分作三军,每军只间隔十里,中间教流星飞骑来回联络,十分严密,方教三军起行,又多遣流星快马,于路打探史文恭与池俊二路军马消息。
  却说军马于路行有十余日,吴用接探报说池俊军马三万,已入天门州境,为闻得天门军马迭次大败,梁山军马却自解围退军,因此不敢向前,只把军马半路屯住,数日不见行动。吴用冷笑道:“秦广王任用这等鼠辈,安得不误军事?我本想再设计杀他一阵,好教花贤弟守封州少费些手脚,既是此等无能之徒统军时,却不须再虑他。”又打听得天门城中卓正发病不起,城中一日无故数惊,因此吴用心下再无顾虑,只忧隐龙山一路消息,只是次第无有探马回报,因此心下好生忧闷,只是此时花荣不在,却无第二个人说得,只是自家肚里百般思量。
  却是军马又行数日,看看近得罗海州境,甘茂于路催趱前军前进,忽闻得前面军卒飞报,道前路撞见自家梁山一员头领,却自带的重伤。甘茂大惊,急赶来前路看时,却是焦挺,浑身血迹,半昏半醒,见了甘茂,便叫道:“甘将军,宋江哥哥危急!可速教军师去救!”甘茂急问详情时,焦挺却是不语,细看时方知又自昏去。甘茂无奈,只得急教将太平车子一辆,载了焦挺,自己押着,就赶往中军来,一面教心腹小校先飞骑去报与吴用知道,却叫马劲等屯住前军人马。行不十里,早撞见吴用中军,吴用与几个头领早赶上前来,见了焦挺模样,各自惊急,吴用就教王定六与焦挺调治,原自中了三刀二箭,流血甚多。过得约一个时辰,焦挺悠悠醒转,见了吴用等六七个头领围在面前,呆了一呆,道:“军师哥哥,我可是在做梦么?” 吴用道:便来抢“却不是梦,今我从天门城回军到此,你可将隐龙山上情形说来,宋江哥哥如何?” 焦挺道:“便是军师哥哥起兵去后,宋江哥哥与我等兄弟同守山寨,几次闻得军师哥哥大破天门军马消息,宋哥哥十分欣喜。却是大半月前,时迁自酆都城赶将回来,报说秦广王命史文恭那厮为帅,领大军来攻隐龙山,副将却是曾家五虎那些贼厮鸟。宋江哥哥因此布置众兄弟好生把守。谁知时迁回来那日夜里,史文恭那厮竟引了五千轻骑,就赶到俺隐龙山关下偷袭。却是军师发兵去后不久,一个贼厮鸟汉子唤作雷剑的,领了几百小喽罗来投俺大寨,自称劫了官家银纲,被官家追捕的紧,又慕俺山寨大义,因此来投,将白银万两为投献之礼。宋江哥哥见他识些武艺,说话也爽直,便将这些厮鸟收了,教其去与杜千宋万哥哥同守头关。谁知这厮却是史文恭这贼暗差来的内奸,便史文恭这厮打关时,反杀俺关里将士,内应外合,反将俺头关破了,杜千宋万两个猝不及防,都吃他们擒捉了,史文恭这厮乘势来夺俺二关,却是解珍解宝兄弟两个警觉,仗得地势险要,又得三关上俺与时迁接应,因此初上来当住了。史文恭这厮身上却着了宝甲,刀箭不能透入,自领人爬上关来夺,被俺四个死并,无奈他那盔甲除了眼睛,都遮护住了,便千万人刀枪齐下不能伤他,因此解珍又吃他伤了,俺几个见势不好,只得退到三关上去。这厮兀自赶来,亏得三关上设了火炮,时迁赶头里去放起来,就将那厮军兵打死无数,那厮吃一惊,才不敢再来赶,因此那夜里只吃他夺了两关。宋江哥哥知道了,便和朱贵蒋敬,便是石秀兄弟也好了些,都拼了命赶来关上助守。那厮见俺关上把守严密了,自家只带得数千轻骑,又怕俺火炮,因此不敢向上攻关,因此两下里相持,过得几日,那曾家五虎带得军马赶到,那厮胆气壮了,便引军来攻关,前后数日夜里,关内外血肉相薄,杀死他数千军马,那厮见强攻不得,方自收军。宋江哥哥领众兄弟日夜苦守,情势极是危急,几次派人从水里度过去要送信与军师哥哥,教回军来保守山寨。谁知那厮奸刁,沿湖都暗伏下军马,去送信的人都吃擒杀了,因此消息不能透出。宋江哥哥度日如年,无奈只得教俺领了五十个精锐弟兄,暗夜里从湖里大宽远绕过去登岸,谁知依旧中了他埋伏,数百军马前后围来,小弟拼命杀死他偏将,独自冲得出来,却是跟着的一个不见了,想是都吃围住杀了。却万幸见得军师哥哥,今山上情形危急到二十分,军师哥哥早早救应!”却是焦挺挣扎着说完,复又昏去,吴用急教王定六与焦挺调治。便自出来,传令教三军大小头领都来商议,待众人聚齐,便将焦挺报来情形都说了,众人听得大怒,大半都愤怒到十二分,喝骂声雷般响,齐请吴用即时发军去救应。甘茂道:“闻军师说此贼好武艺,又如此奸刁,甘某不才,愿当头阵,就会他一会!“却是杨雄刘唐几个自寻思道:“我们自是梁山旧兄弟,遇得这般事,反被他当先,义气颜面何在?‘“都叫起来道:“军师哥哥可速发兵,兄弟们就拼了性命,也要杀得此贼!相救宋江哥哥!” 赵得胜丁朝兴心想:“我们新来,如何不于此时见些功劳?”也叫道:“请军师下令,愿誓死向前!”吴用冷笑道:‘这贼始终是阴世阳间,要和俺们兄弟做个死对头的,岂能放过了此贼?只是我军远来疲惫,虽有愤怒之心,不可即便交锋。今这厮既偷袭破了我二关,军马必大半都屯在山下,另分散些军马在湖边断我山寨消息交通,今我之意,却可先遣军马,就将他这湖边的军马扫荡了,大军就靠湖边扎住,一来挫折了那厮的锐气,二来和山寨气息相通,免教宋江哥哥忧急。张横张顺兄弟可就统领山寨水军,来回湖上穿梭,传送山寨消息,如此我军与山寨一体,三来教那厮腹背受敌,如何敢再攻我山寨?我且休养士卒,就慢慢厮杀破他,“众人齐道:”军师好计。“吴用便布置了,教众头领如此如此,众人摩拳擦掌,各带愤怒之心,即引军马密地去了,正是:
  千番愤怒从心起,万般恨意待厮杀。
  


作者:诗词天下无双 回复日期:2004-9-29 17:11:12    
  且说史文恭为断隐龙山消息,将军马分布湖边,却被焦挺拼命突出,将消息传与吴用。吴用冷笑,便分遣头领,引军先来扫荡他这湖边军马。却教刘唐杨雄赵得胜丁朝兴各引二千步军,就各趁黑夜分路进兵,到得天明时离湖边十里之地,就看凡是林子长草密处,但能藏兵去处的,不管好歹,就先放起火来,恰是史文恭教十数员偏裨将校,将五千军马分做十数队,就分藏在这些地方,截杀梁山好汉供应消息,却也是十分得手,哪想吴用使出这条计来,凡是这等去处都叫放火,这些军马将校被烈火逼将来,如何再立脚藏的住?乱遭遭都窜滚出来,在无火空处乱跑,却被这四路梁山军马大刀阔斧杀将来。赶的走投无路,聪明的跪地求饶,痴迷的但顽抗的,都吃杀了,便最乖觉的又离自家营近的,就烈火空隙里钻出来,欲逃回自家军营里时,却是苦也,早有两路铁骑横截来,左边马劲,右边罗士奇,都乱赶回火里去,但不愿的都吃践踏了,只不要活的。那五千军马火里焦烂的十之三四,吃杀的又十之三四,但把来生擒的不过十之一二。
  却说史文恭军中,也得知消息了,急使曾涂和苏定两个,引五千军马杀来接应,却是赶不过七八里地,早一声炮响,早一彪军马杀出,当先一员大将,正是甘茂,喝道:“无耻贼子,待走到哪里去?” 曾涂大怒,喝道:‘正要来杀你这些贼寇!“两个忿怒,就征尘里交马,正是四条臂膀纵横,八只马蹄乱踏,就斗到三十余合,曾涂力怯,料敌甘茂不过,回马就走,甘茂赶来,曾凃却自有心,就挂上枪,暗取出弓箭,忽地反身一箭射来,却是甘茂眼明手快,就一把把那箭绰在手里,喝道:“贼子暗算,焉能害人?”曾凃大怒,回马来战,又斗七八合,终是心虚力怯,看看复要走时,早被甘茂一条枪,神出鬼没把来裹住,哪里脱地身?苏定见不是路,急纵马上来夹攻,甘茂冷笑,就一条枪使发了,如风雨般骤急,饶是曾涂和苏定两个,占不得半点便宜,两个又怒又惊,心里却只是叫苦:“贼人从哪里冒出这员将来,好生厉害!‘正没分解间,只听得自家军马后路喊声大起,却是天子山引一队铁骑,冲将进来,手挥五十七斤大斧,遇人杀人,遇马斩马,走不及的,人马皆碎,因此将曾涂后军搅动,曾涂和苏定如何当的住这两面夹攻?大败而走,甘茂和天子山合军于路赶杀,斩获极多,直赶过五七里地,见他军营里又有接应军马赶出来,方自收头自回。曾涂和苏定已是破胆,哪里敢追来?只得也收军回去,却来告诉史文恭,一起商议。
  且说吴用大队军马也到了,就会了诸路军马,扎下营寨,就查点时,杀得史文恭军马三千有余,生擒活捉的千余。吴用冷笑,就教将这千余人,但是偏裨将校双耳尽割去了,军士都割了左耳,脸上都刺上“誓杀史贼“字样,才教都放回史文恭军中,教将封书信送与史文恭。这千余个残兵败将抱头鼠窜,奔回营来,将书信转交与史文恭。史文恭就教文书拆信读道:“檄告史贼文恭:
  尔也无恙?心肝无恙否?肠胃无恙否?肺腑无恙否?昔也与君别于梁山之上,其时也,白衣如雪,缟素遍野,千万人临于前,争磨刃向君,争欲开君肺腑,观君肠胃,视君心胸,观君肝胆,欣欣然以为复我晁天王之大仇,雪我梁山之大恨,而以君裸身为牺牲,甚盛典也!而以杯酒酌于晁天王灵前,告曰:“敌克矣,仇复矣,事光大矣!”而众罗拜相贺,以为比后唐庄宗以三矢克敌,还告于宗庙,其烈犹过也!而君方作惨嚎以助众人之乐,开肺腑以光众人之目,更献心肝以荐表君意之诚,何其高风慷慨也!而与君相别,咸伤君之自此尸身猪狗之不齿,声名之遗臭万古也,莫不悲哀,仰首向天而大笑也!而君魂魄为鬼雄,拔萃于阴世,复知日暮途穷,故复倒行逆施,将百战必百败之卒,合蚁聚蜂扰之众,复来贼我山寨,扬噪声于道路,传败讯而乐旅人,何其自甘羞耻而欲娱众人之乐也?而用旋目向众而叹曰:“将有大乐也!史君再临,必有大胜事以乐我等众也!宜开目以观之,洗耳以听之,不亦乐乎?“而众皆大欣然,各洗杯盘,先习歌呼,欲争见君将自开心胸,献肝胆之盛会也!用也渴想已极,其待若狂,君也高风雅致,自当必成用与众人之高兴也!其言也陋,不足佐将军之高兴,惟愿君善自保心肝,待来日之盛会也!临檄高兴涕零,不知所云,惟愿对君之心肝下酒也!”
