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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超时空古典章回小说连载《贼三国》, 全文终结 第一百四十回:吴加亮割地借蛮兵,宋安平舆榇降魏国
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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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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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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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时空古典章回小说连载《贼三国》
第一回:梁山泊驾雷入汉,宋公明荒野遇惊
话说北宋时山东及时雨宋江,自梁山聚义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又三战杀得高逑心惊胆裂,全军覆没,得了多少粮草、军械、钱财,招降军卒不计其数。自此声威大震,四方好汉如云投靠,山寨更见兴旺,啸聚到十万人马。宋江心中高兴,只等招安之后,为国家出力。
这一日,宋江与众家好汉,督率着各部儿郎操练战法,但见:
马似虎,人如龙,红缨枪染百里火海,镔铁盾集千丈乌云。士卒分合皆有道,将军进退只无规。山坳中旌旗招扬似起浪,水泊里战船往来如穿梭。遮莫道草莽豪杰少大略,梁山英雄更威风!
宋江看得高兴,对吴用道:“俺宋江本是郓城小吏,只因合上天缘法,得这许多好兄弟相聚,眼见得要看出一番功名来。只不知道九天玄女给俺指的道路,现下着到哪里?”
话未说完,忽听天边闷雷接连滚动,再看四下乌云弥合,阴风习习。吴用怪道:“这天却是古怪,方才还艳阳千里,怎么须臾之间,就这般渗人了?”
猛可的只见公孙胜脚踏罡步,运动八卦,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宝剑一道华光,只照得周围数丈地方,阴晦中更显得稀奇。吴用问道:“公孙先生,你这是什么公干?”
公孙胜道:“天道有大变!我只得集周围山野草木之气护卫公明哥哥,不然大变一到,恐难支撑!”说话间,念咒更急,脚下步子也越发紧张。宋江见他头发披散,头上汗气蒸腾,哪敢发问打搅,只是在一边惶恐。
无移时,天空阴云密集,层层叠叠也不知道罩了多少,竟把个八百里水泊笼得暗无天日,十步之外,不辨人面目。漫说宋江等头目,就是众小喽罗,也都不晓得什么大祸临头,谁还有心操练。都一个个木桩也似站着,有望天祈祷的,也有左顾右盼的。
忽听嘎拉拉一声霹雳,声裂天地,震得众人纷纷掩耳,更有数千惊恐倒地者。黑旋风李逵大吼一声:“哥哥,铁牛在此!”提起板斧便奔宋江身边。离开还有三五步,又是一声巨雷,却似整个梁山都在抖动。同时就着闪电,天上忽地裂开一个大口,滚出璀璨光华。梁山上下,都看得呆了。忽然又是霹雳一响,众人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光环乱跳,手脚都似不是自家的动弹了。宋江惊得目瞪口呆,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宋江睁开眼睛,却不禁连声叫苦。原来身处之地,却是一片丘陵,远及天边,隐约有些山峦。再看周围,极目所见,尽是自家将兵,横七竖八躺得满山遍野。也有旗帜、兵器、粮草、器物扔得数十里狼藉。宋江虽屡劲磨难,哪见过这等变动,慌得口里叫:“军师!铁牛!”
便听二人答应:“哥哥莫慌,吴用、铁牛在此!”急忙过来,挽起宋江。宋江惊魂稍定,问吴用道:“这是何处?我等怎地到了这里?”
吴用道:“我亦不知。刚才天空裂开大孔,倒似将我等吞吐而入。只是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江道:“定是我宋江作了什么错事,遭得天谴,连累众家弟兄,我的罪过何其大也!”一边抹泪,一边望天道:“上苍呵,我宋江若有甚过失,粉身碎骨,无敢怨言,但请莫折磨我这帮兄弟!”
吴用劝道:“哥哥不必如此。想是上苍遇我等干什么功名,故而做法弄来也未可知。眼下众弟兄都在,先还是看看周遭如何。”
于是察看四周,梁山人马、器物落了周围十里地面,粗粗纠集,小喽罗在此的有七万余人,带伤者四五千,并有尸首数百具。山上其余人众则不知所终。所喜一百零八个头领具全,只有几人轻伤。宋江便令各位头领整顿部下军卒,一边令圣手书生萧让、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臂匠金大坚、通臂猿侯健、金钱豹子汤隆、青眼虎李云、操刀鬼曹正、铁扇子宋清等人清点兵马、粮草等器物确数,一边发神医安道全治疗受伤将士。一面派遣乐和、时迁、白胜、段景住四人各带两个伴当,往东南西北四面探听消息。最一要紧,此地究竟何处。
四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仍未回来。此时天色清明,宋江闲来无事,往返走游。忽见混世魔王樊瑞手拿一个罗盘,对着太阳张望演算。宋江问道:“樊瑞兄弟又算出什么来了?”
樊瑞答道:“回哥哥的话,小弟按日轨天角推演,此地当在青州左右。但为何风景却如此不同,甚是奇怪。”
宋江听了,又松一口气:“我当这阵天雷把咱们轰到什么天涯海角了呢,原来却在青州左右,距离梁山还不算远。既然如此,我先到左近游玩一番。”
吴用急忙劝谏:“哥哥休得如此唐突。天降大变,周围不明,哥哥出行,若遇见意外,我十万将士自乱。”
宋江不以为然道:“我梁山人马兴旺,近日杀得高逑全军覆没,山东一带,谁不闻俺威名,岂有甚意外?”
吴用道:“哥哥若去,只带吕方、郭盛随身护卫。”
宋江道:“何必如此带累弟兄?我只带两个伴当,附近走走,不碍事的。”
吴用再三苦劝,宋江只是不从,带了两个伴当,乃是张三、李四,穿着便服,带些钱钞,各人挎一口腰刀,散着步子往南边走去。
其时日当正午,宋江等人所到之处,山清水秀,风景倒也不错。只是人烟稀薄,田地多数荒芜,杂草丛生,道旁还偶有尸骨。枯鸦戚鸣,残垣孤立,多少凄凉景象,宋江怪道:“这山东一带,本是商贾往来的繁荣地方,却如何这般萧条?”
不觉走了又一个时辰,三人上得一道山梁,周围数十里风光尽收眼底,却仍是房舍稀疏,杂木茂盛。宋江三人走得饥渴交加,抬眼望见山腰上有一家小店,挂个“食”字幌子,不由大喜道:“且去那小店叫上些酒肉,胡乱吃些,聊解饥渴。”于是脚下加紧,不一时到了小店之中。一个半百老头,前来服侍道:“三位客官用些什么?”
宋江看这小店,桌椅破烂,门窗凋敝,心中已有三分不喜,无奈饥渴难当,乃勉强道:“先打三壶酒,有甚肉食,胡乱将三四斤来,吃了一发算钱给你。”
却见那主人一怔道:“客观,且莫乱言,小店从不卖酒的。”
宋江闻言也是一怔,方才想到方才那店门外的幌子不是“酒”而是“食”。乃又问道:“你这店家倒也古怪,你自卖酒,我自备些钱钞来买,有何不可?”
店家似乎有些明白,道:“你这客官是远方来的罢,近日这官府早下了禁酒之令,说是为节约口粮,凡民间一律不得私自酿酒,违者轻则抄没财产,重则坐监杀头,我小小酒店,哪有这个胆子啊!”
宋江闻言,更是古怪道:“这是哪处官府,怎么定出这等法律?民间黍谷丰满,酿些酒有什么不妥?竟得如此荒谬之言,可笑之极啊!”
那店家面露惊恐道:“客人,乱世年头,这官家的法令,千万别胡乱议论,不然我这小店可不敢款待您老了。”
宋江听他说得莫名其妙,便不谈这个,一屁股坐下,道:“既然如此,便上几碗茶吧。你店中有甚么肉食?”
店家道:“回客官,小店没有肉食,只有豆腐、青菜、落花生等。”
宋江不快道:“便是你自家吃的肉食,也将些来与我,一般算你钱,何必如此推脱?”
店家苦笑道:“客官,我若有肉食,何不卖与你吃?实在这灾祸年生,能有饭吃已经不错,哪敢再奢望吃肉?”
宋江又道:“若你自家养了甚鸡鸭之类,也不妨拿来,不少你钱。”
店家道:“这等乱世年头,人尚喘不出气,谁还有心去养鸡鸭?”
宋江忍无可忍,拍案叫道:“店家!你这厮是存心欺负我远方客人?又不短你饭钱,为何耍这等歪心,不卖我酒肉吃!”
店家惶恐道:“客人!我若有心欺负客人,天打五雷轰!实在小店没有酒肉,便简单些,好罢?近有附近捞的杂鱼,客官可要尝尝?”
宋江无奈,道:“既如此,每人来碗面,菜肴随上两个。杂鱼要两斤,做两盘上来。”
店家满口应允,自去后面忙碌。不一时,端上菜肴。那刀削面质地粗劣,一碗清蒸豆腐,一碗炒青菜,缺油少盐,难以下咽。两盘小鱼,一盘和葱干炸,一盘加辣煮汤,也都无味道。宋江和两个伴当在山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过惯了,哪受的这个。无奈肚里饥饿难忍,只好胡乱吃些。便是端上的茶水,也淡色寡味,全无意思。宋江吃得郁闷,将手一招:“店家,结帐!”
店家恭敬道:“七百文。”
宋江略一皱眉,从怀里摸出两张五百文的交子票,递给店家:“不找了。”
店家接过,不解道:“敢问客官,这是何物啊?”
宋江道:“此乃德胜钱庄的交子票,与你做饭钱呢。”
店家陪笑道:“回客官,小人从未见过这等物事,这个……还请客官……”
宋江正待发作,转念一想与此人有甚么好说,乃一把夺过交子,再伸手掏出几个大钱,扔给店家,起身与伴当离了小店。
店家拿起钱,瞧瞧足铜成色,方才放心,但仔细看来,心下又嘀咕:“这上面图形文字,怎地如此奇怪……”
再说宋江一顿饭吃得七窍生烟,出了店门,走出数里,犹在自己气闷。伴当又不敢劝。当下三人一阵闷走,不觉迷了方向,走到一处荒山之前。忽然四下里锣声不断,宋江大惊之下,草丛中涌出二三十人,手持刀枪棍棒,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喝道:“甚么人擅自入俺地界,定是奸细!孩儿们拿下!”两个伴当拔刀抵抗,早被长枪刺死。宋江虽学过些枪棒,到此哪敢逞强,束手就缚。
那为首的喝问宋江道:“你这厮是那来的奸细,为何擅自闯入我等地盘,快快从实招来。慢半句,叫你身上多十七八个亮窟窿!”将手里刀在宋江脸上一晃。
宋江心道这必是哪处的绿林豪杰,于是道:“实不相瞒,在下乃山东及时雨宋江,因与梁山兄弟失散,误入贵地,还望好汉包涵则个。”原指望这强人听了宋江大名,定然如雷贯耳,恭敬有加。谁知那为首的一脸木然,转头问一个小喽罗:“你可听清这厮说的什么?”小喽罗道:“好像说什么梁山,什么风雨,俺也不明白甚么意思。”为首的点点头:“这厮胡言乱语,定是奸细,我也不多罗嗦,一刀斩了,把首级去献将军便是!”举起刀,便要劈下。
宋江大惊之下,急叫:“且慢!待我招来!”那为首的强人大笑道:“早该如此了。”放下刀,吩咐小喽罗:“先把他身上搜一遍。”当下来了两个小喽罗,将宋江全身衣服剥得精光,细细搜了一遍,抄出金银、交子和些许文书信笺等。为首的强人瞪大眼睛,一一检视,宋江在山风中瑟瑟发抖。看完一遍,那强人道:“这些东西甚是奇怪,且先押往大营,交付将军发落吧!”
宋江一听“将军”,不由暗自叫苦:“原以为是绿林好汉,不料却是官军!此去命必休矣。”这时小喽罗已棍棒打来,逼他快走。宋江忽想自家弟兄许会来寻,当下一边慢慢走,一边仰天大叫:“苍天!我宋江死于此地,真是冤枉!”那伙人也不止他,只是催促快走。
行不上一里,转过山路,忽听山坡后面呼哨连连,杀声大起,冲出百十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正是黑旋风李逵,手提两把板斧,高叫:“哥哥莫慌,铁牛来了!”率先冲来。押送宋江那群人大惊之下,各自抵抗,当不得梁山人多,片刻之间,尽数毙命。为首的被李逵一斧头劈开脑壳。戴宗随后赶来,解开宋江,找件干净衣服换上,一边道:“军师见哥哥久不回来,分派众兄弟四处寻找。俺与铁牛作这一路,也是老天有眼,远远听见哥哥仰天大叫,因怕伤了哥哥,故抄到转弯处埋伏。哥哥速跟我回大营,军师和公孙先生有要事禀报。”
宋江跟了戴宗、李逵回到自家大营,已经日头西斜。只见众好汉都在等着。见了宋江,少不得抚慰问候。宋江招呼打过,赶到后帐,见白胜、段景住、时迁、乐和四人委顿不堪,公孙胜、吴用、卢俊义等人神色严峻,各自背手而立。见宋江到,吴用挥挥手让四个探子出去,一边请宋江坐下,一边道:“哥哥受惊了。方才四位兄弟探得周遭消息,再加上樊瑞兄弟与公孙先生以天象地理推测,我等确遭了天变。”
宋江道:“是何变故?这阵天雷把我等轰到了甚么地界?”
吴用道:“若说地界,这天雷把咱轰到了青州中段,离开梁山数百里,已是古怪之极。可更为古怪者,现今却不是大宋天下矣。”
宋江大惊:“不是大宋天下?改朝换代如此之疾?莫非天上一日,地下数十年么?敢问现在是谁人入主中原?辽人?方腊?”
吴用道:“哥哥休惊。现在竟是那汉末曹刘孙三家相争之时。按四位兄弟探访乡民得知,此时乃建安十三年十月,正是三家赤壁鏖战之际!”
宋江闻言如遭雷击,跌坐椅子之上:“甚么……”
吴用道:“哥哥请勿惊惶。这等时空逆转之事,虽然古怪,然既已落到身上,不定是上苍给我等弟兄降的大任,也未可知。”
宋江惊魂稍定,乃细细沉思。
忽一人嚷道:“好也,好也!哥哥自从作了这梁山之主,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何等快乐。便夺了天下,自家做个皇帝,有何不好?偏要受甚么鸟招安,今日也说,明日也说,兀的不气破俺铁牛肚皮!今日被这大雷震到这千万年前来,却看你还等谁招安去?”
宋江一看却是李逵,怒道:“你这黑厮再敢乱言,砍了这颗驴头去!”喝令赶出帐去。李逵大笑拍掌而出。
吴用拱手道:“李逵所言虽然粗俗,倒也有几分道理。天既将我等弟兄人马皆降到汉末乱世,莫不是让我等扭转乾坤,再创清明世界?哥哥乃经天纬地之才,更兼众家弟兄武艺出众,又万众一心,何不就此扫平天下,让万民安乐,也遂了我等心中的豪气?”
宋江沉吟不语,半晌道:“如此自然好。只是曹刘孙皆旷世英雄,我等可能与之抗衡?”
卢俊义道:“公明哥哥不必担心,想我原在汉后数百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无论兵法战策、铠甲锻造、刀剑磨砺,均远胜彼。且彼之长短虚实,彼之谋划打算,我尽知之,从中取势,点其要害,破其图谋,易如反掌!今日就在此起兵,先占青州为本,北上燕赵,西图中原,天下虽广,一鼓可下。到时哥哥混一宇内,得万世基业,不惟是我等弟兄的光彩,也是天下苍生的福分哪。”
宋江听他此言,意思稍疏,笑道:“卢员外此言甚得我心。”
吴用却摆手道:“哥哥忒托大了。我虽在军器上能暂胜彼,但军器铠甲,原本是人皆可用的,只可取一时的便宜,却当不得终生的依仗。彼曹操、刘备、孙权皆是雄才大略,更有众多谋臣名将,甚不可轻视。我等初来,若贸然出头,异军突起,必遭诸侯所疾。到时各家合力围攻,虽有良将劲弩,难保万一。”
宋江道:“如此,那该怎的是好?”
吴用道:“某却有一计,若依我这主意,只需假以时日,天下如在哥哥囊中!”只见吴用不慌不忙,说出这个计来。只因这个计,有分教:宋朝壮士,反闹汉家天下;三分河山,更添百八英雄。毕竟吴用此计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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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智多星计谋天下,黄汉升力战群贼
吴用对宋江道:“在下这个计,叫做‘借尸还魂’之计。”
宋江道:“何谓‘借尸还魂’?”
吴用道:“俺想我等这七万士卒,百八好汉,在这汉末也算强大,但毕竟难与诸侯抗争。不若投靠一方,取得信任,先借彼的势力扫平天下,然后再取而代之。”
宋江道:“此计确实奇妙,只是该当投靠哪一方?”
吴用道:“刘备!刘备当前实力在三家中最小,我等前往,必受重用。须知我等权柄越重,则日后搅翻大局越发容易。此其一也。刘备乃汉朝宗室,名望足以号召,但毕竟又非嫡系,我等日后背之亦无后顾之忧,此其二也。曹操奸诈多谋,孙权年富力强,惟刘备为人,患难时尚能谦恭克己,一旦得志便飞扬跋扈,意气用事,正好为我所制,此其三也。我等先投靠刘备,助其击败曹、孙,扫清天下,一面劝其自己称帝,一面暗自掌握兵权,届时突然起兵,先以复汉为名,待把刘备势力尽数剪灭,哥哥再自己登基,大事谐矣。”
宋江大喜:“军师计策高妙!敢问当如何行事?”
吴用一边伸出指头道:“此时赤壁之战即将开始,欲投奔刘备,须得往南。我等到得荆州,战火已过,哥哥自领一支人马,就势先取了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以作见面礼送给刘备,必受重用。此后西进两川,只需照史行事,不过当尽量显我等能耐,以取权威。待三分天下鼎足已成,然后见机行事。”
宋江道:“甚好。”
吴用又道:“我等起事,乃是图谋天下,此处山东乃中原咽喉,不可轻易放弃。可着卢员外分领部分人马,屯扎于此,招兵买马,整备战甲,积累粮草,届时起兵响应。”
卢俊义道:“只是这数万人在此屯扎,难以隐瞒,曹操必定派大军围剿。就算能依仗地利与之抗衡,怕也难有发展。这个可如何是好?”
吴用微微一笑,附在卢俊义耳边说不几句,卢俊义大喜道:“军师此计,确乎高明。”
吴用笑笑:“雕虫小技,何必谬赞。然后再派若干弟兄,分率精干人马,往马超、张鲁、刘璋、孙权等诸侯处投奔,煽风点火,寻机取势。再派若干弟兄,往中原几个重镇潜伏,以为接应。如此方可四方八面,左右逢源,一朝发起,震动天下。哥哥以为如何?”
宋江叹道:“军师真乃天下奇才,以我看来,比那诸葛孔明也毫不逊色!”
吴用道:“岂敢。诸葛亮乃古今明臣,某不胜钦佩,只是如今我占了先知的便宜,倒要与他计较一番高低了。”众人皆哈哈大笑。
宋江又问:“只是方才卢员外所说,军师以何计策教之?”
吴用道:“这个容易。此时青州地界,虽属曹操管辖,却有昌豨在此地屯兵造反,操正谴于禁、臧霸讨之。今日哥哥遇见的强人,想来便是昌豨的巡哨人马。我以为等我大队分头出散之后,卢员外便统带留下的弟兄,以本地豪强大户身份,助曹军攻灭昌豨。之后再不愿入朝为官,操必以员外为地方镇守。员外只需按时纳贡,却暗地囤积粮草兵马,并联络派往各城的弟兄,届时起事,怕不闹得魏国底朝天?”
次日,宋江升帐,先令神算子蒋敬报所有军械物资储量。蒋敬回报,此处搜集粮草可支一年,军械略有短少,船只尽数粉碎,其余匠作物件、医药、火器等虽剩余有些,亦不充足。酒肉钱财,也还有些。宋江点头,便先对众人说了吴用的计策。众家都有些惊异。只见花和尚鲁智深挺身出道:“宋大哥,我以为军师此策不妥。我梁山一百零八人聚义,情同手足,今日既到了这个所在,便自成军旅,与汉末群雄争个高下,纵然兵败身死,也不枉好汉一场!若按军师计谋,先要把众弟兄遣散各地,看似互相呼应,实则手足分离。试问日后两军阵前自家弟兄相对,如何是好?故请哥哥收回成命,莫用那‘借尸还魂’的腌臜计策。以洒家看,不如就此起兵,自树我梁山大旗,先占了这山东地方,然后席卷中原,有何不好?”
此话一出,帐下议论纷纷。吴用冷笑连连,宋江不悦道:“鲁师兄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定了。”当下抽出令箭:“锦毛虎燕顺、铁笛仙马麟、没面目焦挺、石将军石勇听令!”
四员步军头领出列:“哥哥有何吩咐?”
宋江道:“你等四位兄弟,引精壮小喽罗二千人,往北到辽东地方,投奔公孙恭,等我密令所到,再做接应!”
四人面面相觑,燕顺接了令箭。吴用道:“四位到了辽东,务须取得信任,把握兵权。我这里尚有锦囊一个,到辽东地界再开拆。”将锦囊付与燕顺。四人自出点兵。
宋江接着发令,又差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为一路,往汉中张鲁处;没遮拦穆弘、金眼彪施恩、小遮拦穆春、打虎将李忠为一路,往西凉马超处;操刀鬼曹正、镇三山黄信、病大虫薛永、白面郎君郑天寿为一路,往西川刘璋处;锦豹子杨林、小霸王周通、金毛犬段景住、云里金刚宋万四人为一路,往南蛮孟获处。每路统带二千精兵,或分头,或合并,或投奔,或潜伏,以为接应。吴用每路各交付锦囊一个。
再点旱地忽律朱贵、鬼脸儿杜兴为一路,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为一路,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为一路,催命判官李立、活闪婆王定六为一路,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为一路,每路带一百精干喽罗,分别往邺城、洛阳、许昌、徐州、长安五城潜伏,秘密刺探情报,准备内应。
接着令混江龙李俊为首,引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美髯公朱仝、白日鼠白胜、笑面虎朱富、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共计十员头领,引军马一万,往江东孙权地面上潜伏,见机行事。
诸路人马分拨已定,再以卢俊义为总管,神机军师朱武为参谋,引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病尉迟孙立、百胜将军韩滔、天目将彭祀、圣水将军单廷、神火将魏定国、浪子燕青、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混世魔王樊瑞、丧门神鲍旭、铁叫子乐和、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圣手书生萧让、通臂猿侯健、紫髯伯皇甫端、轰天雷凌振、青眼虎李云、九尾龟陶宗旺、金钱豹子汤隆、插翅虎雷横,共计二十七员头领,带领二万余人,在青州屯扎。先以本地大户身份,助于禁、臧霸夹攻灭了昌豨,却以此为据点,缓图发展。吴用再三叮咛领凌振道:“君之火炮之法,乃我密器,故宋江哥哥一路亦不带得,实指望到万一之时,一举成功。你在青州卢员外帐下,秘密监制,切不可有所泄漏!”凌振应允。
当晚,宋江令大摆宴席,众头领与喽罗吃个醉饱,然后分头行事。次日一早,先发谴十路潜伏人马往各地去迄。第三日,李俊等引本部往南行去。然后宋江自引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小旋风柴进、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金枪手徐宁、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没羽箭张清、九纹龙史进、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赤发鬼刘唐、黑旋风李逵、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摸著天杜迁、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神行太保戴宗、鼓上蚤时迁、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竿孟康、玉臂匠金大坚、神医安道全、铁扇子宋清、险道神郁保四共计四十一个头领,三万余精锐兵马,离了青州,寻隙往荆州进发。
行至豫州地界,吴用道:“我等前往,先取了四郡城池,与刘备作人情,然后投奔。只是全军同去,恐刘备见我强盛,心下猜疑。可分出几员头领,统带精兵,只做小股英雄,分别投靠,免得被他以为尾大不掉。然后日后方可配合。”宋江道:“军师高见。”便分出柴进、徐宁、索超、刘唐、孟康、武松、张清、杜迁八员头领,带精兵二千余人,各自去分路投靠刘备。又派时迁、戴宗赶往前面打探消息,大队人马,昼伏夜行,往荆州前进。
十二月初,到达荆州地界。前面戴宗来报:时周瑜赤壁火攻已谐,曹操北回。东吴孙权亲统军与曹将张辽争战于合肥,周瑜大军与曹仁、曹洪战与南郡。刘备一面分兵助周瑜,一面攻武陵。吴用道:“四郡之中,武陵、长沙较近而零陵、桂阳较远。刘备已去武陵,金旋庸才耳,必然投降。我等可疾攻长沙。长沙兵力最强,一举击破,再乘威南夺零陵、桂阳可也。”宋江道:“我闻长沙有老将黄忠,是蜀汉五虎将之列,甚难对付。”吴用道:“彼黄忠再是英勇,终归一人耳,今我等众弟兄手段不凡,怕他怎的?”宋江便令加紧进发,绕过南郡,直取长沙。
且说长沙太守韩玄,不过是中平之才,占据这数百里地面,麾下战将数十员,马步水军一万余人,战船百余只,倒也算个强盛地方。自从刘表死后,本欲投降曹操,心有不甘。再后来孙刘联军赤壁击败曹操,便约束人马,观望局势。其实也没个长远打算。这日正在郡府闲坐,卫士报进:“大人,有紧急军情!”
韩玄一惊,忙令召进,便见雄纠纠走入一人,身长八尺三寸,枣红面皮,长髯拂然,目似朗星,原来是本地豪强魏延,字文长。彼擅长弓马,因其庄园在郡城边外,又有自己兵马,因此在郡里挂个校尉的衔。韩玄见是魏延,问道:“文长有何军情?”
魏延道:“今有一支人马,数约不下万余,从北而来,已入我郡境地,特来禀告太守,并望拿主意。”
韩玄问:“来军是曹丞相旗号,抑或刘皇叔声势?”
魏延道:“却是打的‘宋’字旗号,并有‘梁山’字样,其可怪也馀!”
韩玄一愣:“甚么?宋字旗号?”惶惑之下,令击鼓召集众将前来商议。
无移时,众将到齐,韩玄说了魏延禀报之军情,“诸君有何高见?”
当下站出一人,年过六旬,苍颜白发,精神矍着,朗声道:“水来土掩,兵来将当,这‘梁山’兵马想来是黄巾一般草寇,纵有十万,有何可怖。某请得二千精兵,去斩了为首贼将的首级来!”正是老将黄忠。此人身长七尺七寸,虽然年事已高,却是虎背狼腰,两臂有数百斤力气,能开二三石硬弓,使一口六十三斤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长沙屏障。韩玄见黄忠请战,甚是放心,乃问道:“敢问老将军,你以为这般草寇当如何应对?”
