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水浒传》江湖人物论(十)——江湖上的芸芸众生·之三 (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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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5 11:47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水浒传》江湖人物论(十)——江湖上的芸芸众生·之三 (转文)

《水浒传》江湖人物论(十)

                                            ——江湖上的芸芸众生·之三

                                                   /[北京]王学泰



  江湖艺人白秀英

  白秀英是汴京长诸宫调的艺人,她可能在京城已经不够火了,或者是想赚更多钱,走穴(正字应是《水浒传》使用的“踅”)来到郓城县。又碰巧她的男友被任命为郓城县知县,这就是机会。 “旧在东京,两个来往。今日特地在郓城县开勾栏”。到了郓城自然会给她提供许多方便。

  宋代是通俗文艺娱乐空前发展的时代,但大城市,特别是首都与地方小县城差别还是很悬殊的,京城过了气的艺人,到地方上仍然会受到极大的追捧。第 104 回写到西京(洛阳)到房州走穴女艺人受当地城乡民众追捧的情形十分生动:

  更有村姑农妇,丢了锄麦,撇了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脸,露着黄金般齿,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看他一般是爹娘养的,他便如何恁般标致,有若干人看他。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睃看。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数亩。

  正是《陌上桑》中所写的“耕者忘其耕,锄者忘其锄”。白秀英到郓城的火热程度是通过县民李小二的嘴向雷横说出的:

  都头出去了许多时,不知此处近日有个东京新来打踅的行院,色艺双绝,叫做白秀英。那妮子来参都头,却值公差出外不在。如今见在勾栏里,说唱诸般宫调。每日有那一般打散,或有戏舞,或有吹弹,或有歌唱,赚得那人山海价看。都头如何不去睃一睃?端的是好个粉头。

  那时艺人真是很辛苦,要会许多节目和多种艺术形式,你没能力就别吃这碗饭。白秀英能歌善舞,会杂技,还会成本大套的诸宫调。诸宫调在当时是一种全新的艺术形式,便于演唱长篇故事。她的老爸白玉乔为她把场,兼主持人、经理人等:

  只见一个老儿,裹着磕脑儿头巾,穿着一领茶褐罗衫,系一条皂绦,拿把扇子上来,开呵道: “老汉是东京人氏,白玉乔的便是。如今年迈,只凭女儿秀英歌舞吹弹,普天下伏侍看官。”锣击响处,那白秀英早上戏台,参拜四方。拈起锣棒,如撒豆般点动。拍下一声界方,念了四句七言诗,便说道:“今日秀英招牌上,明写着这场话本,是一段风流蕴藉的格范,唤做‘豫章城双渐赶苏卿。’”说了开话又唱,唱了又说。合棚价众人喝采不绝。雷横坐在上面,看那妇人时,果然是色艺双绝。

  看来白秀英是个很合格的江湖艺人。这些艺人凭自己本事吃饭,在风波险恶的江湖上奔走。对于江湖艺人来说,最难的是演完后的打钱。冲州撞府在街头上打野呵的江湖艺人最怕刮风下雨,一下子就会把人冲散。白秀英他们是在勾栏里演出,没有这种情况,他们遇到的最大难题是向谁要钱和向谁不能要钱?每个地方都少不了有不能碰、不许碰的人物。所以江湖艺人到了一个地区,先要拜码头,了解地方情况,请求三老四少多照应。白玉乔仗着白秀英与县太爷的关系,有点尾巴翘上天了,对郓城县的事情一无所知。《水浒传》白秀英打钱一段写得特别精彩:

  白秀英托着盘子,先到雷横面前。雷横便去身边袋里摸时,不想并无一文。雷横道:“今日忘了,不曾带得些出来。明日一发赏你。”白秀英笑道:“头醋不艳彻底薄。官人坐当其位,可出个标首。”雷横通红了面皮道:“我一时不曾带得出来,非是我舍不得。”白秀英道:“官人既是来听唱,如何不记得带钱出来?”雷横道:“我赏你三五两银子,也不打紧。却恨今日忘记带来。”白秀英道: “官人今日见一文也无,提甚三五两银子。正是教俺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白玉乔叫道:“我儿,你自没眼,不看城里人、村里人,只顾问他讨什么。且过去,自问晓事的恩官,告个标首。”雷横道: “我怎地不是晓事的?”白玉乔道:“你若省得这子弟门庭时,狗头上生角。”