  篇末却书“史贼心肝旧识良友梁山军师吴用”字样。史文恭听得,怒发如狂,就抽剑出,一剑将这文书挥为两段,复不解恨,教将这放回的千余军卒将校,尽数斩首,不留一个。此时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与苏定尽在帐中,听得此信,无不怒发,咬牙切齿,都大骂梁山贼人不止,要即时点军去于吴用一众贼人厮杀。反是史文恭怒了一阵,自冷笑道:‘吴用此贼诡计极多,写此书信,无非为激我之怒,好中他之诡计尔!我今日偏不出军,就明日与他见阵,将这些贼子碎尸万段!“曾涂道:“师父果然高见,今日贼军方自得胜,气势方盛,师傅又满怀怒气,出战必然不利,且教军士饱餐战饭,养精蓄锐,明日一阵将这些贼子杀个片甲不留,将吴用这长舌贼碎尸万段!” 曾密、曾索等齐声称是,史文恭便教众人各自回去准备,明日与梁山贼寇决战不提。各人自去,史文恭这一夜里却只是咬牙切齿,深恨吴用不止。
  第二日清早,史文恭教曾密、曾索把住后军,多备弓弩,防隐龙山关上梁山好汉冲突,自与曾涂、曾魁、曾升、苏定引一万军马,直到吴用寨前二里之地,列成阵势,就擂鼓催吴用军马对阵。吴用却早料定了,半日犹不放军马出来,只激得曾涂、曾魁、曾升、苏定七心火发,三神暴跳,只教小卒将粗言秽语到吴用营前毁骂,却是梁山军马早得了吴用嘱咐,只是一起将那书信中言语颠倒来念,各自大笑,愈发激得史文恭等愤怒,只是史文恭老辣,见梁山营寨布得铁桶一般,因此不敢挥军向前攻寨,只得强按怒气,直整顿军马,待梁山贼军出来厮杀。
  却是寨中吴用早起了敌台,就自于台上,看史文恭军马动静,直到午后,见史文恭军马多已疲惫,各有饥累之相,方自号令,一声炮响,梁山军马开了寨门,就直冲史文恭军马,
  当先的都是具装铁骑,甘茂、天子山、马劲,罗士奇各自当先,直杀入史文恭军马队里来,
  后面却是一色团牌衮刀手,赵得胜丁朝兴管领,就分左右裹史文恭军马阵脚,正是养精蓄锐已久,大刀阔斧,勇不可挡,史文恭军马于烈日下列阵半日,又未得饮食,各已疲惫,如何挡得?被梁山军马一冲,阵势早乱,曾涂、曾魁、曾升、苏定虽各自鼓勇,引军强向前厮杀时,争奈军势崩坏,只得也随军奔走,却是史文恭骑那匹千里九花斑,披那万刃乌云铠,就凭怒气,反自杀入梁山阵里来,神枪到处,梁山甲骑纷纷落马,无人可挡,却是马劲先撞着,便与史文恭交锋,斗有十余合,史文恭卖个破绽,放马劲一刀砍去肩甲上,马劲方喜时,谁知刀不能砍进,方自大惊,早被史文恭一枪搠下马去,史文恭方欲再加一枪,便送了马劲性命,早听得一声大喝:“休伤吾家兄弟!“史文恭见时,见一将银甲白袍,威风凛凛,就挺枪来战自己,冷笑便自相迎,这员将却是甘茂,见史文恭与马劲大战,放心不下,自在侧观阵,见史文恭使诡计赚了马劲,心中忿怒,急上前与史文恭厮杀,正是两个强将相并,怎见得输赢?就见:
  这个似万里乌云盖地,要夺乾坤彻底黑,那个如一轮皓月当空,只使万国尽清明。这个似天王临世,使枪搠得地门开,那个本哪吒再生,摇柄搅开万海动。这个虎吞羊势来,偏逢狻过,那个雕扑兔翼展,奈与鹏逢。正是好汉逢敌手,恰是英雄对恶煞。
  两个堪堪战到五十合上,却是甘茂渐渐弱了,看官你道为何?甘茂本事不低于史文恭,只碍史文恭仗了宝甲,只将枪暴风骤雨般搠进来,甘茂却见了马劲吃亏,心里有数,故只是招架,因此上渐渐落下风头。史文恭使几番计,弄几个破绽,见甘茂全不上当,心里也自惊,因此枪法越来的凶狠,只盼将甘茂一枪搠死便罢,争奈却一时觅不得甘茂破绽,只得越发将枪法紧了。正斗到分涧里,只听得喊声,却是吴用见了,恐甘茂吃亏,教杨雄刘唐就引一队团牌衮刀手,中间夹着钩镰枪手,就团团来围裹史文恭。史文恭见了,脸色大变,不敢再厮杀,就卖了破绽,撇了甘茂,就身后梁山马军队里冲突去了,众马军围困不住,终被史文恭破围而出,只是这阵史文恭军马大败,折了三千有余,曾涂、曾魁、曾升、苏定各自奔逃回营,正是:
  纵仗宝甲能冲阵,无奈三军沙场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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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梁山军马大胜,史文恭诸人俱奔走回营。,吴用却见史文恭厉害,伤了马劲,深恐众人再被中伤,因此不教尽情追杀,赶杀的数里,便教鸣金,收回赶杀军马。一面自来看马劲伤势,见被史文恭一枪刺入左肋,幸得重甲防护,因此虽然伤重,却保得性命,便急教送寨中,吩咐王定六好生调治。自来与众头领商议,罗士奇怒道:“好汉上阵,一刀一枪,决个生死!姓史的这厮却只仗着那甲,如何配算好汉?若拿的这厮来时,千刀万剐!”吴用道:‘这厮只是阴毒,当年便以诡计赚了我梁山军马,毒箭射死晁天王,因此与我梁山结下血海般冤仇,只是这厮极好武艺,如今不知何处得这宝甲好马,更是如虎添翼,方才厮杀我仔细看了,甘将军武艺不输于他,奈何这厮只仗着这甲横冲直撞,不识羞耻,故教步军上前,这厮方怯了走了,如今虽赢他两阵,这厮必定守营不出,各处再催调援军。却是已被他破了隐龙山上头关二关,倘若山上稍有疏虞,大事去矣。今我之见,可一面分拨我军中头领从水路去山上,就助守护三关,一面就筹备法子,破了他这甲,方可拿得这贼,覆他这军马。“甘茂道:“我猜军师必有计破他军马了,只是愁拿不得这贼。我却想起件事来,若能时,教这厮再依仗这甲不得。”吴用大喜,只听甘茂道:“当年末将在酆都城时,闻得武库里收着几样宝贝,一样唤作昆仑刀,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砍金切玉,如批水腐,最是锋利,凭你什么莫邪干将,湛卢鱼肠,比不得半分;一样唤做万刃乌云铠,但披了虽中千刀万箭,不得丝毫透入,最是奇怪,因又作纯黑之色,和乌云相似,故唤作万刃乌云铠,和别的几样都传是上古时黄帝战蚩尤,蚩尤所使的神兵,后来黄帝杀了蚩尤,因将这些神兵分镇天地人三界,却是阴世分得七件,都收在武库之中,乃镇库之重宝,如今数千年来,更再无一人得见,便末将也只闻得传说。却是末将与这厮交手时,见他身上那甲的形状和传说中的这万刃乌云铠一般无二,又丝毫不惧刀箭,因此才猜这厮身上着的便是这甲,谅这厮如何能得着这等重宝,必是秦广王赐于他的了,教来与我军为难。” 吴用等听甘茂解说这甲的来历,方自恍然,吴用皱眉道:“既是这等上古神兵,如何能伤的这厮?怪不得这厮横行!却是如何破法?” 甘茂道:“军师莫忧,便是这七大神兵,这万刃乌云铠只列在第五,那昆仑刀却列在第三,既排名在这甲之前,必有它之道理,昔古人自夸其矛盾,以其矛试其盾,则其人语塞矣,今甘茂想来,要破这万刃乌云铠,必得那昆仑刀方可,只是那武库戒备森严之至,更有无数机关,非人力可以偷入,因此想想也只皱眉。”吴用道:“听来果是艰难,只是事须在人为。这伙兄弟中自有高手,鼓上蚤时迁便是,昔时东京城盗甲,做的极出色。如今虽是艰难,也只得教他再走一遭,就盗这昆仑刀来。“甘茂喜道:“如取得这刀,斩杀史贼,有如反掌!” 吴用道:“只是如今时迁兄弟在隐龙山上帮助守关,那里他却用非所长,事不宜迟,今夜就教几个兄弟上山,替他过来,再教个精细兄弟帮他,去酆都城做此一桩大事。“却正商议间,只听得后军管军小校来报道:“今有七八个男女,领一千余人到来,本要厮杀,他们却道是和军师一般的梁山兄弟,因见我军旗号,所以赶来见军师,只是后军诸头领俱在此议事,识别不得,因此权叫他们在寨外一箭之地扎住,小的却先飞马来报知。”帐中梁山旧日头领一齐大喜,吴用喜道:“可问了名字?”那小校道:“便是都问过了,一个唤做锦毛虎燕顺,一个唤作白面郎君郑天寿,一个唤作矮脚虎王英,和其中一员女将唤做一丈青扈三娘的,却是夫妇。另两个一般的也是夫妇,却唤做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 吴用喜道:“正是自家兄弟!如何此时他们却寻了来?正是天助我们!“便请甘茂且主持寨中军事,自却和一并梁山旧家兄弟上马就奔后军来。却见那几个梁山好汉领了人马,恰在那里不耐烦等,却两下里见得,各自欢喜不胜,吴用即请这几个入寨,就教大摆筵席,众兄弟一起欢宴,燕顺笑道:“这回却不止我们这几个兄弟,尚有两个,一发见了,好教军师欢喜。”吴用等惊奇时,早见军中又走出两个人来,却是摸着天杜千和云里金刚宋万,吴用等先呆住,方是大喜,吴用道:“两位兄弟被史文恭那厮捉去,用等日夜忧心,筹思相救之法,只是如何两位兄弟反能脱了难,和燕顺诸位兄弟做一道?”燕顺呵呵笑道:“便是史文恭捉得杜宋两位哥哥,要炫耀他自家功劳,因造两辆囚车,将两个哥哥装了,差一员偏将领三百军兵送往酆都城去,却被我们来时路上撞见,因杀了那偏将与兵马,救得两个哥哥。” 吴用等大喜,便都入寨来欢宴,喧呼饮酒,简说各人来这阴间诸般事务,燕顺笑道:“眼见得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一般开的黑店,我们也只依旧打家劫舍。聚得这些孩儿们胡弄,哪里似宋江哥哥和军师又做的这般翻江倒海事业,成的大气候!只是那边偏僻,听不真切,只知这隐龙山上又聚得大伙, 酆都城累次使军马收捕不得,我们几个好生羡慕,哪里知是两位哥哥在此主持?若早知是,早来相聚了!” 吴用喜道:‘我梁山兄弟义气如浑金璞玉,天下闻名,都是心肠这般火热的,所以如念珠子相牵,个个相连,再少一个不得。今几位兄弟既到此,必远来乏了,可今夜就坐船山寨里去,和宋江哥哥等相见,教他也得欢喜。今更自家兄弟,也将军事和几位就说知,如今那边山寨里被史文恭占得两关,三关上也紧急,须得头领把守。今杜千和宋万两位兄弟一般的可助守三关,你们这几位兄弟中,张青和孙二娘夫妇和郑天寿兄弟也就可在山寨关上助守,燕顺兄弟和王英扈三娘夫妇,可就坐船回来,这边与史文恭、曾家兄弟对阵,也须人手来厮杀。“几个忙都答应了,吴用待宴席完了,恰先派的去隐龙山上报音信的张顺早回来,就和朱贵领数百水军,驾几十条船过湖来,因和燕顺等相见了,又见得杜千宋万两个脱险回来,俱欢喜不胜。吴用便教张顺张横引水军就渡几个过湖上山寨去与宋江诸头领相见,所领来的一千余人,教燕顺领一半去,却留一半精锐的在这里厮杀,又教回来时就暗暗取时迁来,有极机密的事与他做,只教和几个头领说知,要防山寨还有史文恭差下奸细做内应的,免使走露消息。张顺答应了,吴用自送这几个到湖边,看坐船去了,方回来不提。
且说宋江自被史文恭偷袭山寨,情势十分危急,赖关上火炮和众头领死力,勉强守住三关,此后两下对峙,却是山寨被困局面,宋江整日如坐针毡,十分愁闷,蒋敬劝道:“可速派人送信与吴用军师,就调大军回来,先对付了史贼这支军马再说。” 宋江道:“军师将强兵猛将都带去打天门城子,救那搅事的黑厮,便是山寨空虚,原想仗着三关坚固,也自安稳。谁想史文恭这贼又如此阴毒,暗伏下内奸,破了两关,拿去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弄的眼前形势危若累卵,若不是军师回兵,如何能解了眼前之危?”便依蒋敬之议,派人从湖上绕出去送信,谁知史文恭却沿湖岸暗伏下兵马,因此送信人屡次吃杀拿了,宋江逼的无奈,只得教焦挺自带人去。却是焦挺去后,宋江愈发愁闷,寝食难安,蒋敬劝道:“哥哥休要如此,焦挺忠勇,此去必能消息透出,吴用哥哥早晚必将大军赶将回来,解了山寨围困。“宋江道:“便是眼前山寨守的住时,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被史贼捉去,谁知性命如何?况军师引军去了一月有余,虽然连有胜讯报来,那黑厮终也下在死牢里受苦,如何能救得他出来?不由得我不愁闷。” 蒋敬叹道:“哥哥念着兄弟们性命,原是哥哥待兄弟们的情义,只是哥哥是山寨之主,兄弟们眼睛都看着哥哥,若哥哥这般时,兄弟们岂不更闷?望哥哥作起精神,且理眼前事务。“宋江道:“贤弟说的是。”因强打精神,就自关前每日巡视,慰问军士,因此寨中人气稍奋,却是过不两日,早有张顺从水路上来,就报道:“军师哥哥已提大军回来,就已破灭了那厮在湖岸上伏的军马,擒杀数千,已自沿湖扎下寨子,早晚和史文恭那厮厮杀,解山寨之围,因怕哥哥愁闷,军师就差小弟飞急来说消息。”宋江大喜,教将消息遍传与山寨人众,寨中登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宋江道:“军师如何回来的如此快法?我只道再快时也须得再一月光景,因此担心。” 张顺道:“便是萧嘉穗那奇人送消息到军中,军师哥哥将伏兵大败天门追杀军马一阵,便提军急急赶回,路上撞见焦挺,因此得知寨中消息。”宋江道:“便是军师如何说?”张顺道:“便是军师教传话与哥哥,但牢牢守住关,史文恭这厮必然进退不得,军师哥哥自会调军截这厮二三万军马的粮道,就将这厮困死在俺山寨下,就除了这对头。另教俺与张横哥哥就领山寨水军于湖上日夜巡哨,一来通山上下消息,二来就反截防断绝这贼水上的消息往来。“宋江大喜,就教张顺与朱贵领数百水军去吴用寨中听命,却是过不一日,张顺朱贵又送燕顺等人上山,就报前军大胜消息。宋江先得水寨报知,大喜,就亲来水寨迎接燕顺这几个,见面先拜将下去,眼中先落下泪来,燕顺等都惊,忙都跪地道:“哥哥何以如此?‘宋江流泪道:“天使宋江再见着各位兄弟,又见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两个无恙回来,不由得俺宋江不喜!如何不流下泪来?因谢上天眷顾俺兄弟们。” 燕顺等见宋江如此,也大半流泪道:“哥哥待兄弟们真个情深义厚!”宋江拭泪笑道:“本是兄弟们这般重会欢乐,如何教俺引得你们如此?来,来,且同上大寨去饮酒。”因叫大吹大擂,就接这几个上山去,又传信与三关头领得知,教分两班来与新上山兄弟相见。当下石秀蒋敬先回来,却是戴宗闻得也喜,也教人扶了来相见,燕顺等见了大惊,道:“戴院长哥哥的腿如何这般了?”宋江恨怒道:“便是秦广王这奸贼立誓要与俺梁山兄弟们做个对头,百般逼害,先害了戴宗兄弟,又拿下李逵在天门城里折磨受苦,真真教人忍耐不得!”戴宗就把秦广王如何向死里折磨自己和几个说了,道:“全凭公明哥哥义气,又得石秀时迁刘唐焦挺等一众兄弟义气,就死命劫牢抢出我这条性命来,不然只怕骨头都已烂在那牢里!”听得燕顺几个咬碎钢牙,迸破铁齿,一个个叫道:‘早晚杀上酆都城,拿着这昏君,千刀碎剐!“戴宗又道:“幸得花荣杨雄和蒋敬兄弟上逐天山去,与我从神医云中老人求得药来,我每日使用,喜他果是神仙手段,今我这腿上伤势却渐渐看好,现每日里已能拄了拐,教两个小厮扶着,就能下地出来晒得几刻太阳,若得是大好,只怕须得再过数月。”那几个听得都大喜,道:“哥哥是神行太保,上天如何能将哥哥这两条腿废了?必然过些日子又见哥哥天南地北的到处走动。”众人听了大笑,便且上厅来欢喜饮酒,戴宗饮不得酒,宋江教在旁设个床,教他躺卧了,且随意用些素菜,就和众兄弟一起说话欢喜,石秀蒋敬过得一刻去了,又换解宝时迁回来,又是一阵别样热闹。且说用过筵席,张顺自暗暗把吴用将这几个的调拨与宋江说了,宋江笑道:“便是如此最好。”当下依议便叫张青和孙二娘和郑天寿并杜千宋万同去三关上助守,却另替出时迁来别用,只说要他去前军走报消息。张顺就夜里自暗和时迁说知,教他带了一应随用物事,做寻常小军打扮,就乘夜夹在水军里下山坐船过湖到吴用军前来。这边宋江和蒋敬商议,自将这几个头领分做两班,解宝蒋敬张青孙二娘值第一班,石秀郑天寿杜千宋万值第二班,日夜轮换,军士也随头领分作两班,使俱得休息,一面修补关墙,增设强弓劲弩,多备灰瓶炮石,金汁诸物,因此将这关守得铁桶一般,宋江自居中提调,安神闲气,再非先前光景。
