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人间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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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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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4 17:1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人间鬼话

正是春天。庭院里有一条小径在草间若隐若现。
一个秋千斜挂在小径旁,被微风吹得微微摇晃。秋千两侧有几支新插的柳枝,但已显出颓败的势头。
满园春色完好无损,却少了些生机,就像被夺走了一样。
夺走生机的人是路。他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中,在山的怀抱里。整个庄园的人都在祝贺他的降生。
宴会结束后,山身着素服,与几个家丁带路到庄园后山上的清云观求签。山曾蒙清云观道长桥相救,对道人极是崇敬。生大儿子林的那一天,他更是独身抱着林区清云观求签。那一次,桥说林有大凶,需留于观中,抛去世上名位,方可化吉,山也不宜再生子,若定要生子,也必须待十年之后。山深信不疑,当时便把林留下,每年年末到观中求问下年凶吉时才可意见,那时林也只是随同其它道人以友邻之礼数相拜见,父子之情并不知晓。
山路平缓,两边也没有异常景色,山行走迅速,很快就来到观前。一个清雅小童出迎,正是林。
山问桥是否有闲相见,林说桥已经在上个月化鹤而去,并在早先给山留下几句话。“贵子乃有道之人,他日必成大器。”、“若居士再生一子,须得入世干得一番事业,自当大贵。”
山拿着林的手拜谢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林回观中内室向桥拜见,桥说:“知不知我为什么要你骗他?早先,他的命是我救的。其实他五行不正,阴阳失调,命早该绝,我一念之仁救了他,却使得他五行逆转,若有后代,将会相克而死,生一个,父子相克,生两个兄弟相克,他已有一子,是以我不能再往深处害他。我们道家之人,应该学会静下心来做事,万万要去除那一念之仁,不能给世上多添争端了。”


正是夏天,庭院里鲜艳夺目,密密麻麻的花草把小径完全掩住了。
秋千上坐着花,她一人在那轻轻荡着,不知想些什么。一阵碎语从庭院另一侧传来,花一听见就赶紧停下来,踩着小径,穿过密集的花草,躲到侧墙的屋檐下。来的人是路和草——少爷和丫鬟。她不禁凝神细听。
“秋千还在动呢,不知有谁刚玩过。”
“说不定是风吹的呢!”
“我的小心肝,你就知道风言风语,现在什么天气,又哪里来的风了?”
“哼,你才风言风语呢,就是你风言风语的风!”
“那可是你说的。给我亲一口吧,好姐姐。”
“才不呢,我讨厌你臭嘴。”
“真的吗?那我甚么地方是你不讨厌的啊?”
花听到路的坏笑,跟着是一声嘤咛,然后细碎的脚步声又往这边过来了,带着沉重的呼吸声,花又朝后躲了几步,听见路和草进了一间厢房,开始云雨起来。她心中一动,轻轻靠在墙上,记起许多事情。
她是山的小老婆,山人已过中年,却还想再生一个,原配又已过世,便对这个多才多艺又温顺体贴的小美人百般娇宠,只是他精力衰退,时时力不从心,也使得花百般为难。有一次,后山清云观的林来拜访庄园,购买些日常的饮食物品,她见他气宇轩昂,又知道道家有秘传采阴补阳之法,心中不免大动。当晚就留林在庄园中用饭,在席上灌醉了山,然后勾引了林区偷偷干那采阴补阳之事,谁知竟给路撞见,当时林趁天色逃走,并没被认出。路血气方刚,见了这等事不免动了念头,于是胁迫花做下苟且之事。自那以后,林隔三岔五的来私会花,路也时不时来骗一觉睡。花一日突觉自己怀孕,是以和林翻脸,不准他再来找她,刚好路也慢慢和丫鬟草好在了一起,所以她又过回了以前的日子,只不过腹中多了个种子。
厢房里安静了一阵,又开始有说话声,花受摄心神,继续偷听。
“你说,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哪里话来,你看我待谁不好?”
“哼,你要敢对别人这样,我就不活了。”
“呸,可不能瞎说,不吉利。这才欢喜完,又变性子了!你要不活了,我找谁欢喜去?”
“你就知道不三不四!听说现在外边正打仗呢,人家好男儿都出去为国效力,就你,留在家里,天天找人家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唉,我也想去啊!可是老爷子不是不让嘛。我从小学了不少东西,就指望能大干一场,可他老说打仗容易出事。我知道我是独生,可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只要机灵点,我未必就那么容易死了。”
花听到这,立起身来,穿过几道门廊,走进山的书房,告诉他:“老爷,我有喜了。”