黄忠答道:“大人放心,一般草寇,总无章法,鼓噪而来,一战即溃。以我之见,大人与我数千精兵并数将为副,且先不与他争夺这边境县城。彼若分兵去夺,自散其势,若长驱而进,则后路动摇。我却以精兵迂回击其侧翼,一鼓可破也。”
韩玄大喜,便令黄忠为大将,校尉杨龄、杨寿、张承、王洪文为副将,点精兵三千,出郡府迎战。魏延道:“在下不才,也愿引本部人马助战。”韩玄便教为掠阵使,领本部乡兵三百人,随同黄忠出战。
当晚韩玄下令宰杀五头牛,十五口猪,出战将士一律吃个醉饱。次日早晨,黄忠与众将全副披挂,各自提了兵器,引三千精兵,出城东门,韩玄亲自相送。黄忠嘱道:“太守,某去之后,若有敌人赶到城下,只宜坚守,不可出战,待吾回师相救。”
原来宋江一军赶到长沙境上,吴用道:“长沙兵强将勇,须得小心对付。我若长驱郡府,怕他截我中路。可分兵三支,前后接应。”便教林冲、史进、陈达三人引兵五千为前队,只要小心进发。宋江并杨志、花荣、秦明等引兵一万为中军,又分出两支人马,每支三千,自己带一支,鲁智深带一支,两边以为接应。余众交关胜统带,在境外驻扎,防备后路。
时到下午,林冲三人正督军前进,忽然左边鼓声大作,军士慌乱之下,道旁旌旗竖起,伏兵涌出,为首一员老将厉声喝道:“何处草寇,敢侵俺大郡!”其时梁山军马突遭袭击,队形已乱,跳涧虎陈达挺枪迎上,战无三合,遮拦不住,拨马而逃。九纹龙史进大怒,手使三尖刀拍马来战,黄忠长笑道:“小毛贼如此嚣张!”大刀荡来,碰得当当作响,史进只觉此老力大,不由惊恐,心下先怯。奋力战到十七八合,不敢再打,亦回马而退。林教头望见黄忠如此英雄,大惊,欲自己出战,不料一旁冲出一队乡兵,为首大将高叫:“那来的蟊贼,先过我魏延这关!”林冲知道魏延后来亦是蜀汉名将,哪敢轻敌,挺丈八蛇矛迎战,二人盘马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这时节黄忠并四个校尉统带长沙兵,已冲得梁山人马纷纷溃退,史进、陈达招呼不住,只得混在败兵中逃窜。林冲见势不妙,丢开魏延,回到军中镇压。无奈长沙军取突袭之势,士气如虹,林冲虽然勇武,也独力难支,只好且战且退。偏生前面一带地形崎岖,多是沼泽杂木,梁山兵马伤亡甚多。
忽然北面鼓声大作,却是宋江大军来到。黄忠见了,也不畏惧,叫道:“原来贼首在这里!”指挥本部掉头直冲宋江。白花蛇杨春提刀出迎,交手方才一合,黄忠大刀斜沉,把杨春马头削去半个,战马倒毙,亦将杨春颠下。青面兽杨志大惊,一马挺枪飞出,拦住黄忠厮杀。两个战了十余回合,孔明见黄忠英勇,出马欲助战,这边杨龄抵住。再战二十余回合,杨志料敌不过,把马拉开,黄忠直冲中路。霹雳火秦明大怒:“老匹夫敢如此!”抡起狼牙棒杀出。两个并了十余回合,黄忠见秦明武艺高强,卖个破绽,回马便走。秦明大呼:“哪里去!”紧紧追来,不防黄忠回身一箭,倏的一声,秦明急急躲闪,肩头上早着,大叫一声,翻身落马。黄忠回马来杀秦明,扑天雕李应见势急,挺枪来截住,小军急把秦明救回。李应与黄忠战不到十个回合,遮拦不住,只得退开,黄忠又直杀入,所到地梁山军如波开浪裂。
眼见得逼近中军,宋江看黄忠如苍颜猛虎直杀过来,惊得手足失措,回马便走。黄忠加鞭赶上,吕方、郭盛双双赶来保驾,黄忠大刀猛力一挥,喀嚓一声,吕方画戟折断,空手而退。郭盛大惊,勉强战了几个回合,保着宋江匆匆而去。不料两边杀声大作,原来王洪文、张承二将各领了数百精兵,从两翼包抄上来,梁山军虽多,已被黄忠冲得七零八碎,故反被二将截断了归路。宋江大惊之下,黄忠已率杨寿直逼过来。背后杨春匆忙换马,与杨志两个杀回来保护,却被魏延截住厮杀。危急之时,只听一声虎吼:“哪来的鸟老头子,吃俺铁牛两板斧!”黄忠见一黑大汉着地杀来,不敢小看,只得小心招架。这时王洪文、张承二将从前面兜来,吕方忙从士卒手中取了兵器,与郭盛竭力上前保护。但宋江中军的精锐卫兵已被黄忠杀散,张、王二将反指挥本部将宋江、吕方、郭盛并数十个亲信团团包围。
忽地弦声一响,王洪文倒栽下去。只见小李广花荣远远赶来,银枪似白龙出水,连刺数人,直撞入围,带出宋江。接着远远杀声大作,吴用、鲁智深两支人马一同杀到。鲁智深挥舞禅杖,引一队步兵,杀入长沙军左翼。魏延在后队看见,弃了杨志、杨春,赶去抵挡。这边吴用军马也从后面抄上,黄忠便也丢开李逵,掉头冲吴用的军队。这边杨志、李应、杨春等兜马杀来,黄忠挥舞大刀,力战数将,精神倍增。宋江、吴用一边看得呆了。看看天色将晚,两军各自收兵。
当天夜里,宋江清点各路人马,总计折损一千数百人。秦明、杨林、郭盛带伤。宋江见黄忠如此英勇,以三千兵杀退四路人马,心中不由惊惶,对吴用叹道:“今日虽也斩了敌将,却耗自家这许多力气,连小小长沙都难以取得,还有何力可争夺中原?”
吴用不慌不忙,劝解道:“哥哥休要焦急,这长沙众将尽皆碌碌,只有黄忠、魏延两个有些本事,今日我军初到,偶然失利,无关大局。我却有一计策,定叫他首尾难顾,全军败溃!”
宋江大喜:“既然军师有此计策,请问如何布置?”吴用哈哈一笑,安排妙计。有分教:汉南名城,顿作兵火余烬;北宋草寇,反得耀武扬威。不知吴用此计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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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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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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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黄忠老眼识反间,吴用奇谋破坚城
话说宋江兵进长沙,只一战便被老将黄忠击败,宋江十分气恼,吴用却道自有妙计。还未开口,旁边李逵跳将起来:“军师哥哥,今天叫俺呆在中军,不放俺到阵前去杀人,好不闷杀铁牛也。明日用计,俺却要打头阵。”
吴用笑道:“铁牛,明天这个头阵,有个名堂,叫做诈败诱敌,只需输不准赢,更不准杀人,你可遵的?”
李逵一听,忙连连摇手道:“既是恁地,俺还是听军师哥哥安排,只求军师哥哥给个多杀人的去处,好教俺痛快一把。”
宋江听得不畅,喝道:“这黑厮又胡说甚么,军师定下计策,你自遵循便是了!”
吴用笑笑:“好,请众位兄弟挺好。明日大早,将我中军人马分作五队,杨志、花荣、李应、李逵各引一队,哥哥自引一队,分头排好,起先由李大官人出马挑战诱敌,各队环回演进,把黄忠诱到五里外的山冈前,两边杀出,一起攒住。这时我便指挥接应军马,挑战其后翼军兵。彼后翼是魏延,此人有勇有谋,只是贪功了些,一旦诱他胡乱出击,敌阵型必乱,此时前队林教头和史大郎再分兵两路,直抄进长沙军后队,敌军自乱了也。却教鲁达兄弟引本部人马,大张旗鼓赶往长沙郡府,做个声威,更动摇其军心。”宋江道:“军师此计策甚妙!便依此安排下去。”于是调度各营兵马不提。秦明受伤,着人送到关胜处,请安神医治疗。杨林、郭盛伤势不重,敷些金疮药,半夜好了太半,明日坚持出战。
再说当夜黄忠与魏延等四将商议道:“想不到不知何处来的强寇,竟然如此凶悍。“魏延道:“再是凶悍,终当不过老将军这口刀。明日我与将军并马冲阵,只要砍死贼首,不愁群贼不退。”杨龄冷笑道:“匹夫之勇耳。”魏延大怒,便要与杨龄厮并,黄忠慌忙当住二人,又对魏延道:“我寡敌众,要防他与我分路混战。明日我与二位杨将军冲阵,张承将军接应中间,你挡住后路。若前面有敌突袭则接应我军退下,切不可胡乱出击,动摇阵型。”魏延等答应,各各安歇。
次日辰时,黄忠列队出战,见前面李应横枪立马叫道:“黄忠老儿,今日来与你拼个死活!”黄忠大怒,正待出马,杨龄已挺枪出战,李应迎上,两个双枪并举,大战十余回合,李应回马就走,喽罗兵一起后撤。黄忠与二杨尽趋人马掩杀过去。
李应奔走了二里上下,道旁鼓声连连,花荣挺枪杀出。黄忠见是前一日射死王洪文的将,心中大怒,轮刀便上。花荣招架了七八回合,拨马便走,此时李应人马早已退出百步外。花荣军马跟着后退。黄忠驱兵追赶。
再奔走二里,远远望见一处山冈,黄忠正待追赶,后面张承赶上道:“老将军,前一日第一路敌军似有动静,我看将军不可冒失。”黄忠听得,便勒住战马,把士卒都停下摆开。忽听山冈后面鼓点阵阵,杨志引一军杀出,高叫:“兀那老头子,昨日洒家输与了你,心中不服,今日敢来再战三百合乎?”黄忠大笑:“手下败将,安敢再来!”提刀便上。杨志略战数合,叫声:“好厉害,不打了!”跳出圈子,回奔本阵。黄忠欲不赶,旗门下杨龄、杨寿见他得手,早下令擂鼓冲阵,于是大小三军尽皆呐喊杀过。杨志手下军卒略略抵抗,逶迤而走,将长沙军引到山冈之前。便见岗上红旗磨动,鼓号大作,大队军马杀出,正中一面“替天行道”杏黄大旗,下首大纛书“山东义士及时雨呼保义宋”,正是宋江。这时黄忠正与杨志军马鏖战,急切间后退不得,宋江左右孔明、孔亮等各带兵马杀上,杨龄、杨寿亦上前助战,两军在岗前混战。这边鼓点又起,花荣、李应两支人马又从山冈后面返杀回来,将黄忠等三面围住。中军张承急忙督率本部上前接应。
此时魏延统带后军人马并本部乡兵,在阵后列队,看前面双方厮杀。忽见右翼旌旗摇动,又冲出一支人马,为首却是一个秀士,在哪里大叫:“长沙人马,可敢来与我厮杀?”魏延看了一回,冷笑道:“这厮不知死的,待我赶上去一刀砍了,却乘势抄到贼军的左翼后面,岂不大妙!”当下吩咐几个军中末将压住阵脚,自拍马舞刀,向吴用直冲过去。
吴用见魏延风驰而来,心中暗喜,吩咐小校再摇动青色大旗,一边叫弓箭手、牌刀手上前迎战。魏延杀到阵前,乱箭如雨,刀矛如林,几次冲突不能得手,反倒伤亡了好些士卒。忽然一旁小丘后面又是连声呐喊,一队步军冲杀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却是黑旋风李逵,两柄板斧横扫直劈,两边李衮、项充刀牌护卫,直滚入来,顿时将魏延的后队人马切成两半。须臾之间,背后又是杀声大作,林冲、史进分两队左右杀进来。长沙人马立时自乱,魏延引少数精兵拼力突围,被史进和吴用两路逼得走投无路。林冲早挺丈八蛇矛杀入长沙中军。那张承正分兵竭力抵挡李应、花荣两面,哪能招架,中军人马土崩瓦解。前面黄忠三将正在厮杀,后方祸事起来,不敢恋战,杨寿心中一慌,早被青面兽杨志一枪刺落马下,再一枪结果性命。杨龄落荒而逃,却奉豹子头林冲,未及招架,林冲大吼一声,若巨雷炸响,手起一矛,从前胸直透后背,杨龄落马而死。黄忠仗着一口大刀,杀透重围,与张承、魏延汇合,一路奔往长沙郡府。待到城下,却见又有大队宋军列队而来,为首一个魁伟僧人,满脸络腮胡子,手提水磨禅杖,正是鲁智深。长沙军皆叫奈何,黄忠大叫道:“中军休慌,看老夫战这秃驴!”自提刀断后,抵挡鲁达。鲁达见黄忠威风凛凛,也不敢进逼,残军方得入城。这一战黄忠所率三千长沙军马,过半战死,小半投降,所余不过十之二三。
收军入城,韩玄问起战况,黄忠照实说了。韩玄大怒,指魏延道:“汝强作出头,送了大军性命,尚有面目见我?”叱刀斧手绑出去斩了。黄忠急忙劝阻道:“魏将军血气方刚,急于为国立功,加之敌众我寡,故而失利。本当重罚,念在强敌在侧,望太守宽恕,准其戴罪立功。”众将同劝,韩玄方道:“既然如此,看众将面上,饶你一次。”正说间,人报城外敌军倍至,攻打甚急。黄忠道:“此刻我军出战失利,兵力又弱,只可坚守待援,不可出战。想来只要坚持下数日,彼士气自衰,公子与皇叔的救兵也当来到,可破此草寇。”韩玄便与黄忠布置众将分守四门,只不许出战。
再说宋江用吴用计策,一战歼灭了黄忠人马,随即指挥四路军兵,一起赶到长沙城下,四面攻打。打了半日,毫无寸进。当晚收兵回营,与吴用计议道:“今日虽野战得手,又如何攻这长沙城?”
吴用沉吟道:“这长沙郡府城墙坚实,粮草充足,守军人数亦不少,又有老将黄忠镇守,若是硬攻,怕是难于得手。”
秦明道:“何不将人马分屯四门,围困这个城池,然后寻机破之?”
吴用摇头道:“不妥。我军欲先拿下城池,然后做见面礼给刘备,本是一件浑水摸鱼的打算,若是稍一拖延,刘备大军赶到,反成了救兵,届时我军若战,必与刘备火并,若不战则与畏惧投降无异,总是不妙。想来还得用计,尽快破城。”
忽然报鼓上蚤时迁从城中回来。宋江大喜,忙叫请入,询问城中探听得情报。时迁说了一回,宋江喜上眉梢道:“好极。我曾读三国志,知这魏延为人狂傲急躁,今既被韩玄所斥,必生异心,若能派一能言之士,前往说其反戈内应,则我唾手可得长沙!”
花荣道:“既然魏延为人高傲,就此前去说服,恐难奏效,不若先用反间之计,令其将帅相疑,然后可以说之也。”
宋江然之,于是安排下去。唯有吴用却暗自冷笑。
一夜无事,次日白天,梁山人马分头攻打,却是雷大雨小。黄昏时候,各自退去。夜里三更时分,黄忠不甚放心,率几个亲信士卒,绕城巡视。到南门时,正巧四更鼓响,忽地噗哧一声,黄忠转眼看时,地下掉了一支秃头箭,上面缚张薄纸。黄忠不声不响,捡起箭放进怀里,一边继续巡城,一边问身边士卒:“这南门是哪位将军镇守?”
士卒答:“乃是魏大人所部守把。”
黄忠点点头,回到自己府邸中,拆开薄纸细看,却是山东呼保义宋江写给魏延的密信,内容全是蒙做内应,不可焦急,待机而动等话。黄忠看完,便直去太守衙门。
韩玄闻黄忠深夜来访,急忙起身,二人入书房叙话。黄忠亮出密信,韩玄看罢,大怒道:“魏延贼子,原来早和这‘宋’家的草寇勾结!来人,即刻去将魏延与我绑来!”
黄忠止之道:“太守且慢!这密信一面之词,不足为凭。若真是魏延与贼人勾结,为何他不在城上时密信方来,且看其内容,并无甚紧要地方。以老夫看来,八成是敌人的反间计。太守若犯疑魏延,怕是正中其下怀。”
韩玄道:“那以老将军之见如何?”
黄忠道:“我先去魏延处看看,再做打算。”
于是黄忠又去魏延府邸扣访。片刻,魏延睡眼惺忪出来,问道:“老将军此来,有何事指教?”
黄忠一言不发,将密信递给魏延。魏延接过,方看两行,额头上冷汗渗出。草草看完,抬眼惶恐不已。
黄忠道:“城外贼人用反间计,被韩太守识破,特令老夫来告文长,教勿要惶恐。”
魏延拜泣道:“老将军,吾虽草莽,岂有不知老将军替我辨白之意?此正是救命之恩也,魏延没齿难忘!”
黄忠扶起魏延:“文长不必如此。与我同去太守处,安排对策。”
正说之间,门公来报:“大人,外面有一客人,要见魏大人。”
二人对视一眼,黄忠便躲入屏风后面,魏延吩咐请进客人。
便见走进一人,身长不过六尺,尖嘴猴腮,见了魏延打个拱:“小人乃河南客人,与魏大人一位朋友认识,有紧要事情禀告。请屏退左右。”
魏延使个眼色,侍从退下,来客轻声道:“将军,实不相瞒,我乃城外宋军麾下探子鼓上蚤时迁也。今日相见,特为将军的性命来!”
魏延佯作大惊道:“我有何性命之忧?请先生告知。”
时迁道:“那韩玄忌贤妒能,早看将军如肉中刺。加上前一日两军交战,将军出击失利,韩玄早有心借机剪除。近日之内,必有祸事!我宋江哥哥不忍看将军英雄被害,故而叫我前来通报,望将军早作打算。”
魏延道:“敢问令主如何得知呢?”
时迁道:“乃是因我主偶然获得一封密信……”一边欲从怀里摸出。
魏延哈哈大笑:“我知,敢问密信是否这封?”伸手入怀,摸出黄忠拿来的信,扔在时迁脸上。
时迁大惊,立时腾地而起。魏延已拔出佩剑,当头砍下,时迁一个空心后滚,早跃出五尺开外,魏延这一剑却把椅子劈成两半。魏延跨前一步,举剑又刺,时迁就地一顿,身子拔空而起,乘势左脚在墙上一蹬,借力斜飞而出,咵嗒一声,撞破窗棂,身子早到了街上。魏延大步追出门,只见时迁已腾到对面屋脊之上,眼看要跑,忽地弦响裂空,白光一闪,时迁惨叫着滚下屋脊,早惊动了巡夜士兵,立时围上。魏延回头看时,黄忠手持强弓,不语站立。魏延拱手道:“老将军箭法真入神也!”黄忠呵呵大笑。这时士兵已将时迁五花大绑押来,原是腿上中箭,痛得称唤不绝。魏延以剑指道:“汝这匹夫,敢来离间我将帅,真是不知死活!”黄忠道:“文长不必理他,押到韩太守处去审讯便是。”
日出时分,韩玄、魏延、黄忠等共审时迁。韩玄先问:“汝主宋江究竟是甚么角色,敢来侵犯我长沙城池?有多少人马?从实招来,慢一句,将你万剐凌迟!”时迁哪敢嘴硬,上牙碰下牙道:“我等实是山东梁山好汉,主帅便是宋江宋公明哥哥。有三万余人马。”韩玄又问计略,时迁一一供认,原来花荣与宋江设计,先以时迁潜伏城头,见黄忠走过,发个信号,城下射上密信,以为反间,再叫时迁前往游说。
魏延听得火冒三丈,拔剑要斩时迁,黄忠急忙止住,乃对韩玄道:“太守,今日可将计就计,擒杀那宋江贼酋!”韩玄道:“计从何出?”黄忠道:“可由文长假意应允倒戈,把宋江诱进城来,两边却伏下弓弩手,城门一关,将宋江乱箭射死,长沙之围自然解释。”韩玄道:“妙计!只是宋江奸诈,又如何肯信?”黄忠道:“可令这时迁写封亲笔书信,只说魏文长答应反戈,并文长自己书信,射到梁山军中,却如此如此……”韩玄大喜,便令时迁写信,只是城头守卫甚严,不得缒城而出,只好书信通报。魏延已答应倒戈,约定于两日后二更开城南门迎接大军入内云云。到得晚上,射入城南宋军营中。一边安排埋伏不提。时迁自囚入监狱。
再说宋江自时迁去后,一日不得消息,心中焦急。花荣、戴宗劝慰道:“哥哥不必担心,时迁天黑必然回来。”却有城南营寨中小校送来城上密信两封。宋江拆开,是时迁和魏延书信,不由大笑道:“好。好!长沙今日可得了!”
吴用听得,一边来看。看了一回,忽然也大笑道:“好,好!”宋江听他语气有异,道:“军师有何见教?”吴用冷笑一声,用折扇指点道:“哥哥何其胡涂也!时迁乃鼓上蚤,便是皇庭禁宫,也往来自由,这长沙城有甚么守卫甚严,可教他难于出来,只敢通信?时迁轻功出众,又几时需要缒城而下了?分明是守军识破计策,将计就计诱哥哥入城!”
宋江大惊:“他又如何得看破我计策?”吴用道:“哥哥忒心急了。魏延就算有异心,又如何会如此勾结哥哥?且送上密信,乃是冒奇险的路子,而哥哥却只为说‘不可妄动,相机行事’云云,这反间之意,岂不昭然?韩玄虽然昏庸,黄忠非凡人也,此计必被看破,不足为怪。”
宋江恍然,流泪道:“如此长沙不可得,我岂不又害了时迁兄弟?”