  却说时迁暗来吴用军中,吴用大喜,就教只请甘茂来,在帐中计议这盗刀的事,时迁听得甘茂说得,思量片刻道:“非是小弟夸口,别的事原非小弟所长,这等事小弟却喜做,既是军师哥哥看重,愿就酆都城里走一遭,见机而做,好歹要取这把刀回来。” 吴用笑道:“莫说鸡鸣狗盗徒,亦向函关脱孟尝,况是兄弟这等的高明身手,必然成功,只是甘将军说那武库有无数机关,兄弟自当小心,这里我再教杨雄兄弟助你,同去酆都城走一遭,就接应缓急。”时迁喜道:“最好!最好!只是我又想起来,武库里必然有无数器械,怕进去了也不好分辩,就请甘将军画出这刀的样来,小弟自记熟后烧了,免的就到时错拿了,耽误了大事。” 甘茂笑道:“兄弟果然精细,那把刀锋利无比自是不晓说了,却是传说里蚩尤以此刀诛杀过青龙白虎,因此刀柄青色,作龙头样式,若是此刀见血,刀锋上就透出白纹来,如白虎之形,舞动时自隐隐有龙啸虎吟之声,再也假冒不得。”时迁惊讶道:“这刀如此厉害?” 甘茂笑道:“所以说是上古神兵,时兄弟须小心,若是验纹之后,须得立时将刀入了鞘子,不可把弄,使那刀啸鸣起来。“时迁肃然道:‘俺自紧记了。”吴用又道:“兄弟若到酆都城寻不得头绪,可请萧嘉穗指点,此人高明之士,必有主张。” 时迁记下,吴用道:’军情火急,兄弟休嫌劳顿,今晚便可去。“时迁领命,吴用便传杨雄来,说了诸事,与两个一包金银,两匹好马,以为干事之用,这两个星夜起程,自出营投酆都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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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史文恭军马大败,回至营中,急聚曾家兄弟与苏定等人来商议。曾涂道:“眼见贼将并无一个是元帅敌手,只不过那吴用诡计多端,所以我军屡屡失利,倘能除得此贼,梁山贼寇再不足惧。”曾升道:‘这厮只是个书生,并不上阵厮杀,身在数万大军之中,如何能除的他?此话休论。却是这贼深通兵法,今屯大军于湖边,使我腹背受敌,倘这厮更出诡计,以奇兵断我粮道,却是堪虑。“史文恭惊道:“此言正是,只是如今连败,却再分不出军马护粮,为之奈何?”曾升道:“元帅怎忘了邓泰?此人自某弟来阴间,深为相交,极有谋略,不在吴用之下,现隐居六百里外的藏兵谷中,自号阴世鬼谷。前策划以雷天虎化名雷剑,投入隐龙山贼人寨中,里应外合使我军得成功者,正是此人之计。今我军形势不利,何不请此人来军策划军事,就敌吴用之诡计。”史文恭道:“我如何不记得他?只是前已派人催他来军,就做军中幕僚,他自不来。”曾升笑道:“小弟多与他相交,此人自视极高,自比鬼谷孔明,心高气傲,元帅以寻常人物待他,他如何肯来?以小弟之见,元帅可亲修书一封,多用甜言美语奉承,许他官职,来军中即以军师之礼相待,更先多送他金帛,如此他必大喜过望,如何不听元帅呼唤?自当星夜前来。”史文恭大喜,道:“贤弟既与他交好,便可亲自前去,代为兄去请此人,军中金银随贤弟带多少。我这里自有秦广王付我我的空白札子,原为升赏前军有功将士所用,我即填写,委他行军司马参谋前敌诸军事的官职,贤弟可与他说知,教他尽心辅佐,若是平得这伙贼寇回京,我自再在大王面前重重保举于他。” 曾升笑道:“元帅如此相待,他如何不来?小弟自去星夜前去请他罢了。“史文恭大喜,道:“全仗贤弟。”就即刻填写札子,写了书信,多出金帛与曾升。曾升自换寻常行人衣服,带三五个从人,带了书信金珠礼物,就星夜起行,自投藏兵谷去请这邓泰不提。
  却是曾升去了数日,史文恭自闷坐军中,这日忽有伏路小军飞报道:“梁山贼军数千,就我军来路离寨五十里处立起寨栅,断了我军粮道:” 史文恭惊怒道:“果不出曾升兄弟所料,贼人心计如此险恶!”就急聚曾涂几个来商议,几个都怒,道:“乘贼人立足未稳,只索踹了他这寨子,灭了这支贼军!”史文恭听得,便教曾密、曾索守住关寨,自点精兵五千,与曾涂、曾魁、苏定上马,便欲去打那寨子,却是甫出得寨时,只听后面山上喊声大作,只听得二关上曾密差小校来飞报道:“山上贼军万余,忽然出关,就来冲击我军!”史文恭怒道:“这些贼龟缩在巢穴里许久不敢出来,此时出关,分明是欲来牵制我军,不用管他,只教曾密兄弟好生把守!”自驱精兵,只要去打那寨子,却是行不过二十五六里,自家寨中曾索早差小校飞也似的骑马赶来,就报:“吴用那贼驱梁山贼军数万,杀奔我大寨来了!” 史文恭大惊,不敢再去打那寨子,飞也似的驱军回来,赶回自家大寨时,却不见有一个梁山军马,就问时,道:“贼人攻打得我寨片刻,便即退去,去此时不过小半个时辰。想是见元帅军马回来,故逃窜去了。” 史文恭方知又是吴用诡计,待赶去追杀时,算计路程,梁山军马已回自家寨中去了。自家军马来回奔走半日,都已疲了,强去厮杀时只怕蹈了那日覆辙,只好自家肚里闷气。便道:‘便杀山上贼人一阵,乘胜夺了三关,擒杀了宋江那厮再说。“便引军赶上二关来,来到关上,却是又一个梁山贼军不见,史文恭大怒喝问时,曾索道:”贼人攻了片刻,居高临下,我军吃力,却是危急时,贼人忽地收军回去,小弟也自诧异。“史文恭暴跳如雷,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回自家帐中,就寻些由头,连连鞭死几个军卒,方将气来强按倷住了。此后连番几日里出兵要去厮杀,打那小寨,却是每到中途,山上山下梁山军马就自前来攻寨,史文恭只得赶回,又依然梁山军马早已退去,一般得不能厮杀,气得史文恭与曾家兄弟心只要碎做了八万四千片,加倍深恨梁山贼寇入骨,却检点自家军中粮草时,已不足半月用度,更是忧心如焚,便聚拢来商议,曾涂道:“眼见得形势如此,更被贼人断了粮草,军心慌乱,不若暂时退军到罗海州城,,就聚集各州军马,厚了军势,再来与贼军厮杀。”史文恭道:“却是捷报早发到酆都城去,道隐龙山早日可破,必取宋江等贼寇首级,大蒙大王恩奖,今若大败退军时,却不是打自家嘴巴,大王必然暴怒,来罪我们。”曾家兄弟面面相觑,都叫苦道:“元帅如何把话说得这般满了?不给后来留下地步?如今如何是好?” 史文恭道:“当日报捷文书你们也看了,怎今日反来怨我?我深知大王之心,欢喜时荣华富贵,功名权势,于臣下无所不加,恼怒时刀锯油锅,抄家灭族,于臣下也丝毫不曾留情,今若退军时,酆都城本有无数嫉妒我们的,如何不来落井下石?必然百般激怒大王要来害我们,必是不测之祸。“几个呆了半晌,曾涂方道:“若不退军时,眼见得全军都覆灭了,只可退军,若是酆都城要来摆布我们时,现放着二三万军马在此,便索性反了,再回去做强盗道路。酆都城奈何不了梁山贼寇,也必顾不得我们。“史文恭摇头道:“此言差矣,我几年血汗辛苦,熬到如今大将军地位,岂是容易?若依此言,尽化流水,再说我自在京里也有老小了,现你们老小也取在那酆都城里了,岂可反得?只得筹划别计。” 曾涂躁道:“退军又退不得,反又反不得,难道只得等死?元帅也须自有个主张。“史文恭只是摇头不语,半晌方道:“曾升自去请那邓山人了,等他回来,必有计较。”曾家兄弟几个只得退出,却背了史文恭和苏定,几个自去暗地里商议,曾密道:“史教师本来是个极有主意的,如何今日变得这般?优柔寡断倒似个婆娘。”曾魁道:“他自做了这大将军,眼里便无了我们,只想着自家的荣华富贵,迷了心窍,如何不变成这般?却是这等局面时,我们兄弟须不能陪他葬在里面。”曾涂道:“那五千军马都是我们兄弟这几年苦心聚拢来的,不可折了,便等曾升兄弟几日,便是他回来,局面不好时,我们自决撒开,领这五千军马自去原来山寨里扎下,要这史教师自去尽忠报效秦广王也罢!”曾密曾魁道:“哥哥说的是。“曾索道:“便是我们老小在酆都城里,必然吃官家杀害了,如何是好?” 曾涂冷笑道:“左右不过是来阴间抢掳的几个婆娘,如何比得自家性命?但存的住时,要多少婆娘没有?你怎这般糊涂不晓事?“骂得曾索默默无语,那两个忙来解劝了,曾涂道:“你们都将自家原来兵马都暗中整顿了,但不好时便走,到时尽力多裹挟些兵马。史文恭射杀晁盖那厮,最是梁山贼寇的对头,此次必然不放过他,我们但留得性命在时,再寻机会来对付这些贼寇!”几个都道:“大哥说的极是。“因此商议定了,都暗中去安排,只不教史文恭看出来,肚里把鬼胎都揣着。
  却是又过两日,史文恭又招这几个去商议,这几个早自说定了,此时便如穿鳃鱼,透颈雁,都不作声,史文恭诧异一晌,忽地冷笑道:“眼见得军情如此,只得和贼人舍命厮杀一场,做个了断,你们都可整顿军马,就今夜里拔寨都起,杀奔吴用那厮的寨去,若胜得贼人便好,若胜不得就夺条路,退到罗海州城也罢!“那几个听了,依然都无言语,反是苏定道:“吴用那厮最多诡计,必然防着我们劫寨,不如乘夜去打那小寨,便不胜时退军也便宜些。”史文恭道:“兵法云虚者实之,我军若去打那小寨时,必然中吴用的计,你们可都去准备。”曾家那几个都虚声应了,下来却自去暗中商议,史问恭只是看着冷笑,也自暗又传苏定来,吩咐不提。
  
且说当夜史文恭就点军马,教合营都起,尚有二万之数, 马尽去铃,人尽衔枚。教一员偏将引三百军马杀去吴用寨中放火,吴用便有伏兵时,就引他出来,随后便教曾涂曾密引五千军马为二队,自与曾魁引一万军马为合后大队,就杀奔吴用大寨去,却教苏定和曾索引五千军马伏于吴用大寨与那小寨之间,就截杀他小寨接应军马,若大队有缓急时,就便接应。却是分拨定了,曾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几个自寻个空来湊一起紧急说话,曾密道:“这史教师好毒!他似乖觉了我们,这次把我们兄弟分在三下里,兵马也都分散了,这黑夜混战,如何照应?又把曾魁兄弟放在他那一队里,便是有个质当的意思,似此如何是好?便如依前日的计画时,却自难行。”曾涂道:“这厮恣也伶俐!却是他自藏蓬橹时,我自攒船钉,今夜厮杀时,各人都不要犯险,用力向前,见局面不好时,得便就可走了,便是老四就看史教师自与梁山贼寇杀的紧急,就抽身子,我自来接应你,便教老二来接应阿索。若是今夜破的梁山贼寇,却又另当别论。”几个因此暗说定了,方自各去整顿军马,虚应史文恭分派号令,分队进兵不提。