  江湖艺人打钱更是一种技艺,白秀英也运用得十分娴熟。她对观众十分有礼,但又逼着对方出血。雷横是个老实人,不会与女人打交道,更不要说应付如此娇艳的女艺人了。他只有防守和告饶的份。白秀英话语中夹杂着讥讽,雷横也听得出来,如果白玉乔不插话,白秀英再讽刺两句尽了兴也就完了。江湖艺人会说能说,除了会说逢迎话外,也很会说讽刺和挖苦的话。北京常说作艺的人嘴损,平常少说话,留点口德。白氏父女因为在郓城得意,更发挥他们会损人的一面,没想到碰到的是个硬汉,为了嘴痛快,把命丢了。千不该,万不该,白玉乔不该插嘴,雷横本来被白秀英弄得很尴尬,有一肚子气没处撒去,白玉乔作为老江湖犯了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你还不是“强龙”。不就是女儿与新任县太爷好吗?你知道郓城县水有多深、多浑 ? 当人家警告他“使不得!这个是本县雷都头”,他还不知道刹车,接着还说“只怕是驴筋头”。这一顿打就不可避免了。白秀英借着“枕边灵”把雷横告了下来,还要知县把雷横押出去“号令示众”,“定要把雷横号令在勾栏门首”,还命看守的禁子们“絣扒(牢捆)他”,出他的丑。禁子不情愿,还威胁他们。白秀英、白玉乔把事情做到极致,最后命丧郓城。

  这件事说明白玉乔虽是老江湖了,但确是小人得志,闯江湖人,即使是事事顺利,也要怀着三分警惧。白秀英后来的举动简直是找死,她的父亲也没有制止她,实际上是放纵,最后就是人财两失一场空。他们父女的遭遇对于江湖艺人来说是个警戒。

  打把式卖艺的薛永、李忠

  宋代江湖艺人已经非常活跃,处处都有江湖艺人的身影。按照近世的春典,靠打把式吃饭的称为 “挂子行”。武术在宋代以前是贵族所必修,因之武艺是带有贵族气的。宋代重文轻武,武术沉沦于社会底层,游民闯江湖如果不会个三拳两脚,就很难生存发展,因此江湖人大多会武,好刺枪使棒也成为梁山好汉的最大公约数。又因为宋代手工业、商业、服务业的繁荣,武术也成了可以换钱的一门技艺,这更降低了“武”的社会地位。卖艺兼卖膏药的病大虫薛永,就出身于军官,后来沦落为江湖艺人。我们看他的自述:

  小人祖贯河南洛阳人氏,姓薛名永。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为因恶了同僚,不得升用。子孙靠使枪棒卖药度日。江湖上但呼小人病大虫薛永。

  其祖父是军官,不能升职,父亲和自己又不会别的,只好靠使枪棒卖膏药为生。但是卖艺光靠武艺好不行,关键还得会要钱,这就要会说。薛永练完了要钱,要钱一段话也很得体,但揭阳镇上没有人给钱,独独流放犯人宋江给了五两银子。此时,薛永应该反省,为什么没人给钱,是不是自己有做得不到的地方。可是薛永不仅没这样做,反而讽刺揭阳镇的看客:

  恁地一个有名的揭阳镇上,没一个晓事的好汉,抬举咱家!难得这位恩官,本身现自为事在官,又是过往此间,颠倒赍发五两白银!正是:当年却笑郑元和,只向青楼买笑歌。惯使不论家豪富,风流不在着衣多。这五两银子,强似别的五十两。自家拜揖,愿求恩官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传扬。

  这种做法不仅有害自己,反而给“恩官”召来怨恨。江湖俗谚云:“巾皮彩挂,全凭说话。”意思是说,江湖的这些表演的行当,有的话多,有的话少,但不管话多话少,要想拿到钱全靠话说得到位。

