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错失侯慧卿 - 古典小说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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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6 17:12 资料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冯梦龙错失侯慧卿

大凡故事里的英雄身边会配上总美人，如霸王和虞姬，吕布和貂蝉，并美其名曰“美女爱英雄”，陈淑桦也在《情关》里恨恨地唱道“英雄美人，情关难留”，可见这两类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
      但写书的人多半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很难跟狭义的英雄扯上关系，于是顺应着又有了《西厢记》里的“才子＋佳人”的第二经典模式。张君瑞和崔莺莺这对感觉上的开山鼻祖姑且不论（其实鼻祖不见得就是他们二老），才人总是要有红颜知己的，就如李清照和赵明诚、赵孟頫与管道升、沈三白和陈芸娘、冒辟疆和董小宛、侯方域和李香君……数不胜数，这里，我要说的是却不大受人关注的冯梦龙和侯慧卿。
      用21世纪的语言来表达，佳人不一定要多漂亮，但一定要有才。冯梦龙是什么人？地球人都知道，苏州才子啊，正是才子中的极品，《三言》、《情史》的捉刀人，大明朝最畅销的“鸳鸯蝴蝶派”小说家，少年时不畏艰辛，深入社会底层（妓院）体验生活，明朝正是文人狎妓文化空前繁荣的顶峰朝代，而南直隶下辖的南京和苏州则是顶峰中的顶峰，此君交往过的名妓自然是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不过老杜说了，“文章憎命达”，毛主席也教导我们，“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以下省略N字）”，所以说没有生活体验，冯梦龙肯定是写不出如杜十娘那般好的作品了。
      李碧华又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古代的名妓们却集体推翻了这个几百年后论断。在明代，高尚的节操、渊博的学识、精湛的技艺（琴棋书画）加上姣好的面容，这些是成就一代名妓的基本条件。技如马湘兰、貌若陈圆圆、节如李香君、学若柳如是者，秦淮八艳而已，是大家都知道的。本文的女主角侯慧卿女士呢，样样指标都蛮符合的，大有为外人所道的理由。
      似乎对名妓而言，迎来送往，一生中要结识很多男主角，比如气质如柳河东君者也先后也主动结交了张溥、陈子龙、钱谦益诸多才子哥哥，而慧卿用情之专一，却是妓中只少有。身为江南才子的冯君，自然是要“逍遥艳冶场，游戏烟花里”，也写了不少诗词给一路交往的姐姐妹妹（有点类似柳七郎哈）。但秦观大胆地告诉我们，“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冯对上侯，则是杜丽娘梦识柳梦梅，林黛玉初会贾宝——冤家遇冤家，顷刻擦出火花。在一起的日子很甜美，但不分开就会终于平淡，也不会成为一个凄美的悲剧爱情故事。世事无常，总是伴随着相聚和分离，名妓不管多么的优秀和出色，终归还是属于妓女，而当时有名望的士大夫要是去取一个妓女为妻为妾都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毕竟他们盯着宗族和父母的压力，庙堂和江湖的言论。妓女则是巴望着从良，名妓则是寄望从个才子，却不要是个白乐天《琵琶行》中“重利轻别离”的商贾，侯慧卿也不例外，她等等等等，等过第一个秋等过第二个秋，等到黄叶滑落等等到哭了，为何爱恋依旧。终于还是没有等到冯家哥哥驾着五彩祥云来娶她，只好委身他人了。
      别人是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两位却是有缘无份，只叹奈何。文人们总爱写些诗词来怀念逝去的老婆、表妹或者红袖添香的MM，前有苏东坡的“不思量，自难忘”、陆放翁的“红酥手、黄藤酒”，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冯家哥哥也是感受了一把女友嫁人新郎不是我滋味的才子，大病一场是免不了的，虽不至于达到“颦卿绝粒”的程度，但那种伤心，也是和《上邪》里的呼天抢地感觉有的一拼。按书上的说法，“自失慧卿，遂绝青楼女子”，可见这位哥哥是动了真格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像他这样写文为生的人，不去接触和密切联系广大的人民群众，无疑是自毁了艺术灵感的源泉，但冯家哥哥乐意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把一腔热血和怀念化为了写作的无限动力，而据大师们的考证，冯哥哥的大量作品竟是在失慧卿之后，而之前他一直屡试不第，可谓爱情事业双歉收。
      冯家哥哥的《忆候慧卿》共计三十首我喜欢的几句应该在这里念给大家听听：“诗狂就癖总休论，病里时时昼掩门。最是一生凄绝处，鸳鸯冢上欲断魂。”这平平仄仄的玩意儿往深里说俺们不懂，不过就口感（上口的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
      叙述古人故事，抄书是少不了的，冯家哥哥大胆继承了精神导师李卓吾喊出的“以孔子之是非为不足据”之说，他的《闺智》一部，就记叙了许多有才智、有卓识的女子，而他的经典论述则是，“语有之：‘男子有德便是才，妇人无才便是德。’其然，岂其然乎？……无才而可以为德，则天下之懵妇女毋乃皆德类也乎？”意思是他就是看不惯那些卫道者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调调，他自和女子交好，知道她们内心需要什么，渴望什么，虽然受传统观念影响更多女子是盼祈嫁入王侯富贵家，但稍有见识的女子就知道“一如侯门深似海”，她们自己的才情和见识远远胜伪公子们，秦淮河上的香君和侯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见，冯家哥哥的确是女孩儿们的知音，他自称“情史氏”，加上那“我欲立情教，教诲诸众生”的口气，在当时绝对是绝对另类和小资，而那篇著名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就是他为千古痴情女性正名的解说，白娘子对许宣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欲多一点，前人是那这个故事来告诫士子们要安心功名，勿要被美色所诱，而冯氏则断认为白娘子对许宣之结合，并非出于“情欲”，更多的却是饱含“爱情”，这是一个从“色诱”到“殉情”的过程，也是一个从“色”到“戒”的过程，张爱玲看出来了，李安看出来了，可惜我们没有。他的《情史》包容情界该有掌故的一部《风月宝鉴》，而他的《山歌》也却是以男女私情和告白为主的一部流行情歌大全。
   “余尝问名妓候慧卿云：‘卿阅人多矣，方才得无乱呼？’曰：‘不也。我曹胸中自有考案一张……’余叹美久之。虽然慧卿自是作家语，若他人未必不乱也。世间尚有一味淫贪，不知心为何物者；则有心可乱，犹是中庸阿妲。” 这是他对昔日感情的回顾，“情生万物，万物系情。生生不息，环环相生。”自此，他以“情”为中心，认为万物应系于“情”。
      说了这么多都是冯家哥哥的事，侯家姐姐恐怕要生气了，就此打住，她说，要记住冯郎才情很简单，只要记住他这个用中药名字串起的一行情诗就行了，“‘红娘子’，叹一声，受尽了‘槟榔’的气，你有‘远志’，做了‘随风子’。不想‘当归’是何时，‘续断’再得甜如蜜。‘金银花’都费尽了，相思病没药医。待他有日的‘茴芗’也，我就把‘玄胡索’儿缚住了你。又想‘人参’最是离别恨，只为‘甘草’口甜甜的哄到如今。因此‘黄连’心苦苦里为伊担闷。‘白芷’儿写不尽离情字，嘱咐‘使君子’切莫做负恩人。你果是‘半夏’的‘当归’也，我情愿对着‘天南星’彻夜的等。”

      真是一代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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