  却是三更时分,史文恭分派那员偏将,先杀入梁山吴用大寨中放火,杀进去时,却是空营,这偏将不识好歹,只依令教小军纵起火来,火方烧将起来,只听得喊声大作,黑影里梁山军马四面杀来,将这三百军卒尽数陷杀在寨里,不曾逃得一个,那偏将拼死夺路时,被刘唐一朴刀搠死。随后却是曾涂曾密军马,就分两路抄在梁山围寨军马后面杀来,梁山军马猝不及防,尽皆奔走,四面乱窜,曾涂曾密不意得胜,却也欣喜,一面将军马赶杀,一面就报史文恭大队进兵。史文恭大喜,急催大队军马杀来,只见吴用大寨中烈火腾空,照的黑夜彻如白地,只是不见曾涂曾密,问时方知两个追杀梁山败军奔梁山军马后营去了,教小军点看地上尸首时,却自不多,一小半却是自家那放火的三百军卒。史文恭惊道:“此地杀散的梁山贼寇不多,贼人必尚有埋伏,这两个如何这般性急?却是危险!“急待催军马去救应时,早见一个流星火炮腾在空里,炸开做千万点星雨,就四野黑暗里又发起喊来,重重有军马围裹将来,当先却是一阵雨点般千万支弩箭,射得这厢军马人仰马翻,史文恭大怒,急与引身边精兵上前冲突,哪知到的近前,发声喊,当先数百军马连史文恭都颠进陷井里去,黑暗中冲出梁山步军,都是长枪手,不管好歹,只是乱戳,将这数百精兵都杀在陷阱里。史文恭座下却是那千里良驹九点斑,深通灵性,竟自陷阱里驮着史文恭腾出来,落在梁山军马队里,史文恭大怒,神枪展开,如暴风骤雨相似,杀的这队梁山步军四分五裂,各自逃生。史文恭待回马时,早撞出一彪军来,为首大将甘茂,喝道:“史贼哪里去?且留下心肝!”史文恭大怒,拈枪便奔甘茂,甘茂冷笑来迎,这两个就万军中,二次厮杀,斗到三十余合,史文恭抢在上风头里,却是耳边闻得自家军马大乱,左边罗士奇,右边天子山,各引铁骑冲贯而过,将史文恭军马冲作几段,七断八续,后面却是赵得胜丁朝兴各引步军,各将大刀长枪、钢叉阔斧,栲栳圈,簸萁掌,团团围裹来,只是叫喊杀人,如鼎沸相似,那曾魁哪里当得?却是想着兄长嘱咐,不敢冲突,引了身边千余军马,就黑暗里奔逃去了。史文恭又与甘茂厮杀,眼见得后队无人主军,因此军势尽乱,被梁山军马围杀,死伤无数。罗士奇天子山各恨史文恭入骨,见甘茂战不下,各引军马杀将来,史文恭身边便有些许亲信,见势不对,也各自逃生。史文恭原自乖觉,见身边星离雨散,无心恋战,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当先恰遇见罗士奇,斗无数合,后面甘茂赶到,史文恭见势力不加,复冲阵而走。罗士奇要与马劲报仇,紧紧赶来,就后面抽弓搭箭,弓弦响处,正中史文恭脖项,史文恭大叫一声,半边身子溜下马去,罗士奇大喜,拍马赶上,要取史文恭首级,心下却忘了提防,到得近前,只听得一声喝,史文恭就马上挺起身来,就一枪将罗士奇搠下去,鲜血飞溅,左右大惊,急舍命来救时,被史文恭连搠七八骑下马。正乱间,只听喝声如雷,天子山冲突来,就挥大斧来砍史文恭,史文恭见他斧重,却吃一惊,又见甘茂马到,无心交锋,就仗那匹千里九点斑,杀开血路,突围而走,甘茂天子山深恨入骨,紧紧追赶,只是不如他马快,到底被史文恭冲突走了。二人见追赶不上,又念着罗士奇生死,急收军回来看时,见罗士奇被史文恭一枪透入胸中,眼见得伤重,已是气息奄奄,说不得话。二人痛哭,只得叫亲信送罗士奇送后军去急救,自家却将军兵来杀那败残军马泄恨,只不要活的。因此史文恭将的这一万军马存的无几。杀到天明,死伤殆尽,真见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两个方与赵得胜丁朝兴收住军马,来见吴用。吴用已是接得诸处头领报来,刘唐自诱曾涂曾密军马到后军,就一直走到湖边,方纵起火来,李忠周通杀将出来,曾涂曾密尚鼓勇战时,又被张横张顺引千余水军就将一二百条小船,黑影里杀上岸来,冲乱曾涂曾密后军,这两个见势头不对,又先有心在先,引军就走,刘唐等五个合力追杀,曾涂这队步军大半都吃擒杀了,两个只引得数百马军突围去了。却是苏定和曾索听得史文恭这边军马不好,急杀来救应,却正撞着王定六杨炎的埋伏,正厮杀间,后面燕顺王英扈三娘引那小寨军马杀到,苏定和曾索本各心怀鬼胎,见腹背受敌,各引军突围去了。燕顺等赶杀不及,只擒杀得他许多军卒,抢得许多旗帜金鼓献功。吴用总计三路厮杀,斩杀史文恭军马近万,生勤活捉的五千余人,尽获史文恭军资,只是被史文恭与曾家诸人都透围走了,又重伤了罗士奇,却也算不得全胜。当下先教人去隐龙山上送信,与宋江大头领报捷,教就收回二关。自来看罗士奇,又急传王定六来看视,也自摇头束手,吴用只得且教尽力调治,自与众将就到隐龙山下屯住军马,见宋江和蒋敬等山上众头领已自收复了山上二关,大吹大擂,就将花红酒礼,来迎自家得胜头领军马。吴用与宋江相见,先自下马拜伏请罪道:“小弟虑事不周,尽带山寨精兵而去,致使山寨空虚,教史贼引兵来陷了山寨二关,使哥哥受惊遭困,险倾了山寨大业,罪该万死,特请罪于哥哥!”宋江见得,急向前扶起吴用,就滴下泪来道:“贤弟何以如此?你领军出征,摧破天门城十万军马,大扬我梁山兄弟威名,此番又千里还师,大破史贼军马,解我山寨之围,于山寨于众兄弟实有大功,何自言如此?你我兄弟之情逾于骨肉,可铭金石,昭于日月,今日相见,只言欢喜,不言他事。”便与随吴用出征诸头领一一相见,各深慰征战劳苦,执手郗嘘,亲自把杯,甘茂刘唐以下,各自深感于心。宋江一一把杯了,又看视马劲罗士奇,教好生调治后,方来忠义堂上与众头领大宴,就庆此番得胜,山寨解围。宴罢第二日,宋江复聚众头领忠义堂议事,就商议追杀史文恭之事,却是吴用在军中这数月征战,殚精极虑,心神劳尽,更多感风寒,竟自夜来病倒,甚是沉重,因此不能出来议事,宋江大惊,领众头领到吴用房中探视,命军中医士尽心调治。方再出来与众头领商议,甘茂等心恨史文恭入骨,愿领军前去追杀。宋江道:“今将军等数月征战,劳顿已极,更兼多有中伤,且歇息数时,休养士力,一面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此贼消息,待探得确切,宋江当亲率三军,与将军共擒杀此贼,以雪大恨!” 甘茂与天子山听得,方无异议。宋江就命多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消息,一面就休养犒赏出征头领士卒,又教蒋敬等在山头领重整修三关,搬运史文恭军资上山,数日里诸事杂乱不提。
却说时迁和杨雄日夜兼程,就奔酆都城来,一路无话,这日到得酆都城外,时迁与杨雄商量道:“军师哥哥要我们去请那萧先生指点,莫如就先去他家里宿下,就这事请教他,听他说话。”杨雄道:“时家兄弟,不是我要说,这事若是要这姓萧的指点,便得了那刀,也只显他的高明,你和我须无些光彩,不如就你我自去那武库中盗出那刀来,回山自与军师看,道我梁山兄弟不曾差于别人。”原来杨雄见吴用十分敬这萧嘉穗,教来酆都城依他吩咐,心里却有些不醋。时迁听得,也有七八分动心,道:“既是哥哥如此说,小弟如何违拗?自然随哥哥行事。”当下两个不去寻萧嘉穗,却自入酆都城来,依旧纳了入城常例,到城里寻家小客店落脚,杨雄便要去寻问那武库的所在,时迁悄声道:“哥哥,我们在酆都城里闹过一遭,又兵事连绵,如今酆都城里不比以前,到处是暗里巡缉的快手,这武库是个极紧要的所在,打听时倘被那些鹞子听见,只怕走了风声不好。”杨雄道:“也是,只是如何能寻得那所在?“时迁想了一想,道:“这城里须有卖军器的所在,那里店主人如何和武库没些纠葛来往?我们便托买军器,就那里走一遭,就言语里寻些根脚。”杨雄道:“极好,我们这便那里寻一遭。”两个就出来问店小二道:“我们要觅把好刀剑,却是这城里哪家卖军器的最出色?“那小二恰也快嘴,道:“客人要买刀剑么?这城里卖军器的第一家的要数黄泉桥边的段家,百多年的老号,端得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抓无一不有,都淬的好钢火,用得都喝采,便是普天下都传他名字,西番外国的有万里赶路来买他军器的。”时迁和杨雄两个听了都喜,就道声谢,便奔那黄泉桥边街上来,正是此时阴间不太平,因此百业不旺,惟独这卖军器的反是加倍生意,人都要买军器防身,因此上这道路上红火,这段家更是酆都城里第一家卖军器的,因此上好大铺面,时迁和杨雄两个来街上,早见那个高竿招子上垂下一片丈来方黑缎面,中心就白光似丝线绣出个大大的“武”字,两个便知是了,就走里面来,却见靠墙一排排都是兵器架子,放着各色军器,十分整齐,怎见得那军器好处:
  枪飘红缨,更绿沉鸦角俱点钢,刀横秋水,有青龙偃月赛含章。壁上悬弓,画鹊描金,惯是李广喜铁胎,墙边靠弩,抹漆点油,偏数寄奴万钧强。鞭有连环三节,虎眼水磨悬在尉迟肘,斧自宣花蘸金,开山凤头最助巨灵狂。这厢龙泉剑雪寒日色,那边虎头牌黑蔽月光。正是武夫最喜地,从来壮士要倾囊。
  


作者:诗词天下无双 回复日期:2004-10-11 17:45:43    
  两个看了,不住喝采,那小二早向前道:“客官好眼色,这都是主人段氏自家精制的军器,十 八 样军器无一不有,便是奇门的也可定制,客官但要什么,请自吩咐小人。”两个就路上商议过了,时迁便道:“这些军器都是好的了,只是都是凡兵,不中俺们意,你家若是有宝刀神兵,凭你要多少黄 金开价,都把与你。” 那小二道:“客官不是说笑?便是宝刀神兵,都是无价的物事,如何能来这地方买卖?便是寻常兵器时,只是数俺这里最好。”时迁摇头冷笑道:“真个是见面不如闻名,罢罢!空叫俺兄弟们一番跋涉,虚走了这几千里路!想不到你这段家名传天下,却连样象样军器也无有卖!熊 大 哥,咱们自去别家瞧瞧,直不要在这里受骗。”两个便转身,虚作出门样子,那小二听的变了脸色,怒道:“客官如何这般说话?须要知打人莫伤面,娶妻先看脸,如何说话这般伤俺段家几百年的名声?好不地道!”时迁冷笑道:“便是你这店里没一样宝刀神兵,难道是错的?你这里只好骗那些寻常厮鸟的银两,哪里做的起几千几万两黄金的大生意?俺们自去别家寻,不吃你哄 骗。”那小二愈忿,只是合着吵闹,早惊动里头,就走出条汉子来,叫道:“阿六,你如何这般不晓事,和客人合口?几番说你不改,只是妨我家生 意。”那小二委屈,道:‘主人,这两个外乡牛子轻我们,只说我们哄骗。“那汉子道:“入门来便是衣食父 母,人家说话自有分寸道理,哪里好仔细计较?你只是脾气好些便是,便是骂你也不要恼,且将笑脸出来。”回头向这两个道:‘这厮没眼色,客人须不和他一般见识,但要什么兵器,小店但能为力时,自效绵薄。“时迁听他说话,知他是店主人,不敢怠慢,道:“便是我们受主人家命,要出来寻样宝刀神兵,好买回去与主人家争口气,因听得贵家的名声,几千里寻将来,却为这小二哥说贵店只有寻常军器,因此烦恼,说些言语,得罪了这小哥,却是俺自家的不是。”   
  那主人听得,笑道:“珠玉在椟,虎兕在柙,这外面店铺陈列的果是寻常军器,俺段家百多年老号,却自信也有几把好刀剑,虽比不得莫邪干将,龙泉太阿,却也算得利器,既是客人要寻时,不妨进来看看。“这两个听得略有些头路,心下大喜,当下随那店主人进内进厅里坐定,那主人道:“虽是不合探问,无奈祖上规矩,俺段家自传下规矩,但是那一等利器,不敢轻卖,只恐被歹人将来做那不仁义的事,因此令俺段家蒙羞。看两位也不似寻常人物,敢请说出身份,就说这买剑理由。”时迁道:“俺们自是黄金城里张大善人的心腹,这位熊大哥便是张府总管,为府里独生小主人好武,最爱这等神兵利器,如自家性命也似,却不合和人家赌赛,被那对头将把鱼肠古剑出来,将俺小主人收藏的宝刀利器都削了,比得泥土不如,因此小主人惭恨,生起病来,只是一口气堵着,看看待死。主人家无奈,因此使俺们出来,将万两黄金,要寻把胜于鱼肠剑的神兵,听得贵店名声,因此便千里迢迢赶来这酆都城来,主人但有这等神兵时,随要多少金银,俺主人都不吝惜。”   
  那店主人听得,脸色变了,道:“昔古人云,越王勾践有宝剑五。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太乙下观,天精下之。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剑三、小剑二。一曰湛庐,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乃天下神兵,阖闾之时得其胜邪、鱼肠、湛庐。时阖闾又命专诸以鱼肠之剑刺吴王僚,吴王僚身穿三重精甲,犹被此剑破甲透胸而死,可见此剑之利,只是此剑失踪已久,传为神仙收去,那人却又从何处得来?既是此剑时,要想再寻更胜过的,只怕枉费功夫,小人家里藏的这几把刀剑,都远不如此剑,并不敢虚言欺诳,蒙骗客人金银。”时迁两个听得,都自叹气,杨雄道:“先生高明,难道普天下就没有再比鱼肠更强的神兵?还烦指点俺两个,免得俺无面目回见主人。”    
  就 袖 里取 出 两 块 金子来,道:“黄 金 二 十 两,为先 生茶酒之资,休嫌轻微。“那商 人自 古 来爱的是财,见得这 两 块火炭也似金子,如何不喜?那主人喜道:”略无寸功,怎好生受客官金子?“杨雄道:“但请先生指点,教俺寻得神兵,有面目回见主人便好。“那主人道:“干 将 鱼肠已是人 间神物,如何还有能胜过的?要是时,除非是那样 上 古 神 兵,只是此物说说则可,却是求他不得。”   
  杨雄道:“就请先生说来,少增俺见识。”那主人道:“便是上古时蚩尤作兵,以伐黄帝,炼得宝物,那其中一样神兵,唤作昆仑刀,砍金切玉,如批水腐,最是锋利,想来自强于那鱼肠了。后来黄帝杀了蚩尤,因将这些神兵分镇天地人三界,却是阴世分得七件,都收在武库之中,乃是镇库的重宝,几千年来不曾出现,你家主人纵有金山万座,却也难向大王求得此物,所以说是只可想他也。” 杨雄听得失望,道:“原来此宝在武库之中,却不知那武库在哪里?” 那主人无心,如何知杨雄套话?就道:“你外人自然不知,那武库挨着太仓,就在大王宫殿西北,乃是森严重地,重兵把守,内有许多机关,还有灵獒巡视,此宝更藏的严密,除大王数人外,无人知他藏处。“杨雄道:“原来如此,既是这般,眼见得是无可能买得,小人只得空手回去见主人。”就和时迁告辞,那主人殷勤送他两个出来,看他们去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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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两个出来,走到僻静地里自来商议,杨雄道:“既是他说得明白,我们自去那武库边上走走,看那形势,夜里方去盗刀。”时迁道:“这店主和甘将军说的倒一般,里面多有机关埋伏,又有什么灵獒,且不知那刀的所在,此事果然棘手,非是小弟怯了,只觉得此事打草惊蛇不得,不如就去萧先生那里商议,请他别画条计策。”杨雄听得,睁着眼冷笑道:“你如何不是怯了?便有这萧先生时,你就去求告他,若是无时,这刀便盗不得了?岂不受尽人耻笑?你便是贪生怕死,既不敢时,我虽无你那高来高去的本事,却自也敢去。”时迁听得满面赤红,强忍了恼道:“哥哥如何这么说?小弟既与哥哥来这酆都城,便是要把刀盗回去,完了军师嘱托,如何敢贪生怕死,误了山寨大事?既是哥哥疑心时,小弟便同和哥哥去查看,今夜就潜入那武库里尝试。“杨雄道:“既是如此,就今夜里去盗刀。”两个心里都不喜欢,因此再无言语,就先走街串巷,来那武库边上看形势,见那一带都是荡荡高墙,七八丈高,大石砌就,墙边又自挖了深壕,下面密密地布了铁蒺藜,倒和个城池相似,又见那高墙上都建了敌楼,自有军士巡哨,一队来,这一队才去,极是严密,杨雄和时迁见了,做声不得,只是杨雄话早说得满了,此时却难退步,便强自道:“他便建这城子,怎碍得我们?今夜就爬过那墙去,去里面查看些底细。”时迁又不喜欢,淡淡道:“万事任凭哥哥,小弟自随着哥哥。