吴用笑道:“哥哥早些问我,也免了这番苦头。今日时迁兄弟虽然暂时被困,我料必无性命之忧。今我再翻设一计,乘彼埋伏,一举破长沙,救出时迁兄弟,也为将士们报仇。”
宋江惊喜道:“军师有何高见?”吴用微微一笑,伸两个指头,说出如此如此。宋江大喜,遵从安排。
两日后深夜,黄忠、韩玄并众将引城中主力人马,埋伏在南门两侧。原来韩玄终是对魏延不甚放心,叫他引一支人马护卫衙门。两面都是弓弩齐备,城上千斤闸也备好,只待宋江入城便要关门捉贼。二更时分,叫守军按约定打出青色的灯笼,片刻之后,南门外人马云集,中间一面大旗,正是宋江。韩玄吩咐开城,梁山人马,鱼贯而入,约莫进了数百人,便看宋江戴毡帽,身披黑色斗篷,随着大旗进城。黄忠带兵隐藏在门楼后面,只待宋江进入,便下令放千斤闸。
宋江走到门口,四面一看,忽然将手一挥。便听城外一声号子,推过几辆特制的铁叶车,分列城门两边,顿时将城门卡住,不得关闭。黄忠大惊,急忙下令落闸放箭。千斤闸倏地放下,轰卡一声,却被铁叶车顶住。同时已经进城的宋军呐喊着冲向街巷,后面部队源源不断,潮涌而入。长沙军万箭齐下,但前面宋军尽是铁甲牌刀手,伤亡甚轻。宋江也是身披宝甲,箭射不入,兼有吕方、郭盛挥动方天画戟左右遮拦,保得平安。
眼见梁山军越来越多,黄忠大吼一声,放马提刀冲下,连斩了数名敌兵。便见一员大将,身长七尺九寸,豹头环眼,手使丈八蛇矛相应而上:“林冲在此!”二人刀矛相交,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梁山军潮水般裹来,早将黄忠手下军卒冲散。一时间,南门内外,杀声震天,金石乱碰。
韩玄正指挥众军将拼力反击,只听背后喊声大作,火光腾起,半天夜空映红。韩玄大惊,忽见张承匆匆奔来道:“太守,大事不好,东西两门皆被贼兵突破了!”说话间,北面街巷之中,连连冒出火烟,片刻又是无数人马冲杀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手持板斧,见人便砍,就有避祸逃命的百姓,也吃他个个砍翻。又有一个秃头大汉,手提禅杖冲突,势不可挡。韩玄胆裂,慌忙掉过马头,往西门小巷奔逃。不防走到路口,又杀出一队敌军,为首将领大叫:“韩玄休走,九纹龙史进在此!”一员将领上前迎战,不到十合被一刀斩于马下。韩玄转头奔逃,迎面又是一队人马杀出,为首正是青面兽杨志,韩玄措手不及,被杨志一枪刺倒,史进抢攻,从后面赶上,一刀斩下首级。长沙军大乱,纷纷投降。
再说黄忠在城门口力战林冲、杨林、鲁智深、陈达四将,手下军马渐渐稀疏,而四面梁山军马云集,围得密不透风。又听得高喊:“韩玄已死,诸军将降者无罪!”长沙人马再无战心。黄忠自己也刀法疲惫,乃未然叹道:“不想我黄忠戎马数十载,今死于此!”正是:老骥空怀伏枥志,小贼偏困英雄人。未知黄忠生死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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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雷绪命丧长沙郡,宋江议降刘玄德
且说黄忠陷入重重围困,脱身不得,忽然北面士卒喊声更巨,一彪人马杀进围来。当头一员大将刀光如雪,在乱军中劈开一条血胡同,再看却是魏延。黄忠大喜,便随了魏延冲出围来。原来魏延坐镇太守衙门,忽然两边敌军都到,知城已难保,只得率军尽力难度来寻韩玄、黄忠。沿途救了张承,知韩玄已亡,方来救了黄忠。合兵一处,见城门一带,梁山军势愈加厚实。张承道:“太守殉身,城池失陷,唯有北门敌军不多。不如掉头杀出。”黄忠、魏延然之,于是又转头向北。此时城中大乱,不少梁山军乘势掠杀城中住民,黄忠三人拼力死战,杀得铠破斧缺,从北门撞出城去。此时天边已微明,长沙城池异主。原来吴用一面叫宋江等全副装备从南门入城,一面分派鲁达、李逵、史进、杨志四人统带五千人马,分两队埋伏在城东西两处,约定时辰,同时抢城。此是“舍身诱虎”之计。黄忠虽识破宋江计策,终是计输一筹,东西门措不及防,军败主丧。
待天色大亮,宋江吩咐蒋敬清点战果,收到降兵数千,战马数百匹,军械旌旗无数,并有长沙城内粮仓钱库,尽皆无损,牢狱中放出时迁,亦是平安,不由大喜。遂召集众头领酒宴庆贺。其时秦明伤势养好,已回军中。忽吴用道:“哥哥今日取了长沙,还不是欢庆时候。往南桂阳、零陵二郡,须得赶紧动手方可。”宋江道:“既然如此,我与军师各分一半人马去取二郡如何?”吴用笑道:“然则哥哥此地欲摆空城计乎?我以为南二郡兵微将寡,可分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二位兄弟各引一队人马去即可。我二人还是在此坐镇,一则为两军后援,二则应付各方。”宋江道:“既然如此,酒席散后,便请二位兄弟辛苦一下。兵贵神速,今日点起人马,明早便出发。”
次日早,宋江分林冲、陈达取零陵,秦明、杨志、杨林取桂阳。每路七千人马,其中间杂二成长沙降兵,昼夜兼程,务必取了回来复命。吴用又嘱咐道:“这边势头甚是凶险,众位兄弟取了城池,留一人驻守,其余迅速回师接应。”吴用自与宋江在长沙整顿兵马,搜集粮草,以备后着。
再说黄忠、魏延、张承及张承兄弟张著等突出危城,沿路收集溃散人马,直退到城东五十里,方才驻扎下来,检点兵卒,只剩五六百人,小半带伤。黄忠道:“不想这宋江草寇,以前从未闻说,竟有如此能耐!眼下主公亡故,我等当如何是好?”魏延道:“我闻刘皇叔宽广仁厚,天下英雄翘首而望,不如前去投奔,求他发兵收复长沙,剿灭贼寇,替韩太守报仇。”正议之前,探马报说西面尘头大起,无数人马赶来。黄忠大惊:“这时兵马来到,是何意思?”众将正慌之间,二探又到,原来是庐江大帅雷绪,闻长沙被困,特引二万人马,同刘表侄子刘磐前来救援。黄忠魏延大喜,急忙迎接。
两下相见,说了经过。雷绪怪道:“这各地的豪强,由来已久,我大都知道。这甚么梁山宋江闻所未闻,竟有如此兵马声势,实在奇怪。”刘磐道:“管他如何,且先进兵长沙,交战试看。”黄忠道:“不可。这宋江凶悍狡诈,军中猛将甚多,我等不可冒失。不如屯兵此地,待刘皇叔军到,再合力攻之。”刘磐不悦道:“我等现成大军在此,何必等刘玄德?莫非黄老将军以我荆州人马无能乎?”黄忠道:“岂敢,只是欺敌必败,况且这敌人底细含糊,我等还是谨慎为上。”当日争执不下。
次日,探报宋军分兵南进,雷绪道:“既然如此,他长沙一定空虚,待我等引兵前去,一举夺占!”黄忠苦劝不听。于是令张承引百余长沙旧日兵士为向导,雷绪亲引一万人马为前队,刘磐、魏延为中路,却叫黄忠、张著带一千人马在后方接应,连夜起兵,直进长沙。
消息早被戴宗得知,急报宋江、吴用。宋江惊道:“我这城中兵马尽出,如何能抵敌二万敌军?不如召回关胜、林冲、秦明三路御敌。”吴用笑道:“兵不在多,在其用也。雷绪、刘磐不知死活,既要来撩虎须,便叫他吃个利害!”安排下去,令李逵、鲁智深、李应三人各引一千人马,在城外埋伏,如此如此。其余军马,依计而行。
雷绪、张承等引兵杀奔长沙,离城尚有二十里,人报前面宋江引军迎战,雷绪与张承并众将一起去看,只见宋江全副戎装在阵前,厉声叫骂。雷绪大怒,提起四十七斤宣花大斧,拍马便冲对阵。宋江身边杀出九纹龙史进,轮刀相迎。二将交马二十余合,史进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宋江跟着后退,梁山全体丢盔弃甲而走。雷绪回头招呼全军冲上,张承止之道:“敌人如此败阵,恐有诡计。”雷绪道:“放着这许多军马在此,纵有诡计,我何惧哉!”催动全军紧紧杀上。不到一个时辰,赶到长沙城下,两军皆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史进背城大战,雷绪放军将直攻城池,自立马在高处看战。忽然半空白光一闪,雷绪惨叫一声,倒下马来,左胸插上羽箭。庐江人马立刻大乱,又听城楼上鼓点阵阵,生力军马杀出,外围呐喊声大起,不知多少军马冲出,庐江军大为惊恐,纷纷掉头奔逃,沿途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几个贴身卫士保着雷绪,还想逃命,被史进追赶上来,一刀砍死。张承死于乱军之中。
这时刘磐、魏延督率二队人马前进,忽闻前面杀声大作,急忙加紧上前,却看无数自家溃兵潮水般倒卷回来,反将阵脚冲得七零八落。却待整顿,宋江与史进、花荣等挥军紧随着溃兵掩杀过来,庐江军阵势已乱,无法招架。恰在这时,背后杀声大起,李逵、鲁智深、李应三支伏兵从三面冲出,将庐江军团团包围。魏延拼力死战,杀条血路出来,回头不见了刘磐,正欲回头寻找,却被鲁智深当住。因见四下梁山军声势愈大,只好不顾而走。后面黄忠、张著接着,商量一下,只好往北投奔刘备去了。
原来吴用预先伏下三支人马,先以宋江把庐江军引至城下,叫其一气奔上二十里,筋疲力尽。再以花荣在城楼上放箭射死雷绪——那雷绪武艺本是不错,但混战军前中此偷袭,也是运气背霉,而以生力军马杀出。至于外面却是叫三阮等引一般老弱降兵擂鼓呐喊以做声势,乱敌军心。如此不到两个时辰,吴用以一万人马,败雷绪二万军兵,刘磐亦被李逵大斧砍死。所杀人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长沙城外腥风扑鼻。宋江既然得胜,一面叫蒋敬检点俘虏、辎重,自回长沙不提。一面却叫关胜仍驻扎郡北,只把安道全等一般儿杂物头领及大军器械搬运入郡府。
又过了十日左右,南面捷报传来,林冲、秦明攻克零陵、桂阳二郡,零陵太守刘度、大将邢道荣;桂阳太守赵范、校尉陈应、鲍龙等皆降。宋江大喜。忽北路关胜来报,言刘备大军自武陵杀来。宋江急与吴用等商议。
吴用道:“我等早是打算要投刘备的,只是其兵势汹汹而来,须得先行交战,然后方有颜面投奔。关胜恐难抵挡,哥哥可分率部分人马先赶去接应,我这里发信催林冲、秦明两位兄弟火速回军,一起增援。”宋江然之,便亲率花荣、李逵、李衮、项充、孔明、孔亮、吕方、郭盛等头领并六千人马,前去增援关胜。
不一日,赶到边境之上,只见关胜军壁垒高树,对面也扎下一座大营,上面高扬汉旗,将纛上书“汉寿亭侯关”。宋江悚然道:“久闻关公乃三国名将,古今武圣,今日竟来,如何是好?”花荣道:“关公固然威猛,所谓武圣云云无非是后人尊敬,况且用兵主要看兵法战策,这关公丢徐州、失荆州,要抵挡他却也不是甚么难于上青天之事。”宋江意稍安,乃军并入关胜营寨。两边相见,关胜道:“关公是我先祖,勇武绝伦,不敢冒失,所以未曾交战,特等大哥前来。”宋江道:“既然如此,不妨与之一战。”便令孔明往对阵下战书。
再说刘备挥军从江夏往南四郡进发,先进武陵。武陵太守金旋不从抗击,兵败身死,从事巩志投降。正欲进讨长沙,忽闻有梁山人马围攻长沙,杀死太守韩玄,旋又报庐江雷绪军覆灭,绪及刘磐战死。刘备大惊道:“我原以为四郡之中,只金旋最是顽固,一旦攻灭,其余三郡传檄可定,更有庐江雷绪为外援。岂料何处来这甚么梁山人马,如此厉害,如此这荆州南部,岂不难得?”诸葛亮道:“这个梁山人马来得甚是奇怪,只是不管他,且先起兵前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刘备从之,诸葛亮又道:“敌情不明,需关云长为前部方可破敌。”于是刘备留刘封、简雍等人与巩志守武陵,关羽统兵五千并本部五百校刀手为前部,自与诸葛亮、张飞等引军一万五千,杀奔长沙而来。关胜并不出战,关羽兵马不多,也不敢强攻,两下对峙。这天忽然对面送来战书,关羽看战书落“梁山宋江”,不屑道:“何方鼠辈,吾未曾闻也。”便在战书上批“来日辰时会战”。转看孔明,随口问道:“你是何人?”孔明答:“君侯在上,小弟是宋江哥哥手下中军护卫部将,人称毛头星孔明。”关羽怪道:“如何竟和我家军师字号一样?”赐予酒肉,令其归去。
次日晨,两军对阵,宋江与众头领一起出战,排开人马。便看对阵汉军凛然列阵,前面旗门之前,五百校刀手摆布得整整齐齐,刀刃寒光映日,耀人眼目。旗门下一员大将,身长九尺一寸,髯长二尺二寸,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浑身翠绿袍甲,手提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大刀,跨下追风赤兔千里马,正是:
威震华夏三千里,云长英雄第一人!
宋江望见,顿感威慑,此时全军将士皆有些动心。便见云长磕马走出两步,厉声道:“对阵宋江出阵答话!”
宋江拱手道:“关君侯,宋江有理了。”
关羽道:“宋江,汝既然是梁山贼寇,便当在你那梁山作威作福,今日何敢抢我长沙城池?”
宋江道:“君侯明鉴,天下城池,谁有力谁可得,怎说便是君侯的?”
关羽含怒道:“我哥哥刘豫州,乃是汉朝宗室,这荆州诸郡,本是刘表所占,今日刘表已故,岂不正该我哥哥?汝本山野草寇,既敢强占大郡,今日便请放马一战!”话说到此,丹凤眼低垂,竟似全然不把对阵放在眼中。
宋江正待答话,旁边早恼起一个太岁,大骂道:“直娘贼,敢骂我哥哥,今日便叫吃你爷爷三斧头!”只见阵中滚出一团黑物,正是李逵,手舞板斧,直冲对面而去。宋江慌欲叫住,哪里来得及。
关羽见李逵大步冲来,左手一摆,马前跳出一个大汉,满脸虬须,面若施漆,手使两柄铜锤,迎将上去,口里高叫:“这丑怪先与俺周仓战三百回合!”李逵只要厮杀,把大斧泼风般朝周仓头上乱砍,周仓一双铜锤左右格击,乒乒乓乓,打得火星四溅。两个步军一场好杀,正是铜锅碰铁盆,墨团砸炭头,好道是:
怒火烧天,杀气裂云。斧锤显威,黑头精神。板斧砍铜锤,似二郎山力劈华山;铜锤敲板斧,如楚霸王举鼎压人。火光四射,便阴晦天也映得鬼亮,金声大作,纵敢死士岂能定神。两臂轮转无歇处,一心只想打杀人。二虎崖前争草道,双龙大洋夺金珠。
两个大战了足足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败。宋江恐李逵有失,叫鸣金收兵。李逵还待逞强,这边花荣高叫,李逵只好用板斧一格,跳出圈子道:“哥哥有令,先饶你。”周仓道:“汝且去歇息,我不追你。”两个对骂,一边怏怏回阵。
回到阵中,李逵问道:“哥哥,俺正杀得起劲,为何叫我回来?”宋江道:“我看兄弟战了这许久,故而叫回来歇息。”李逵顿足道:“哥哥兀的这等不知晓俺铁牛!俺只要有厮杀的,却哪里会累!下午一定要杀个痛快。”宋江等暗自好笑。
这边周仓回阵,对关羽道:“君侯,对阵那丑怪黑汉,武艺倒也不错。俺今日步战百余回合,竟还取他不下。”关羽道:“我看这厮也是贼人一员重将,下午阵前,换平儿去,以拖刀计取之。”
过午,李逵缠着出战,宋江只得应允。两边排开,李逵跳将出来,高叫:“对阵那黑汉子,出来和俺厮并!”便看对阵关平提刀出阵道:“汝这匹夫,今日换我来取你首级!”李逵听得恼怒,虎吼一声,提起板斧便冲上去,关平用刀格挡,二人马上地下,战了约十个回合,关平叫声:“不打了。”圈马欲退。李逵哪里肯舍,一个大步跃上,举斧便劈,不料关平将身一斜,右手单执大刀,倒荡回来,直削李逵脖颈。李逵身在半空,难以躲避,急中生智,左手大斧横格过来,只听“当”“嚓”两声,李逵当开一刀,左肩却被砍伤,大斧落地,身子一顿,跌坐在地下。口里兀自还在称唤。关平勒过马头,举刀便砍下,李逵右手撑地,强一后跃,关平这一刀砍空,正想再砍,忽眼角白光一动,急忙回刀,当的一声,格开一柄飞刀。抬眼看时,却是项充见李逵遇险,背上拔飞刀救援。关平一愣之间,宋江阵中吕方飞马而出,当住关平,李衮早将李逵拖回。关平与吕方二人交战二十余合,那关平英勇,吕方招架不住,拨马回阵。关平在阵前还要挑战,关羽在旗门下道:“平儿先回,看为父出战!”关平依言,退回本阵,关云长倒提青龙刀,正是春秋刀法架势,缓步催马出阵,丹凤眼微睁,扫了对阵一遍,厉声道:“梁山贼寇,谁敢来战!”
连问两遍,对阵杀出一将,乃是丑郡马宣赞,手提大砍刀杀出。关云长冷冷轻笑,将青龙刀起势来迎。那宣赞虽然勇武,与关云长对刀,心总是虚的,战不到五个回合,招架不住,拨马而回。关羽不赶,只是冷笑。井木猂郝思文大怒,火气上来,挺枪出阵,关羽纵马迎住,战七八回合,青龙刀锋过处,将郝思文头盔片下一角。郝思文大惊,伏鞍败回。
忽闻梁山军中鼓声震天,大刀关胜出马。关羽见他身长八尺六寸,一般的红面残眉凤眼,不由一惊,眉目全开。关胜出马揖道:“君侯,今日多多有罪。”关羽道:“休得多说,只管照刀来!”关胜把缰绳一提,使个春秋刀法架子,关羽骇然,也只得招架。二人盘马对刀,大战四五十合,不分胜败。
诸位,要说这关胜虽是梁山第一虎将,怎敌得其先祖关云长?皆因关家刀法乃是祖传,故云长的刀势,关胜大都清楚,加之云长见关胜与自己形貌如此相近,心中疑惑,未用全力。宋江在阵前也看得明白,深恐关胜有失,便叫鸣金。这边周仓、关平望见,雷动战鼓,五百校刀手带动全军一起掩杀过来,梁山众将拼力抵挡,方才全军入营,颇折损了些人马。宋江叹道:“不想关公神威如此!真无愧武圣也!今日只可坚守,不可出战。”便叫紧闭营门不出。
数日之后,吴用引林冲等并八千军回来,见过宋江。宋江说了前次战况。正言之间,人报对面汉军倍增,乃是刘备大军赶到。宋江惶恐道:“单只关羽已经无敌,如今怎么是好?”吴用道:“是矣。要我等与刘备死拼,本无胜算,今日就势归顺便是。”宋江大喜,便叫孔明再去刘备大营联络归顺之事。
刘备军赶到,听关羽说了战况,正与诸葛亮商议日后部署,忽报对阵梁山军前来请求归顺。刘备一惊:“这是为何?”早有张飞叫道:“哥哥恁地小心了,哥哥威名远扬,有人归顺理所当然,何必吃惊?”刘备道:“三弟有所不知,这宋江既能力夺三郡,必然不凡,今竟轻易归顺我,实在有些古怪。”诸葛亮道:“主公所虑正是道理。不过贤者不塞归顺之路,可先请使者进来商议。”只因这一次,有分教:荆襄已添水泊虎,华堂更登草莽人。毕竟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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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刘玄德空收草寇,宋公明初战曹兵
刘备听诸葛亮如此说,便道:“既然如此,请进来。”小校传进孔明,孔明道:“在下毛头星孔明,见过刘皇叔。”话音刚落,一边张飞嘎嘎大笑:“哇哈哈哈,不想这里又出来一个诸葛军师。”诸葛孔明亦笑道:“同名同字,本是常见,况我姓诸葛,彼姓孔耶。”刘备道:“孔将军此来,有何见教?”孔明道:“皇叔容禀,我哥哥宋公明,乃梁山好汉,聚集义军欲除暴安良,护卫百姓。今因见天下大乱,群雄混战,民不聊生,只有皇叔仁厚爱民,故率麾下众弟兄前来投奔,以效犬马之劳。因空手不好见面,特取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以为礼物。”刘备暗自道:“此三郡本我囊中之物,要汝等献这殷勤!”面带笑容道:“原来宋将军如此仗义,实是难得。今将军肯与我同心匡护汉室,扶大厦于将倾,解生民于倒悬,实乃我之大幸也。刘备何德何能,得这众多义士相助,看来汉室兴复有望!”乃望天谢祷。孔明道:“既如此,容我回禀公明哥哥,隔日献将领、军马、粮草并三郡城池册表来。”令随行喽罗搬来许多牛羊米面劳军。刘备大喜,赠与锦袍玉带,请孔明带回与宋江。孔明谢恩而去。
孔明回到自家营中,见过宋江。吴用道:“是矣。今日‘借尸’已成,可速将本部归编。”便将军马粮草册表取出。宋江一一看过,忽地心生犹豫道:“这好大家业,如此白白与人……”吴用道:“哥哥恁的说!这家业借与刘备,不过是暂存外库,数年之后,天下偿还,有何不舍?”宋江道:“只是我想若就此汇集,与刘备决一死战,岂不也……”吴用发急道:“哥哥!往日豪气盖世,生死关头,怎的反如此萎缩!今日众弟兄已然遣散,若不与降,纵不输给刘备,也吃孙权坐收渔利,那时连本断送,莫非竟好么?”宋江再转一想,笑道:“军师莫急,我也是此心,只戏言耳。只是我想这众军马投刘备之后,若被他拆得七零八落,日后呼应也难,如何是好?”吴用道:“这个自然须提防。那班降兵降将,也只好由他,我梁山自家军马,却必须得编组一起。”便传令神算子蒋敬、铁面孔目裴宣多派军吏,将自家心腹兵马分编各将,抵死不分。有对宋江道:“初次见刘备,哥哥只需如此如此,必能得手。”
次日,宋江再令孔明送过诸般册子,刘备先展开将帅名册,见上书呼保义宋江、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青面兽杨志、九纹龙史进、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花和尚鲁智深、黑旋风李逵、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神行太保戴宗、鼓上蚤时迁、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臂匠金大坚、神医安道全、铁扇子宋清、险道神郁保四,共计是三十三位好汉,并有三郡降将刘度、邢道荣、赵范等数十人。麾下军士分布三郡,共有五万余人。刘备与诸葛孔明计议道:“生意虽好,总怕祸福难料。”诸葛亮道:“宋江于旬日之间,破长沙、占零陵、桂阳,又全歼雷绪军马,显见得非良善之辈。以如此军力,竟轻易降我,确实有些蹊跷。不过用人之际,若不允之,则三郡难以收得。今日孙曹并强,收得宋江也算加我之力。只是日后须多加注意便是。”于是约定,明日在大营设宴,请宋江全班答话。
第三日,刘备军中杀牛宰马,大摆酒宴。辕门排开仪仗刀旗,金鼓齐鸣。日上三竿,对面宋江率吴用、林冲、关胜、李逵、孔明、孔亮、吕方、郭盛等人前来,刘备率合营前往迎接,两下相会,宋江先看刘备,身高七尺五寸,体貌出众,双手近膝,两耳悬颌。面色白皙,眉目明朗,唯有下巴光溜溜无一根胡须,有些滑稽。但在中军环卫之下,神态俨然有帝王之威仪。宋江不由暗自赞叹:“真英雄也!”再看身后,关云长傲然而立,神色峻武。又有一员黑脸大将,身长八尺三寸,豹头环眼,虎须倒竖,极其威猛,心道:“此必据水断桥之张飞也!”旁边一人,身长七尺九寸,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不是军师诸葛孔明是谁?孔亮在宋江身后对哥子孔明笑道:“哥哥,你也沾了他名儿的光了。”随后紧随刘备两人,左边一人身长八尺一寸,相貌堂堂,浑身白盔白甲,右边一人身长七尺六寸,眉目犀利,浑身青色战袍,却是刘备贴身牙门将,赵云赵子龙,陈到陈叔至。再往后,便是刘备麾下众将,原来刘备自赤壁战后,扫荡江南,四方云从,此时已有数万兵马,百十员战将。宋江一眼看见武松、刘唐等人也在其内,不由暗自心喜。
再说刘备看宋江,身长只六尺三寸,黝黑矮壮,但双目自有神光,身后众将,颇有威武之人,也不禁暗自赞叹。两下互相介绍部下,到得林冲,张飞哈哈大笑道:“宋将军,你这些兄弟倒也有趣,那大刀关胜竟与我二哥一般无二,这位豹子头又仿佛俺老张亲兄弟一般!”宋江笑道:“有此奇缘,那是我等的殊荣了。”又到吕方,张飞怪道:“呓,你这后生姓吕,又叫小温侯,莫非是那三姓家奴的子侄?不知武艺若何?来来来,与俺老张比划三百回合。”伸手去拉吕方。吕方运力,哪站得住,一个趔蹶,差点载倒。刘备慌忙喝住张飞,对宋江道:“将军不以刘备粗陋,此来赐教,实是天幸。”宋江答道:“岂敢,我辈生为护民,愿唯皇叔马首是瞻,共保国家。”两人大笑,携手而入。营前早是酒肉成山,大家相劝入席,刘备道:“今日相聚,实是天赐也!来来来,大家一醉方休!”于是互相敬酒。那梁山军中之人与武松等也佯作不识,互相询问。宋江恐李逵粗陋,叫他独自抱了一坛酒,一大盘肉到帐后去吃,正碰见周仓,李逵骂道:“你这黑汉好不痛快,不与俺厮杀够,反叫个小白脸用鸟诡计算俺!”周仓笑道:“多有得罪,先敬一杯赔罪,日后同在一军,再谈报答。”李逵道:“俺不耐烦小杯,且换大碗来。”
酒过三巡,席上欢声融融,吴用一使眼色,宋江忽道:“皇叔,今日当众位之面,某有一个请求。”刘备道:“将军但说不妨。”宋江道:“我这里弟兄,相随数年,情同手足。今日归顺皇叔,为汉室出力,自然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不避刀剑。只是祈求能将我将兵一起留用,不要东西拆散,以冷了众人之情。这是某一家之请,皇叔若觉不妥,我等严遵军令,不敢再妄图。”刘备微微一怔,旁边诸葛亮急使眼色,刘备转一想,笑道:“将军如此忠义,备安敢强拆散手足!来来来,再饮一杯。”
诸葛亮心下不悦,饮了一杯,起身到后营溜达。忽见近日长沙军新投的三个将军进帐,为首的老将黄忠问道:“诸葛军师!刘皇叔何时发大兵为韩太守报仇!”诸葛亮作难道:“三位,如今梁山宋将军已归顺皇叔,如何是好?”黄忠大惊,三人面面相觑。魏延问:“那宋江现在何处?”诸葛亮道:“正在大帐前与皇叔饮酒。”魏延大叫一声,拔出佩剑,大步便赶往前营。黄忠、张著拔剑紧随。诸葛亮阻拦不住,慌忙跟来。
片刻到大营前,魏延提剑便奔宋江。旁边吕方、郭盛急立阻拦,后面黄忠、张著赶到,宋江两边林冲、关胜、孔明、孔亮皆拔剑站起。两下对峙,魏延举剑直砍吕方,忽地两条人影一晃, 瞠当几声,魏延、吕方、郭盛的宝剑已各被人架住,再看时,架住魏延的是赵云,架住吕方、郭盛的是陈到。便听刘备喝道:“大营之前,谁敢撒野?不弃剑者立斩!”黄忠拜到:“皇叔,这宋江杀害韩太守、雷将军、刘磐公子,又蹂躏城池,分明心怀叵测,望皇叔为我等作主!”刘备叹道:“彼时也是各为其主,今日宋将军已归我大汉,望三位看我薄面,化干戈为玉帛。”宋江也对黄忠揖道:“某只想取了长沙送皇叔为见面礼,伤了韩太守也是不得已,请老将军宽恕。”这时诸葛亮赶来,劝开黄忠等三人。宋江等自告辞回营。黄忠等人见刘备收编宋江,欲改投他处,当不得刘备流泪苦劝,于是留在麾下。
当夜刘备再与孔明商量。诸葛亮道:“主公今日酒宴之上,怎能答应宋江这个条件?日后他借机尾大不掉,岂不遗患无穷?”刘备道:“当时局势,我若不答应,势必翻脸,终是不可得。且先应允了,再做打算。”孔明叫苦道:“当时在我军之中,他安敢翻脸?主公一时手软,当众答应,今后不好再改,必有麻烦!”刘备道:“我贯以仁义待人,怎能如此胁迫?宋江若本无歹意,日后自是一家,我再这般算计,岂不为世人所指。军师不必多言。”诸葛亮长叹而出。刘备看了忽觉不妥,叫住道:“我欲不以梁山军委任城池,以便控制,如何?”诸葛亮道:“如此可以原班降将守三郡,以为牵制。”
数日之后,刘备任关羽为荡寇将军,张飞为征虏将军,黄忠、赵云为偏将军,魏延为校尉。又以宋江为振军将军,吴用、关胜、林冲等为校尉。以巩志为武陵太守,魏延为长沙太守,赵范为桂阳太守,刘度为零陵太守,将原先为宋江军所掳的三郡降兵,尽发还编排,令守御本郡。却将宋江所部军马三万,仍归各自将领,号为“梁山军”,随带于公安。
宋江暗与吴用商议道:“这刘备将我受降兵马尽数发还与众人,又另置太守,分明欲悬空我等,如何是好?”吴用道:“这个不妨,本部人马在就是。只是哥哥将人马如此汇集,虽可保手足齐全,却难得发展,若被他叫我全军去打恶战,反而受损。”宋江道:“如此则怎的是好?”吴用道:“我有一策,可借机拓展,今只叫那自投刘备的弟兄如此如此……”
两日后,刘备聚众人商议军情,孙乾禀告:“皇叔,东吴周都督在江陵与曹军对战,相持不下,闻我军连得城池,祈望增援。”刘备转问诸葛亮道:“军师你看如何?”诸葛亮道:“既为盟军,不可不应。可教关云长引军从夏口沿沔水上,张翼德引军从沮水牵制,却叫梁山军宋公明引本部沿夏水迂回,三路并进,可以取胜也。”刘备问众人:“意下如何?”便听一人道:“皇叔,东吴攻克江陵,虽损曹操,总是他人得利,皇叔的城池却无半分增加。某不才,愿领一支军,前去取了交州来献与皇叔!”却是柴进。他自投刘备,故无人知其梁山身份。刘备道:“交州地方荒远,军马远去,恐得不偿失。”柴进道:“此去虽然偏远,但以皇叔威望,必可得手。交州地方广大,住民虽少,毕竟又是一分疆土。得之,进可窥吴会、两川之背,退可作荆襄之壁,在下自当不辞辛苦,为皇叔出力。”刘备点头,正欲开口,一边林冲站出道:“皇叔,不劳其他兵马,某林冲亦愿自引梁山一军,去取了交州来!”刘备看看诸葛亮,诸葛亮道:“既然如此,便请柴进为主将,林冲为副将,前去交州,如何?”此本是诸葛亮令柴进牵制林冲,以削弱宋江势力。宋江佯做犹豫道:“皇叔,这个……”林冲早抢出:“末将尊令!”刘备道:“好!便令关云长引军六千,沿沔水北上阻敌襄阳乐进军;张翼德引军五千,至沮水为阵。宋公明引梁山军一万五千,从夏水迂回江陵。以柴进为定南校尉,引军三千,并林冲、鲁智深统带梁山军二千,南下攻打交州。”令下毕,诸葛亮、吴用,各自心底欢喜。
且说宋江、吴用、秦明、关胜等引军一万五千,沿夏水而进。关胜道:“这必是诸葛亮诡计,欲借曹操之手消灭我军。”吴用道:“消灭倒不至于,但他知这迂回一路,最是冒险,却故意给这个钉子让我等碰。”宋江道:“如此则怎的是好?”吴用笑道:“哥哥放心。我军右翼乃是关羽,此人心高气傲,由他抵挡,我军只莫进得太快,可保无失。”宋江然之,于是下令全军,一日只行四十里,慢慢挨着。
不数日,人报关羽遭襄阳乐进与江夏文聘两军夹击,催宋江火速进兵增援。吴用道:“不必管他,我等之事乃是进取江陵,只派少许援军即可。”忽然关胜闯入,拜道:“哥哥,君侯是我先祖,只求哥哥看我面上,发兵救援。”宋江看吴用,吴用使个眼色,宋江和颜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一千步兵,二百骑兵,快快去吧。”关胜拜谢而出。
吴用道:“关羽此战必败,纵有关胜助战也无奈何。只是我奉命迂回,若是一战不打,未免有些不好看。”宋江道:“一切在军师安排。”
于是吴用令加紧前进,直趋清泥关。行到次日,人报前方有曹操大将张绣、李通引兵一万前来阻截。吴用令出战。两阵对圆,张绣大骂道:“大耳儿手下贼将,敢犯国家地方!”李逵听得火冒三丈,提板斧杀出,对阵又出一员步将,却是张绣心腹将胡车儿,身长八尺七寸,极为雄健,手使一根熟铜棍,辟头便打李逵。两个厮杀十余回合,宋江身边杨林飞马而出,对阵李通挺枪杀来,两个战无十合,杨林招架不住,逃回本阵。张绣在旗门之下,催动大队骑兵,从右翼直扑过来。吴用在中军急挥动令旗,阵型倒转,秦明提狼牙棒出,截住李通大战,又令杨志率骑兵从中路冲出,反截张绣骑兵的侧翼。两军扭转厮杀约一个时辰,各自收兵。
宋江回到营中郁闷道:“不想这三国将领如此难胜。”吴用笑道:“李通、张绣皆北魏名将,哥哥岂能小看他?无畏,我有一计,可以破之。”正商议间,有小校报密信,宋江一看,却是留在青州的铁臂膊蔡福。原来奉卢俊义之命,投往曹操军中内应,却正在李通手下为头目。信中将曹军营地图样写的一清二楚。吴用大喜:“天助我也,今夜一战成功!”