  挂子行的收入极其有限,宋江一下子给了五两银子,薛永真的很感动。打虎将李忠在鲁达向他借银子时,他拿出二两银子,鲁达气得掷还给他。做军官的鲁达真是有点不懂得跑江湖的苦。当他邀请李忠与史进和他一起吃酒时有这样一个细节:

  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便骂道:“这厮们挟着屁眼撒开!不去的洒家便打。”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哄都走了。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这是老江湖的修养,难道李忠没有脾气?然而,一、他对鲁达的大名可能知道,这是个鲁莽人物;二、鲁达是当地的军官,自己在他的“贵宝地”谋生,好歹也要有三分逊让。这样一比,更可以看出白玉乔真是小人暴发的嘴脸了。

  娼妓阎婆惜、李巧奴、李师师

  古代女伎、妓女分得不是十分清晰。女伎行走江湖,冲州撞府,打野呵,也磨炼出一副江湖性格(如阎婆惜)。十字坡黑店的店主东张青曾对武松说,他曾经吩咐妻子母夜叉孙二娘,有三种人不可害,第二种就是游走江湖的妓女。张青说:“第二等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从中可见张青是把这些奔走于江湖的妓女视为江湖人的。《水浒传》中写到的妓女,有名、无名的,大约有十余人,这里就有代表性的谈三个。

  1. 阎婆惜

  阎婆惜是娼妓吗?读者可能有疑问。因为《水浒传》中说媒拉线的王婆介绍阎婆惜情况时这样说:

  押司不知,这一家儿,从东京来,不是这里人家。嫡亲三口儿。夫主阎公,有个女儿婆惜。他那阎公平昔是个好唱的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三口儿因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此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活。在这县后一个僻净巷内权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时疫死了。这阎婆无钱津送,停尸在家,没做道理处。央及老身做媒。我道这般时节,那里有这等恰好。又没借贷处。正在这里走头没路的。只见押司打从这里过来,以此老身与这阎婆赶来。望押司可怜见他则个,做成一具棺材。

  照这个话说,阎婆惜是个良家妇女,到山东只是投奔亲戚,因寻亲戚不着才沦落到郓城。但为什么又说 “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呢?看来还是想要在这里卖唱、卖艺,但没打响。不能说郓城人“不喜风流宴乐”,白秀英不是在郓城搞得挺火吗?实际上,阎婆惜一家大约是在京城混不下去,才来到郓城,不料时运不济,没打响,阎公还客死他乡。阎婆想要把阎婆惜许给宋江时,另说了一番话:

  我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儿在东京时,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个行院不爱他。有几个上行首,要问我过房几次,我不肯。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过房与他。不想今来到苦了他。我前日去谢宋押司,见他下处无娘子,因此央你与我对宋押司说:“他若要讨人时,我情愿把婆惜与他。我前日得你作成,亏了宋押司救济,无可报答他。与他做个亲眷来往。”

  阎婆的话倒有几分真情。“行院”就是妓院,良家妇女到妓院干什么?而且许多妓院都喜欢阎婆惜,希望阎婆把她卖给妓院,阎婆以无人养老为由没有答应。但我们从王婆的介绍和阎婆的述说,以及阎婆惜的言行来看,阎婆惜不是在行院做买卖的妓女,而是个私窠子(私娼——编者注)。因为她的年龄、长相、技艺都有优势,行院才想买她。《水浒传》关于她的身世含糊其辞,其实《大宋宣和遗事》中说得很清楚,“刘唐将带金钗一对,去酬谢宋江。宋江接了金钗,不合把与那娼妓阎婆惜收了。争奈机事不密,被阎婆惜知得来历”。所以导致宋江杀惜。元杂剧中也说杀了“娼妓阎婆惜”。《水浒传》成书以前,都把宋江与阎婆惜写成嫖客与妓女的关系(京剧还保留了这个传统,“杀惜”称作《乌龙院》),因为宋江对她信任,当她移情别恋时,以此为把柄,想敲宋江一笔大钱,宋江气愤、忌妒和恐惧之极才杀了她。《水浒传》把好汉都定位为不好色,当然一百零八将之首宋江就更不能好色,但杀阎婆惜的故事是宋江下海落草的关键,整个故事不能删,把她改为报宋江之恩而嫁给宋江的外室,这样就避免了宋江寻花问柳的故事。但有些地方不合理,例如没有“内室”,何来“外室”?如果要真是外室,宋江的家在乡下,平时上班就应该住在阎婆惜那里,不能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了。而且很奇怪,书中写到宋江负气从阎婆惜那里出来,“一直要奔回下处来”,这说明宋江在县城里还有住处。作者也感到这样处理背离了阎婆惜的原始身份,使得故事发展不合逻辑。因此书中作者两次提到“这婆惜是个酒色倡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倒有意看上他”。“阎婆惜是个风尘倡妓的性格,自从和那小张三两个答上了,他并无半点儿情分在那宋江身上。”这是从性格角度解释阎婆惜故事的逻辑。其实在对待宋江上更显示出阎婆惜作为一个闯荡江湖妓女的行事风格。宋江招文袋遗落在阎婆惜那里,袋中有一锭金子和一封梁山泊的感谢信,信中还有梁山给宋江一百两黄金的信息。当发现招文袋里面有黄金和宋江通贼的信息时阎婆惜的心理活动是:

  好呀!我只道吊桶落在井里,原来也有井落在吊桶里。我正要和张三两个做夫妻,单单只多你这厮。今日也撞在我手里!原来你和梁山泊强贼通同往来,送一百两金子与你。且不要慌,老娘慢慢地消遣你。

  宋江有把柄在她手里,在与阎的交涉中处处是守势,显得非常窝囊,而阎婆惜攻势凌厉,其语言若有利刃。当宋江本着实事说自己没有收梁山的一百两黄金时,阎婆惜马上反驳:

  可知哩!常言道:“公人见钱,如蝇子见血。” 他使人送金子与你,你岂有推了转去的。这话却似放屁!做公人的,“那个猫儿不吃腥”?“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你待瞒谁!便把这一百两金子与我,直得甚么!你怕是贼赃时,快熔过了与我。

  宋江确实没有,当他说变卖家私,凑足一百两黄金时。阎婆惜反击道:

  你这黑三倒乖!把我一似小孩般捉弄。我便先还了你招文袋这封书,歇三日却问你讨金子,正是“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快把来,两相交割。

  这种口风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吗?先是“老娘慢慢地消遣你”,接着向宋江讲“道理”,里面夹杂着威胁:“便把这一百两金子与我,值得甚么!你怕是贼赃时,快熔过了与我。”最后是看穿一切世相:“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快把来,两相交割。” 完全是个久在江湖的女光棍的口吻。阎婆惜以为她完全有能力操纵这一切了,没想到宋江最后这一刀,一切心机化为乌有。

  阎婆惜比下面要谈的李师师“鸨子气”“、江湖气” 更浓,这可能与她的贫困和在江湖上奔波有关。

  2. 李巧奴

  宋江患重病,张顺推荐神医安道全替他诊治,并自告奋勇到金陵(今南京)去请安道全,安道全妻子亡故不久,贪恋着一个妓女,这就是李巧奴。关于安道全年龄,书中虽然没有明写,但梁山泊好汉多在三十岁以下,像安道全这样医道精熟,有学养、有经验的人也就是三十多岁。在这个年龄段上,妻子去世后,另觅新欢也属正常。常言“姐儿爱俏,鸨儿爱钞”,但“鸨儿”就是由“姐儿”发展成长来的。《水浒传》中的“姐儿”都是既爱俏又爱钞的。阎婆惜是这样,与史进“往来情熟敬我”,又把他送进监狱的李瑞兰也是这样,当然李巧奴也不会例外。作者还给李巧奴配了一首不伦不类的诗来歌咏她:

  蕙质温柔更老成,玉壶明月逼人清。步摇宝髻寻春去,露湿凌波步月行。丹脸笑回花萼丽,朱弦歌罢彩云停。愿教心地常相忆,莫学章台赠柳情。

  用“玉壶明月”“、逼人清”来形容接待“截江鬼张旺” 这种低档次人的李巧奴,真是令人莫知所云。这些都是意在突出她的美丽吧。

  在张顺的百般哀告之下,安道全答应到梁山走一遭去为宋江看病,安道全拉着张顺一起到李巧奴那里辞行。书中描写道:

  当晚就带张顺同去他家,安排酒吃。李巧奴拜张顺为叔叔。三杯五盏,酒至半酣,安道全对巧奴说道:“我今晚就你这里宿歇,明日早,和这兄弟去山东地面走一遭。多则是一个月,少是二十余日,便回来望你。”那李巧奴道:“我却不要你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上我门!”安道全道:“我药囊都已收拾了,只要动身,明日便去。你且宽心,我便去也,又不耽搁。”李巧奴撒娇撒痴,便倒在安道全怀里,说道:“你若还不依我,去了,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张顺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口水吞吃了这婆娘!看看天色晚了,安道全大醉倒了,搀去巧奴房里,睡在床上。巧奴却来发付张顺道:“你自归去,我家又没睡处。” 张顺道:“只待哥哥酒醒同去。”以此发遣他不动,只得安他在门首小房里歇。张顺心中忧煎,那里睡得着。

  一个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盗匪,一个是靠出卖色相维持生活的娼妓,其实都是江湖人,但同命不相怜,因为各有各的利益。毛泽东在 1926 年所写的《中国农民中各阶级的分析及其对革命的态度》(《中国农民》第一期)一文中将“游民无产阶级”分为五类:“兵,匪,盗,丐,娼妓。这五种人名目不同,社会看待他们也贵贱有别,然他们之为一个‘人’,他们之有五官四肢则一。他们谋生的方法:兵为‘打’,匪为‘抢’,盗为‘偷’,丐为‘讨’,娼妓为‘媚’,各不相同,然谋生弄饭吃则一。”李巧奴的谋生之术就是“媚”,这个“媚”,被安道全信以为真,以为李巧奴真的是舍不得他远去,所以慢了前往梁山的脚步;此时宋江危在旦夕,这关系着梁山泊整个集团的存亡,叫张顺如何不恨她!特别恨她这个“媚”;而李巧奴视张顺为夺走她的财神爷、“破人买卖衣饭,如杀父母妻子” 的歹人,恨他的“抢”。最后,张顺借李巧奴接待张旺为由,杀了李巧奴一家,而且“随即割下衣襟,蘸血去粉壁上写道‘:杀人者安道全也!’连写数十处”。

  3. 李师师

  李师师历史上实有其人,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娼妓,而且是公开的妓院(当时称作行院)挂头牌的妓女,即书中所说“东京上厅行首”。历史上关于她的风流传说也很多,这里只谈《水浒传》塑造的李师师这个文学形象。宋江想招安,想走宋徽宗宠爱的李师师的门路。像李师师、赵元奴这样的名妓,一百两白银想求见一面都不可得。李师师虽有大名而不骄矜,虽然有皇帝光临,但不恃宠而藐视一切,这与白秀英比较起来就雍容大气多了。特别是在宋徽宗面前说了一些实事求是的话。燕青在徽宗面前承认自己从梁山来,并讲明梁山希望朝廷招安。宋徽宗责问:“寡人前者两番降诏,遣人招安,如何抗拒,不伏归降?”这是宋徽宗从蔡京与童贯等人处得到的消息。这完全是欺蒙。燕青为之详辩,徽宗半信半疑,此时,李师师在一旁插言:

  陛下虽然圣明,身居九重,却被奸臣闭塞贤路,如之奈何?

  这虽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却一句顶一万句。它先把徽宗从责任者中排出,把板子打在蔡京等人屁股上,所以徽宗听得很舒服,“嗟叹不已”。

  《水浒传》作者虽然对青年妇女(或说性感的女性)有一种敌视情绪,可是,大概因为李师师在作者设计的招安活动中有重要的地位,所以对她的坏话不多。

  作 者:王学泰,学者,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著有《中国流民》《幽默中的人世百态》《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燕谭集》《多梦楼随笔》等多种。

明清小说研究:http://www.mqxs.com/portal.php?mod=view&aid=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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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6 00:31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两位姓潘的姐姐虽然不是妓女,比妓女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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