“当下两个先回客栈边,就寻家小酒店闷坐着吃酒,直到上灯时分,方回客栈来,就自家房里胡乱歪些时候,且养精神,到二更时分,两个听的四邻都无了声息,方就暗暗起来,都结束了,时迁自带了随身物事,就和杨雄捏着手脚,就潜声息出客栈,奔武库边上来,却喜这夜黑云遮得月,因此上掩得身踪,两个到得武库边壕上,正正的就听二更三点的更声,见那墙上灯火昏乱,正是巡守的乏上来,时迁悄声道:“前面过去凶险,哥哥可就这里等,待小弟翻墙去里面探来。”杨雄将话说得满,便道:“哥哥差我们两个来做事,如何只要你冒险,我自和你同去,就有疏虞时,也有个救应。”时迁自知杨雄性高,见他这般说,不敢不依他,道:‘哥哥万自小心!“两个就来壕边,却是时迁自备得水靠,两个就结束换了,将鞋袜护膝结束在包裹里顶在头上,下壕里走过去,却是此时秋残冬至时候,且喜壕里水浅,不过没到胸口,两个趟过对岸,就芦苇丛里又换下水靠,却见一地的铁蒺藜,密密的布着,时迁早准备了,就取客店中掳来的两条棉被,铺在地下,两个走上那棉被去,走上几步,便回身就身后那条棉被取来,再铺在前面,更兼两个的鞋底里都衬了铁片,因此不怕这铁蒺藜,就直到墙根边,时迁又悄声道:“小弟自过墙去,哥哥可就这里等候小弟。”杨雄执意道:“你但上去,自将条绳子来接我,我自和你同干这遭事。”时迁做声不得,只得就囊里取出那飞抓来,就觑看的分明,放了绳索,就抖得几抖,脱手甩上城去,却是那抓钩上都厚厚衬了软布,时迁手法又高,因此钩住城堞,几无声息。时迁拽几拽,就知确实了,方款款的拽了绳索,一步步走上城去了,将到城头,听得鼾声,时迁偷头看时,见两个小军正倚着墙打盹,时迁就吐舌头,将身子一提,就翻上墙来,只似叶落无声,四下一张,见再无动静,方就身边取出那把雪花尖刀,就呲着脚步,溜到这小军身边,就看得一个咽喉分明,将刀去咽喉上一拖,这小军无声无息,已自了帐。时迁回身,又把那个也杀了,听得再无声息,方探身出去,就与杨雄打个面,做个手势,将另条绳索垂下去,杨雄大喜,就接住那绳索,拴在腰里,将绳子拽两拽,时迁知了,就拖那绳索,将杨雄接引上去。两个上得墙来,喘息定了,方来另边墙边看那内面形势,却见里面黑压压的都是大房,一般的巨石砌就,只看不清几百千间,两个暗叫声苦,时迁道:“似此怎生是好?已杀了两个小军,最迟明日也吃发觉了,只可今夜里就成功。”杨雄道:“既是如此,且就找那守库的官儿逼问,他既掌守此处,必然知道。”时迁道:“如此也好,这里有这两个小军衣服,你我就可剥了穿上,就装做巡逻样子,且去探问那官儿去处。”杨雄道:’正合如此做。“两个就把那两个小军衣服剥了,带着血污穿上,把两个尸身都拖拐角黑影里去,方就拿了那两个小卒的枪刀,将大笠子都压到眼边,就捏手脚,且觅路下城来。就到下城去处,却早见前后火把,七八个军卒拥簇着个官儿上来,回避不及,这两个只叫苦时,早有头前军卒喝问道:“大人巡视,你们这些厮鸟且住!”两个做声不得,只得就将身子且缩黑影里去,就装模样跪在路边,那些军卒早拥簇着那官儿上来,就听那官儿道:“你们守哪处的,这等时候如何敢擅离职守?”两个人低了头,回答不得,早有军卒喝道:“大人问话,如何不回?”时迁叫苦,只得道:“小人两个肚子内急,因要下城去寻方便,不想撞着大人。”那官儿怒道:“本官这几日不出来,你们便这般懈怠,恰不是该死?左右与我拿下了,就明日里重杖打杀这两个贼厮!”两个都惊,早见几个军卒如狼似虎,就近身来,时迁叫苦,杨雄忽得冷笑,就掣出那把刀来,劈面砍去,先剁倒一个,那几个军卒和官儿都惊呆了,叫喊不出,杨雄手快,就劈头砍去,早将四五个又杀翻,时迁本自伶俐,见杨雄动手,就地下跃起来,就扑到那官儿身边,将刀逼住那官儿咽喉,低声叫道:“不要叫!”那官儿早吓的瘫了,却见杨雄如砍瓜切菜,将那两三个都剁翻了,这些军卒无一个惨叫出声的,只是那刀快,只杀的尸满城头,血溅火里。这两个就逼住那官儿,待问他时,早听得城下有人道:“上面什么动静?如何这般大?”正是:
  方自血雨解势危,又惊疑喝坏事来
且说杨雄时迁两个潜武库里来盗刀,恰正撞上那官儿,当下两个动手,将那官儿左右军卒都杀翻了,拿住那官儿,却被城下人喝问,时迁念头快,就低声对那官儿道:“快把底下搪塞住了,就不伤你!”那官儿本只是发抖,听的这言语颤声道:“好汉,你不伤我性命?”时迁道:“你但听老爷吩咐,便不伤你!”那官儿略安下心,只得就城下道:“是本官责罚这两个不守法度的贼厮,左右但与我下手狠打!”时迁直着嗓子便惨叫起来,底下听得是本官声音,便不再做声了。这两个松口气,却把那官儿拖去黑暗去处,杨雄低低的问道:“你是谁?在这库里做的什么官职?‘那官儿战兢兢的道:“小人莫高,是兵部军器司的主事,就权勾当这武库公事,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就求好汉哀悯,留此残生性命!”两个想不到误打误撞,倒拿到了正主,不由得都大喜,杨雄就把刀面去他脸上撇两撇,就道:“我们此来特向他借一样物事,你但取出来,就饶你!”那莫高战兢兢的道:“好汉但要什么?便是千百两银子时,小人也尽力包办。“杨雄冷笑道:“老爷们不要金银,单来取一把昆仑刀,你但取出来与我们,就饶你性命,另送一千两黄金与你!”莫高大惊,道:“昆仑刀是本库的镇库重宝,如何敢失落了?那是诛九族的罪名,再说小人也不知他的藏处。”杨雄冷笑,就使粗布塞了他的口,一刀就他心口去处捅进去,,却只浅浅的扎进三分去便收住,又各去他腿上割一刀,就割下两块肉来,才冷笑道:“你若不说时,便这般零零碎碎的割了你,才将你心肝取出来,教你受尽罪,若是爽快说时,却饶你性命!”莫高又惊又痛,脸色煞白,浑身如筛糠也似,只是啄鸡般把头来点,杨雄冷笑,就他口里取出粗布来,道:“要命的就说!”那官儿忍痛道:“小人自说!自说!这刀就在这武库西南去处的佛堂里,在观世音像下的盒子里,好汉饶我性命!呀!”却是脊背上又被杨雄浅浅的割了一刀,口却早被捂住了,因此叫声都闷住了,杨雄冷笑道:“你这厮诈谎,这等镇库重宝如何竟收藏在佛堂里?什么观世音的像下?”又放开那捂口的手,那官儿莫高心中恨极,却也怕极,只得忍痛道:“小人说的委实是实话!实话!便是那昆仑刀传说是蚩尤用的上古神兵,有无尽杀气,附有无穷杀孽,所以四十余年前南蛮鬼王陷了酆都城退去后,地藏王菩萨为厌兵气,就将这武库西南去处建起佛堂,将那刀埋在地下,上面用佛像镇压,以消南蛮鬼方的兵势。”两个听他说得这原委清楚,方自信了,杨雄冷笑,忽得道:“那边来的是谁?”莫高和时迁吃惊,都转头去看,杨雄就捂住莫高的口,就一刀自他心里扎进去,这官儿挣的两挣,便自死在地上,时迁惊道:“我们都说饶他,哥哥如何又杀了他?“杨雄道:“量大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等行事如何能软了手?倘是放过他,却被他声张了,岂不坏了山寨大事?所以饶他不得。”时迁听得默然不语,眼见莫高死得两眼突出,心里只是暗暗叹息。杨雄道:“事不宜迟,既是问得清楚,我们作速去拿那刀来。”起身便去,时迁无奈,只得随后跟来,两个就下城来,却是虽见有看守的,却是这时更深都困乏了,两个又自穿了那小军衣服,因此不来喝问,任两个走到西南去处,果见一座佛堂。两个大喜,进得佛堂,见那长明灯有小海子大,照的佛堂通亮,正中是如来三世佛,旁边自有八菩萨,罗天诸佛,并金刚怒目,揭谛横眉,杨雄早看见那尊白衣观世音像,心中大喜,就过去扳那神像,时迁急道:“哥哥小心,恐有机关。”杨雄道:“你如何只是小胆?眼看这刀是我们拿了,便不用寻那姓萧的,自拿了刀回山去显我们光采。”说着便把那菩萨像搬下来,就见地下一块黄缎子,杨雄就揭开来,却是下面坑里果有个黑沉沉的铁盒子,杨雄大喜,伸手就去拿那盒子,拿在手里,待去揭那盒子时,早听得天塌地陷一声响,从佛堂上面早端端正正落下个大铁笼子来,就把杨雄罩在里面,地下就伸出许多挠钩来,将杨雄搭住,时迁站的远些,躲过这劫,却也惊呆了,过的片刻省过来,只是叫苦,却见杨雄在笼里只是挣扎,那挠钩愈紧,都陷进肉里去,却怎脱得?时迁忽然省得,叫道:“那刀既是削铁如泥,哥哥可取出来,就削了这挠钩笼子!“杨雄忍了痛,就扳开盒子开时,两个都叫起来,盒子里只是空的,哪有什么上古神兵?两个目瞪口呆时,早听得外面声响,就千百军卒拿了军器,执了火把,拥进来擒拿这两个,时迁只是叫苦,拔了刀待向前死拼时,杨雄早叫道:“你莫要管我,且自逃出去寻个计较!不可都陷在这里,误了山寨的事!”时迁听得,就咬了牙,跳上那佛像顶上去,就取出那飞抓来,丢去梁上绕一绕,就自腾起身子来,随那绳子直荡出佛堂去了,那些军卒都吃一惊,赶杀不及,却是时迁落在地下空处,就即腾起身子,向黑影里飞走腾跳,众军士大喊追来,如何及得上时迁做惯了贼的积年,猿鸟般的轻捷,只是追赶不上。便发箭去射时,也都落空,早被时迁就赶到城上,就寻着那绳子溜下去了,就自城壕里扒过去,向黑影中闪身不见。众军卒呼风捉影,只是空自赶喝,虚自做那声势,却是武库是个极要紧的所在,被贼人偷入,杀死许多官人,诸有司闻报如何不慌?当下满城里扰动,护京军马都赶上街来,更有那无数快手巡捕,就督了保甲民夫,满城挨户排门搜问贼人,整整扰了半夜,将可疑人众拿下无数,算来里面多半是冤枉的,众官无奈,幸得武库佛堂中早拿得一个正贼在,可以搪塞,各官就商议了,点验得贼人潜入武库,图谋盗窃镇库重宝,累计杀死兵部职官一员,军卒九人,拿得一个正贼,另一正贼潜逃,就方图形搜捉,将这事写成本章,就天明上朝启奏秦广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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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30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且说时迁逃出武库来,就黑影里扒上棵大树去,伏在树顶上,就看着追兵过去,心里稍定,略喘息一刻时,却见满城里都嚷动了,满街火把灯球,都是巡城兵马快捕,四面搜捉将来,一队方来,一队又去,没个休止,心里叫苦,思量道:“天明时如何出得城去?自家身形隐藏也难,不如就乘夜扒出城去,找萧先生求告,设个法相救杨家哥哥。”便坐在树上等,看一队武库兵马过去,有些间歇,就从树上溜下来,呲着脚步,却跟在队伍最后,他身上穿的自是那库中小军衣衫,黑夜中忙乱之际,看见的只当是一般自家军士搜捉贼人,哪里有余暇来分辨?因此时迁跟着这些小卒,走些街巷,看看离城墙不远,复又乘个余暇钻入黑影里去,就又避过两遭搜捉的,方才得贴近城墙根,抬头看看城墙,拣处灯火疏些的,就贴墙根溜到近处,甩上飞钩去,就扒上城去,且喜正是队军卒方巡过去,是个间隙,时迁就将飞钩挂了外边的城堞,复又溜下去,却是溜到一半,忽地就有铃声响起来,原来这酆都城防端地严密,这城墙上随处都设了软笆,相互间又有索子,上面挂着铃,但有人触动索子时,铃声便响起来,却是为防敌人黑夜偷城的布置,时迁哪里知道,因此触得铃响,不由得时迁不心慌,急急顺着墙溜下去,却是触发的铃索愈加多了,早引动的城上众军卒奔来,将灯球火把抛将下来,时迁心里着慌,不到得城根便跳,滚倒在地上,却是地上依旧有竹签铁蒺藜,密密麻麻地,登时早有十来处透进肉里去,时迁低低叫一声,就挣扎起来,扳了飞抓机关,将飞抓就收了,踉跄两步,就跌进城壕里去,却是城上军卒奔到的,不分好歹就将炮石飞箭乱打下来,时迁便再伶俐,闪躲得怎及?早被两支弩箭透背进去,时迁叫一声,落进城壕里,生死不知。
  却是那些军卒投下的灯球火把这时方落下来,那些军卒俯身来看时,只不见有些人物踪影,心里都疑惑,有几个贪功的军卒就着了铁鞋,缒城下来看时,见地下有些鲜血,别的不见,沿城壕边寻一二里,依然不见踪迹根脚,都没了主意奈何,只得依然就缒上城去,却是分守这片城墙的偏将早赶过来,听得这几个禀说,心里思量片刻,已有了主意,就喝骂道:“不过是风吹了索铃响,你们这帮狗头杀胚就大惊小怪起来,闹得鸟乱,只合一个个打死了!”骂得众军卒胆战心惊,闭口无言,有胆大的便来将自家看见地上有血迹来说时,那偏将骂道:‘你们这些杀才只想来坑陷老爷!不见的那些血是被扎死的野鼠留下的,只是来谎报!再有多口的,都皮鞭抽死了!“那些军卒见上头发怒,无事的也要躲事,谁敢再自来触霉头?都闭了嘴,再不敢多说,那偏将见了,又自胡乱巡视一遭,方自下城去了。却是这偏将如何这般做?原来上次为石秀刘唐几个好汉劫了酆都城牢狱,救去戴宗崔州平,秦广王大怒,将守城巡夜官员将佐尽数诛戮,杀的自家文武人人害怕,失魂落魄,暗地里都相约了,抵死也不再实报,都要躲事生非,逃自家性命。这偏将便是个乖觉的,思量这情景须是吃贼人越城去了,若是声张起来,这“荒疏职守,贼人越城”的罪名如何担当的起?少不得先送了自家脑袋,因此只是这般说,将这事拼命压下来,求个干净,只把来风吹铃,鼠出血,胡乱了结了这事。
  却是这偏将这般做,恰救了时迁性命。原来时迁中的弩箭都喂了毒,乃是药箭,见血便透心封喉发作,本来必死无疑,幸得这药箭时长日久,药性早失了大半,因此时迁中了只是昏晕,便不就死,跌进城壕里,却被冷水逼骨一激,因此存得神智,却是这城壕乃是引得活水,流得自急,因此将时迁身子早冲将下去,及城下缒下军人来看时,早将时迁冲得远了,因此寻不见踪迹,只得罢手。却是时迁在水里载沉载浮,飘出数里,就攒些气力,挣扎着泅上对岸去,欲待起身来,却叫一声又一交跌倒,原来刚才从城上跌下时,早自蹩了左脚,脚裸早肿得和小腿一般粗细,如何还能起来行走?时迁躺得片刻,心里道:“若不能去见得萧先生时,岂不送了杨雄哥哥性命,便是死,也得将消息传去。”就自挣扎着折棵小树,就撑着来,咬着牙走,走几步,歇一歇,且喜起身这去处离东门不远,正近萧嘉穗那隐居去处,因此时迁拼命行得数里,竟熬近萧嘉穗院子旁,早听得那黄犬又吠将起来,时迁听的却喜,就跌跌撞撞进院子去,叫声:‘萧先生!“就扑得倒了,正是:
  舍生欲救兄弟命,自家生死先难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且说时迁越城时中了药箭,就撑着走来萧嘉穗院子里,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及得醒来,自家已在屋里床上,一个小童正自床前煎药,听他声唤,转头道:“时大爷醒了?如何伤成这般?”时迁识得却是萧嘉穗随身的童儿,便道:“萧先生呢?我自有急事来求告他。”那童儿道:“先生说时大爷中的是透骨藤的箭毒,自到坡前寻两味草药去了。”时迁无奈,况又伤了,只得就躺在床上等,心中只是火一般的急,好容易捱到天黑,依旧不见萧嘉穗回转,时迁按捺不住,便欲挣扎起来,去寻萧嘉穗。那小童不肯,道:“先生临去时留话,叫时大爷只可静养,不可叫箭毒透入心去。”时迁道:“若顾了我自家性命时,须送别个的性命,只得去寻你家先生。”那小童只是不肯,时迁烦恼,就自嚷起来,却忽得有人挑帘子进来,微笑道:“时君如何这般性急?我自知你的事了,且请稍安。”时迁看时,正是萧嘉穗,不由得大喜,就要挣扎下床来跪,萧嘉穗急向前按住,就道:“因见时君伤的如此,我思量必有事故,是以采了药罢,就走去城边探看,只听得路上人纷纷扬扬的传说,道昨夜城中武库被大盗劫了,杀了许多官员军士,却吃拿住一个,尚有一个逃的不见,如今城门紧闭,不放人出入,挨家排户搜捉强人,但有出首拿着这强盗的,赏银三千两。我知自是时君做的了,才自回来。“时迁道:“惭愧,自是俺和杨雄做的,却吃闪了手。“因把自己两个来盗昆仑刀,如何失陷了杨雄诸般经过都说了,便道:‘就敢请先生援手,救拔杨雄哥哥则个,俺梁山兄弟感激不尽!”萧嘉穗道:“时君且请安心,萧某虽然无能,却非坐事不顾之人,自当设法相助。”时迁大喜,道:“多谢先生!感激不尽!”萧嘉穗道:“如今城门紧闭,必得三五日才开放,时兄且请安心养伤,等开了城门,萧某自去探听虚实,就寻条计策,相救杨君。“时迁道:‘全仗先生!”萧嘉穗就将采来的几味草药教那小童煎了,与时迁服,解那箭毒,又自与时迁正了脚裸关节,敷些草药消血去瘀,却是萧嘉穗手段高明,因此过得数日,时迁渐渐调理得见好,再过数日便能下床走动。却是萧嘉穗每日自去城里探听消息,夜里方回,却也不和时迁多说,只是自坐灯下写写画画,默默不语。时迁自信他高明,见他这般,却也不敢多问。
  这日起来,萧嘉穗却与时迁道:“却是这几日我自把事问的清楚了。自那夜事发,秦广王十分恼怒,命有司将杨雄痛拷,连用许多酷刑,只奈杨雄骨硬,半字不肯吐露,秦广王大怒。命将其打下死牢,早晚数日必定就菜市口行刑问斩。”时迁大惊道:“请先生设法相救则个!不然俺只得就赶上隐龙山去,求宋江哥哥发兵来相救,只是远水救不得近火。”萧嘉穗道:“我自筹划过了,只可智取,不可莽撞,既是你们来取昆仑刀时,还便从这刀上做文章,就取了这刀,逼秦广王将刀来换人,只是此事须多有用你处,因此只待你伤好,方可做得。”时迁喜道:“俺自好的足了,一般翻的城,做的事,先生但有用俺处,只管吩咐。“萧嘉穗道:“如此如此!”时迁听得大喜,道:“先生真个高明之极也!此计大妙!”萧嘉穗道:“既是行得事时,明日夜里便行。“时迁喜悦,自去依计准备。
  却说秦广王这日早朝临朝,却有九城巡守官员启奏道:“夜来城内外忽有贼人乱贴没头贴子,约有二百余张,满城贴满,言语侼逆,摇动人心,职下不敢隐瞒,尽数收缴在此。”秦广王大怒道:‘贼人屡次三番搅乱酆都,做下泼天罪恶!今又做出这般下流事来!只该万死!且取帖子来!“那官员战战兢兢,就将帖子呈上,秦广王就读时:“
  梁山义士宋江檄告昏昧无道阎君:为尔罪恶,行桀纣之行,踵亡秦之暴,纵虎狼而出柙,出蛇蝎而流毒,嬖女色而远君子,溺小人竟蔑大贤,,遂使百姓嗟怨,上帝愤怒,山陵为之崩,江河为之沸,星慧为之出,四时不谷,五伦丧序,六道失回,而尔无悬胆之危,更兴无枉之诬,肆意害我梁山之手足,无罪妄系,捶突血肉,实堪痛恨!故汉覆绿林赤眉,实莽肇祸,唐绝黄巢朱温,惟僖是罪。故江等复聚大义于天下,兴义师于隐龙,前覆尔五州乌合之众,张贼授首,后伐尔天门蚁聚之师,卓奸丧魂。共称大捷,远近为奋,冤气稍吐。而尔不思祸之将临,复命史贼文恭将师侵境,遂复败兵折将,风声鹤唳,仓皇不迭,仗骏骥不免乌江之刎,逞宝甲岂逃鱼肠之诛?故命我梁山好汉杨雄时迁来取昆仑之刃,幸不辱命,已得神器,将返山而还红线之盒,欲回车而献信陵之符,而恐大王不知,故坦诚以告,免大王有守株待兔之愚,而有贻笑天下之哗!“
  秦广王读罢大怒,将纸扯的雪花般粉碎,拍案喝道:“盗昆仑刀者竟是梁山贼人,已将刀盗去,还使下流言语来污蔑本王,罪合万死!兵部何在,你们前时奏称贼人潜入武库,被机关所获,昆仑刀等重器俱都无恙,本王方饶尔等死罪,命尔等小心巡视,不得有失,如何这重宝还是被贼人盗去了?该当何罪?”那兵部尚书侍郎等闻言一齐大惊,急急出班跪奏道:“数日前拿获贼人,小臣等曾共加检视,昆仑刀等一应重器并无差失,此等帖子必是贼人计穷,故加流言以乱大王之心,请大王明察!”秦广王怒道:“既尔等说重器无恙,且火速与本王取来,待本王验看!若还敢加欺蔽,抄灭九族!”那些官员惊得三魂里走了两魂,急急赶武库来,取昆仑刀不提。
  且不说这些官儿急急赶入武库去,却是离武库正门不甚远处,一条小巷里有棵大柳树,一个鲜眼黑瘦汉子坐在五七丈高处,见这些官儿进去,就大喜,从树上溜将下来,转到后面巷里,就对个书生道:“先生真个好计,那些官儿赶进武库里去了,必是来取昆仑刀的。”这书生笑道:“这计唤做连环计,既是这君臣们都落进去时,时不宜迟,你我且接着行事。”这两个却是萧嘉穗和时迁了,就昨夜先在城外贴了许多帖子,两个又越城进来,就城里又把余下帖子都贴了,却自来武库边等待。当下两个穿街过巷,就行到个大宅子后面,萧嘉穗悄声道:“当今秦广王最宠爱的是潘妃,封她作景庆宫贵妃,她宫中总管却是叫马安的,广受朝内外贿赂,就在此置了这大宅子,娶了万金楼的个清倌人做小妾,隔三差五但不当值时,必到这宅子里来做乐,今日正是时候,我们就进去,且拿住这太监,方可做得下一步。”时迁讶道:“太监那话儿都去了,如何还娶得妻妾?”萧嘉穗笑道:“便是过过干瘾罢了,唐时李辅国、鱼朝恩都是大奸宦,权势薰天,便娶了不知多少房妻妾,这马太监也不过照着样子学罢了。”时迁方自恍然,见四下无人,就跃进墙去,将条索子一头在树上系了,便抛出来,萧嘉穗就攀索进来。两个潜形匿踪,穿花度柳,就奔后房来,到得近处,却听得管弦响亮,从那边一个小小海子上的水亭里传过来,两个躲在个假山后看时,就见水亭里许多人影影绰绰的,大半是女子,又隐隐有调笑的声音。时迁眼尖,看了一时,咬牙道:“这些鸟男女拥簇着个白白胖胖的官儿,那厮却无胡须,自是那马太监了,却卧在个女人怀里,又有女人与他剥水果送他嘴里,这厮鸟好会享福!”萧嘉穗道:“这样子自然是他,只是此时人多,不好下手,且等那厮回房里歇,再拿他。”两个就躲在假山里等,约摸有小半个时辰,那水亭上只是调笑声不断,时迁正老大不耐时,却听得身后石子甬道上远远脚步过来,急藏了身子看时,却见是两个小黄门急急过来,奔水亭上去了,萧嘉穗道:“这小太监必是宫里传消息来与马太监的,正是机会。”果然不一刻,那水亭上乐声便止了,那些使女纷纷拥着那马太监奔后面房里去了。萧嘉穗道:“马太监必然去换衣服入宫,只可在房里拿他,不可错过机会。”两个就潜过去,见那大房子一色水磨青石的三开间,花梨木镂出连廊窗子,两个就大宽转转到后面,时迁去开后面窗子时,却是闩子别着,时迁贴耳听房中无有声息,取出把小小匕首来,其薄如纸,明亮如霜,就缝里伸进去,一点点把闩子挪过去,就开了窗子,跳将进去,落地一点声息也无,然后萧嘉穗也翻进来,时迁依旧把窗子虚掩了,两个见屋里摆着许多古玩,哪里去管?且挪步就到房门边,只听那边屋里却忙乱,就个嗓子尖声尖气的道:“好容易得一日休息,这些梁山泼贼又来闹事,搅得鸡飞狗跳,连俺家也得再入宫里去,却不是恼杀人也!”又一个道:“便是大王不下朝,等着验看昆仑刀,娘娘独自在宫里闷,所以叫奴辈来叫公公入宫去,说笑话与娘娘听。”那尖嗓子道:“便是宫里多少人笑话说不得,只要俺家去!”又一个道:“自是娘娘宠公公,多少想凑趣的到娘娘跟前,娘娘正眼只是不理,只是要公公伺候。”那尖嗓子哼了一声道:“便也罢了!”就听悉悉索索的换衣。时迁就张眼格子里看时,只见两个使女与那胖子换衣,又两个小黄门在旁边趋候,便和萧嘉穗悄声说了,萧嘉穗道:“就出来时动手。”两个就伏在这屋里。
  过不一刻,就见两个小黄门在前,中间是那马太监,后面又跟着那两个使女,抱着盒子,就转中间屋里出去,时迁就潜步出来,先到那两个使女后面,就抱住一个,一手捂了口,就刀去脖子上一勒,先杀了,那使女听些声息,转头来看时,时迁手快,又一般捂了口,将刀去这个脖子上也勒死了。那马太监和前面两个小黄门方转过头来,见此情景都呆了,待叫时,时迁早举刀低喝道:“但有叫的,老爷一般杀了!”那几个便不敢叫。萧嘉穗早出来,就截住前面,逼这几个那屋里去。时迁就门上张张,且喜未惊动外面,就将门闩来闩上,又将那两个尸首拖暗地里去,方自进那屋子里。
  却见那马公公几个都瘫了,跪在地下求告,萧嘉穗冷笑道:“我们自是梁山人物,有事要借公公用一遭,若公公识趣时,佛眼相待,若是违拗时,只得送了公公性命。”那马太监颤声道:“你要我如何做?”萧嘉穗道:“便是要公公陪我们武库里走一遭,取那把昆仑刀。”那马太监惊道:“这是杀头的罪,我如何敢做?”萧嘉穗冷笑道:“既然公公不愿,只得再与公公两个例样!”就朝时迁努努嘴,时迁就取出绳子来,去个小黄门脖子上一勒,不消片刻舌出腿伸,便勒死了,另个小黄门吓的呆了,时迁偏是不肯容情,一样把来勒死,那马太监见这情景,吓得胆裂,作声不得。萧嘉穗道:“例样公公自见了,若要性命时,且依我们言语行动,我们到时自放公公,指点公公一条活路,并不食言。“那马太监颤声道:‘你们说话当真?”萧嘉穗冷笑道:“萧某自是个真男子,岂有谎言?你但依我们,决保你下半生性命,去个地方享福快乐。”那马太监要性命,只得依顺答应。萧嘉穗和时迁就屋里换了这两个小黄门衣服,且喜身材相近,又早有主意,要用这衣服,是以把绳子来勒死,并不带一点血腥,把尸首都藏好,方紧傍着马太监出去。马太监却得了这两个吩咐,就出去吩咐使女下人,不许入这屋子来,一众下人都畏惧主人家要命,哪里敢不依从?就看马太监又胡乱叫了两个使女后面跟着,自出门上车,却先奔宫中来却是到得宫门边,马太监被这两个逼着下了车,先入宫里来,使女都留在车上,把门的御林军虽见这两个面生,但见是时下宫里最得宠的马公公领着,又是太监服色,因此不敢问,这两个早把胡须剃了,因此不露一些马脚。马太监先到勤政殿后,就问值事太监道:“大王尚在殿上么?”那太监见是马公公,忙道:“大王已自下朝,就回潘娘娘宫中去了。公公今日不在家休沐,如何又入宫里来?”马太监苦着脸道:“便是娘娘宣召,因大王久不下朝,要我入宫来与娘娘说话解闷,因不知大王举止,先来这边听个消息。“那太监啧啧赞叹道:“娘娘真个宠爱公公,这宫里几千做事的,哪个及得公公受娘娘看重?便是一刻也离公公不得。”马太监道:“自是娘娘恩宠罢了,大王却如何今日下朝这般晚?”那太监道:“便是梁山贼人乱发贴子,诈说盗了昆仑刀去,大王发怒,叫兵部那些龌龊官儿去取刀来验看,因此坐等得久了。”马太监道:“这些贼人自是该千刀万剐的罪,却是结果如何?“那太监笑嘻嘻的道:“便是取了昆仑刀来,大王亲自验看过了,见是真的,方饶过了兵部那些官儿的罪。却为五城兵马司巡视不力,任贼人贴了这许多无头贴子,便把怒气都发在他们身上,革了兵马司老范和巡夜统制的职,各一百大棍打得臭死,都发下监里去了,说不定又要杀头。” 马太监道:“又是两个倒霉鬼,只是听得那昆仑刀是上古蚩尤用过的宝刀,如何梁山贼人又来打这刀的主意?却是那刀可又发回武库了?俺家倒想见识见识。“那太监笑道:“自是又发回武库里了,公公原来也好武?却听说这刀不利我们这宫里执事的,公公须不要见。”马太监道:“原来这般,须不和你多话了,俺家自去伺候娘娘。”转身就走,却是那两个在后面暗催着,时迁明晃晃一把刀笼在袖里,却直顶着马太监的后心,不由得马太监不依,便是这些话,也自是萧嘉穗自车上早逼马公公要问的,都先交代下了。
  当下这几个又出宫来,马太监被这两个逼着,又上车奔武库来,却说有要宣旨的事,那兵部诸官员却都聚在这武库里,商议防卫的事,却听得宫里大太监马公公来宣旨,急急大开中门,屁滚尿流的都赶出来,马太监摆摆手,就直到堂上,见众官儿都跟进来跪了,就道:“俺家自来宣大王的口旨,要取昆仑刀入宫里去,与后宫潘娘娘看,你们做事都利索些,快取刀来,莫要俺家心急。”那些官儿听旨意,是潘娘娘缠大王做的事,那个敢怠慢?兵部丁尚书急教取出刀来,却是玉盒里盛了,外面明黄袱子包了,就双手托与马公公,马公公歪歪头,萧嘉穗早向前接了,马太监便待走,却是时迁后面刀顶的疼,早破了皮肉,不敢不依。丁尚书却唤道:“公公且慢!”马太监和这两个脸上都变色,没奈何转身时,却听丁尚书道:“这昆仑刀是国家重器,更系着许多性命,不敢有失,却是公公身边人单薄,若回去时被梁山贼人劫夺,诚恐有失,下官愿领军马,就护送公公入宫,保公公平安。”马太监笑道:“却是你家细心,如何不好?俺自家也怕,难得你为俺家考虑的周全。”丁尚书听话里有嘉奖之意,喜道:“全凭公公维持下官,下官只是要报答公公恩德,就勉尽些心。”就点五百军马前后护卫,自与许多牙将文官恭送了这几个上车,方都上马,一路就直送到宫门前,看这几个入宫去了,赔尽小心,方自回去。