于是分派人众,令史进引兵二千,攻曹军左营;秦明引军二千,攻曹军右营,杨志引军一千,抄入后营,宋江自引三千大军,正面攻打,却派时迁往后营放火。其余人马,严守壁垒,准备接应。各军二更吃饭,三更出发,务要成功。
再说曹军厮杀一夜,各个休息。张绣谓李通道:“白日激战,只怕敌人夜袭。我二人各引军兵,分守左右二屯,宁肯多费些小心,不要有失。”李通道:“将军所言是。”便各自把守两边。眼看三更已到,左右无事,都有些松懈。忽然后营粮草火光冲天,军卒纷纷炸营大乱。二人各自叫苦,皆不知如何出事,却不知是时迁带了火种,先按信找到蔡福,领了火种,潜入粮仓放火。那巡卫兵中有蔡福之心腹,故能得手。火光一起,曹军中隐藏的梁山喽罗混在其间,起哄搅乱,蔡福亦故意在营中乱嚷,使军心更是惶惶。这边李通、张绣见后营起火,已经着慌,其时公孙胜在营中踏罡念咒,平起一阵疾风,火添风势,烧得半天透红,似是赤壁重演。张绣、李通正不知所在,只听鼓声大作,杀声震天,前面宋江、史进、秦明分三路杀来,后面杨志抄入营后,曹军四散崩坏,李通、张绣各自杀条血路突围。宋江率众连夜追杀十余里,斩首三千余级,大获全胜。
宋江至白日收集战果,并有俘虏数百人,尽数编入本部。秦明便要乘胜进军,吴用道:“否。今日战胜,足以回复刘玄德之令。适可而止,不必现在去与曹军死拼。”便又原地驻扎。
原来其时曹仁、曹洪在江陵与周瑜作战,屡屡不利,士卒伤亡甚多,已是难熬;全仗有清泥关、襄阳两路为后援,还在死撑。忽闻报刘备军三路数万人马挺进,立时震动。关羽虽败于乐进、文聘夹击,却颇牵制了两处兵力,张绣又被宋江杀败,曹操遂令曹仁北退,东吴遂得江陵,刘备亦撤回三路人马。关羽在沔水为曹军败,损兵千余;张飞在沮水,少有接战,惟宋江在清泥关打胜。刘备只得重赏宋江黄金百斤。
再说柴进、林冲等引军五千南进,行半月余,近交州地界,柴进与林冲商议道:“这里地方偏远,我只五千人,须得好生计议才是。”正说间,前军齐声叫:“有敌人来犯!”二人大惊。正是:方离荆州新定地,又逢楚南何路人。欲知来的是谁,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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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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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影响巨大的《贼三国》的作者pener(或者巴孤),大家鼓掌 ,fans们来要求签名~
由于他最近比较繁忙,得他授权,兄弟将转贴贼三国全文,以后也将在第一时间更新pener新出的《贼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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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花和尚力服蛮帅,小旋风恩结人心
且说柴进、林冲、鲁智深三人南进交州,已入其境,忽然前军乱喊。鲁智深急提禅杖,率心腹小校数人赶到前军,见前面路两旁皆是山坡,丛林茂密,路口有一队蛮兵,赤身裸体,往来跳跃砍杀。部下军卒皆不敢当。鲁智深大吼一声:“哪来的蛮子,敢与洒家作反!”跳将出去。便看一个蛮将,赤体步行,手提大砍刀,虎虎杀来,鲁智深轮水磨禅杖,辟头打去。二人大战十数回合,鲁智深天生神力,又是武艺高强,蛮人虽然勇武,也抵挡不住,刀法渐渐乱了,又战十余合,鲁智深禅杖横荡,当的一声,蛮人砍刀脱手,飞出十步开外。蛮人慌忙后退一步,却不显恐惧。鲁智深哈哈一笑:“看你倒是个好汉,一边退去,我不杀你!”蛮人听得,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却并不退去。便看旁边又出一个蛮大汉,长得是:
身长八尺,腰大十围,红面黄睛,疑作星转斗降,赤足被发,定是野怪山精。浑身筋突,手足骨扭肉滚,遍体异彩,面目如虎似龙。分明南疆百越王,独立长啸楚天舒。
这大汉手使一柄铜瓜,对鲁智深喝道:“那秃大汉,你虽能胜过俺兄弟,却不该侵我土地,今日我两个不要众人帮手,且打一场,看看谁个厉害?”鲁达本是个好勇的人,闻言也不多说,禅杖一抖,摆个倚天把剑势,喝道:“且进招便是!”那大汉冷笑一声,双手持铜瓜打下,鲁达将禅杖向上一迎,当的巨响,火星四溅。那蛮族汉子叫声:“好力气!”铜瓜转头横扫,鲁达身子一斜,禅杖平推而出,削那汉子头颈,两下招式一碰,各各撤回,旋又进击。便看一个恶和尚,一个凶蛮人,在这路坡前盘旋交斗,一条禅杖,一柄金瓜,你砸我杵,打得声震四野,黄光裹着黑光,叫两军都看得眼花缭乱。这当儿柴进与林冲也都赶到观战,看两人大战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柴进谓林冲道:“这个蛮子这般厉害,竟能和鲁达兄弟战上这许久!”林冲道:“彼虽力大,武技却略逊鲁达兄,我看再有三四十合,鲁达兄必能以巧招胜之。”原来这鲁达果然动这脑筋,心里却寻思:“这蛮子虽然凶恶,倒也不似个歹人模样,若能结交了,俺梁山大业也好多个帮手。怎生想个办法活擒了他,方好降服。”寻思到此,鲁达故意略留几分力气,反让这大汉占些上风。那大汉得势不让人,进招更狠,招招杀人,看得柴进胆战心惊。鲁达却是引这大汉自行乱了进度。果然再战数合,那人步态已乱,鲁达再退一步,那人抢进,却把左脚迈在前面,鲁达乘势折腰,禅杖突扫他下盘,那人急待竖兵器格挡,鲁达一击之下,借力把禅杖反指他面门,那大汉再起铜瓜招架,身形摇动,被鲁达双手紧拿禅杖,着力打下,彭的一声,铜瓜早脱了只手,身形后仰。那一头铜瓜倒砸下来,眼看要打到自己脑门,鲁达惊叫声:“当心!”心道不合却打杀了这厮。不料那人倒地之时,左手用硬力一握,生生把个重六七十斤的铜瓜单手捏稳,接着一跃而起,对鲁达拜道:“壮士,俺是服你了!”鲁达也松了口气,还礼道:“休得说此话,若把洒家作朋友,只一同喝碗酒便是。”两人各自哈哈大笑。
这边林冲柴进上前,柴进问道:“请问这位壮士大名,为何一言不发,便攻打我军?”那大汉道:“俺乃百越蛮王摩罗是也,这个是俺弟弟摩沙,这交州百越一带十万蛮人,尽归我管。还有个武陵洞溪蛮王沙摩柯,也是俺结拜兄长。只因这交州的大官儿叫做士變,对俺说荆州有兵马来,专抢我交州土地,故叫我前来这边迎敌。”林冲道:“错也!我等是荆州刘皇叔部下,专到交州来助蛮人,不受那士變祸害,大王却被骗了。”摩罗摇头道:“那士變却不害人,反对我等有关照。” 柴进笑道:“这是故意愚弄,使大王为他卖命,却反伤自己朋友。”摩罗道:“也对。那你这几个却叫甚么名字?”三人报了姓名,摩罗道:“难得相遇,何不入俺寨子去喝几碗?”柴进犹豫之间,鲁达先道:“好极,好极,接连行军十余日,且先休息一下,以备日后厮杀。”林冲亦无不可,于是三人整顿军马,随摩罗入寨。
这蛮人寨子在山陵环保之中,内有平坝,多水流林木,四面环山,风景秀丽。蛮人竹楼,多依山傍水而立,貌似简陋,其实坚实。三人皆是北方好汉,见这等情形,赞叹不已。林冲道:“谁言蛮人不晓文化,今观这风景,实与中原各有风色也!”鲁达道:“常听人讲蛮人如何粗鄙,我倒颇佩服他哩!其实都是一般百姓,各有肝胆,何必分得高下?”
其时天色已晚,摩罗吩咐杀牛宰羊,大摆宴席。土酿米酒一坛坛敲开,又有无数打得干鲜野物,满满地堆着。月上梢头,寨子中篝火熊熊,人声鼎沸,柴进、鲁达、林冲带来的军士与众蛮人挤坐一团,火上羊腿猪脊烤得焦香滴油。鲁达生来爱吃酒肉,汉朝生活清苦,虽在军中,因米粮不足,未敢放肆。今日得此机会,自是不必客气。那蛮人酿造的米酒本不浓烈,入口只是甘醇,鲁达举若饮水,须臾之间,连尽一坛。兴之所致,只用手撕扯大块肥肉,嚼得满襟留油, 快活欲仙。那摩罗、摩沙见鲁达豪壮,异常欢喜,只顾大碗敬酒,自己也是狂吃豪饮。柴进、林冲暗自发笑,也豪情大发,碗到酒干。两个蛮酋更是高兴。忽鲁达道:“今日我等一见如故,何不就此结拜兄弟?”摩罗大喜:“对,拜了兄弟,便是一家,以后也好照应。”林冲闻言,也喝采:“甚是!”对柴进道:“柴大官……柴将军,何不也……”柴进低声道:“我若也结拜,万一被刘备得知,这交州不好拿了。”林冲点头。鲁达道:“结拜便快来结拜,这厮罗嗦甚么!”林冲道:“柴将军父母有命,不便与异姓结拜,就我四人结拜即可。”鲁达骂道:“甚么父母有命,不就是……”林冲赶紧止住,拉了摩罗、摩沙,四人叙了年齿,鲁达最长,摩罗大林冲止二个月,摩沙居幼。于是摩罗令蛮人取来公鸡宰杀,汲血混酒,四人分饮,指天立誓,结拜为兄弟。时众蛮人与士兵皆醉,蛮人便起,牵手围火跳跃舞蹈,口中呓呀唱词。只听鼓点咚咚,铜铃脆响,众蛮人手舞足蹈,摇头扭腰,好不快活。柴进等的士兵也不由兴起,纷纷加入。大家吃喝玩乐,尽醉一夜。
次日早起身,三人整顿行伍,出了寨子。忽报士變谴弟士壹将兵万余前来。鲁达道:“这厮前来,正是灯蛾扑火,自取死耳!”柴进道:“整顿全军,急速逆战!”摩罗道:“弟兄们有事,我率本部蛮兵相援!”柴进道:“且慢,我却另有一事欲烦劳大王。”摩罗不悦道:“你这将军甚是不直,先不肯结拜,今又不肯要我帮忙,敢是看不起我蛮人?”柴进道:“岂敢!只求大王如此如此……”摩罗笑道:“不肯要我厮杀,却耍这等花招。”依计而去。柴进、林冲等催动军马,尽皆向东进。
行无数里,正遇交州人马。两阵列开,士壹旗号大书“汉合浦太守定南校尉”,两边排开十数员牙将,倒也威风。这边柴进出马道:“士将军,你兄弟占据南国,并为列郡,既遵从汉室旗号,今我主刘皇叔雄兵到此,当速速裹甲来投,不失为国家明臣,怎可起兵抗拒,莫不知逆天者亡乎?”士壹大骂道:“竖子胡言,刘备植席贩履之徒,枉冒皇室,割据地方,今又遣汝等无名鼠辈,犯我州郡。我亦不与你说口,有胆的,过来一战便罢!”话音未落,柴进身旁林冲大怒,拍马冲出,士壹军中一将手使双刀出马叫道:“我乃骑都尉鲍范也,鼠辈领死!”林冲并不答话,拍马逼上,战不三合,抬手一矛,戳死鲍范。交州军大惊。林冲一言不发,旋马自回。士壹旗门下,大将胡卦挺枪出战,鲁智深叫声:“来得好!”提禅杖跳出,两个马上步下,盘旋交战,约十数合,鲁智深一禅杖打折胡卦马腿,那马重创倒地,把胡卦颠下地来,早被鲁智深手起一杖,打得脑壳裂成两半,一命归西。交州军无不悚然。这边柴进看见,急令擂鼓,小校摇动大旗,林冲一马当先杀出,众军将如波浪冲涌而来,交州军当者披靡,阵脚即刻崩裂,士壹弹压不住,拨马先走,顿时兵败如山,降者不计其数。柴进、林冲、鲁智深督军追杀十余里方回。
当夜相议,柴进道:“交州地方广大,若是单靠武力,恐难尽得。日后交战,当设法服其心志也。”林冲道:“士燮居南二十年,势力深广,今士壹虽败,并有大军卷土重来。”鲁智深笑道:“林教头如何这般说,我军虽寡,却甚是精锐,他若前来,正好一举歼灭!”次日,转军向东,直进於县。
却说士壹一战兵败,计点士卒,折损十之三四,不由叹道:“这刘备军将竟如此厉害,如何了得?”正与副将商议间,外面令兵急报,却是士燮与三弟士珛,起交东、广南兵三万余前来。士壹急忙迎接入大帐,兄弟三人齐商量。士壹说了战况,士燮道:“我原意刘备方得荆南,左右未安,必不敢来犯我交州;及闻彼军南下,然不过五千,依无以为大患,故先叫蛮王摩罗阻击,再叫义彦引兵去战,谁知却被杀败。故从东引兵来抵挡。”士壹道:“刘备派来之将名不见经传,却是威猛异常,下次交战,我当分兵诱之,然后三面夹击。”士燮道:“义彦此计甚好。”于是安排下去。
次日,人报刘备军进於县,士燮便尽发人众前往迎敌,安排如此如此。这边柴进将本部军马,列成临战之势,逼近县城。至县十五里,右侧士壹引弱兵数千挑战,骂道:“前一日不慎输了,今日汝还敢来战乎?”林冲笑道:“真有不知死的。”拍马而出。士壹掉头便走,林冲按马不追,嘿嘿冷笑。后面柴进挥军上前,布置如此如此,便叫鲁智深引五百步军开头,全军直追赶而去。
走了数里,士壹军翻过一道小丘梁,柴进下令加紧进发,赶上丘梁,只见下面却是一个盆地,四面皆是丘陵,士壹军正在前追赶。柴进冷笑道:“雕虫小伎,欲何谓耶?”便令鲁智深引五百步军追击下去,自按大军缓缓下坡。
原来士燮早将大军伏于丘陵之后,特叫士壹诱敌,只等敌人追击下来,便好三面夹击。谁知敌军只以五百人追击,反不知所措。士珛道:“事已至此,何不就先灭了这支敌兵,也好振作士气!”士燮然之,令擂鼓大作。便看三面丘陵之上,呐喊声似滚雷炸响,旌旗林立而起,片刻之间,三面山头,交州军黑压压如蝼蚁而集,翻滚直下。鲁智深等五百军列成圆阵,巍然不动。须臾,三面敌军迫近,羽矢如飞蝗,鲁智深大吼一声,当先跃出,身后是五十名长枪手,五十名盾牌手,两翼张开,乱箭多被挡住。转眼间裹入敌阵,禅杖舞处,浑然铁圈,边缘血肉横飞,人马扑地。正面交州军措不及防,竟被冲得纷纷倒退,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两翼交州军,却是士燮之子士袛、士幹,见状急麾军从两翼围裹上来,把鲁智深的四百人圆阵团团包住,却是冲突不入。原来宋时兵甲制作,原比汉朝先进,宋江占梁山多时,屡败官军,也整备不少,加上有金钱豹子汤隆维持,其实甚是犀利。但因恐被汉人学去,故极少用。柴进因要得功,又想交州地方僻远,不怕刘备得知,故将随军五百套与鲁智深五百步军。那精制铠甲,原也非无弱点,但突用之下,自然大起功效,交州军虽围住,冲突不入,士气却是渐渐不如。这时那鲁智深并一百精兵将正面敌人冲得大步后退,却似造了一个凹槽,当即转戈向右,似一把刮刀倒卷回来,所到之处,交州兵将尸横遍地,硬生生又闯出一条血弯道。士燮在山头,看鲁智深以一百人在盆地中左冲右突,反复搅转,四围数千之兵竟是望风披靡,不由胆战心惊,以至目眩。
柴进在这边山坡之上,看鲁智深渐渐疲了,便令点起狼烟,同时分派两员偏将,各引八百军,从两边抄到士袛、士幹后面夹击,自引余部,冲下坡去,便听杀声大作。士袛、士幹正在设法围攻鲁智深后路,见三路敌军从坡上冲下,腹背受敌,阵型大乱。这边士壹见状,急回军往战,士燮在山头原留下万余兵以为后应,此刻便纷纷投入,两军在盆地之中扭作一团,柴进、鲁达虽然兵精将勇,毕竟人数占劣,因此也讨不得便宜。
忽地四下里锣声乱鸣,无数蛮兵如江流汇集,直入参战。交州军大惊之下,军心立乱。士燮谓士珛道:“事急矣!我等当速率本部亲兵杀出,以定军心!”于是纵马率亲卫兵将,杀下山坡。才到半途,山脊上一彪军突起,为首一将身长七尺九寸,环眼圆睁,背后旗大书:“梁山五虎将天雄星豹子头林冲”,直从背后掩杀下来。士燮卫军怎料得后背竟出敌人,立时土崩瓦解,直溃下山。士燮见林冲追杀而来,不敢招架,伏鞍而逃,方到谷底,斜刺里杀出一队蛮兵,为首摩沙高呼:“士大人,今日为了俺哥哥,只好拿你送礼了!”士燮正在叫苦,一人大喝:“蛮子休得伤我父亲!”杀出一员小将,手使月牙戟,挡住摩沙。二人大战三十余合,摩沙渐渐不敌。此时士燮已向山后逃窜,林冲见势,放马奔下,直追过去,那员小将弃了摩沙,来敌林冲。两人矛戟并举,战约十数合,林冲大喝一声,音若雷霆,那小将先战一阵,已然力怯,又见自家军马混乱,不由心慌手慢,被林冲右手持蛇矛逼开月牙戟,左手轻舒猿臂,把那小将拦腰抱住,擒过马来。此时盆地之中,交州军已然群龙无首,四面丘陵,又没个逃处,只是惶惶乱跑,各军将自顾不暇。士袛、士幹等保护士燮夺路而走,士珛从小路走脱,士壹被鲁智深打倒马匹活捉。三万余交州军,阵亡五千,降者逾万。缴获战马七百余匹,甲杖不计其数。原来柴进见士壹出战诱敌,便知其意,一面唤蛮王摩罗引军潜进包抄,一面叫林冲带精骑五百,抄到盆地之后,看这边狼烟起信,迭次杀出,又故意叫鲁智深引五百精兵诱敌大军出动,反客为主,待其士气衰败,各路再起,因而大获全胜。这是柴进在梁山拜吴用为师,学得不少韬略,因此有此计略。
当晚安营扎寨,推过俘虏来问。那员小将原是士燮次子士徽,推入帐中,只是破口大骂,直立不跪。鲁智深赞道:“好汉子。”柴进又令推过士壹问道:“将军今日被擒,可愿屈服?”士壹冷笑道:“若非蛮人造反,我二人之位当易也!可恨这帮蛮子,往日施恩不吝,一朝如此背信弃义!今日既然被擒,要杀便杀,何必多说!”林冲闻言起,亲释叔侄二人之缚道:“二位义士,我等安敢得罪?”扶到自己之座上。士徽、士壹只不作声。柴进令送入酒肉,二人自取来吃,却还不说话。
正僵间,人报有人求见。柴进、林冲二人出帐看时,却又是一个青年将军,见了二人拜道:“二位将军,请恕家父一命!”林冲问:“请问将军是谁?”那少年道:“我乃士壹之子士匡也。今日家父阵前被擒,我孤身入此地,愿替从一死,只求能放了家父。”柴进看了林冲一眼,道:“你若能降,我便放了你父亲,并保你为官,如何?”士匡道:“我叔伯父子镇守此地二十余年,岂有降者!今愿身受万剐,以替回家父一命。”柴进道:“我若不放汝父,反将你杀了,若何?”士匡凛然道:“我既身入此地,岂有顾惜命哉!只是将军若如为如此无义之事,纵然得九州之地,须臾必覆亡!”柴进感叹道:“交州之地,一门父子皆如此英烈,岂有他也!”便对士匡道:“公子请进帐再叙。”
进得帐来,柴进吩咐给士匡送上酒茶,教与士壹、士徽同坐,一边道:“士威彦镇守交州二十年,威名远震,我等不胜钦佩。只是今日汉贼曹操把持朝政,时欲篡逆,我主刘玄德为匡扶汉室,起兵聚义,交州乃大江之背,故势在必得。今日奉命入公等境地,实属无奈。只是公等请思想,交州地界如此,东有孙吴,西有刘璋,焉可保净土?莫若齐聚刘皇叔旗下,共捍大业,岂不为美?”士壹道:“承将军厚爱,只是未得兄长将令,不敢贸然说话。”柴进点头:“说得是,今晚不才喧宾夺主,便请诸位且尽一醉。明日我亲自送回。”吩咐把盏。士壹父子叔侄三人便也不客气,宾主相饮,尽夜方散。
至明,柴进又吩咐取士壹、士徽战马、铠甲、兵器,同士匡一起送出营门之外。柴进对三人道:“我等心意,望告知令兄,我等翘首以待。若是无意,则战前一决生死,亦无怨恨。”三人感激涕淋,再三拜谢而去。
回到帐中,鲁智深问道:“柴大官人莫非爱他忠义,所以放回?”柴进道:“此其一也。士燮在交州二十年,结好各方,恩施百姓,惠及蛮人,民望甚大。今我等以军入境,若单靠强力,虽得其地,难保安稳。且我等之意,实欲要重振梁山,这交州地方广大,好一块基业,若不能安抚其民之心,安能得为我用?我特释二人,为收其心耳。这也是当年诸葛亮平南蛮之计。”鲁智深笑道:“当年?大官人莫非忘了,今日诸葛亮还未能入蜀呢。”柴进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柴进又吩咐将前二次交战生擒交州军一万四千余人,愿留者编于军中,其余尽皆发给口粮释放,任其回乡归队,有伤者并给医治。所放九千余人,皆感恩戴德而去。
再说士壹等三人归回本军,见过士燮,言了此事,并说柴进仁义。士燮沉吟不语。又有数千本部被俘士卒,熙熙攘攘,各归营盘,遍说北军之恩。士燮正在犹豫,人报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到来,士燮惊道:“此二人与我素来不睦,今番前来,有何用意?”正是:才感彼将薄云义,又见此间嫌隙人。不知赖恭、吴巨此来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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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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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柴进平定交州地,吴用计间孙刘姻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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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交州刺史赖恭与苍梧太守吴巨,皆是刘表委任之人,与士燮分庭抗礼,一向少有往来。士燮闻二人此时前来,心道:“必有不轨。”令请入。
赖恭、吴巨入帐,见礼坐下。士燮问道:“未知二位来此何干?”赖恭道:“闻知威彦兄与北军交战失利,请问下一步当若何?”士燮道:“自然当重整人马,决一死战!”赖恭、吴巨对视一眼,吴巨道:“只恐北军凶悍,我交州人马难以抵挡。”士燮道:“是何言!我父子兄弟割据交州二十年,偶有闪失,岂能便将基业送人!”赖恭道:“威彦占据诸郡,权深位重,何不归降刘皇叔,不失富贵功名也。”士燮拍案而起:“二位既如此说,可自去投降,我亲引本部,与北军决一死战!”时士壹、士珛等在侧,欲降他火气,不得其便,便看赖恭、吴巨拍手道:“威彦兄果然豪气不减!我二人恐公胆怯,特作戏言相激耳。今公既下决心,我等当以本部军马相随。”于是告辞而去。
二人辞去,士壹道:“此二人分明是挑动哥哥与北军火拼,好坐收渔利,哥哥如何竟不知了?”士燮叹道:“我非不知此二人卑鄙,但坐镇交州日久,一朝束手,受制于人,怎是能受?”士壹道:“我看那北军将帅都是仁厚之人,若是归降,也未见不可。”士燮看他一阵,道:“且先再战,更做他法。”士壹不敢再劝,只是默默。
于是士燮令人去后方诸郡征集人马,连同随身将士并收罗溃散军卒,凑了二万六七千人,连日整顿。数日之后,闻荆州军将向南攻番禺,士燮便一面令人告知吴巨、赖恭,自引大军,赶去拦截。两军会于番禺北三十里。赖恭、吴巨亦各引本部军数千前来,列队于士燮阵后。
两下旗门各开,柴进背后旗“汉定南校尉柴”,提枪出道:“对阵士大人请答话!”便看对面大旗书“汉绥南将军交趾太守士”,士燮浑身披甲,手提金刀出马道:“柴将军有礼。”柴进道:“士大人,我主刘皇叔之意,早已申明,大人据交州多年,民心皆顺,正当引众同讨国贼,兴复汉室,何必如此顽冥?”士燮道:“汝无故犯我疆界,屠我人民,尚有许多可说?”柴进正色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士大人此言便是不妥,既为汉家城池,则兴汉者当据之,何言侵犯?且将军可自去打听,这一路南来,我已令取民间一物者,定依军法,于途秋毫无犯。古人云得民心者安天下,将军可知?”士燮并不答话,只是转马回阵。片刻,士徽持戟出马挑战。林冲便要迎敌,柴进止住,自出马道:“公子,前日营中欢宴,今朝沙场对敌,我本非你敌手,要战便来!”士徽满面羞惭道:“柴大人恕罪,实是吴巨、赖恭挑动我父。”不战而回。林冲、鲁智深在军中,立时擂鼓出击,当头的却是前二次交战中收编的交州本地士卒,一时呼兄唤弟,喝爷叫子;偏生士燮军中,又有不少被放回的俘兵,交头接耳,立时崩溃。士燮遏制不住,见大势已去,只好与兄弟子侄一同奔逃。交州军纷纷投降。柴进几是兵不刃血,全歼士燮军马。