正是秋天。路和书走进庄园的废墟。
杂草胡乱长着,虽然很茂盛,但没有形状。两根锈迹斑斑的秋千柱子歪倒在碎石间。只有残破的小径,仿佛还能把人引入昔日宽敞的正厅。
“那时候仗打到这里来了,园子里的人都散了。”他对书说,接着想起他母亲、山、花、草……那一干人全都逃散了,不知所终。路这时已经当上大官,书是他年轻的女秘书。
书望着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后拉起他的手,继续望着他。路转过头来,说:“后山上有个道观,里面的道士当年都是熟人呢,不知这些年来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
道观还是当年的模样,几棵大树的枝杈从泛青的围墙里伸出,时不时落下几片叶子。诵经的声音经久不觉,仿佛在宇宙中遨游,飘飘乎永无止境。
观里只剩下三个人了。林、花和谷。当年庄园夜中遭袭,花抱着幼儿谷到清云观避难,告诉林谷是他的儿子,林接纳了他们,并引花入了道,更名作秀。秀从谷小时就骗他说他是她在兵乱的庄园中捡来的,她慢慢把她所知的才艺都教给了他,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许他入道。林和秀白日诵经、劳动,晚上做快活神仙,真过上了逍遥日子。谷聪敏异常,随手翻阅道经,竟也领会不少,只是所知不纯,对道这一门,也和秀所传其它才艺一样,当作了好玩的学问,每当林欲以高深道理相传时,谷都一笑置之,并无潜心考究,林也没有办法。近年来谷岁数渐大,心性如火,数次要下山去创那花花世界,都被秀劝住。这一段时日,他又提起这茬事,秀知他老大不小,再难劝住,心里已经放开了观门,只是怕一去乱世不复返,始终搪塞着罢了。
路让书在观外是石亭里等着,自己走了进去。第一个就碰见秀。秀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外人,这多年来的第一个竟是路,她多年修炼的道学功夫付诸流水。她抑不住心情的激动,颤声道:“少…少爷!”
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二奶奶,二奶奶!”他的声调和刚才跟书说话时大变了。许多年,他都没有用这样的声调说这三个字了。
林走了出来,也是一惊,只是他道学深湛,深藏不露,依旧彬彬有礼地请他到偏房用茶。这时谷也走了出来。
秀说:“少爷,这,这是二少爷啊!”
路在这观中遇到秀已是大出意料,想起旧事如同隔世,这时更不由得瞪着眼,痴痴地望着谷,说不出半句话来。
谷不明白前因后果,这时也是摸不着头脑。秀对他说:“我本是山下庄园里的丫鬟,你是老爷的二少爷,那时候仗打进来了,我抱着你来到这观中躲避。这些年来庄园被毁,人迹全无,不知你的亲人都还在否,又因为方圆几十里内知道这里还有个清云观的人少之又少,没有人和我们来往,所以没有把身世告与你听。现在,大少爷回来了,你不总想着下山吗?就跟着大少爷去吧!去干一番事业,也不枉我把你养大成人。”
林心里一阵不忍,但不知如何突然想起先师桥常说的话:“千万要慎重,做下错事以后就不知有没有机会改正了,我们道家之人,万万要去除那一念之仁啊!不能再给世上添争端了。”于是觉得这样也好,对谷未尝不是好事,也就随声附和。
路终于理清头绪,拿着谷的手,不停说:“老天有眼,我还剩下两个亲人!”
书坐在观外的石亭里,看着周围的草木,心里很沉静,觉得那草木的精华,都汇聚起来融在这亭子的每一块石头里,一呼一吸,都仿佛已经和天地合一,她不禁闭上了眼睛,想起在大英国剑桥大学读书时的事情。她被惊醒的时候,注意到路的身边有个青年人瞪大眼睛望着她,不禁有些害羞,微微把脸转了过去。
“叫,叫,叫阿姨!”,路对谷说。
“嘻,我有那么老吗?他是谁呀?”书说着笑盈盈地望了谷一眼,他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这是我弟弟!”路很是激动,赶紧想把缘由告诉书,突然心里一激灵,想起旧时和花的事情来,不禁生出一阵寒意,到嘴边的事也咽了回去。
书见他心神有异,说:“先不急着告诉我,赶紧带你这个小弟弟回去吧。到车上再说。”
林站在秀身旁,望着他们三人下山去了,想起先师桥逝世前的话:“我已隐居二十多年了,不晓外事,把我道学上的所知,尽数传授给你,你很多方面已经青出于蓝了,我希望你能带领本观度过危难,光大本教,这个担子不轻,你好好担待吧!”林离开秀,走到石亭里坐下,不知不觉哼唱起步虚的调子,站起来回观去了。


正是冬天。庄园的废墟上早已经建起了一座猪场,过去的那条小径还留着,被猪踩来踩去,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
书和谷每年都到清云观去看看,带着他们的子女。山下建了猪场后也再没有去过。他们都是文化届的名人,到猪场去的确有失身份。
书和谷是在十五年前结婚的,就是那一年,路在发布了“振兴全国的各项实业”的重大历史性通告后黯然离世。
清云观里只剩下秀,全世界最后一个正一派的传人——林,昨天去世了,他一身精深的道学,也就没有了传承,真正意义上的清云观,也不复存在了。

[ 本帖最后由 水镜门生 于 2008-7-24 17: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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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子)

燕郡公集庆军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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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4 17:41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本来以为是古典的小说,谁料文中有出现大英国剑桥大学,猪场,振兴全国的各项实业这种现代的元素,时间又像民国到建国初年。

总之是很诡异的文,闻到了一丝宿命的气息。

还有文中的人名,山,桥,林,路,花,草,秀,书,谷,取得都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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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离线 水镜门生
(虾仁生煎)

许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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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国(正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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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4 17:59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可能我习惯了两个字三个字的人名,看这篇总觉得有点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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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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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4 18:06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我这一段一直看高行健。。。对没名字的习惯了。。慢慢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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