  却是马公公和这两个进宫里来,到僻静处,就低低求告道:“好汉,你们这刀已经得了,可就放了俺家,感恩不尽。”萧嘉穗笑道:“刀自得了,只是还要借个人出去,却是大王的殿下在哪里?你且领俺去。”却是秦广王三年前方得一子,乃袁妃所生,聪明伶俐,爱若珍宝。马太监听得,脸色大变,低声道:“这等事如何做得?便是诛连九族、千刀万剐的罪,好汉,你莫再坑陷俺。” 萧嘉穗笑道:“刀已是你陪着我们骗了来,如何不也是你罪过?若是现在声张起来时,你先是死的,便是我们被拿了,你逃条性命,我们也把罪都推在你身上,你如何说的过我们?那些官儿几千万人都是证见。须也陪了我们吃一剐。“马太监听了,只是千万声心里叫苦,肠子都悔青了,方知既上了这贼船,再也不下来。萧嘉穗又笑道:“便是依了我们行,便有活路,我们自好好安顿你,教你享福快乐!” 马太监事已到此,如何退步,只得道:“便是殿下身边有无数宫人阿姆保护,须不吃你们骗。便是见了殿下,这等重宫大内,又如何出得去?”萧嘉穗道:“这事容易,你领我们就尚膳里取两盒点心再去那边宫里,就说大王念众人教护殿下辛苦,就赐点心,教他们吃,别的事都在我们身上。” 马太监无奈,只得就领着这两个去尚膳司厨房里要了两盘细点,都是精巧时新样式,只说潘娘娘要吃,那管尚膳司的太监却是马太监才抬举的人,见是马公公亲来,急忙屁滚尿流的的应承。马太监自随口敷衍了,就和这两个取了细点,反身走到僻静处,时迁身边自有那不按君臣的药物,就取出来点心上都抹了,看得马太监都惊呆了,又被这两个逼着,就只得一径走到乾福宫里,见那殿下正和十来宫人,两三个阿姆游戏,便行了礼见过殿下,将那假旨传了,那些宫人阿姆都是馋口的,更喜那点心精巧,当下争着来吃,那殿下不知好歹,也闹着吃了两三块,正是不吃时无事,一吃时万事俱休,过一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眼直直的,都昏晕倒了。萧嘉穗大喜,就急叫时迁取块锦毡,就将这殿下裹了,将绳索在背上捆扎好了,便道:“你自小心负这殿下出去,你家杨雄性命,都在这孩子身上,有此质当,秦广王再不敢害他性命。”时迁大喜,道:“全靠先生谋划。”就晃晃身子,早自翻过墙去不见,马太监看得目瞪口呆,萧嘉穗道:“我们做着事,全亏你帮助,如何不救你性命?要性命的,现在起身就走,我自指点你条生路。”那马太监早自昏沉了,听的这句,就如没顶人抓住稻草,就跪下道:‘全凭好汉救俺家性命。“萧嘉穗道:“事不宜迟,眼下便行。”就丢封书信在个阿姆身上,拖起马太监来,依旧叫马太监在前,自己做个小黄门在后,就出了宫门,一溜烟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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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8:32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却说那些宫人阿姆吃的药少,不过半个时辰,大半都醒来,却不见了那殿下,俱都大惊,一个个分头去寻殿下和马太监,将乾福宫内外翻天覆地的搜寻,哪里见得踪影?只得就哭哭啼啼,飞报宫里都总管太监,道是马太监引两个人来,迷倒了众人,将殿下劫去了。那都总管太监大惊,先将当时在场宫人阿姆诸人都拿下了,一面就叫紧闭各处宫门,各处大搜,一面就带诸人犯赶来景庆宫,报知秦广王。秦广王闻得,肝胆皆裂,急来勤政殿上 升座,下旨教九 门 提 督、五 城 兵 马 司尽 起 护 京 军 马、巡 手 快 捕,紧 闭 酆 都城 门,就先拿 下 马 太 监 九 族 家 属,各处街、坊、都、村、保、甲挨门排户大 搜,捉拿 拐去殿下的马太监及其同 党,找寻殿下。另出榜文,悬 赏 黄 金万 两、五千户侯,但有能拿获贼人、救还殿下者,随文给赏,但有隐藏贼人在家或知 情 不 报者,九族株 连,尽 皆 凌 迟 处 死,就将马太监和众 人说的两 个 小黄门乡 贯、年 甲、貌 相、模样,画 影图形,遍 行 天 下 州 府,一 体缉捕。秦广王分付此事未了,早有兵部丁尚书听得消息,十分惶恐,急自来王驾前自首,就报马太监引两个小黄门,今日早些时候来假传王旨,骗去昆仑刀,就请死罪,秦广王听得,六 腑火转,七 窍生烟,就起身一 脚将丁尚书踢翻,喝令武士就将丁尚书拿下天牢去,等待治罪。复暴怒不已,寻思马太监是潘妃亲信,近来潘妃有喜,必是潘妃替自家儿子想这太子之位,故预先使出辣手,指使马太监拐走了这殿下,这秦广王原自刚愎自用的,这念头一起来,越想越是暴躁,就取宝剑,直奔景庆宫来。却是这消息潘妃早自知道了,惊怒不已,方大骂马太监不已,却得宫女早报知大王进宫来,气色不好,心中大惊,也只得整妆出迎,却是还未说出那宽慰的话儿来,秦广王早戟指大骂道:“贱人!你自阳世谋害亲夫,被那武松破胸取心而死,来此阴世复与叛贼西门庆苟合,被收来宫中做奴,本王不念你旧恶,封你为妃,百般宠爱,抬举得你个人样!如何蛇蝎心肠不改,却指使猪狗,谋害我儿?却不是该死之极?”举剑便待砍下,那潘妃听得,又羞又气,更带着十分委屈,十分惊慌,忙自跪下,就哭泣道:“大王于贱妾有再造之恩,恩情高天厚地,贱妾只思报答大王,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安能作这等事?不知何人向大王前这般告诉奴家,使奴家蒙此冤屈,奴家无可分辨,情愿就大王手里请死!”就挺胸待死,只是哭泣,如雨后海棠,十分娇媚,秦广王得她这般,倒下手不得,余怒难解,恶声道:“那马太监不是你的亲信?他今拐走我儿,逃窜不知去向,难道不是你指使的?”潘妃哭泣道:“这奸贼是大王拨来管理奴家宫中事务的,奴家为大王面上,才自看顾他,大王素知,奴家是个没心思的人,一颗心都在大王身上,只愿伺候的大王高兴,报大王恩德,哪知别人人面兽心?今奴家已身怀大王骨肉,只想与大王诞下儿女,谁知遇此冤屈!求大王查明此事,与奴家做主,若是拿着这贼时,奴家情愿与他当面对质,辩个清楚,若是奴家做此坏事,任大王将奴家千刀万剐,便是使烙铁烙死也罢!”一边哭,一边说,不由得秦广王不心转,只是自家愤怒,又没个发泄处,冷着脸正没分解时,却是那宫中都太监就赶进宫来,禀道:“方才奴才又赶去乾福宫中搜查,就地上发见书信一封,乃逆贼所留,请大王过目。”秦广王急教取书信来看,便读道:
  “梁山好汉拜上大王:刀自得于武库,名曰昆仑;人自取于宫中,位号殿下。皆已取归隐龙山矣,就谢大王慷慨,留书奉知。此事自我等好汉胁逼马太监所为,虽为藏形换面之为,终当光明磊落以告。请大王勿事株连,勿怒无辜,勿累百姓,请即释放我梁山兄弟李逵杨雄二人回山,二人朝至,则殿下即平安暮归矣!春秋交质,惟信为大, 战国劫盟,言秦而耻。我等梁山兄弟以信行天下,决不食言,大王勿忧!”
  秦广王读罢,又怒又喜,怒的是梁山贼寇无所不能,做的这样事,直是罪恶滔天。喜的却是依言而行,便可救回爱子性命,一转眼看见潘妃在地上跪着,犹自哭泣,心生歉意,忙自上前扶起,道:“是寡人错怪爱妃,爱妃不可与寡人计较,寡人自当加宠爱于爱妃,决不转移!”潘妃自收泪谢恩,强自笑脸伺候秦广王。秦广王自出来与众臣商议,众臣谁敢做声?良久方御史大夫杨询出班奏道:“乾福宫殿下事关国本,金枝玉叶,既被贼人劫去,当速速救回,梁山贼人其意既只在救其一二同党,依微臣之见,不妨先依其求,就将其同党放回,就等殿下回驾后,再起王师,奋雷霆之怒,大张挞伐,尽灭此等贼寇,以消君臣之恨!国 家之耻!”群臣听得,各自大喜,急都出声附和,秦广王关心爱子生死,如何不依?当下就宣旨教先将杨雄送往史文恭军前,又派使臣去天门城取李逵,就要史文恭与地方有司好生筹划,救回殿下。秦广王自回宫来,却闻道潘妃病倒,原来受方才惊恐,竟自小产了,秦广王听得懊悔,只是亦无可奈何,只得就命太医与潘妃好生调治,就赐补品,却是自此更恨梁山贼寇入骨不提。
且说史文恭那日兵败,只剩得独自一人一骑,就沿路逃难,只是路上寻思:“如今大王与俺的三万余精兵都没了,便剩些也须被曾家兄弟裹带去了,又眼见得这几个厮鸟都起了异心,若去寻他们,不被他们害了也须吃他们耻笑,如何受得?要归都城去时,秦广王如何不罪俺?却也回去不得,想我史文恭一身本事,却屡次吃亏在这些梁山泼寇身上,老天!老天!你待俺史文恭何其不公?”心里忿闷,却不知投那里去的好,只得就信马而走,看看天亮,这马是千里良驹,早走出百里之地,却见眼前茫茫横着条大江,不见边际,正是那忘川江,史文恭厮杀奔走一夜,早疲乏了,却见前面江边一丛残树黄叶中挑出个酒望子来,不由欢喜道:“想不到兵荒马乱中尚有这做酒食买卖的,且吃些酒食再寻计较。”就到酒店边下马,将马系在树上,进门桑木桌子边坐了,早有酒保上前声唤,叫道:“官人,从何处来,要些什么?“史文恭道:“便是来两角酒,切些牛羊肉过口,来十来个肉馒头,吃完了自赏你。”那酒保自答应,就先摆上两三碟熟菜来,又将酒肉随后送上来,史文恭吃了三五碗酒,却只是寻思:“如何投哪里去的好?“却见酒保在一边坐地,就问道:“店家,你这里离着隐龙山不远,是强人杀人放火去处,如何敢在这里开店?”那酒保笑道:“客人是官家军将,小人只不敢说。”史文恭道:‘你自说,我是你店里客人,如何会罪你?只是问你话来。“那酒保笑道:“客人哪里知隐龙山上宋大王是天底下第一个公道大王?只杀贪官污吏,滥污土豪,却从不与小民为难,便是小喽罗来我酒店里吃酒,也丝毫不敢浑赖,不然我自告上山寨去,自有公道。哪里象如今官军,若撞下乡来时,吃酒自白吃罢了,一句不好,轻则砸桌碎碗,重则拔刀便砍,送了小人残生性命,因此上强盗反百倍的比官军强了。我在这地方,又无官府敢来催租税科差,因此上我反过的快活。”史文恭听了,言语不得,却听那酒保又道:“如今似爷这般的军将又来打这强人,似爷这般的说话还和气面善,那些官军都狼虎似的,千百家人家都过不得,都四处逃难去了,便小人这里偏僻,一时却也搅扰不到,因此没奈何守这地方且过日。”史文恭道:“他们都投去哪里?这阴间八千里须都是十殿大王管下。“那酒保道:“官人原来不知?这四条大江虽限定了阴间地界,却是过江东南西北都有去处,南边是南蛮鬼王,每年和这边阴间里交兵,那是不晓提的了。西边大海却通着西蛮鬼国去处,万里大洋若是漂的去时,倒是最好地界,只是风波太恶。这北边是忘川,江北边倒有一万里地界,但是阳世里失了接引的,度不得这忘川时,都在那边荒野里聚居,因此时长日久,倒也有千百万人众,一般的分了十数国互相攻杀,都立起国都来,便是如今又添了三国,道是“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手下各有数十万雄兵猛将,各自霸了江北千里地方,算的上一方霸主,这三国里只是王庆大王那里管治的好些,虽比不得宋大王,却也不胡乱杀人,百姓过得的起日子,因此上这些时日百姓们听得宋大王山上风声不好,只恐官家赢了要诬赖百姓做贼,来洗荡村坊,都拼些银两,造条船儿渡到江那边去了,因此爷不知道。“史文恭听得,却是如梦方醒,就寻思道:“便是我听得后来传说,宋江这伙贼受了招安,灭了这三家,正是生死冤家对头,如今有这报复的机会,他们如何放得过?何不就去他们那边借兵来?况且当年我在阳世里也游荡过几年江湖,和王庆那里统兵大元帅金剑李助是旧日相好弟兄,他那边统军杜舆又是我师弟,借这两条门路就说那王庆发十万强兵猛将过江来,我这里还有秦广王与我调九州军马的军符,如何再凑不得三五万兵马?就起这两路大军,如何灭不得这些泼天贼寇?”心下一时计较定了,大喜,就开口与那酒保道:“我自是朝廷统军大将,只是失了军机,回不得都城,只得也过江逃难,便多与你些银两,你可与我觅条船儿来,渡我过江去。”那酒保听了,看史文恭几看,就摇头道:“如今无有银两,如何能办的事?将军既要船只时,须是小人红口白牙去白说不得,且请将军赐小人些银两,好教小人去办事。”史问恭道:“这自容易。”就伸手去怀里掏时,却是个空,原来身上并带不得一点银两,史文恭再做声不得,那酒保将眼睃几睃,早看出端详,道:“将军自是大人物,须不会赖小人酒钱。”史文恭道:“便是我是逃难军人,身上因此无有银两,只得权赊你一赊,日后自还你,你可先垫些钱,就先觅条船儿来,渡我过去,日后我自重重赏你。“那酒保笑道:“便是如今酒钱也无有,反要小人垫前去雇船,倒推日后讨赏?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却不是鹞鹰撇了兔子捉北风——捕风讨空?将军好不地道?”原来这酒保是个好欺软的,见史文恭说话和气,又是逃难军将,因此上要欺他,讨些生发,史文恭道:“既如此,你说如何是好?”那酒保笑嘻嘻的道:“便是将军现腰里缚着老大金带,何不就把与小人?小人酒钱自抵过了,便再出船钱来觅条船儿,渡将军过去。”史文恭心里冷笑:“这厮却来欺我!“面上却不动声色,就道:‘也好,只要你再回十两银子,与我过江使用。”那酒保大喜:“这次却发得大财!”便道:”便是小人吃亏些,却也依将军。“史文恭就将金带解下来,与那酒保,那酒保欢天喜地得拿了金带进去,又拿出十两银子与史文恭,史文恭道:”你可现在去替我觅船儿来。“那酒保道:‘小人自就去。”就急急出门去了,史文恭自坐了慢慢喝酒,只是冷笑。过不一个时辰,那酒保笑嘻嘻回来,道:’船儿小人自雇好了,就停在那边沙嘴上,将军但坐不妨。“史文恭就窗里看出去时,果见条船停在江边沙上,有三五百步去处,上面三五个水手,渡得自己和马匹,就点点头,忽得指那边道:“店家,如何你里头火起了?”那酒保就转头去看时,史文恭早抽出剑来,后心里一剑扎进去,那酒保叫一声,奔得两步倒下地去,史文恭哪里住手,就赶上,一连三五剑,就将那酒保砍死,就他衣裳上抹了剑上血迹,方还剑如鞘,冷笑道:“凭你这厮也来敲诈我?且叫你好死!”就起身里面去,搜出那条金带,依旧扎在自家腰里,又翻出一包散碎银两,都揣在自家便袋里。出来将那个十两银子也拿了,又连喝了几杯酒,方自出门奔那船上去了。正是:
  鼠得势时还欺猫,哪知化虎便伤人。