当晚,士燮等投到赖恭、吴巨营帐之中,恭、巨令请入,置酒相劝。酒到半酣,忽然赖恭掷杯,帐后突出刀斧手,将士燮兄弟父子尽数擒住。士燮挣扎不起,质问道:“汝何故害我!”赖恭哈哈大笑几声,转脸道:“汝不识天命,敢抗刘皇叔之军,今我等擒了汝去做见面礼,岂不美哉!”士燮怒骂道:“原来汝这厮挑动二虎相斗,却存如此卑劣念头!吾死为厉鬼,当生啖汝肉!”厉声大骂。赖恭、吴巨冷笑不止,令将士燮等押入后帐,所部亲兵数百人,尽被屠戮。止有士徽,其时在帐外看马,闻帐中事变,心知不妙,急从后门越营而出,左思右想,径直投奔柴进去了。
次日一早,赖恭、吴巨引精锐亲兵百余人,将士燮、士壹等兄弟父子十数人,尽押解赴柴进帐中。便看辕门口兵甲横陈,煞是威严。二人胆战心惊,低头入辕门,看大帐之前,柴进高坐其上,鲁智深手持禅杖立于一边,威风凛凛。赖恭、吴巨慌忙见礼道:“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见过柴将军。”柴进道:“二位此来如何?”赖恭道:“因士燮不仁,抗拒皇叔天兵,因此我等擒了他,前来献俘。”柴进看了一转,哈哈大笑:“好极,好极!”笑声未落,一拍掌:“拿下!”两边突出精兵,间杂蛮人,立时将赖恭、吴巨并所部士卒制住。赖恭惊问:“柴将军,这是为何?”柴进怒指道:“汝等挑动士大人与我交战,却又以诡计擒他,以图自家功名,真是背信弃义之人!”传令:“推出斩首!”吴巨大叫道:“且慢!我乃刘玄德故人,汝不可杀我!”柴进挥手道:“速速斩了报来!”刀斧手将二人拉出,须臾,血淋淋两颗首级送上。柴进吩咐号令辕门,“以为后来不义者见”,一面令林冲引兵一千,去将吴巨、赖恭兵营收复。一面亲将士燮等释缚,延入内帐,士徽早在等候。柴进对士燮道:“威彦公,不才意思,想来义彦已告知,今日这赖恭、吴巨以卑劣奸计陷害威彦,故而杀之。我主刘玄德确为匡扶汉室,需君之援,还望君不吝鼎立。”士燮道:“这吴巨是刘玄德故人,柴将军今日杀之,于皇叔面上岂不难看?”柴进笑道:“皇叔大志仁厚之人,若知吴巨此等行径,必不怪我。这个士大人不必担心。只望能同匡汉室。”士燮寻思片刻,起身离座,率诸子弟拜道:“柴将军恩义并举,在下等愿从柴将军,以随皇叔大业!”柴进大喜,急忙扶起,于是吩咐摆酒,尽情欢宴。半日之后,林冲回来,赖恭、吴巨兵虽多,群龙无首,尽皆投降。柴进便将前番俘虏交州军并赖恭、吴巨部下,尽数发与士燮。一边请士燮派人晓谕交州各郡,十日之间,举州传檄而定。柴进一面令人上报刘备,一面密报宋江、吴用。
且说吴用自柴进南进,日夜与宋江等待消息。这天得到柴进密信,拆开细看,宋江看得喜上眉梢,吴用却微微皱眉道:“柴大官人这次南进,虽有大功,却亦有两处不妥。”宋江惊问:“哪两处?”吴用道:“其一,与摩罗结拜之时,柴大官人许是怕刘备见疑,故不敢与林冲、鲁达一起结拜。其实就真个结拜了,以柴进定南校尉职衔,也只为安定疆域,有何不可?如今这般推辞,反显做作,欲盖弥彰也。且依刘备意思,交州平定之后,当以柴进留守而鲁、林调回,若不结好蛮王,这江山哪能得稳?此一不妥也。再则,赖恭、吴巨虽非良人,何不留下,以为相互牵制,且到时能借彼之名,收士燮反叛刘备,为我所用。今日一次便将二人杀死,倒叫士燮忠于刘备了,以后周旋余地甚少。况杀了吴巨,刘备亦不喜也。”宋江道:“诚如此,如之奈何?”吴用道:“这第一处,我有计谋,可以弥补过去。这第二条已然做下,悔也无用了。”便写密信一封,遣神行太保戴宗火速送与柴进去。
这边刘备得知消息,也是欣喜非常。诸葛亮道:“交州既定,则后方多一基业。只是我与孙吴虽为盟约,这攻城夺地,难说信义。柴文引以五千人而能定交州,才干非凡,可加官令其镇守。”刘备道:“只怕他坐大。”诸葛亮道:“彼以吴巨、赖恭奸诈而杀之,足见其胆魄;至于坐大,这交州边鄙之地,若要据关自守,想来非文引所愿。若有更作异图,须待大势定后。大势若定,则朝廷安惧哉?且今日主公虽占荆州,毕竟地方微薄,犹乏将帅之才,今有柴进,可足用也。”刘备点头称是。
柴进自平定南疆,日夜等候消息。不数日,戴宗赶来,送上吴用密信。柴进看了,连连点头:“还是吴学究高妙。”写回书去迄。又过数日,刘备处令来,以柴进为定南中郎将,领苍梧太守,督守交州七郡。士燮为交州刺史,兄弟子侄,各封郡守县令,皆以旧制。以摩罗为校尉,摩沙为都尉。又令林冲、鲁智深引本部军回荆州,并令士徽引交州军七千,至荆州听令。柴进安排定,却将林冲、鲁智深二人所带二千梁山本部军,换一半到自家这三千军中。林冲、鲁智深又在交州召集了二千余土兵,编入本军,浩浩荡荡,返回荆州。这边柴进等大队走后,专门置酒,请蛮王摩罗、摩沙来痛饮,席间陪笑道:“前次结义,非我不愿,乃是因为我主公刘玄德心中多疑,林冲、鲁智深二位将军是后投奔的,我们若一起结拜,恐怕主公不悦。今日置酒,乃是欲与二位大王义结金兰,同生共死。”摩罗嘀咕道:“这等主公,这等规矩,汝等汉人真是罗嗦。”于是三人歃血结盟。从此柴进便在南部交州之地治理,地方千里,军马数万,日益强盛。
林冲、鲁智深回到荆州,刘备接见,抚慰一番,各赐金珠布匹。又升鲁智深为校尉。原来此时刘表侄子荆州刺史刘琦病故,孙权表刘备为荆州牧,刘备表孙权为徐州牧,车骑将军,各自加意笼络。
这日刘备忽召宋江、吴用议事。二人往州牧衙门,见内中诸葛亮、简雍、孙乾等皆在。又一时,有新投荆州人士马良、蒋琬等入,共计十余人。刘备看看人齐,乃道:“今日请诸位来,却有一事商议。近者我妻甘氏没了,吴侯遣人吊唁,并提亲欲以其妹孙仁许配与我,不知诸位意思如何?”众人各自议论,宋江问道:“敢问主公,这孙小姐年龄几何?”刘备道:“吕范为媒,说孙小姐年龄二十三也。”宋江道:“敢问主公青春几何?”刘备笑道:“何敢言青春!虚度春秋四十九矣。”宋江道:“这孙小姐年过二十又三,尚未婚嫁,正不知是如何……”吴用急在桌下踩他一脚,宋江方止住话头。诸葛亮道:“吴侯以幼妹许配皇叔,一则爱皇叔英雄,二也是求两家盟好之意。”吴用道:“话虽如此,周瑜心高气大,也难免不生异心。或许欲以此牵制主公也未可料。”马良闻言点头道:“此言是也。两家结盟抗曹,虽有情义,却只是各位其利。今日荆州地域,犬牙交错,莫不想取先。皇叔英雄大志,孙权、周瑜皆伟略之人,必有忌惮。皇叔许婚,今后少不得奔走,万一有失,则难大矣。”众人争论不休。刘备道:“诸位且不用争了。既然孙车骑有此盟好之意,我焉能回绝?我意已定,便许了这门亲事。”
宋江、吴用与蒋琬等人对看一眼,宋江道:“皇叔既有此意,当厚作准备。请问皇叔,孙将军意思,是送小姐到荆州成亲,抑或入东吴完婚?”刘备道:“吕范带来意思,是吴侯太夫人不忍女儿远出,要招我到东吴完婚。”宋江跌足道:“皇叔!这分明是周瑜的计策,要借此把皇叔扣押于东吴,皇叔不可去!”刘备怪道:“公明,你如何知道这是周瑜计策?”吴用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诸葛亮一怔,旋即笑道:“加亮、公明见识不错,但为盟计,主公当入吴一会,周瑜纵有他图,亮敢保皇叔无恙。”吴用道:“既然如此,我梁山军有吕方、郭盛二将,甚为骁勇。更有精悍骑军一百,愿与皇叔随身护驾,以防不测。”刘备道:“我自有随身卫军,更何必劳烦将军?”宋江道:“一般是皇叔麾下将士,这般客气倒教我等不自安了。”诸葛亮亦劝说道:“宋公明有此好意,皇叔可随身带二将去。”刘备应允。于是刘备留众人小宴。席间,诸葛亮暗问吴用:“加亮兄,方才言语之间‘司马昭之心’,敢问是何典故?”吴用一愣之下,支吾搪塞而过。
建安十四年腊月,刘备率孙乾、赵云、陈至、吕方、郭盛等行六百余人,乘船东下吴地,。到得南徐,先见过桥国老,再与吴侯孙权相见。两下答话,各自客气。又参拜了孙权母亲吴国太,便于吉日成亲。那孙小姐甚是英武,然自幼喜武,侍婢百人,皆配刀剑。刘玄德虽然戎马半生,遇此甚是凛然。
成亲一月有余,刘备只常与孙权往来。公安这边,诸葛亮聚众商议道:“皇叔入吴成亲,久未归来,军中无主,怕曹操起兵来犯。”
吴用道:“军师,我早言孙权提亲,无有好意,今日却又当如何?”
诸葛亮道:“加亮过虑。吴侯思两家结盟,并无歹心。只怕周公瑾以此教皇叔消磨志向。我这里已安排计策,只等江东信号,便迎回主公。”
张飞道:“好也。军师可是要人厮杀?待俺老张引军马去接了大哥回来。”
诸葛亮笑道:“不须如此也。只要写一锦囊,秘密送往江东交付赵子龙,让他依计行事,必说得皇叔回来。只是周瑜屯兵鄱阳,怕在奔波途中,万一有碍。请宋公明派强将领一支军马,沿江接应。其余众位将领,依旧各守本处城池关隘,防曹操乘虚动静!”
众人齐声答应。诸葛亮又唤刘备义子刘封入密室,暗暗吩咐。众文武各自散去。
回到本军营地,宋江召吴用、公孙胜商议道:“诸葛亮安排这个计策,却是甚么意思?”
吴用道:“以我看来,此时孙刘两家,其实已有争利,只碍曹操环视,不得不相为唇齿,一旦得势,必有冲突。刘备入吴和亲,倒是两家盟好之举,但以周瑜、诸葛亮智谋,必知其底细。所以周瑜以荣华软禁刘备在吴,乘机发展自家势力。诸葛亮此去,必是吩咐刘封暗地转告,让刘备速速回军。至于安排我军护卫,是示笼络之意也。”
宋江道:“如此则我等当如何?”
公孙胜道:“以贫道看来,莫若借机安排精兵护送刘备,可更博势力也。”
吴用想了一想,摇头道:“不妥。哥哥,我今倒有一计策,可使孙刘反目,我坐收渔利。不知哥哥可敢用?”
宋江道:“是甚么计策?”
吴用道:“今日之事,且不依他诸葛亮的安排,却由我梁山自家将兵暗暗准备,一面密告刘备,只说周瑜毒计暗算,撺掇了他逃离东吴,沿途厮杀自不必管,一面点起本部精兵,沿江东下接应,那东吴之兵如何能抵挡我等突袭,直把刘备接来,一则,令孙刘破裂,以便从中取势。二则,冒死救回刘备,何等功劳;三则,入吴和亲是诸葛亮力主,此举可间其君臣,免得费我手脚。哥哥以为如何?”
宋江沉吟未答,公孙胜道:“不可。我等投刘备,是为借彼之力以图天下,大敌非孙权,却是曹操。今曹操强势不减,先令孙刘互杀,实则削弱自家力量,非上策也。”
吴用道:“公孙先生此言差矣。我既然谋图天下,则曹刘孙皆为我之敌。以孙吴做派,此举只叫同盟破裂,便我日后行事。却不致使转为敌国。请哥哥三思。”
公孙胜道:“只是万一途中两军冲突,刘备殉身,如何是好?”
吴用笑道:“刘备若亡,我们便联合关张,割据一方。这荆州半数加上交州地方,自是我占。却叫关张诸葛等在北与孙、曹死拼,我坐观成败也。”
公孙胜还欲再说,宋江一摆手:“且慢,待我想来。”坐下沉思半晌,一击掌:“还是加亮说得对!就按此计行事!”
吴用微笑,又附宋江耳边说下若干,宋江连连点头。公孙胜一边自顾叹息。
次日,宋江便召集众头领,分拨安排:先唤神行太保戴宗、活阎罗阮小七二人,改扮便装,去往江东,联络吕方、郭盛取事。次令史进、陈达、杨春三人引三百精干士兵,分乘快船三十只,改作商船打扮,顺江而下,第一拨接应;再令杨志、李逵、李衮、项充四人引五百人,也扮作平民,从陆上沿江而下,第二拨接应。又叫阮小五安排战船一百只,水军二千,在江面巡行;宋江自引林冲、花荣、孔明、孔亮、郁保四及马军一千,步军四千,偏裨将佐十余员,随后向吴境进发。吴用自与秦明引军三千在后接应。本地军马,交关胜、李应、鲁智深等分管。一面却派心腹喽罗向张飞密报,只说“闻得东吴周瑜有诡计,要谋害皇叔。”,一面各队人马,逐次启程。正是:只因吴宋密谋起,引得孙刘兵刀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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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梁山寇诡计走刘备,鲁赞军伟略指孙权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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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刘备在南徐之地,孙权特令建豪华府邸,又多配声乐美女,以示美意。刘备是英雄大志,自然不以为恋,然孙小姐见刘备豪迈,对他却甚是关切,千万逢迎,故而夫妻二人倒也和顺。这边孙乾自住于驿馆之中,赵云、陈到引五百军士屯扎于城门外,吕方、郭盛引本部离开城十五里安营。
这日春和景明,吕方闲来郁闷,往城外射猎,游了半日,射得些兔子雀儿,正走到一山头上,却看远远两个人飞步而来,疾愈奔马。吕方一愣:“此二人竟如此飞速,莫非是戴院长?”待近些看时,正是戴宗、阮小七。吕方急忙招呼,戴宗、阮小七收了神行甲马,上前相见。吕方道:“两位哥哥此来如何?”戴宗道:“奉了公明哥哥密令,且去个隐秘处说话。”于是同往梁山骑军营帐之中。郭盛接着。吕方吩咐小校烫起寡酒,一边叫把射得野物去烧烤了下酒。四人坐下,屏退左右,戴宗道:“宋江哥哥吩咐了,我等要设法撺掇了刘备逃离东吴,以便取事。”
吕方道:“这个却是不易的。刘备对我等厚加笼络,然机密事情,终不叫近;闻得他与孙小姐又恩爱,恐难得说动。”戴宗道:“不妨,吴家亮计策在此。只要骗得他心动,便可得手。”吕方、郭盛问计,戴宗说如此如此,二人大喜。
当夜,吕方从军中唤来一伶俐小卒,道:“今日却有一桩事,你若能办得了,我升你做个头目。”那小卒如何不喜?吕方道:“明日我约陈到将军外出行猎,你埋伏于山旁,假装行刺于我,待我将你一把擒住,显我手段,叫那陈将军不敢小看于我。至于拿获之后,我自不会为难于你。”小卒道:“只恐小人武艺低微,现不出将军手段。”吕方笑道:“不妨事,你只做几个花样,看着厉害便是。”于是自己比划了几段,小卒记得,吕方又叮嘱不可在人前显露,小卒心下高兴,自回帐去了。吕方又唤来两个心腹小校,叮嘱一二。再令人去城门口军营内,约请陈到打猎。
次日大早,陈到带几个士卒出营,来到某处山中,吕方亦带数名心腹,两人相见,一面走马开弓,一面谈笑,行了半日,射的不少野物。看看日上顶门,二人纵马绕过山坡,不料一旁树头藏着一人,忽然大喝跳下,手头一柄二尺雪亮短刀,直刺吕方胸前。吕方大惊,侧身避过,那人落在马前,又起刀刺吕方小腹,陈到急来救护,但见吕方反手拔剑,血光一闪,已将刺客斩于马前。这正是吕方先前安排假装行刺的小卒,可怜他只当吕方作戏哄骗陈至以逞能,谁料到顷刻之间便被灭口,这日后的升赏自也成梦了。
陈到见刺客身亡,方才松气,问道:“吕将军如何?”吕方收剑到:“这厮不自量力,敢来刺杀于我,幸好无碍。”正说间,忽然大惊道:“如何这人是我军士!”陈到亦惊,凑过来看。吕方吩咐手下搜查刺客身上,搜出一封书信,两块黄金。拆开信看,却是吩咐此人寻机刺探刘备护军内情,并刺杀将领。落款并无名姓。这时吕方一个心腹小校禀道:“两位将军,此人罗小四,本是吴郡人,前些日子,常看他与一东吴的头目往来,用吴语低声说些甚么。昨夜在营中,半夜不睡,今早便出,却不知怎的到此来行刺。”吕方点头,问陈到:“将军之见如何?”陈到沉吟道:“如此看来,恐怕是东吴有不利于皇叔!”吕方道:“正是!请将军速回,告知赵将军,我也回营招呼郭盛兄弟,各自小心提防才是。”陈到点头:“今日之事,切莫泄漏!”吕方道:“那是当然。其实末将看来,这南徐之地甚是凶险,早回荆州为佳。”于是约定当晚再面商,先各自回去。
陈到回到营中,赵云迎着道:“叔至为何神色如此俨然?”陈到道:“我恐东吴有不利于皇叔!”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赵云听罢,问陈到:“叔至以为该当若何?”陈到道:“以某看来,孙吴与我,同在这江汉屯扎,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加上周瑜多谋,起异心也不足为怪。今日既然有了端倪,断不可小视,当急急准备辞去。却只恐他既然无良,必然多有阻拦,不如我等收拾军马,不辞而别,如何?”赵云沉吟片刻,道:“不妥。今日我等奉皇叔入吴和亲,乃是为两家联盟,不辞而别,于礼数有亏,且此举必然激怒孙权,反是不美。”
陈到道:“既如此,不妨待晚间吕方、郭盛共同商议。”赵云道:“如此甚好。我二人须得整顿本部卫队人马,以防不测。”
正说间,孙乾前来。二人告知此事,孙乾道:“我来途中,也只觉四下气氛不对,似有兵马调动。待某禀过皇叔,再作安排。”看官,其实那兵马却是先行赶到的陈达部下喽罗,都作吴军打扮,故意在附近藏头露腚。孙乾是个文人,如何省得这许多虚实?当即进府邸之中见刘备,密禀此事。刘备闻之大惊,但嘱咐孙乾莫要声张:“且做好准备,待机而行。”
孙乾去后,刘备与孙夫人用膳,故作吁叹。夫人问起,备曰:“想吾半生驰骋劳顿,今日得与夫人相敬如宾,实备平生所修之福也。只是想丈夫当志在四方,若是只眷恋内室,不独无颜见列祖列宗,亦有愧夫人厚爱也。”孙夫人深以为然道:“夫君所言极是。现如今孙刘两家联合破了曹操,征伐天下,正当时也。不日我禀明母亲、哥哥,便随夫君同回荆州,共赴大业。”刘备心中暗喜,嘴里又道:“孙刘两家联手,只是百利之事。吴侯对我厚德,不胜感激。只是周公瑾不知何故,见我总是笑里藏刀,我深恐他挑唆吴侯与我为难。”那孙夫人自幼生长军中,但于大事一知半解,乃慨然道:“夫君何必担心,想吴侯乃我兄长,周瑜便真有甚么邪念,夫君亦不必放于心上。”刘备口中感激,一面吩咐下去,暗自准备行装。
看看天色将暮,忽地赵云求见。刘备传进,赵云道:“主公,诸葛先生遣刘封自荆州来火急密信,言曹操调集中原人马十余万,大军有相向之势,请主公速回荆州!”刘备点头:“既是如此,待我禀过吴侯便回。”乃转回内堂对夫人道:“夫人,今有诸葛军师自荆州急信,曹军将至,吾须得赶回了。”夫人道:“这个自然。不如明日禀明母亲,便好动身。”刘备见夫人无异议,心中放宽。
赵云赶回城外营中,与陈到、刘封安排拔寨准备。忽然营门外人喊马嘶,赵云、陈到大惊,披挂出营,一看却是吕方、郭盛人马。又见戴宗、阮小七亦在其中。赵云急问:“何事?”吕方道:“方才戴、阮二位哥哥前来,说东吴兵马大动,似有不利!”戴宗道:“正是。宋江哥哥奉诸葛军师之命准备接应皇叔,派我二人先来联络。却才经过吴军阵营,却见兵马装备整齐,正欲出发,故特赶来,请赵将军赶紧作主!”赵云点一点头:“事急矣!便请阮小七引五十名军士,去城外收集船只;陈到、郭盛引一百五十名军士,在此抵住城门,其余众将随我进城去救皇叔出来!”众人齐声答应。
其时天色昏黑,正是掌灯时分。赵云、刘封、吕方、戴宗带着四百军士,进了城。忽地四下里鼓噪声起,火光乱绕。赵云大惊:“莫非吴人敢动手了!”督促众军快步赶路。戴宗道:“子龙将军!孙乾先生现在驿馆,请准我带一队人马去将他接了来!”赵云点头,于是戴宗带着三十余骑,转向驿馆奔去。
到驿馆门口,戴宗下马进门,孙乾惊诧迎上:“戴将军如何到此?”戴宗道:“奉军师之命,吴人有不利与主公,子龙将军遣我来接你!”孙乾便带起随身包袱,随他出门。
方到门口,戴宗大惊道:“那是何人?”孙乾回头去看,不防戴宗袖中暗藏匕首,一刀刺来,正中心窝,孙乾惨呼一声,扑到于地,片刻气绝身亡。
戴宗在孙乾衣衫上将血拭尽,走出门来,大惊呼道:“孙先生为人暗算了也!”众兵抢入,都是惊怒不已。戴宗道:“吴贼下此毒手,我等速去见皇叔!”于是把孙乾尸首托放于马鞍上,复赶往刘备官邸来。
再说赵云等人急急穿行,只见城中四下火起,兵荒马乱。赵云焦虑道:“不知主公是否安好?”未一时,近官邸处路口,只见数百吴军正匆匆赶来,吕方大吼一声:“吴贼休伤我主!”拍马杀上。那领头将官措手不及,被吕方一戟刺死。赵云在后,催促人马上前,将吴军杀散。吩咐吕方与刘封围住外面,自带剑闯入府邸。侍婢上前阻拦,被云挥退。
进得客房,刘备尚未休息,正自于灯下看书。见赵云带剑而入,惊问:“子龙,外间何事?”赵云道:“恐是东吴兵马来袭,请主公随云等出城,赶回荆州!”刘备道:“容与夫人说知。”话音未落,孙夫人出,道:“事情甚急,我兄既有异心,夫君不可在此久留。”刘备道:“只恐我若不辞而别,恐夫人于令堂令兄面前不好看。”孙夫人柳眉倒竖曰:“哥哥出此乱行,我何必再见他!今日就收拾了细软,与夫君同往荆州。”刘备道:“不可,夫人此去荆州,与母亲、哥哥分离,不知何时再见,我甚是不忍也。”孙夫人叱道:“公堂堂丈夫,如何作此扭捏之态!”当下回内室收拾细软去了。刘备便提笔作书一封与孙权,只说曹操发兵,故不及辞行云云,待夫人收拾停当,率数十个贴身侍婢,辎重车辆二十余乘,同了外间之兵,往外便走。半途逢戴宗一队人到,备说孙乾遇害之事,刘备只令快快出城。
未及到城门口,会合了陈到、郭盛。陈到道:“方才有吴兵数百前来纠缠,已杀退了。”刘备道:“休管他,如今往何处走?”赵云道:“我已叫阮小七去寻船只,不时就到。”正说间,阮小七赶回:“码头一带船只,尽被吴军所拘,半只也寻不得!”刘备心中叫苦不迭,口里道:“既然如此,众位也休慌,与我先往西行再说。”
正言之间,城门大开,杀出一千余军,为首乃孙权麾下副将贾华,挺枪跃马高呼:“刘豫州为何不辞而别,夺门而去?”陈到便要上前厮杀,赵云止之。刘备上前揖道:“烦转吴侯,今闻曹操大军再起,备不敢疏忽,因此回荆州布防,事急不及面辞,已有书信,请吴侯恕罪。”贾华呼道:“便请刘豫州驻足片刻以待吴侯如何?”刘备道:“恐有所不及。告退!”回马便去。贾华又呼道:“刘豫州!今晚城中山越人混入作乱,所以如此纷扰,豫州切莫冒失!”刘备回道:“既有山越人作乱,我等在此,徒增吴侯麻烦。告辞了!”吩咐:“起行。”于是随行六七百人,逶迤西去。赵云横枪立马,在后押阵。贾华不敢追赶,只得一面飞报孙权。
列位,你道今晚这城中骚乱,真是东吴异动?要说周瑜忌惮刘备,留兵防备是真,但若真的发动起来,刘备又焉能如此轻易脱身。
原来此时混江龙李俊所部梁山人马已经进入东吴地界,结交山越族人。那山越人与孙吴常年交战,李俊结交他们自是十分方便。几日前李俊得宋江、吴用密令,教他扰乱南徐城中,于是便派遣部下,扮作山越人,混入城中,突然四下放火,此为“浑水摸鱼”之计也。这一场搅乱,吕方戴宗等乘火打劫,说得刘备仓惶离了南徐之地,向荆州逃奔。
这一场动乱,城中纷纷扰扰,孙权闻知刘备乘乱而去,怒道:“我待刘备不薄,彼却裹了我妹子逃去,岂是英雄作为!”一面令人飞报周瑜得知,一面传令沿途各处城关,全力阻截。一面令陈武、潘璋二将,引精兵一千,前往追袭:“无论生死,拿住刘备回头见孤!”
