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希米亚的反叛 - 我思我在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栀子飘飘


	全椒侯光禄大夫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后将军
好贴	2
功绩	359
帖子	1443
编号	3615
注册	2003-12-21

发表于 2004-5-31 08:56 资料主页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1790年，富兰克林过世，其后的半个世纪内，作家、艺术家、知识分子和激进分子都公开反抗资产阶级和布尔乔亚品味的主流风潮。这些叛逆分子聚集在富兰克林数十年前曾经占领的都市--巴黎。在一个由商人阶级主导的世界里，这些艺术家不需要再对赞助他们的贵族逢迎拍马，这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解放。但是他们必须在市场上保护自己，这也为他们自己带来了难以平复的伤害。为了成功，这些艺术家和作家必须吸引一批客观的读者或观众，而且这些创作者常常恼怒自己依赖这批幽灵中产阶级的赞助。这些中产阶级似乎从未对艺术天才给予足够的尊重。当作家与艺术家觉得自己和其他社会分子日益疏离时，他们也随之发展出一种英雄形象，借此表现他们本身的重要性。
　　格拉尼亚（Cesar Grana）1964年的著书〈波希米亚对抗布尔乔亚〉（Bohemian Versus Bourgeois），巧妙地把握着艺术界对商人阶级的反抗。格拉尼亚指出，在19世纪30年代，憎恶布尔乔亚阶级成了大部分作家和知识分子的共同情感。这些反抗分子当中敌意最深的莫过于福楼拜（Gustave Flaubert）。他在一些信件上署名“布尔乔亚的恐惧”，并且奚落那些“愚蠢的商人和他们的同类”。他归结对资产阶级的憎恨是“所有德行的开始”。司汤达（Stendhal）嘲讽富兰克林这个“费城的工匠”是个老笨蛋。诗人兼剧作家缪塞（Alfred de Musset）让自己和中产阶级神圣不可侵犯的组织誓不两立。他的诗中写着：“诅咒他们的家族和社会。诅咒他们的家园和这个城市。诅咒整个国家。”
　　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法国文艺界人士对中产阶级如此反感？一言以蔽之，就是他们的物质主义。布尔乔亚对成功的定义似乎跳不出财富和产生力。相反地，这些艺术家崇尚的是创意、想象力和灵魂。因此，这些知识分子认为布尔乔亚资产阶级既愚蠢又可怜。他们严厉批评布尔乔亚阶级迟钝、无趣、缺乏想象力。最严厉的批评是说布尔乔亚阶级缺乏英雄气概。过去的贵族阶级至少还有某种庄严的气派，低下的佃农阶级也有象耶稣基督一般的神圣精神。但是，这些中产阶级丝毫没有让人钦佩的地方。他们无聊乏味，平凡至极，他们崇尚实用性、准时不迟到、会计部门的问题、每天案牍劳形的工作、他们的机器和实利主义，这些特质无从激发想象力。司汤达称布尔乔亚阶级只会“为了达成个人的小小计谋而吹毛求疵。”他们让他想要“哭泣和呕吐”。福楼拜认为，布尔乔亚阶级“勤劳但是贪得无厌”，左拉（Zola）在后来也补充道：“法国的布尔乔亚阶级商人气太强，并沉溺在他们的脂肪堆里。”
　　最令人生气的是，布尔乔亚阶级的限制反导致他们全面性的成功。就是那种商人斤斤计较的效率，让他们能够建立成功的企业和庞大的财富。他们冷酷的算计，让他们能够致力追求营业利润。他们机械性的敲敲打打，让他们能够建造机器和工厂来取代工匠和技师。他们视钱如命，才能够让他们得到权力和地位。现在，看到人们奉贤一生去推销肥皂或鞋子，有时候竟能赚取傲人的财富、豪宅并赢得他人的拍马逢迎，并非什么稀罕事。但是相对于19世纪30年代，这些事情不但前所未见，还相当骇人听闻。换句话说，是布尔乔亚阶级的枯燥乏味，让他们登上权力的高峰。