且说萧嘉穗带了马太监出宫来,就带他直走到个僻静小巷里一间小屋里,自开锁推门进去,就取出两身衣服,丢一套与马太监道:“你可快换下身上衣服来,就出城去,晚了出城不得。”马太监此时只要顾性命,急急换了,却看萧嘉穗也换了衣服,两个一般山民打扮,萧嘉穗就灶里掏出把灰来,自家抹了脸,又抹一把在马太监脸上,手上也与他抹两把,马太监只得由他行。萧嘉穗就领他到屋后,却有一担柴在那里,就自家挑了,教马太监提个篮子,又拽条扁担,奔城门来。到得城门边,胡乱纳了出城常例,却是这回城门搜捡的严,轮到这两个时,那军卒把柴捆看了,都是干柴,马太监篮子翻了,却是篮里两尾鱼、一块肉,又花花绿绿一身女人衣服,马太监骇得哪里说得话,却是萧嘉穗自打着乡谈道:“军爷,便是俺表兄弟两个今晨里入城来卖柴,只卖的这一担,军爷你家里要么,上好的干松柴,最着火,灶里没一点烟出来,大嫂家里必然喜欢。”那军卒笑道:‘你倒会做生意,我孤身子一个,哪里要你柴来打火?便出城去罢!“两个正待走时,旁边一个军卒却喝道:“却是你这表哥怎得不说话?“萧嘉穗笑道:“却是他小时害了热病,成了哑子,因此说不得,只打得手势,你说是不是,表哥?” 马太监自粗着嗓子啊啊叫两声,又举起手来乱舞,那几个军卒看他一双黑手,都感厌恶,道:“快走!快走!只管乱抹怎地?”这两个松口气,收拾了柴担篮子,就出城来,却是走不到半里多路,两个就听得身后大乱,城门就关了,一片喊叫声在身后滚。萧嘉穗只是微笑,看看马太监,脸上颜色不定,两腿都软了,走不动路。萧嘉穗就领他拐入条小路去,低低道:“你若是要性命里,且再走一程,方离得险地。“这两句话到耳里,不由得马太监不走,两条腿倒和风车相似,不落在萧嘉穗身后。
  两个又走出五六里路,前面却是片林子,萧嘉穗直走进去,只听咳嗽一声,时迁从树后闪出来,纳头就拜道:“多谢萧大哥使这妙计,教了我两个哥哥性命,又得了那把刀。“萧嘉穗就扶起他来,道:“为义字份上,须不容得半分推托,此等事何足挂齿?却是那殿下怎样了?”时迁笑道:“便是方才醒来哭闹两声,被俺蘸些药末挖在嘴里,又叫他睡去了,十分安静。”萧嘉穗道:‘事不宜迟,你可现在起程,就上隐龙山去,路上却好生照料这殿下,但你两个兄弟平安回来时,便请宋头领送他回去,不可失信。“时迁道:“萧大哥但请放心,俺梁山上不敢夸有别的,但是信义二字瞧的最真,便得杨雄等两个哥哥回来时,自平安送着小殿下回去,决不失信!却是如今萧大哥帮我们做出这样大事来,秦广王如何能放的下,必然千方百计来害哥哥,移小弟只见,哥哥不如随小弟且上隐龙山去,宋江哥哥礼贤下士,必然看重萧大哥。“萧嘉穗笑道:“我本是闲云野鹤,只在这酆都城外隐居,种花养草,弹琴写字,自得轻松自在,不想遇见你,做出这两遭事来,如今酆都城外是住不得了,但天下何处无明秀的山水?我自再去寻处所在,结庐而居,不比受人驱使,战阵杀戮强之百倍?况那瞎婆婆和这马太监都须人安顿,我如何只能顾自家一个?时家贤弟,你自家也寻思些,但到合适地步便自抽身,莫要愚迷。”时迁听的呆了,就滴下泪来,道:“多谢哥哥指点,小弟记下了,以后但有机会时,自来寻哥哥。”当下两个分别,萧嘉穗看时迁自负了那殿下,拿了昆仑刀去了,自却领了马太监,却回自己茅庐去,就带了那瞎婆婆和童儿,飘然不知何处去了。有诗赞萧嘉穗道:
  生时应快意,安可穷途徨?高歌天地间,青冥任我翔。将浮万里波,还笑千仞岗。岂共鄙夫谋,污世染素裳?
  却说时迁日夜急行,专做荒僻小道,只在野地里宿,但到时候便与那殿下些饮食,便再迷倒。只是那殿下生来金鼎玉食,自然身娇肉贵,此时被劫出宫来,不见乳母,时迁又面生丑恶,只是恐惧,但醒来便啼哭不止,哪里肯吃东西?被时迁就强塞着咽下,也自吐将出来,时迁烦恼不止,只得将那殿下迷倒,且自赶路,却是行不三日,这殿下就感了风寒,看看烧的脸通红,哭也哭不出,不须迷倒也自迷糊了,时迁看了发慌,心里道:“我自答应了萧大哥,路上要好生照料这殿下,如何却弄成这局面?若是这小孩子死了,不但有负了萧大哥,更怕害了那两个兄弟性命,又将来还他人时,终不成还他个尸首,教人说我梁山上兄弟没口齿,惹千万人都耻笑?“自家寻思了,只得道:“走回大路上,找个医生与他调治,便不行时寻个乳娘,雇辆车子,就安稳送他上隐龙山去。”便自寻着走回大路来,却是赶过几座山,早见那官道,时迁大喜,就急急赶路,行出一二十里,早见个市镇,就进镇寻个客店住下,与小二说道:“我侄儿感了风寒,你这镇上有甚么好医生,可替我寻来看顾我侄儿,但好了我自多出银子谢他。”就取五两来碎银子与那小二,道:“便请烦心,若有剩的,都是小二哥你的。”那小二接了银子,笑嘻嘻的道:“镇东梁大夫最是小儿科的名家,一镇上小儿但有病时都是他看好,我自与你去请他。”时迁道:“多谢费心。“
  这小二出店来背转身,先将三两银子藏了,只将二两银子,来请那梁大夫,寻到他家,却只听得门前吵闹,问时方知这梁大夫出错了药方,将人家小儿药死了,怨家不忿,几个人寻来吵闹,和他老婆合口,只是要厮打,那婆子一手拿了菜刀,一手拿了擀面杖,直着嗓子只是吼,那几个男子竟自近她不得。这小二听得笑,不从正门来,却自后面小巷子绕了来,就他家后院子里进去,就穿个破豁口,见那墙边鸡窝下一堆柴草,正那里抖动,心里就有数了,就嗫手嗫脚过去,一把掀起那稻草来,粗着嗓子道:“好啊,青天白日,药死了人家小孩子,却在这里躲藏!且跟我见官去!”就揪出那梁大夫来,那梁大夫唬得魂不附体,抱了头弯了腰只是道:“罪过!罪过!饶命!饶命!”这小二哧的一声笑出来,道:“梁大夫,是我,安顺店的小二,今番特地来做成你生意。”那梁大夫听得,方定下魂来,就直起腰来,和他说话。那小二道:“眼见得我店里住个外地牛子,带个小孩子感了风寒生起病来,托我寻个医生,我自举荐了你,做成你这趟生意,你可和我去看看,眼见得这牛子是个有钱的,可就如前面样子方子上多开贵重药物,就里面寻生发,多多榨他。”那梁医生做揖道:“多谢哥哥照顾。”那小二摸出二两银子与他,道:“这是诊金,依然前例,你须分一半与我。”那梁医生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就道:“自然是前面例子。”就进屋里寻出银夹子,夹了一半,递与那小二,那小二惦了惦道:‘却是眼见得你那块大些。“梁医生道:”眼见得我自有家,人口多,用度大,哥哥不要再计较。“那小二道:’便也罢了,你自把头上柴草去了,拿了要囊,就跟我去。”那梁医生声喏,就依言行事,反身进屋去了要囊,跟他到客店来。
  
却说两个到店里来,时迁正自焦心,见来了,就道:“我侄儿这两日得了风寒,只是高烧不退,就请大夫烦心,若好了时重重相谢。”那梁大夫自己摆谱,道:“我自得了医老祖扁鹊的真传,这小儿科几百里地方上我是坐头把交椅的,酆都城里多少大户人家拿着大红帖子来请我,牵的都是大叫驴请我坐,但是驴瘦些的我都不去,都打发了他们重换了驴来,方请得我上门。”时迁见他口里唾沫乱飞,心中嘀咕,却也无奈,只得道:“就请先看我侄儿,但要好时,重重相酬诊金。”那梁大夫方大模大样咳嗽一声,就走到床边,伸手去那殿下腕上搭脉,搭了一会,又拿过那只手来搭,过一会,又换手来搭,却把时迁看的纳闷,忽听得那梁医生叫起来,时迁惊问时,梁医生道:“前贤有云‘太阳中巳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这小孩子脉象急促,却脸红的厉害,发不得汗,是大寒入骨,是个极危难的症状,凶险!凶险!”听得时迁惶恐,便道:“先生千万妙手回春,救我侄儿则个。”那梁医生只是不说话,只是咳嗽,时迁会得意。就拿出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道:“先生救得我侄儿时,先将此白银十两为谢。”那梁医生眉开眼笑,先探手把银子抓在手里,紧紧攥主,方入怀里去,道:“好说!好说,但我一张方子,都是好的!‘就提笔写出张方子来,开首便是人参、首乌,全是最贵的补药,最后面方是桂枝、芍药、甘草等对症的药物,时迁解不得医术,只看他将一张方子写得满满的,只道他高明,道:“多谢先生。”待将那方子收起来时,梁医生道:‘你也需照顾侄儿,便抓药时别的药铺也算计你,哪里与你足年的好草药?不如与我银两,我家里自开了好大的生药铺,便一并配好了,与你送来,你省时又省力。“时迁本自伶俐,如何晓不得他这勾当?只是此时心乱了,身边又有的是金银,懒的计较,便道:“既如此,有劳大夫。”便道:“需多少银两,大夫且算来。“梁大夫闻得大喜,嘴里便念,指头便掐,逢六须添四,二七便十八,花头更一路滚着添上去,最后方道:“这三服药便要纹银二十九两七钱三分,但吃了便好,不好时分两减些,再吃三副。”时迁冷笑,就拿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来,道:“这银子足够了么?”那梁医生眼睛也笑出花来,道:‘够了,够了!“便将银子先抢在手里,便待出门时,时迁道:“却是梁先生,我侄儿至今透不出汗来,却是如何是好?”那梁先生骗得这六十两银子,心里喜欢,那里料他有这一问,不由怔住,呆呆将医书歌诀想了几句,胡乱道:“既是出不得汗,反该发散,不该将衣服束裹,且将他衣服解开来,就顺体气。”就去解那殿下的衣服,时迁原早自把殿下衣服换了,就如寻常孩童打扮,只留个贴身肚兜在身上,此时只当他好意,却不止他,看着他把那殿下衣服都解开来,看那殿下只是抽搐发抖,梁医生道:“便是吃了药便好,便发抖时,休管他。”就出门,时迁听他说,也只得依他。
  且说梁医生喜孜孜地便待回去,出了门走不多步,后面早有人扳住肩膀,回头看时,却是那小二,只得道:“哥哥要分银子么,早晚分一半与你。“那小二冷笑,就啐他一口,不由分说,早拉他到僻静无人去处,就道:“蠢货!看了那小孩子如何?”梁医生道:‘便是寻常风寒症状,被我哄他说十分凶险,他自相信了,弄得他五十两银子药费在此,你也知我手气不顺,弄死了王家那小孩子,须得银两赔补,哥哥要分时,且再待几日如何,容我补上那窟窿。“那小二冷笑,又一口啐在他脸上,道:‘蠢货,你如何有发财的命!若不是用你时,我自出首去了,哪里轮得这泼天富贵到你头上?”梁医生傮懂,道:“哥哥且好说。”那小二冷笑道:“你解那小孩子衣服,看他里面着的什么?”梁医生道:‘不过是个黄肚兜罢了,有甚希奇处?“那小二又啐一口,方道:“便是你开方子时,我自送茶水进去,便在门边看,却见你解他衣服,那里面不是个明黄肚兜,上面绣着条小金龙的?那是皇上王爷方自能穿的衣服,那里是寻常小孩子能穿的?里面自有大蹊跷了,我自这两日闻得说,酆都城里秦广大王的太子爷被歹人拐了去,但有拿获贼人,救得太子爷御驾的,便赏万两黄金,封做一品大官,我这两天只是两眼都跳,有些疑惑,不知福祸,却那想到这汉子带这小孩子来我店里,眼见得他贼眉鼠眼,不是好人,自是歹人了,拐的着小孩子定是太子爷,若是拿得住他,救了太子爷,你想那是桩多大的泼天富贵?我自成全你,分些与你。”听得梁医生筋骨都酥软了,喜道:“哥哥要如何做?小人都依哥哥,只求带挈兄弟。”那小二道:“若是此地声张起来,只怕那贼人厉害,反吃他走了,你我都见不得功劳,便是拿得贼人,救得太子,功劳也吃知县巡检伸头冒了去,如何轮的到我们?所以我自寻思了,你可就配样蒙汗药物来,我自下在汤水里送与他吃,将这贼汉子迷倒了,然后捆缚了,就将他弄辆车子装了,连太子爷救了,就密密得送到酆都城里去,就揭那榜文,送贼人和太子爷到宫里领赏,大王如何不喜,自有金山银山赏与我们,你自也有百十分好处。”喜得梁医生插蒜般打恭作揖,道:‘全凭哥哥提携,带挈兄弟!“那小二道:“事不宜迟,你且少弄这些虚的,快去弄了药来。“梁医生没价答应了,就跳着奔回家去取蒙汗药物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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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23:02 资料 主页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似应标明作者,出处及转帖字样,否则这样大段大段的,与抄书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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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7 12:51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开始就说明白了,作者是诗词天下无双,转自天涯社区--仗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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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16:02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转帖着虽非无双兄本人,但业以得到无双兄同意方才贴来

恭候无双兄光临

据洒家自己的感觉,贼水浒不输于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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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3 23:14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Yahoo!
建议看这本书的朋友到幻剑去!!我发现是更新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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