正分拨间,赞军校尉鲁肃入,问孙权道:“听说刘备昨夜乘乱离去,主公意欲如何?”孙权道:“正教陈武、潘璋引军去拿了他来。”鲁肃道:“主公错也。孙刘联盟,曹操最为不快。我闻得传言,说曹操将起兵南征,报赤壁之仇。今让刘备回归荆州,并力抗曹,岂不是好?若派兵追袭,无论成否,岂不都伤了两家和气?”孙权怒道:“只是这匹夫不辞而别,夺关闯出,又裹去了我妹子,行事龌龊至此,辱我太甚!”鲁肃笑道:“刘备半生奔波离苦,本是警醒之人。昨夜山越人城中作乱,众将起兵镇压,刘备不知,因此受惊逃去,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小姐豪放节烈,不逊须眉,必是自愿相随,又何处辱了吴侯?现两家联合,又各有利害,正当精诚合作。流言易起,智者不屑,岂能轻易自相破败耶?”
孙权恍然大悟道:“若非子敬提醒,险些误了大计。那子敬以为现下我当如何?”鲁肃道:“公可急急轻车快船,追上刘备送行,以表殷切之意。”孙权大喜,便又传令各处关隘必须好生接待刘备,一边令陈武潘璋将兵马各自回归营盘,防备山越人再作乱。一面自带从人,与鲁肃一路,沿途追赶刘备而来。
再说刘备一行,不敢走大路,专走江边小道,行了一日,看看又将日暮,忽地前面路口尘头大起,东吴大将凌统引一千余军杀到,当头喝道:“刘豫州,你不辞而别,又裹带了孙小姐,是何道理!快快随我同回南徐见过吴侯,两家和好,万事皆休!”刘备待要发话,戴宗喝道:“汝这匹夫,敢在刘皇叔面前无礼,还不快快下马请罪!”话未落,郭盛拍马而出,直冲对阵。凌统冷笑一声,提刀相迎,两个大战二十余合,郭盛战凌统不过,吕方杀出两个并一个,方才架住。三匹马丁字型又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刘封道:“父亲,凌统于此地与我交战,莫非欲待东吴大队兵马赶到?”刘备点头,正欲发话,前头杀声又作,吴将丁奉引军千余赶到,口里高叫:“我奉周都督将领而来,刘备休要无礼而走!”赵云欲出交战,陈到曰:“子龙将军保护皇叔,某家去战丁奉!”拍马舞刀而出,截住丁奉厮杀。东吴二千精兵,两边包裹上来,刘兵才六七百,死死抵挡。刘备在圈子中间,急得顿足不已。刘封道:“父亲,何不请继母出来退去吴兵。”刘备道:“吾虽不才,亦纵横天下,岂能凭借夫人之力而走?”此时东吴军马团团围上,陈到、吕方、郭盛亦退回本阵,各将奋力抵御。未到半个时辰,远远又是烟尘大起,不知多少兵马杀到。刘备长叹道:“吾命休矣!”正是:英雄自寻落魄事,丈夫愧得夫人功。毕竟刘备生死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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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历艰险刘备回本郡,图奇功周瑜伐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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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备被梁山好汉用计撺掇离了南徐之地,向荆州进发,行无一日,被周瑜安排下凌统、丁奉两枝兵马截住厮杀。刘兵人少,看看招架不住,前面尘头涌动,又不知多少人马赶来。刘备正惶恐间,西北角上杀声大作,数百余人冲将过来,直取吴军阵后。但看为首将领,却是史进、陈达、杨春。东吴兵不防此间有刘军杀出,兼之三将英勇,一时被冲开阵脚。史进等杀进围中,对刘备道:“皇叔,我等奉诸葛军师、宋公明哥哥将令,前来救驾。往前十里之地便有船只,请皇叔随我等前来!”刘备依言,拔双股剑亲自冲锋。赵云绰马挺枪在前开路,枪风到处,吴兵纷纷散开。陈到提刀在后押阵,史进、刘封两边护卫,车辆依次而行。丁奉、凌统被他一阵冲过,立刻率领人马复又紧紧咬住,但忌惮赵云勇猛,却也不敢过于进逼。
沿江逶迤行不数里,山冈后面鼓声大作,千余人马杀出,为首大将高呼:“刘备无义而去,枉自我主吴侯一片赤诚!徐盛在此!”刘备惨笑道:“三面受敌,如何是好?”史进心下一横道:“船只离此地尚有三四里,待我去冲开阵脚,诸位兄弟保护皇叔突围!”大吼一声,提三尖刀杀奔徐盛军队。徐盛出马相迎,两个大战,不分胜败。刘备身边刘封、吕方、郭盛等各自引军冲突而来,被吴军阵型严整,不能突破。背后丁奉、凌统两军掩杀而上,陈到、陈达分头挡住,眼看这孙吴军有三四千,刘军才不满千人,如何招架得住。幸得赵云一人在刘备身旁遮挡,力保不失。
鏖战了一餐饭功夫,忽地车驾帘动,孙夫人起身出来。厮杀两军见状,各自退开。徐盛、丁奉、凌统以军前见礼。孙夫人厉声叱道:“三位将军莫非奉我哥哥将令来取我首级?”徐盛道:“不敢。乃是奉周都督将领,在此迎接刘备。”孙夫人骂道:“我只说哥哥为吴侯,万事自能作主,不想教周瑜部将欺负到自家妹子头上!我与夫君刘皇叔,因有急事,赶回荆州,且不说哥哥、母亲皆已同意,就如何也轮不到周瑜发话!你等快快让开道路,我要急赶回去哩。”
丁奉、凌统轻声商量片刻,丁奉高声道:“小姐,吴侯与都督皆为江东大事,今此我等实奉将领,请刘豫州回南徐,或在柴桑盘桓数日也可。小姐有甚么委屈,不妨见了吴侯辩明。若要在此处放走,我等实不敢违了军令,请恕末将不从之罪。”言讫,三将各自督率人马,缓缓围上。
孙夫人见状大怒,抢过侍卫手中长戟,翻身上马:“你等既然如此威风,便在阵前将我生擒死拿,去见我哥哥作礼物罢!”将马一纵,向徐盛冲来。吴兵见郡主亲自杀到,哪里敢与她厮杀,纷纷后退。三将面面相觑,只得约束士众后退,但也不放松包围。
两下正在相持,江上数十只大船顺流下来,扯的是商船旗号。史进回望,大喜道:“是了是了,我等的船只来矣!”片刻,船只靠岸,刘备急急招呼:“速速上船!”这边徐盛看了,叫声:“休想!”拍马引军直取码头。陈达挺枪相迎,两个战无数合,徐盛大吼一声,奋力抡枪,将陈达杀退。史进策马赶来,徐盛令部下军卒弓箭齐发,射死刘军二三十人,余部不敢再死冲。后面丁奉、凌统见状,叫声:“郡主,多有得罪!”驱动兵马,齐齐又上来。孙夫人大怒,挥戟便杀,只挡得一处,片刻之间,东吴兵四下合围,眼看刘备又难脱身。
忽然又听鼓噪声大作,数百人身作便装,从西面杀将过来。为首一个大汉,身长八尺,手握两把板斧,口中嚷道:“兀那蛮子莫要张狂,先吃铁牛爷爷一斧头!”独身杀进徐盛队伍之中,板斧到处,血肉飞溅,吴兵大惊之下,已死伤十数。背后跟着掩进,却是李衮、项充,各自手持蛮牌,护住李逵,三人便如一团猛火滚入草丛,东吴兵马纷纷避之不及。徐盛大怒,回马来战,不防被李衮飞标射来,急急躲闪,早中在左肩。副将急忙送他到阵后休息。这一路吴兵因此大乱,那边数百便装人马,直接冲入核心,为首将领马上行礼,却是青面兽杨志。杨志对刘备道:“我哥哥宋公明奉军师将领,分派人马迎接皇叔,因恐史进兄弟人少力寡,故叫我等化妆前来接应。”刘备不住赞抚,史进道:“还请皇叔与夫人乘机上船。”刘备便叫侍婢先服侍夫人上船。这头徐盛带伤指挥众军阻截,奈何自己上不得阵,几个副将难敌李逵史进勇狠;后面丁奉、凌统急急催动人马上前,赵云长啸一声,纵马而出,力敌二将,战不上十余回合,二将各自力怯,只得退在一边,眼睁睁看刘备等人逐次上船,起了大蓬,慢慢逆流上去。
三将汇聚一处,正没商议,背后金鼓齐鸣,蒋钦、吕蒙引军三千杀到,问:“可曾截住刘备?”丁奉道:“眼看得手,被孙小姐从中阻挠,又被他伏兵屡次杀出,伤了徐文向,现下刘备已登船西去,如此奈何?”蒋钦顿足道:“都督再三吩咐不可放过刘备回荆州,如何就走掉了!”吕蒙道:“现下多说无益。先送文向回去养伤。我引一半兵马渡江从北岸,蒋公奕分兵一半于南岸夹江追击。丁、凌二将军引本部并文向人马,寻船水路追击,一面飞报都督。”众皆曰:“子明此见是也。”于是分兵三路,紧紧追来。
再说刘备到得船上,心意稍安,乃抱孙干尸首痛哭曰:“公祐,公祐!我二人自徐州相随,十数年间,患难与共,今大业未成,君竟遭此莫名毒手!痛哉公祐!”挥泪如雨,放声大哭。众皆相劝。李逵道:“奶奶的,皇叔既然心痛孙先生,何不令我等杀上岸去,多砍他几个吴贼,好给孙先生报仇!”戴宗怒道:“你这黑厮懂得甚么,再胡说,叫小七哥把你掼了下水去喂鱼!”李逵悚然,不敢再发话。
其时风向正好,大船如飞而行。只看背后有吴军战船远远跟着,两边又有马步人马夹江追袭,刘备心中不安。
前头看看将到界首,忽然背后金鼓声大作。刘备回头看时,心下大惧。但见数百只战船,蔽江而来,船头大旗,正是东吴八十一州大都督周瑜。左有韩当,右有黄盖,正是军容俨然。又看前头,一队战船截江而来,当先船头立一员大将,口里高呼:“刘玄德莫走,甘宁在此!”刘备惶恐之间,上游江面,百余只快船顺水而下,船头大张汉字旗号,却是阮小五水军杀来接应,当下与甘宁所率吴军在江面周旋厮杀。赵云道:“主公,此时快快登岸,陆路回荆州为好。”刘备点头,于是船队停靠北岸,弃舟登岸。其时,阮小五所率水军,大江之上交战,不敌东吴水军精锐,渐渐吃不住后退。周瑜见刘备登岸,吩咐道:“我等也上岸追击刘备!”于是大军船队迫近北岸。刘备这头,杨志道:“皇叔,若让周瑜军登岸,我这里千余人马必难招架,何不于江边列阵抵挡?”赵云道:“列队抵挡,亦难阻住。不如我等断后,皇叔急速西去。”戴宗道:“此行有车驾眷属,如何行得快?”正说之间,东面尘埃大起,吕蒙引军杀来,江上周瑜大军亦逼近。刘备慨然道:“今既如此,何不决一死战!”吩咐婢女把车驾撤开,自翻身上马,拔剑预备。赵云厉声道:“事急矣!请皇叔速速独身赶回荆州,我与众将在此死战抵挡!”刘备只是不从。
争执之间,江上金声激烈,两军鏖战顿止。回头看时,数只高大楼船缓缓驶上,船上士兵齐声高呼:“刘豫州慢行!刘豫州慢行!”“孙车骑前来相送!”“孙车骑前来相送!”刘备惊讶之间,远望楼船,当头第一艘上高站一人,正是吴侯孙权。身旁相伴的是鲁肃。刘备这才放下心来。须臾,楼船驶近,孙权下到船头,拱手道:“玄德公何事如此匆忙?”刘备笑道:“只因闻说曹操兵马将动,又想已离别荆州多时,须得赶回整顿。本待辞行,因城中大乱,恐有不妥,由此留书信而别,礼数不周,请吴侯见谅。”孙权道:“我非存心怠慢,只是南徐城中突然有山越族人作乱,因此惶惑,惊了玄德公。各处将士不知实情,因此拦截,万望玄德公恕罪。”两个各自话别,孙权大船自回头,周瑜军马也收兵回营。
刘备看东吴兵去,长叹道:“今日若非鲁子敬,实在危险。”赵云道:“且先回荆州再说。”这时阮小五快船队也到江边参见。刘备众人正欲起行,西面烟尘大起,数千军马赶到。刘封惊曰:“如何又有兵马?莫非是曹操来袭?”戴宗道:“曹操不会来的如此快,想是我荆州人马接应。”这时兵马渐进,看旗号是汉,又看当先战将却是林冲,众人始放下心。须臾,梁山人马赶到,宋江滚鞍下马:“俺宋江护驾来迟,致令皇叔受惊,多多恕罪。”刘备扶起道:“宋公明何必如此?今日若非你派遣兄弟接应,险些受了周郎毒手。”于是一起西行。行无多远,陆上张飞引兵前来接应,水上关羽率战船赶来,汇合一路,同回荆州。
回到城中,众人相议。张飞道:“这孙权说是招亲,把俺哥哥诓去不放了回来,又于路截杀,我看没安好心。这次能回来,下次不可再与他相见。”吴用道:“我便说东吴招亲,名为秦晋联姻,是楚汉鸿门。皇叔此去能安全归来,已是侥幸。却还送了孙公祐性命。想那孙权狼子野心,意欲独霸江淮,窥视荆州不止,我与之联兵,虽是势不得已,却万万不可不防他中途翻脸。”刘备听到“孙公祐”三字,不由又垂泪。边厢诸葛孔明眉头微微皱道:“吴加亮说的虽是有理,但现下曹操强盛,孙刘必须联手,方能对敌。这次皇叔入吴和亲,我以为在孙仲谋当是诚意。周瑜虽由异心,不至破败。至于本次之事,我看确系山越人为乱。孙仲谋与鲁子敬相送,也足见其真心。两家联合,各有长短,凡事必须细细思量,方不致一时不忿而断今后的前途。”宋江冷笑道:“诸葛军师之言甚是高瞻远瞩,俺宋江是个粗人,也不明这许多是是非非。只是孙权招皇叔入吴,初时便甚可诧异,后又出这等事情。我想孙吴时刻欲霸占荆州,于中下手,毫不奇怪。至于山越人是否为乱,他说了是,我等又怎知真假耶?”诸葛亮轻扣桌面道:“公明此言差矣!若是孙吴存心暗算,皇叔数百人马,安能从吴地脱身!我与孙权,再有冲突过节,现下大敌当前,必须戮力同心。否则轻易相恶,祸起萧墙,则为操贼坐收渔利,双双覆亡不远矣!”刘备点点头:“军师言之有理!公明,加亮,勿再说此事。且整顿军备,防备曹操来攻。”诸葛亮道:“主公携夫人回荆州,当向孙权致意。”刘备然之,便派简雍携带礼物,再往南徐,备加联络。一面以众人保驾有功,厚加封赏。以九纹龙史进、青面兽杨志为校尉、黑旋风李逵为都尉,其余众人亦多赏赐金帛之类。
宋江下来,自与吴用商议道:“不想此次被鲁肃、诸葛亮作梗,两家联盟未曾破灭。”吴用道:“这也无可奈何。好在因孙干之事,两家睚眦已生,加之周瑜心气急促,关羽为人孤傲,刘备匹夫忘形,孙权血气方刚,两家日久必发仇隙。我等届时再加以利用即可。”计议已定,各自下去招兵买马不提。
原来刘备初时兵微将寡,只有江夏一地存身。孙权为用其抗曹,分荆州让刘备取了。初时口里只讲“借”,因此以后生出这许多是非来。这边孙权被刘备占住荆州,虽然多了个抵抗曹操的屏障,却也断了扩展之路,因此长久下来,心中大是不畅。周瑜知其意,便设一策,欲兴兵途经荆州,进去益州,然后连接马超,成南北对峙之势。孙权从之,一面整备军马,使奋威将军孙瑜为前部,周瑜自提中军,马步水军四万余人,沿江出发。先以书信报于刘备,严明意思,请刘备资助粮草。
刘备得知,召集属下商议。糜竺道:“孙权若取得益州,我荆州则两面受敌,以我之见,断不可答应。”刘备道:“然则当如何是好?”糜竺道:“不如遣将与吴军共同西征,进得益州,占据要隘,东吴终不能越荆州而有蜀地,如此费半功而可得全蜀之利也。”刘备尚未答话,一人摇手道:“不可!不可!”众人看之,乃是荆州主薄殷观。殷观道:“益州地势险要,急攻甚难。若与东吴联兵西进,各怀鬼胎,进恐伤折羽翼,退易为吴所乘,甚是不利也。不如赞其独立伐蜀,而自说新得郡县,兵马不齐,未敢妄动兴师,粮草亦难于供给。如此意思明白,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进退之计,可坐收吴、蜀之利也。”刘备闻言大喜,转问众人:“诸君以为如何?”诸葛亮微微摇头:“殷君这一策虽然奇妙,然也有冒险之处。周瑜心高气傲,纵然我军不助粮草,彼又安肯收军?益州富庶,刘璋暗弱,若被彼取得,则今后难于伸展了。”宋江看吴用意思,吴用视若不见,宋江便道:“这个军师多虑了。我意思至此,若那东吴还要兴兵西征,无说头,我据住江口,不放他军马通过,还要怎的?”马良道:“今日莫若先由主公写信一封,劝阻东吴。想来刘璋汉室宗亲,与我有盟好之情,若以此婉拒之,谅孙仲谋也不好勉强。”刘备点头:“便依诸位之言。我不助其伐蜀,亦不赞其伐蜀。先以书信劝其罢兵。一面请诸位将军整顿军马,以备万一。”计议已决。
刘备书信到南徐,孙权拆开视之,云益州地势险要,难以攻取,又言曹操时刻欲南下报仇,故请孙权勿要同盟先相攻伐云云。孙权看后,置之一旁,令孙瑜即刻进兵江夏,又遣堂兄孙贲引军三千,以增周瑜之势。时建安十五年六月。
消息传到公安,刘备惊道:“孙仲谋此举,竟欲强行闯关耶?”诸葛亮道:“彼既然有此举动,我方也只好迎战。今可调遣人马,屯集江夏附近,以阻吴军。只是不可自我开衅。”刘备道:“全凭先生安排。”诸葛亮便令关羽引一万人马,至江北沔阳一带埋伏;又令宋江引梁山军二万,潜往洞庭湖边密密屯住。刘备自与张飞提大军待于公安。
且说孙瑜前部万余人马,战船数百只,沿江水陆并进,过夏口,赶到油江之前,闻报有刘备大队人马驻扎,不敢轻动。遣人发书借路,刘备遣人送书答曰:“吾已有书信与吴侯,言明意思。汝欲取蜀,吾当被发如山,不失信于天下也。”言辞甚是犀利。孙瑜因己军势孤,不敢与之交战,叫且扎下营盘,待周瑜后军到时方才计议。
这边宋江与一般头领并二万兵马屯兵于洞庭湖边,闻得孙瑜兵到,吴用道:“今日是矣。哥哥可精选人马,乘夜偷袭孙瑜营盘,两军交锋,则吴汉必然破裂。”宋江道:“只是彼周瑜大军在后,我若与孙瑜交战,被他两面夹击,岂不危险?”吴用笑道:“哥哥怎的如此怕事。彼周瑜大军在后,我这里刘玄德又岂是坐看的?只是回头刘备面前,这事情要有个说法,不可落人话柄。”宋江道:“这个自然。”于是安排下去,如此如此。
孙瑜驻扎江边,两日无事。这天黄昏,闻报营盘南面有人马动作。孙瑜心下怀疑,便遣大将薛悠引五百精兵,前去哨探:“不可贪战,我随后接应。”薛悠领命,带兵南出,果见一队人马不知多少,在一边摆布阵型。薛悠大是诧异,近前去看时,那队人马迎面而来,为首将领开口骂道:“汝这吴狗,擅入我地,待要如何?速速退去,免你一死!”薛悠大怒,未及答话,那将领身后弓箭手一箭射来,将薛悠身边一小校射倒。薛悠怒火冲天,拍马上前,那将却是跳涧虎陈达,与薛悠战了两三个回合,回马便走。薛悠心下气忿,引兵追赶。追不上三四里地,四下里鼓声大作,灯笼火把点点晃人。薛悠大惊,方欲回头,梁山军已四下杀来,混战了一顿饭功夫,五百吴军九成被歼,薛悠被青面兽杨志一枪刺死。
孙瑜在营盘之中闻得,急急点兵出营,只见野地里火光一派,无数人马掩杀上来。当先一将手挺丈八蛇矛大喝:“豹子头林冲在此,哪个前来领死!”吴将两员上前接战,斗不到十个回合,被一一挑落。左侧翼一个黑大汉领头,两柄板斧着地卷来,砍得吴兵肢折颅碎,纷纷溃退。右边是一个胖大和尚,仿佛铁塔一般,手里提条禅杖,横扫直打,势不可挡。正在叫苦不迭,人报后营粮草起火。孙瑜大惊,又见陆路敌人甚多,于是吩咐全军下船躲避。多有退避不及为梁山军所杀的。待得将船拉离江岸,忽然船队中惊叫连连,接连有多艘船摇摆下沉。接着又看江面东边一片火光,数十只火攻船熊熊逼近。孙瑜咬牙道:“既已至此,拼死一战罢!”正是:蜀地城池未见影,吴郡将军先遭殃。未知孙瑜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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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周公瑾大战梁山寇,吴加亮计挫东吴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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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孙瑜扎营,突遭夜袭,军马损失无数。退避到江面上,又被火船逼住。正在惶恐之间,夜色中杀声又起,东来一队军马,与岸上伏兵厮杀。孙瑜不敢造次,远远观看,约莫战了一顿饭时间,后来的兵马杀退伏兵,赶到江边,火光下一员大将当先喝道:“孙将军休慌,我乃甘宁是也,奉都督之命前来接应!”孙瑜大喜,令再把船只靠岸,马步军上了陆地,与甘宁会合。甘宁道:“都督有言:我军深入重地,必须小心提防埋伏。”孙瑜连呼惭愧,于是二人整顿兵马,牢牢看守。一夜暂时无事。
第二日,周瑜引大军赶到,闻得夜间事情,大怒道:“叵耐这大耳贼,我与他好歹同盟一场,今日借道伐蜀,竟然突下毒手!也罢,我便乘势取了荆州,再提兵入川!”吕蒙劝道:“刘备虽然可恶,今日我毕竟远来,不合相与争锋。且彼若有心陷害,想来准备已足。都督不如一面禀告吴侯请求援兵,一面发书责问,一面在此地整顿军马,然后看他动作。”周瑜然之,写书一封,遣人发往刘备大营之中。
此时刘备已接宋江报说吴军冲突营寨,引发交战,并请增援。再接到周瑜书信,刘备问孔明道:“如何周瑜又发书责我挑衅?”诸葛亮道:“此事原本也说不清楚。宋江屯兵洞庭湖,他那里本是草寇人马,气血十足,孙瑜又是东吴宗室,两下冲突不足为怪。”刘备道:“那今日当如何是好?”诸葛亮道:“可作书晓之以理,劝其退兵。一面整顿军马,缓缓前进。周瑜知难,自当退去。”刘备从之。遂发令与宋江,令其收拾人马,严守营寨,不可乱动。
宋江接到刘备命令,召吴用商议。吴用道:“事已至此,岂能容吴军退去!我等宏图立业,全仗山东、江东二处支撑。若周瑜不死,则大事难成!今日可调派军马,引吴军决战。”宋江道:“只是以我部人马挑战周瑜大军,难以抵敌。且刘备已有令下,岂能随意违抗?”吴用笑道:“周瑜既入此地,岂有空回?挑其出战,易如反掌。一旦厮杀开来,则刘备大军在后,哥哥何必畏手畏脚?且我今有一计,只需送信与关羽军中,令其生疑,则事情更成三分!”宋江大喜,便令升起帐来,令青面兽杨志、白花蛇杨春作一路,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作一路,九纹龙史进、跳涧虎陈达作一路,每路引三千兵马,去三个紧要去处埋伏;自与吴用引大队兵马准备。又遣孔明、孔亮二人带兵五百,去吴军营前山上扎寨,以为挑衅。这边吴用教宋江作了一书信,只说东吴兵步步进逼,其势堪忧,送往北岸关羽处。
再说周瑜得了刘备书信,恨得切齿道:“我东吴不曾负你,却被汝三番欺侮,今番决不和汝善罢甘休!”一边整顿军马,预备交战。忽报有一队刘备军马,在大营外修建寨子。周瑜不信,自出辕门去看,果见有一队兵卒,在离开吴军大营数里之外的土山谷口安营扎寨。打的旗号,大书“大汉皇叔刘豫州麾下梁山军”。周瑜勃然怒道:“在此地安营,窥我咽喉,是可忍孰不可忍!”乃令蒋钦引兵一千,先去平了他的寨子,众将点齐大军,预备出发决战。
蒋钦得令出营,到得山前,那孔明孔亮如何战得过东吴名将,勉强撑了几合,夺路而逃。蒋钦正欲收队,山前金鼓齐鸣,大队梁山军满山遍野涌来。当先宋江骑劣马,跨宝剑,立于大旗之下。身旁擎那旗帜之人,身长九尺四寸,乃险道神郁保四也。蒋钦见梁山军势大,不敢交战,且立住阵头。须臾之间,周瑜率东吴大军也排开阵势。两下相遇,宋江道:“周郎,你霸占江东八十一州,尚且不知足,欲侵俺主公刘皇叔之地耶?”周瑜怒道:“汝主背信之人,我借路伐蜀,汝等竟伏兵偷袭,道理何在?”宋江笑道:“好教你明白,诸葛军师隆中决策,这益州本是刘皇叔要取的,俺这里如何能叫你拿了去?识相的,快快退去,免得吃苦。”周瑜怒火冲天,回头叫:“谁人将这匹夫拿下!”凌统应声道:“我来!”拍马舞刀杀出。对面扑天雕李应迎上。两个战了十余会合,宋江阵下,豹子头林冲飞马而出。周瑜见其人物雄健,暗暗吃惊,东吴军前,甘宁跃马而出,两个一场好杀,看得两边都呆了。战约二十合,忽听梁山军旗下虎吼连连,黑旋风李逵抡两把板斧抢出阵来。徐盛在周瑜身旁指点道:“都督,这黑厮好武艺,那日入我东吴接去宋江便有他。”周瑜点一点头,令陈武出马敌住。
两下六将在阵前作对儿厮杀,战不数合,那李应见凌统刀法精奇,难于取胜,于是迈个破绽,回马便走。凌统纵马赶来,李应忽出飞刀,但见白光闪处,凌统左肩早着,倒栽下马。李应回马来刺,东吴阵前潘璋飞马杀出抵住。步卒乘机将凌统抢回。
这边甘宁久战林冲不下,也回马走。林冲大笑:“你欲用拖刀计,岂能瞒得过我?”远远追来。不防甘宁回头一箭,林冲眼快,拨在一边。甘宁兜马再回,林冲拨马便走。看看相去五尺上下,林冲突施回马枪,甘宁急急仰身避过。林冲长矛刺来,甘宁刀架,于是两个再厮杀起来。
周瑜看三员吴将难于获胜,反被伤了凌统,于是教擂鼓大进。吴军全阵都冲涌过来。宋江亦教众军将一起迎敌。两下战了一顿饭时间,梁山军支持不住,宋江便令撤退。当下由林冲断后,向西且战且走。周瑜见状叫道:“次等鼠辈,杀之无益,乘机追上前去,要活捉了刘备!”便要下令追击。甘宁这时方厮杀回阵,对周瑜道:“都督,这梁山军败而不乱,眼见得是欲诱我追击,恐怕有埋伏。”周瑜思索一下,道:“兴霸言之有理。我有一策,叫彼自乱。”于是唤来徐盛、丁奉二将:“各引二千人马,从两翼悄悄抄进。”二将领令去了。周瑜又分主力兵为两支,教甘宁与孙瑜领一支在前厮杀,自提大军随后接应。却令吕蒙把守营门。
且说这边宋江看吴军不赶过来,于是停下脚步,又使人百般辱骂。片刻之后,前面鼓点大作,吴军又都冲杀过来,当先大将正是甘宁。宋江喜道:“这厮中我计策也!”便叫且战且走。行不上二里,忽然鼓号齐鸣,两翼一起大乱。宋江大惊:“此是为何?”两边报来:“吴兵突出,不知多少也!”吴用叫苦道:“此反中了周郎之计也!”宋江捶胸道:“我本欲伏击他,反被他夹击了!军师,此当如何是好?”吴用道:“现而今,只好一面拼死抵御,一面速去取杨志、史进、秦明三路兵马来接应了!”宋江从之,便叫随行众将,分头抵挡。这时甘宁亲率铁骑,从正面冲突而来,梁山军望风而靡。不过须臾之间,大阵竟要被切开。吴用急调牌刀手与弓箭手列队狙击,又从左翼取林冲来抵御。其时关胜留守梁山军后方大寨,秦明花荣等一班人又在外,因此马将之中,除林冲无人能当甘宁。这边林冲赶来接住了甘宁,左翼却又空出,被吴将韩当督率军马一阵冲击,渐渐后退。
又过一阵,梁山军后方呐喊阵阵,却是青面兽杨志与九纹龙史进两路兵马杀回接应。这边周瑜在高处望见,便从所部后军中分蒋钦、潘璋二将,各引两千人马绕过主阵,分头截住。杨志与史进望见宋江危急,自然是拼死冲击,却被吴兵牢牢粘住,动弹不得。同时甘宁与孙瑜等加紧围攻中央主阵,梁山军队形渐渐残破。