　　知识分子决定对此置之不理。他们建立起一个迥异于布尔乔亚的世界。或许这个世界在经济条件上永远居于劣势，不过至少在心灵和想象力两个层面上不落人后。他们认为这样的世界比较好，就象格拉尼亚说的，做庄严的流浪者胜过做富裕的臭虫。所以，波希米亚生活应运而生。严格来说，波希米亚主义只是浪漫精神的社会表现而已。但为求厘清，也因为浪漫主义一词只延伸至许多领域上，所以在本书中我主要用“波希米亚”这个名词，来表达这样的精神和行为，以及从此所衍生出的习惯与道德观。
　　法国知识分子建立了我们现在都很熟悉的生活方式。敏感的灵魂聚集在荒废的都市社区里，创造了艺术社群和运动。在这些地方，诗人和画家享有比银行家和企业总裁还高的地位。虽无法阻挡布尔乔亚资产阶级日渐壮大的力量，艺术家们至少可以让他们大吃一惊。在福楼拜完成了《萨朗波》这本关于迦太基的小说之后，他预测“这将会：（一）激怒布尔乔亚阶级；（二）让敏感的人胆怯震惊；（三）激怒考古学家；（四）女士难以理解；（五）为我赢得鸡奸者和食人族的名声。但愿如此。”因此，一声代表布尔乔亚资产阶级和波希米亚人之间的战争的呐喊--让布尔乔亚震惊吧--就这样发出了。
　　波希米亚阶级的男人通常会留长发，蓄胡子。他们喜欢艳丽夺目的衣着--红色的背心、西班牙式的大衣等等，好让他们可以一眼被认出来。他们醉心年轻的文化，也喜爱刺激的事物、滑稽的幽默和恶作剧。画家斐利迪埃（Emile Pelletier）常带他的宠物土狼出门散步，诗人纳佛尔（Gerard de Nerval）把龙虾绑上皮带，带到土伊勒里宫的花园去钓龙虾。“它不会乱吠，也知道深海的秘密。”他是这么说的。他们深深迷恋神秘和可怖的东西。他们常常拿自杀作为创作题材，甚至身体力行。他们拥抱新奇的事物，有时候对实验性大为喝彩，只为了表现他们对保守中产阶级的不屑。
　　波希米亚阶级认同那些他们认为是布尔乔亚制度下的牺牲者，象是穷人、罪犯、因种族肤色被歧视的流浪者等等。他们尊崇未受布尔乔亚习俗影响的异国文化。譬如，许多巴黎人将仍处于封建制度下的西班牙理想化了。福楼拜对他在布列塔尼发现的原始生活方式惊叹不已。他们将所谓高贵的未开花事物理想化，还会在卧室放上一些奇怪的非洲工艺品。他们羡慕遥远的社会如中国，那里似乎拥有纯净的心灵生活。他们把性爱升华成一种艺术形式（事实上，他们把生活的每个面都当作一种艺术形式），并且嘲蔑布尔乔亚阶级矫揉造作的言行举止。你越看巴黎波希米亚阶级的的文艺作品，就越了解他们对每件事情的看法，在接下来的150年反叛期中，知识分子和嘻皮所做的不过是仿效他们的前辈而已。
　　不消说，在现实生活中，波希米亚和布尔乔亚阶级之间的冲突从来没有争论所表明的那么极端。布尔乔亚比福楼拜与其好友们所想的要有教养得多。在德文里，已经复杂到可以将布尔乔亚阶分成为“拥有资产的布尔乔亚阶级”和“有教养的布尔乔亚阶级”了。其实，这些叛逆分子绝对没有他们所自命的那样反物质主义。但是，这场文化战争里的心里层面仍然主导了人们的思想。布尔乔亚阶级崇尚物质主义、秩序规律、习俗、理性思考、自我规范和生产力。波希米亚阶级注重的则是创意、叛逆、新奇、自我表达、反物质主义和生动活泼的生活体验。布尔乔亚阶级相信事情有自然的秩序：他们拥抱规则和传统。波希米亚阶级相信宇宙中并不存在结构性的连贯；真实只存在于片段、幻觉和暗示当中。所以，他们崇尚判逆和创新。
　　布尔乔亚阶级的主领域是商业和市场：波希米亚阶级则在艺术上独擅胜场。布尔乔亚阶级喜欢数字化和机械的思考方式：波希米亚阶级则喜欢直觉性和有机的思考方式。布尔乔亚阶级喜欢组织；波希米亚阶级崇尚自治，并且视布尔乔亚阶级为循规蹈矩的群居动物。布尔乔亚阶级喜欢机器；波希米亚阶级则偏好工业化前工匠艺术所展现出的亲密人本主义。谈到行为举止和习惯时，布尔乔亚阶级偏好富教养的优雅形式；波希米亚阶级则除了19世纪的纨绔子弟外，大半都喜欢真实和自然。布尔乔亚阶级崇尚成功；波希米亚阶级则环绕着反成功主义建立了一组阶级的符号。布尔乔亚阶级寻求有形的进步；波希米亚阶级的宏大目标则是自我的扩展；格拉尼亚对此做了一个总结：“浪漫主义文学推崇强烈的热情、独特的情感和特殊的行为。它鄙弃常态、远见、世俗问题和实在的目标--中产阶级所代表的一切。”

[广告] 安装Alexa工具条，提高轩辕排名，支持轩辕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