宋江在队列之中,眼见得自家旗帜零落,又看四下吴兵云集,耳闻得杀声渐近,不由心惊肉跳。忽听得一声暴吼:“那随刘备的贼寇在哪里?”一员大将虎体熊腰,满面虬须,提大刀砍杀而入,所到处梁山人马纷纷闪开血路。宋江大惊之下,吕方、郭盛两马齐出,双戟并刺:“何方蛮子如此无礼!”那将哈哈一笑,大刀如风荡来,当当几刀,打得吕方、郭盛双双后退,这才道:“九江周泰在此,哪个敢来死战!”吴用变色道:“周泰乃东吴第一悍将,最是舍命死战,哥哥且避一避!”宋江依言拨马,早被周泰望见:“兀那贼头,休走,来与我刀上过三五回合!”提马追来。吕方郭盛见状,咬牙又上,舍死当住周泰。这边宋江只顾回头奔走,周泰刀法沉猛,吕郭抵挡不住,孔明、孔亮纵马上前夹攻。周泰力敌四将,豪兴大发,兀自挥刀自如。战到二十余合,忽听有人叫:“宋江哥哥莫怕,俺铁牛来也!”宋江大喜,回马去看,吕方等四人已闪在一边,李逵正挥舞板斧与周泰厮杀。原来李逵起先只要到外面杀人。正杀得高兴,闻说被周泰冲入内阵,急急赶回来保驾。当下战了十余回合,周泰见李逵勇猛,虽然不致落败,一时也难以取胜。自己又是轻入敌阵,敌人众将环顾在侧,久战无益。想到这层,于是回马便走。李逵待要追赶,吴用叫道:“铁牛,你休要乱走,回来保护哥哥为要!”李逵听了,方才回转。宋江惊魂稍定,细细观战。
此时日上头顶,眼见得梁山军捉襟见肘,败局已定,全仗吴用在中间调度,方才强为支撑。忽然西面号角长鸣,鼓点肃穆,两家军将看时,只见无数人马列队整齐而来,当先大旗上书:大汉皇叔,豫州牧,左将军,刘。宋江吴用对看时,长嘘一口气。这边周瑜看见,吩咐先将徐盛、丁奉、蒋钦、潘璋四支人马稍稍约束,孙瑜军仍围住宋江。自提本部大军,赶上前与刘备打话。
两阵相对,刘备出马拱手道:“周都督有礼。闻都督起兵伐蜀,途经本地,特来相见。”周瑜道:“多谢皇叔关心。只是这陈兵挑衅在先,于路伏击在后,实在领受不起。”刘备道:“都督此言差矣。想我孙刘两家联兵,于赤壁大破曹操,方取得这半边安宁。今日曹操占天下三分有二,时欲南下,都督却在此时欲千里奔袭蜀中。蜀道艰险,难以猝胜,一旦势成骑虎,岂不为操贼所乘乎?吾所以相劝阻,实为此也。望都督解我心意,就此收兵。”周瑜冷笑连连:“汝说得如此,无非自家想取西川罢了!今日既然如此,我两军便在此决战,赢的就取了西川,如何?”回顾左右,便要下令擂鼓进击。
只听刘备哈哈大笑道:“都督,西川乃我弟刘璋之土,我又如何会起异心?今日都督深入重地,我之意只要两家和好如初,共灭曹贼,以兴汉室。都督若是执意同盟相杀,只怕与你我都没什么好处!”话音刚落,阵中大旗摇动。便听吴军左右两边,杀声大起。周瑜心惊,左右报来:“禀都督,我军两翼,皆有军马击鼓呐喊,不知多少。左边旗号:偏将军赵云。右边旗号:振威校尉魏延。”又有一人来道:“禀都督,吕蒙将军遣我来报,有一支军约数千人,打偏将军黄忠旗号,于我军营旁列阵,恐有切断我军归路之险。”周瑜闻报时,刘备在对阵又叫:“都督,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都督体谅!”周瑜银牙紧咬:“罢罢罢!今日受他这般折辱!”传令鸣金。于是大队吴兵收队回营,准备东归。
刘备这边,也自准备收队。宋江等梁山将领前来相见,谢罪道:“今日战争不利,若非皇叔大军解救,险些折了。请皇叔治罪。”刘备道:“罢了,汝以一偏师,抗东吴正军,而能抵挡这许多时候,甚是不易。公等有功无过,不必自责。”宋江问道:“主公,今日之势,我军四面合围,若欲全歼吴军,生擒周瑜并非难事,主公为何放他?”刘备笑道:“此是诸葛军师策谋也。孙刘两家,终须携手,若是今日灭了吴军,一则与孙权结仇,二则曹操也少了制约。”宋江拜服:“军师高见,实非我等能及万一也。”
忽见诸葛亮满面焦急赶到:“皇叔!”刘备诧异道:“军师何故如此?”诸葛亮道:“士卒报来,说关云长屯兵北岸,闻说这边两军厮杀,已提本部人马,杀奔夏口,截吴军归路去了!”刘备大惊:“云长心高气傲,若是两军再战,岂不便宜了曹操?”诸葛亮道:“正是!请皇叔快快发令召回云长!”刘备急叫来贴身小校传令去了。这时吴用道:“主公,若是走得快,只怕信使未到,两军已然交锋了。云长所率孤军,未必是周瑜对手。万一失利,即使信使再去,只怕周瑜以为是缓兵之计,不肯相和!”刘备道:“那如何是好?”吴用道:“莫若皇叔亲提大军随后赶到。若是两军未战,则一切好说。若是已然交锋,先陈兵布阵,然后说和。”刘备转问诸葛亮:“军师之见如何?”诸葛亮想了一想,点头道:“加亮此言也是有理。只能如此了。”刘备便令大军且莫忙回营,各自整顿,向东赶来。
再说周瑜抱着郁闷,怏怏东归。行到巴丘,天色渐暗,于是吩咐扎营。忽然后军一阵大乱。周瑜惊问何故,人报有敌兵袭击。周瑜勃然大怒:“竖子刘备!人前好话说尽,背后尽为此勾当!”便要亲自去看。吕蒙劝道:“都督,此事交与部将便可,何必亲劳?”周瑜道:“我正要看看大耳贼还有何诡谋!”于是引从人到后队。只见一支人马,冲突吴军队列。看那队兵马,人人蒙面,似作盗贼装扮。为首一将手使狼牙棒,勇不可当。周瑜怒道:“这厮手段愈发下作!”便叫丁奉上前交战。战约二十余合,那蒙面将拨马败回,吴军一阵掩杀。周瑜吩咐去战场细细检点,看是什么来头。正吩咐间,黑暗里一箭射来。吕蒙眼疾手快,急去护时,已中右胸。周瑜大叫一声,仰面栽倒。
左右急忙救起。吕蒙一面吩咐将都督送回中军休息,一面安排人马四下搜寻。许久不得结果。又报有游军于四周放火呐喊,待战将去时却又退避,吴军不安。周瑜送回中军,医官动手治疗,众将都来看探。周瑜叹道:“不想我用兵十数载,今日中此诡计,有何面目再回见吴侯!”孙瑜劝道:“都督不必心焦,刘备行事无端,必无善果。都督回吴中且安心养病,待康复之后,重整大军,再来报今日之仇。”其时有搜索战场的士卒,于来袭的兵马尸体中发现一具,内有密令。交与吕蒙看时,却是刘备教各路军马于路埋伏,“定要生擒周郎”。落款端端盖着刘备的左将军印。吕蒙急来说与周瑜,周瑜连连冷笑不止,旁人见他神智渐乱,都不敢说。正在说间,士卒报进:“探得关羽引兵万人,直趋夏口,断吾军归路;刘备并提大军相随而来。”周瑜大惊:“这厮竟欲置吾军于死地哉!”挣扎而起,便要教:“火急拔寨东行,去往夏口。”吕蒙道:“关某虽然前往,我料吴侯必有应对。若是军马急行,于路恐被暗算。不如我先引一支兵马,水路赶回夏口看住局面,都督且在此养息,整顿兵马,再作打算。”周瑜然之,拨精兵五千,令其先往夏口。大军便在巴丘屯住。
次日,人报西面刘备大军驻扎不前,又有书信送来。周瑜拆开看时,书中尽是殷勤劝慰之语,并再提两家联盟之意。周瑜不看则已,看后切齿道:“刘备口蜜腹剑,反复机关,是刻意辱我也!”箭疮迸裂,昏迷不醒。众将急急救护,半晌醒来,长叹一声:“我得奉明主,建立功业,苦恨一步失算,致令有今日尴尬。”唤左右取纸笔来,先提笔写书与孙权,荐鲁肃自代;再写书信与其子。书罢,将笔一掷,长笑三声,倒于榻上。众将看时,已自气绝。
列位看官,你道这是何事?原来夜里袭击吴军的,正是吴用早先派出的秦明、花荣一路人马。因埋伏得远,未及赶拢参战,吴用见刘备大军赶来,便遣他急速东行,于路伏击。那书信却是吴用捏造,教玉臂匠金大坚伪造刘备之印盖上,然后由戴宗赶上秦明人马,教放于一小校怀中,故意给他作高官打扮,杀了乘乱扔在战场上以惑他人。夜色中射周瑜那一箭的,正是花荣。当下迫死了周瑜,挑得孙刘愈加不合,他好从中取事。
周瑜既死,孙瑜与众将整顿了人马,扶柩东归。关羽得刘备之令,已撤了进夏口之兵,因此吴军一无阻拦,回归本地。
孙权闻之周瑜身故,痛哭不止,左右皆伤感。及闻前后经过,大怒,拔剑斩案上镇纸,道:“刘备狼心狗肺之徒,假作仁义,害死公瑾,孤誓报此仇!”便要叫倾起吴会之兵,向西来攻刘备。正是:未闻洛北鼙鼓动,先看江东兵马来。毕竟孙权攻刘备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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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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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诸葛亮南徐遇刺,呼延灼宛城起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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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周瑜在巴丘病故,消息传到南徐,孙权悲愤交集,便要起兵攻伐刘备。正在准备,鲁肃步入,道:“主公欲讨伐刘备?”孙权道:“正是。”鲁肃道:“然则胜算几何?”孙权道:“管他胜算,刘备害死周郎,此仇能不报耶?”鲁肃点点头,二人分坐而下,鲁肃又问:“攻灭刘备之后,曹操若是起兵南下,如何应对?”孙权色变道:“纵是江东亡于曹操之手,亦不能放过刘备!”鲁肃道:“若是曹操害死周郎,又当如何?”孙权一愣,变不言语。
鲁肃道:“孙刘联盟,事关重大,眼明人哪个不知?曹操为识寝食不安,公所知也。今日我两家冲突,本属汉室不幸,而曹贼于中挑拨是非,令我相互结仇,其心甚毒。主公请想,刘备若有心害死公瑾,为何令关羽放开江夏大路让我军顺畅回国?这其中蹊跷,不可不查。”
孙权道:“然则彼伏兵截杀我部,总不是假吧?”鲁肃道:“拦我人马,这个自然是刘备欲独自取蜀,我如何不知?所以起先便劝主公莫要先动。今日两家在公安冲突,刘备若是存心与我为敌,则暗害公瑾之后,可一举灭我西征之军。今有此举,足见其联盟之心尚在。至于暗中截杀我军之人,蒙面又无旗号,来历不明,或是曹操安排恐未知也。”
孙权听了,沉吟不语。鲁肃又道:“公瑾一生呕心沥血,何也?皆是为了江东基业,替主公谋下一方霸权。今日值多事之秋,主公务要悉心思索,如何开疆拓土,内则勤修民政,外则争霸天下,方才对得起公瑾一片赤诚。若是意气用事,为奸人所用,则公瑾在天之灵,亦难安也。”
孙权埋头又想了半晌,击案而起道:“子敬,多谢教诲!”
鲁肃黯然道:“我一时失于计较,致令公瑾为奸人暗害,从今而后,唯有尽心竭虑,辅佐主公,以无愧公瑾重托。”
于是在江东为周瑜大事操办葬仪。选定吉日,大设灵堂,祭品丰厚,文武百官云集。孙权自抚棺痛哭,众人无不垂泪。
忽报刘备遣诸葛亮前来吊孝。东吴众官面面相觑。片刻,周泰大喝道:“那厮还敢来耀武扬威,以我江东无刀剑杀人么!”便要去从人手中拿剑。鲁肃急急拦住:“幼平休动!”,对孙权道:“主公,刘备遣诸葛亮前来,足见和盟意思。不妨先请入,看他如何。”
孙权点头,便叫请入。片刻,诸葛亮带孝而入,先洒酒浇奠,宣读祭文,神调哀拗,闻者皆动容。读毕,伏地大哭,泪如泉涌。东吴众人皆感伤心,涕泪俱下。众人看诸葛亮如此,心中怨愤消了大半。
诸葛亮哭了一阵,起身扶棺道:“公瑾,公瑾,汝今日一去,我两家联盟大业,几欲摇摇!在天若有灵,当佑我等主公,永结盟好,共灭国贼,勿使义士相残,奸人得意,此我两家大业,公瑾在天,能助我否?”说到伤心之处,复又大哭。众人皆哭。鲁肃含泪谓众人道:“诸公,孔明先生所表,肺腑之言。我等切不可令国贼窃喜,教公瑾伤心世事了。”众皆称是。于是这孙刘两家的嫌隙又渐渐抚平。诸葛亮又唤入赵云,云亦洒泪祭了,于是各自散去。
当晚,孙权于府邸内设便宴招待诸葛亮,鲁肃作陪。酒过三巡,诸葛亮先道:“吴侯,我今来江东,一面是为公瑾吊孝,一面是与吴侯相议前次纠纷。”孙权不语。诸葛亮道:“前次我两军于公安冲突,致令奸人下手,暗害公瑾,实出误会。我亦知江东众将,多有仇怨,全亏吴侯深明大局,在此谢过。”孙权冷笑道:“诸葛先生自然是一片好意,但此物又是如何?”将那盖有刘备信印的密令取出。孔明看罢,微一思索,道:“吴侯明鉴,此必奸人伪造也。吴侯请想,我主公若是安排人要暗害吴军,何必把自家信印带到军中,万一失手,岂不解释不清?此显是奸人用诡计挑拨离间我两家关系,吴侯不可不防。”孙权悟道:“原来如此。”
复又问道:“孔明先生,既是两家盟好,我意欲与刘豫州同取益州,为何你家军马阻拦?”诸葛道:“实不相瞒,我阻拦吴侯军西进,乃欲自取益州也。”鲁肃一旁色变。孙权怒道:“你欲取益州,我便取不得益州?为此兴兵阻拦,坏我公瑾,尚自理直气壮耶?”
诸葛亮微微笑道:“吴侯请想,现我主在荆州暂时立足,若被吴侯取了益州,两头夹住,彼此都不免尴尬。且吴侯千里奔袭益州,转运不便,纵是日后得了,若曹操兴兵攻取,也难保万全。”孙权道:“以先生之见,莫非这益州我取不得,当属你家刘豫州的了?”诸葛亮道:“正是。我主自荆州西进,甚是方便,且地域相接,日后兵马盘踞,也得其利。故我等取益州,实较吴侯取之为佳。”孙权听了,愤然不语,鲁肃也无话可说。诸葛亮又道:“吴侯心中自道我等欺人太甚,其实乃势不得已。待取了益州,疆土拓展之后,我好歹劝刘皇叔将荆州让与吴侯,以为两家情谊,若何?”孙权一听,转为喜道:“先生休得戏言!”诸葛亮正色道:“两家同盟事大,岂有戏言?但若得了益州,虽不至于将荆州全部交割,当与吴侯数郡之地,方和情理。”孙权大喜,便又劝酒。
吃到子时方散,诸葛亮对孙权道:“吴侯,两家会盟,必有小人挑拨,其后纠纷必多。望吴侯心如明镜,不为惑乱。”再三叮嘱,然后与鲁肃同出。
出得大门,诸葛亮望天叹道:“公瑾这一去,却叫你我为难了。”鲁肃点头道:“两家结盟,不平之人必多。我二人居中调度,甚是不易。东吴众将固然个个有怨,你那边关云长不也是时时起难心?”诸葛亮摇头道:“这些倒也罢了。只是外间来的流言,心怀叵测,难以提防。”二人默行一段,鲁肃忽道:“孔明,你那边有支什么梁山军,是何来历?”孔明道:“是一群山东豪杰,乘乱世起兵,许是同那黄巾相近罢?上年夺了荆州南部三郡,献与刘皇叔作投靠。这一帮豪杰看来都是气血之人,头目数十人彼此兄弟相称,义气深重。”鲁肃道:“这一支军马,兵精将勇,又有颇多奇才。刘皇叔驾驭之时,还请多加小心。”孔明笑道:“这个子敬多虑了。我看他虽有猛将良谋,无非是草莽好汉,爪牙可用,至于异心,应当无有。”鲁肃道:“如此甚好……”
二人行无数时,到孔明所住驿馆,拱手而别,鲁肃自回府邸。
孔明入了驿馆,见赵云秉烛看书,道:“子龙将军尚且未安寝耶?”赵云笑道:“奉命保护军师,岂能自顾睡觉?”诸葛亮道:“时辰不早,便请安歇。明日一早去吴侯处辞行,自回荆州。”赵云应了一声,站起来,悄声谓诸葛亮道:“军师,方才士卒来报,驿馆附近,有人鬼鬼祟祟打探。军师今夜多加警醒。”诸葛亮一怔,微微点头。
于是孔明自去房中,将短剑放于手边。到了二更时分,沉沉睡去。
赵云这头,总归放心不下,到了二更时分,也回房中,全副带甲,蜷坐于床前打盹。却安排了两名士卒轮番看守。沉沉睡到三更,忽然警醒。耳听四周,并无异动。总是不安,于是起身仗剑,到诸葛亮门口看探。忽见窗外人影一闪。赵云大喝一声:“何人在此!”疾步冲出门去,到了院中,一派月色,并无人影。赵云正自诧异,忽然大叫:“中计了!”话音刚落,花丛中弦声不绝。赵云一个鲤鱼打挺,破窗而入,听得身后噗哧噗哧,弩箭都钉在窗户之上。进得房中,便有数名蒙面人闯入房内,守夜卫士也为格杀。诸葛亮已起身,手握短剑退到墙角。赵云一言不发,挥剑上前,白光闪处,已将一名蒙面人拦腰划断。刺客纷纷围上,好个赵子龙,猱身杀入战团,青釭剑如白龙闹海,剑到处血光四射,片刻之间,将刺客格杀了五人,余下一个为首的仍舍身奋战,赵云与他交手,一时之间竟也杀他不得,便欲生擒。战了数个回合,赵云大喝一声,一剑将那刺客手中刀削为两截。忽然窗户口人影闪现,赵云惊呼:“军师小心!”舍了刺客,将孔明推到一旁。但听弩箭破空之声,转眼之间,那为首的刺客已不见踪影。
赵云见刺客去了,也顾不上追赶,转回房内,见诸葛亮已神智稍安。赵云跪地请罪:“末将保护不力,叫军师受惊,万望恕罪!”孔明笑道:“若是这也当请罪,则何事当为功也?子龙不必如此,先去搜检刺客身边,看是否有何紧要事物。”赵云便去搜了一遍,没有什么东西。孔明喃喃道:“我原也想,他若再放一个孙仲谋的密信,也未免太露形骸了。”
这时已惊动巡防官兵,片刻之间,孙权、鲁肃各自赶来。得知孔明无事,方才放心。孙权握诸葛亮手道:“先生若是有意外,这两家和盟可就难免破败了!”诸葛亮点头道:“敌人前次暗害公瑾,今番刺杀于我,其用意昭然。往后更须提防。”两边又说了些联络的话,诸葛亮、赵云自回荆州。孙权差贾华带水军五百沿路护送而归。
要说这次的谋刺,却又是宋江安排,但所派刺客,并非刘备麾下梁山军,而是江东的李俊一军。那领头的却是拼命三郎石秀。这次谋刺失败,李俊便叫戴宗火速送消息与公安的宋江。
宋江、吴用等在公安得知,又密密商议。吴用道:“这谋刺一事,有赵云相护,总归是不易成功的。只是今日失败之后,我们先前的功夫,一半都白费了。”公孙胜道:“加亮,我还是有一事不明,这孙刘破裂,究竟于我们有何好处?当前曹操最强,若待孙刘两家联盟破了曹操之后,再作手脚,岂不更好?”吴用道:“公孙先生有所不知。当前曹操败于赤壁,其势实已不若孙刘两家。刘备心存大志,稍后必进兵益州。若是孙刘睦好,则他把我兵马分调开各自使用,难以成我大计。若是孙刘开衅,则西进之日,必留我梁山军在荆州为辅助。届时,我等先调动刘备在荆州的兵马与吴兵拼斗。两败俱伤之际,我等联合交州柴大官人,袭荆州之后;混江龙李俊兄弟在江东连接山越人起事,两边同时发动,可尽得荆州、东吴之地,如此则刘备孤军在蜀中,势难支撑。我等再以救援刘璋为名,前后夹击先灭了刘备,再与黄信、曹正诸位兄弟里应外合,夺了益州。然后进兵汉中,得邹渊邹润兄弟的接应,再平了张鲁。以此半壁江山,再加上山东卢员外及分布各大城的兄弟,与曹操抗衡非难事也。”宋江听了,惊叹道:“先生真是孙吴再世,诸葛……这个……重生。”吴用道:“只是今日谋刺诸葛亮失手,我恐不只孙刘之盟难以动摇,不好那诸葛亮只怕要猜疑到我等头上了。”宋江大惊:“那诸葛亮就算神仙下凡,如何能怀疑到我等头上?”吴用道:“便是当日投顺刘备,诸葛亮便不甚放心。现下怪事迭起,皆与俺梁山军脱不开干系,他是个精细多虑之人,又如何不疑?”宋江道:“如此甚是危险了!军师有何计策?”吴用道:“尚有一策可以弥补。今孙刘两家不和,世人多有以为是曹操在中间挑动。我便顺其意,将那祸水引到曹操头上。虽然离间孙吴的计策减效大半,却可以保得我军干净。”宋江道:“如此,再遣人暗杀刘备,然后留曹操印信?”吴用大笑道:“此种计谋,焉能反复使用?”宋江道:“那可叫戴院长赶去山东卢员外处,取圣手书生萧让来作曹操书信……”吴用笑而不语。宋江也自觉尴尬,沉思一刻,道:“有了有了,何不假作拿获奸细,搜得曹军将领给刺客的密令……”吴用皱眉道:“哥哥的计策,如何尽使我等脱不了干系?”宋江道:“那以加亮之见当如何?”吴用道:“今日之事,只有速速去联络曹操军中的兄弟,挑动曹军来攻荆州。若是如此,则刘备诸葛亮必以为是曹操的连环计谋。”宋江大喜:“吴用兄弟无愧智多星也!只是如此把事情推到曹操头上,则孙刘和睦如初,又当如何行使计策?”吴用道:“这个哥哥休要着急。虽然本次风波平息,这周瑜之死,以及荆州、益州之争,总是不变的。长久之下,必生罅隙,我等且先顾得眼前是非,再静观其变罢。”当下计议已决,便叫戴宗北行。
再说那卢俊义在山东一军,头领内数有投入曹操军中者。内中双鞭呼延灼、病尉迟孙立二将,投到宛城征南将军曹仁麾下。曹仁见他二人武艺出众,兵法颇知,甚是喜爱,受以校尉之衔,常委重任。这日得到戴宗送来消息,孙立便先往见曹仁道:“丞相以将军重兵镇南疆之地,实在为了进窥孙、刘两家。现下两家为了争夺地盘,自相纷扰,战于公安,周瑜身故,正是千载难逢机会。将军何不起兵南下攻之,以收渔利?”曹仁道:“文直高见。待某计议。”孙立告退。
时隔半日,呼延灼前往。其时曹仁正与从事满宠商议。满宠道:“孙立之见固然是好,但将军屯兵重镇,为国家咽喉。若欲进取孙刘,当禀明丞相,添加兵将。否则万一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曹仁乃问呼延灼:“炎之以为若何?”呼延灼道:“我以为孙立之见甚是有理。现下孙刘起隙,彼此互不照应,正是起兵良机。若是稍有坐视,待彼安定,反是贻误战机。”满宠道:“但是起兵轻动,如若有闪失,当怎生是好?”呼延灼道:“我宛城屯精兵数万,孙刘能有多大能耐,撼动我处?今日俺倒有一个计较。将军可分我一部军马,南下攻击刘备。将军却自提兵仍镇宛城,为我军后援。此去若有微功,与将军共分;若是有失,俺一人承担。”曹仁大喜:“如此有劳呼延灼了。满伯宁以为如何?”满宠点头道:“甚好。但炎之此去多加小心。”呼延灼道:“这个自然。但求副将佐助。”曹仁道:“我令校尉牛金、孙立与你为副将,拨马兵二千,步军七千,如何?”呼延灼道:“足矣。只是以此兵马,自保有余,建不得大功的。将军待丞相处有回话,勿忘添我后援。”曹仁应允。于是呼延灼去点了九千兵马,牛金、孙立为副,偏陴小将数十员,南下进攻荆州。
荆州这边,诸葛亮回到本城,与刘备说了如此事端,刘备道:“如此看来,确有奸人挑拨两家关系,不可不防。”正言间,流星马报,说曹仁遣大将呼延灼引兵来犯。刘备大惊,诸葛亮道:“此显是曹操诡谋了!只道我已被害,所以有此异动。呼延灼军只是前锋,后续必有大队前来!”刘备道:“那却如何是好?”诸葛亮道:“可一面整顿本处人马迎战,一面从交州柴进处抽调后备兵马,一面飞书报南徐吴侯孙权处,教两家携手御敌。”刘备点头,差人两处去了。又对诸葛亮道:“曹军南来,我军是过江迎敌,抑或待其渡江?”诸葛亮道:“事关疆土,自然是过江击之。”刘备道:“既然如此,军师与我同引大军渡江如何?”诸葛亮道:“且慢。呼延灼只是曹仁部下偏军,如皇叔亲出,甚是不值。遣一将迎战即可。大军须暂屯江南,以观其变。”刘备道:“然则派关云长过江如何?”诸葛亮道:“关云长是我军首位大将,亦不可亲动。”正说之间,人报振军将军宋江急事求见。刘备令请入,宋江道:“见过主公,军师。我部下士卒,探得曹仁遣大将起兵数万杀来,请皇叔早作准备。”刘备道:“我已得知了,正与军师商议迎敌之事。”宋江道:“我梁山军愿为前部!”刘备待要发话,诸葛亮道:“宋公明,御敌之事,我与皇叔正在商量,公明且退,待议定之后,自有安排。”宋江退出。
刘备道:“先生以为派梁山军迎战如何?”诸葛亮皱眉道:“这梁山军行事,总是有些许教人放心不下。东吴鲁子敬叫皇叔小心驾驭,我在人前不好说,细细想来,确实也有些道理。现曹操施展诡计,起兵来犯,这先锋暂不能让他去打。”刘备道:“那以何人为好?”诸葛亮道:“长沙太守魏延智勇双全,可以为之。”刘备道:“甚好。尚须一人为副将。”诸葛亮道:“主公前日在荆州收得大将索超,人称‘急先锋’,武艺高强,可拨与魏延作副将。”刘备然之,便调魏延、索超前来,合计兵马七千余人,渡了长江,来迎战曹军。只因这一战,有分教:荆襄初见兵刀处,巴蜀已闻金鼓声。欲知魏延迎战呼延灼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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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庞士元出山献良策,吴加亮扬鞭指西川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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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曹仁遣呼延灼引军南进荆州,宋江请战迎敌,诸葛亮不允,派遣长沙太守魏延为主将,却又拨了索超为副。原来那索超奉命单独引数人投奔刘备,刘备见他武艺不凡,留在军中,后渐行提拔为都尉。因不知道也是梁山一党,故而不疑。至于索超本是个没甚心机的人,得令倒也高兴,与魏延一道渡了长江,便向北进发。
不久,两军相逢,各自排开队形。索超与呼延灼、孙立对阵互看,心里都是明白的。这边孙立便放马而出:“对阵刘备逆党,哪个敢来?”魏延待要出马,索超已先行提斧头杀出。两个刀来斧往,大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魏延看得焦虑,自拍马舞刀而出,呼延灼刚要出马,牛金道:“待某先行出战。”挺枪出阵,迎住魏延。索超、孙立两边乘势各自回阵。魏延与牛金厮杀十数回合,魏延刀法雄健,牛金难以取胜,呼延灼在后高叫:“牛将军且回,待我来与之厮杀!”遂提了双鞭出阵。魏延见状,弃了牛金,转向呼延灼。两个盘马相交,一刀二鞭光影交错,两军都看得呆了。战约五六十合,不分胜败。这时索超在阵中,因见魏延武艺高强,怕万一呼延灼有失,于是教人鸣金。这边牛金、孙立也是一般想法,于是两下各自收兵。
当天夜里,索超密遣心腹小校混入魏军,见呼延灼、孙立二人。说道:“宋公明的安排,只叫发兵南进,使刘备警惕曹操,无须当真厮杀。若是阵前刀枪相见,恐万一伤了兄弟们的和气。”呼延灼叹道:“加亮的计策好是好,只是太憋气了些。似这般日日心怀鬼胎,连厮杀也当不得真,兀的不闷杀人!”孙立劝道:“军师计谋高远,他自然有安排。我等遵从便是。待日后起事之时,还怕少了厮杀?”
于是两军日日会战,虚以委蛇,就在这长江之北对峙。这边曹仁闻“不分胜败”,又未得到许昌指令。想要出兵增援,被满宠劝住。那边刘备见曹军不加,魏延自能抵挡,也只把大军约束于江南。
再说曹仁文书打到许昌,曹操召集众文武商议。夏侯惇道:“子孝所言甚是也。孙刘两家联合,乃我心腹大患。今转相猜疑,是天亡此二人。若不乘机发兵收取荆州、江东,后必有悔憾。”其余如刘晔、曹洪等皆赞之。贾诩、荀攸二人却是相顾无言。忽一人出列,连连摇手:“不可,不可!”曹操看时,却是主薄司马懿。曹操问道:“仲达以为如何?”司马懿道:“孙刘两家联盟,为我大忌。今日转向猜忌,乃是因荆州土地之缘故。若我作壁上观,待彼自相纠缠,彼此结怨深后,相互再难信任;又兼军力耗尽,然后再一鼓击之,可以反掌而平也。若是如今两家方露嫌隙,便贸然起兵,只教他两人大敌当前,复又同仇敌忾,殊是不值也。”曹操听闻,微微沉吟。正在思索间,人报西凉马超造反。曹操闻之大惊,急令人往宛城,戒曹仁切不可妄动。然后调兵遣将,预备向西交战。
曹仁接到曹操之令,便教呼延灼回军。这边魏延见敌军退去,禀明刘备,便也班师回本郡。刘备见曹军来攻,却是一场虚惊,自也放下心来。诸葛亮道:“曹军止步,乃是因西凉马超起兵牵制。马超非曹操对手,一旦破败,军锋必指荆襄。主公宜整备兵甲,以待曹军。”刘备然之,便教各部将领招兵买马,打造战船。其时梁山单独投奔的玉竿孟康颇得关羽信任。这边宋江也乘机扩大势力不提。
这日,吴用闲来无事,与戴宗两个在街头闲逛,走过刘备的衙门附近,忽见漫步从衙门走出,长得如何模样?
身材五短,七孔朝天,矮鬼出世堪堪似;横眉竖眼,黄毛黑面,江湖贤人哪敢当?却得羽扇纶巾,自有仙家气派;胸有成竹,海水岂可斗量?
那人形貌丑陋,气度却甚是轩昂。吴用心里一动,对戴宗道:“你看那位先生,必是异人。”戴宗道:“军师好本事,居然一眼便得看出。”吴用不答,大步上前,对那人施礼道:“小可吴用,草字加亮,见先生有礼了。”那人还了一礼:“未知加亮先生何事?”吴用道:“我观先生气度不凡,敢问尊姓大名?”那人笑道:“在下姓庞名统,字士元。”吴用毕竟饱看史书,闻得“庞统”二字,心中早是一跳,惊喜道:“足下莫非便是凤雏先生?”庞统听他叫出雅号,也是一喜,摇手道:“岂敢岂敢,那是山林朋友谬赞。不知吴加亮先生有何见教?”吴用道:“我久闻凤雏先生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甚是欣喜。敢请先生去舍下小坐?”庞统道:“既然如此,便叨扰了。”于是吴用、戴宗在前延请,引庞统到自家营寨之中。
吴用将庞统让进自家营帐之中,庞统也不谦让,大咧咧上位坐了。吴用吩咐摆酒。一边相陪庞统,随便扯些兵法战策。庞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出十分道理,吴用听得心中甚服。便是戴宗,虽不大通军事,也自觉奇妙无比。那庞统性情甚豪,一边谈,一边大口喝酒。无移时,干尽一瓶。吴用一面吩咐再添,一面背后叫人,速请宋江来。
此时庞统已有七八分酒意。吴用乃发问道:“未知凤雏先生为何有闲情在公安落脚?”庞统听罢,长叹一声,不自言语。吴用又道:“想必是刘皇叔聘得先生出山?不知皇叔委了先生甚么大任?”庞统苦笑一声,将手中酒樽一顷:“耒阳县宰耳!”吴用大惊作色道:“先生之才,名震荆楚,与我家诸葛军师并驾齐驱,如何只以区区县宰安顿?岂不是金玉为泥,良骥载粟?”庞统冷冷笑道:“不敢当矣!皆说刘皇叔求贤若渴,今日某家算是见识了。”吴用暗自欢喜,口中只是劝慰。
片刻,人报宋江来到。吴用朝戴宗使个眼色,自己出帐去接,与宋江低语了几句。二人并步进帐,吴用道:“这位是我家哥哥宋江宋公明。公明哥哥,这位便是荆襄名士庞统。”宋江作大惊道:“啊也,原来是凤雏先生!”倒头便拜。庞统慌忙搀扶:“将军乃一军之主,为何如此多礼?”宋江不肯起道:“某家虽是粗鄙之人,久闻先生大名,心中十分钦佩。今日竟有幸得见,苍天相佑也!”庞统再三相劝,吴用道:“凤雏先生才华无伦,却不喜世俗繁琐礼仪,哥哥请自在。”宋江方才起身,下手坐了。吴用吩咐重新添酒,四人畅饮。庞统不久大醉,吴用吩咐送入后帐休息。
再与宋江相议。宋江道:“这位凤雏先生是何许人也,加亮如此看重?”吴用道:“哥哥你不知的,这庞统庞士元,乃三国刘备手下三名臣之一,才略极高,胜我十倍。我想我梁山军若要在这晚汉起事,总不能全靠自家一百八兄弟,须得多多招揽当世人才方可。若得他相助,则大事更添三分把握!”宋江道:“他若真是刘备重臣,又焉能为我所用?”吴用笑道:“庞统此人,恃才傲物,所以不见容于江东孙权。今日投刘备来,亦暂不为所识。我等先行将他哄得欢喜了,自然也感激我等相识之情。”宋江道:“既然如此,待我明日,再来相请见。”于是各自回去休息。
次日大早,宋江再赶到吴用帐中,宴请庞统。庞统欣然赴往,吴用作陪。两边宾主尽欢,吃到日中,庞统起身道:“多蒙宋将军盛情。某家须得赶往耒阳赴任了。”宋江闻得,流泪道:“好容易得凤雏先生一见,却不能常闻教诲,实在令某家抱憾!”涕泪齐下。吴用道:“以先生大才,何必去那小小县城?不若留在我梁山军中,坐第二把交椅,如何?”庞统闻言不语。宋江道:“甚么第二把交椅?凤雏先生才调高我百倍,俺当以师父事之,便请先生留下,不枉了宋江一片苦心!”
庞统看他二人,愣了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二位如此厚谊,统真是感激不尽!”转低声道:“此处可说话否?”宋江一怔,吴用倒是机警,挥手屏退左右。
庞统道:“我观二位打算,怕不是想作刘玄德的忠臣孝子罢?”宋江、吴用闻言大惊:“先生……”庞统冷冷一笑:“休得瞒我。二位虽是雄才少有,功夫未免作得太过了些。我在江湖,观梁山军屡次动作,志向不小矣。”宋江吓得魂不附体,汗流浃背。吴用微微笑道:“凤雏先生果然高见!先生若是与刘玄德高密,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也。”庞统道:“此是何言?我纵然前去高密,梁山军数万雄兵,在此荆襄之地起事,胜败尚且难说矣。就当不敌刘备,北投曹操,东联孙权,何处不是出路也?”吴用道:“果然如此。尚请凤雏先生再多见教。”庞统道:“多便不说了。我本以为刘玄德礼贤下士,谁识今日一见,也不过庸人而已。空负仁厚之名,怀礼敬之辞,其实难符。而今天下纷争,民若倒悬。二位有如此志向,倒也无可厚非。”宋江颤声道:“多蒙先生夸奖。便请先生多多教俺。”再三下拜。庞统并不言语,起身上座,沉吟了一刻,道:
“方今天下,曹操独占北国,兵足将广,其势难得急急撼动。马超虽起兵西凉,旬月之间难免破败。而刘备占据荆州之地,又有交州柴进为后援,以为天下仅次曹操。下一步必是西进取蜀。若取得益州之地,则三分势成,自然国固军盛,堪与曹操相争。
将军于此时,当坐观其变,佯作逢迎,暗结天下豪杰,积蓄将兵,一面挑动孙刘两家联兵伐曹。待刘备军势转盛,与曹操死拚之时,再猝然发难,掠取江南诸州。江东孙权,虽能用人,总乏雄才大略,堪堪守户。将军若能以大军潜进突发,再连接山越族人为内应,则江东可平。独占荆、交、益、广数州之地,以为南北对峙。曹操虽然英雄,毕竟年老。部下精兵捍将,亦已疲惫。
待天下有变,将军分部人马于长安、南徐二处虚张牵制,却以强兵猛将,突出荆襄而取宛洛,中原可传檄而定,那时再夺天下,虽未敢说稳拿,却也非全无把握。兴复汉室之功,此举可成,则青史标名,可称将军之意也。”
庞统说完,宋江目瞪口呆,半晌,普通再下拜道:“多谢先生指点!”庞统呵呵大笑,扶起宋江:“纸上谈兵终是浅,若要成此兴汉大业,岂是如此容易?但将军今后却当有个打算,省得到头忙乱。”宋江再三拜服。
吴用道:“凤雏先生,今日我辈心中事情,先生尽皆料透。便请先生于我军中指导,如何?”庞统略想一刻道:“只恐我与诸位好汉性情未必相合。”宋江忙道:“这个不必担心。先生才华,我等皆识,今日宋某必要以师父之礼相待先生,自然比我军中众位弟兄高了。”庞统闻言,哈哈笑道:“不敢当。既然宋将军如此厚谊,庞统便却之不恭了。只是刘玄德那边又如何分说?”吴用道:“便请宋江哥哥向刘皇叔请将先生与我军为参谋如何?”庞统道:“有劳了。只是刘玄德日后若强要征我到中军,可抱怨不得。”吴用道:“那个当然。只请先生勿忘今日之情也。”庞统笑道:“士为知己者死,我又岂是背信之人?”两下商议既定,宋江大喜,吩咐再开酒宴,吃到日头偏西,醺醺而归。
次日,宋江亲到刘备处,盛赞庞统才华,请为梁山军参谋。刘备也不以为意,便自应允了。又过两日,诸葛亮从西面巡查回来,闻识此事,大惊道:“庞士元非百里之才,皇叔怎能如此怠慢?”刘备道:“彼形貌粗鄙,言谈又甚狂放,我所以不喜也。”诸葛亮顿足道:“皇叔今日方才有了起色,便忘却当初尴尬!庞统才华不在我之下,若能得之辅佐,汉室兴复有望。今日皇叔纵使不知用他,又怎能让他往梁山军中?那宋公明吴加亮等人,我总归不大放心驾驭,若庞统与之为辅,是为虎添翼,更难调控也。”刘备不以为然道:“军师多虑了。宋公明豪杰士耳,何必如此猜忌?”便吩咐更新政令,以庞统为军师中郎将,与诸葛亮等列。庞统在宋江营中,欣然受命。
庞统到刘备军中,刘备待之以礼。诸葛亮私下设宴款待,又再三推心置腹,庞统应对自若,甚是得意。这刘备得了卧龙、凤雏二人辅佐,外有张飞、关羽独当一面,内有赵云、陈到、黄忠、魏延等为爪牙,又有梁山大军为羽翼,并有蒋琬、马良、糜竺、简雍等贤士参谋,声威大震。其时曹操正与马超血战,不敢分心东顾。虽然身在关中,亦甚不安。
这日,宋江召来吴用、公孙胜、花荣、李应等人饮酒。席间,花荣乘酒意道:“我等身随刘备,至今已有两年。与众位兄弟手足分散,反而处处受制于人,甚是不好。”宋江道:“花知寨不必郁闷。今日我得凤雏相处,看看大事之日近了。”公孙胜皱眉道:“这庞统一席话便轻轻地归顺了我们,贫道总怕他不是真心。”宋江不悦道:“公孙道长何出此言也。”吴用道:“公孙道长所说也有道理。所以我等机密大事,并不全说与他。例如这分散到各处的弟兄,他便不知道的。”正说之间,忽然吕方闯入:“各位哥哥,有机密信件前来?”宋江一惊,忙叫闲人退下。吕方引进来一个喽罗,认得是操刀鬼曹正的心腹伴当,当日同往西川去的。宋江道:“有何要事,快报来。”那喽罗道:“奉曹头领之令前来。曹头领与黄头领已在刘璋部下为将,颇受重用。今说有一桩买卖,利润厚厚,特叫小人送这封密信与宋大王。”于是从贴肉衣衫内取出信函,宋江拆开看时,那信道:
“小弟曹正敬拜宋公明哥哥:奉哥哥令入四川,在那刘璋麾下作到都尉。结识了一众文武。内有三个,一个叫张松,一个法正,一个孟达,因为刘璋懦弱,都是怀了异心,想卖主求荣。我假装与他三人意气相投。不敢擅自拿主意,特来报与哥哥请示。又,他三个商量,欲勾结曹操取川。特叫张松画了西川五十四城及山水道路详图,借故悄悄出川,欲往许都献给曹操。特报哥哥知道,好有对策。”
宋江看罢信,又与众人看了,问道:“各位兄弟所见如何?”吴用击掌道:“此天赐良机也!就在此张图纸上,要夺了汉朝江山!”公孙胜道:“加亮此言说大了。”吴用笑道:“非也。哥哥,今日我却有一个计策,要乘机引刘备进攻西蜀,消耗他两边兵力,我却乘机发难。”刘备道:“计从何来?”吴用不慌不忙,开口说他计策。有分教:荆襄已得龙虎卧,巴蜀再闻豺狼嚎。毕竟吴用计策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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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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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许昌城别驾丧身,汉中地师君中计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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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宋江接到曹正送来密信,说有如此事状;吴用听了便说:“着落我这条计策,要取汉朝江山!”宋江问其计,吴用道:“今日张松携了西川地图,去投曹操。若是被曹操得了,我等事业,岂不功亏一篑?因此可速遣人前往,于路把他截杀,夺了这张地图来。然后向刘备请令,我梁山军进讨西川。他若允许,则我入川之后,主动在手;他若不允,自然会留我在荆州,届时待他打到筋疲力尽,我却于后方起事。允与不允,我皆有利可图也。”花荣道:“以加亮先生意思,我等夺了这张图是要与刘备的了?”吴用道:“这图是我日后建业之宝,岂可与刘备?”花荣道:“如此,又如何能撺掇刘备取川?”吴用笑道:“花知寨有所不知,那刘备早有取川之意,不然又如何来的三分天下?”花荣道:“这个我所识也。只是俺也曾听过评话,那刘备进川却是张松献地图勾去的。若是我等杀了张松,刘备又如何得以进川?”吴用一愣,毕竟智多星,当即哈哈笑道:“刘备取川,是迟早事,有张松要取,没张松也要取的。”公孙胜道:“只是却要等到何时?”吴用转自思索片刻,道:“有了!有了!”便对众人道:“今日可如此行动:遣人于路截杀了张松,夺得地图,却栽赃说是刘璋密派他勾结曹操取东川。张鲁得知,必然大怒,举兵攻蜀。那时刘璋必求救刘备,我计议可成也。”宋江大喜,拍吴用肩道:“学究妙计,妙计!”花荣道:“可否将此计策告知凤雏先生,请他指教一二?”吴用道:“罢了,这条计策,涉我许多秘密,不教他知道的好。他毕竟不是我一家兄弟,万一有变,也要留条后路。”计议已定。
于是宋江下来,先作了一封书信,用刘璋语气,却是勾结曹操夹击东川的;叫金大坚伪作了益州牧的信印盖上。遣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独火星孔亮、毛头星孔明四人,吩咐如此如此。接着只在这边准备。
那戴宗等四人领了命令,带足盘缠干粮,便行出发。李逵等人好容易离了军营,自然快活。只是奉军令不得迟延,因此走得甚是迅即。四人驾了神行甲马,一日之间,先到宛城。不敢稍有耽误,歇息了一夜,又奔许昌。一路上风餐露宿,只是喝山水,啃干粮。偶或有山野店铺,也都是粗食野菜。那李逵在梁山军中,虽然生活清苦,肉是总要吃的,现在嘟嘟囔囔,甚是不平,又不敢顶撞戴宗,只好憋一肚子闷气。
不日来到许昌,四人收了甲马,在街头闲逛。戴宗正思看之间,肩头被人一拍:“张大哥,你如何在此!”惊回头时,却是菜园子张青。戴宗大喜,慌忙上前相见。张青自把四人引到城南一个大店之中。见一个妇人在里面张罗,却是母夜叉孙二娘。两边相见,都是久别重逢,各自欢喜不已。
原来张青夫妇自奉宋江吴用之令,带一百个喽罗来此,便在城里城外四周开了十数个小店,又在城南设了一个大店以为总部,四下打探消息。二年以来,却也没多少收获。今日得见戴宗等人,自是欣喜。张青吩咐人摆酒上来,一边道:“这曹操立法禁酒,此是我店中私自酿造,不敢让外人知的。”李逵道:“菜园哥哥真是体贴,知俺铁牛多日不饮酒了。不知道可有肉吃?”张青笑道:“肉却有,只怕铁牛兄弟你不敢吃。”一语既出,戴宗悚然色变:“张大哥你还在干那买卖?”张青笑而点头。孙二娘插口道:“院长有所不知,公明哥哥叫我夫妇来此开店打探。这世道不太平,生意也不好作。我等一百来号人又是要在此常驻的,不比得往天乔装打探只耽搁十天半月;虽然带了些盘缠,焉能维持许久?只好教那城外远郊的分店,有机会作些手脚。这城里的总店却是清白,院长不必担心。”李逵早听得不耐烦:“说这么多有鸟用,菜园哥哥,我是不怕的,有肉拿些来吃便是。”张青微笑,正欲吩咐喽罗,戴宗怒瞪道:“铁牛!”李逵本是怕的,见状只好噘嘴不语。张青哈哈大笑,吩咐喽罗把厨房后腌制的山鸡野兔拿来与众位好汉下酒。李逵许久未见油腥,吃得兴高采烈。戴宗审视了许久,方才下箸。
吃了一会,戴宗说了这次来历,问道:“不知张青哥哥在此,可曾见西川使者张松前来?”张青道:“却是未见。不知那张松长的如何模样?”戴宗按吴用嘱咐的说了,张青叫四下店中几个休息的头目来问,都说没有。孔明道:“想是还没到罢。我几个就在此等几日无妨。”
正说之间,一个喽罗闯进道:“好教张大头领得知。我们城西小三的店中,麻倒了一个矮胖牛子。身上搜出别驾印牌,看起是个朝廷狗官,尚未处置,特来报请头领指示。”张青尚未答话,戴宗拍案起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矮胖子八成便是张松,我等同去看!”于是张青引路,戴宗等四人同往城西店中去。
那店铺在城外二三十里,道路艰辛。进得店门后面隔间,只见阴气逼人,戴宗不由打了个寒噤。解脱凳上躺了一人,已剥得赤条条的。戴宗看之,那人身材五短,形貌萎缩。剥下来的衣服不是官服,身上却搜出益州别驾从事的印绶,以及一张西川地形图。戴宗道:“如此倒是个奸臣模样。卖主求荣,死有余辜!”朝孔明一使眼色,孔明拔出腰间匕首,噗的一声,直透心窝,鲜血四溅。可怜张松心怀二意,企图将刘璋卖与曹操,换得荣华富贵,因此不敢走大道,只穿小路赶往许昌;不想却误入黑店,死在昏睡之中。这边李逵见了,嘴里埋怨道:“孔明你好不讲情也!俺铁牛数日不得厮杀,你把这厮让与俺劈他个十七八斧头多好!”
既杀了张松,戴宗把地图收起。张青笑道:“既是奸臣,何不留给小弟店中作包子卖了?”戴宗道:“本也无妨,只是军师计策,还要用他。”便吩咐将张松尸体,打个包裹备用。转向张青道:“今晚叨扰一宿,明早我等还有要事。”张青道:“院长这是甚么话!恨不留院长多住上半月一月,我兄弟好好相叙!”戴宗道:“罢了,待公明哥哥大业成时,再相聚不晚。”
于是当夜在张青店中休息。次日大早起来,张青早吩咐备了干粮给四人带上。又把张松尸首打个大包裹,随身带着。好在张松身形短小,不过百斤重,一人带着也不甚吃力。四人出了许昌南门,戴宗道:“现我等分作两路走。一路回荆州去将地图送与公明哥哥。一路随我进东川照吴用军师的计策行事。”按李逵的意思,本是要随戴宗去的,转念一想,这于路相随,多有约束,不如自转回去,还有酒肉吃。于是便道:“院长哥哥,俺昨日走歪了,腿脚有些不便,便送地图回去与公明哥哥吧。”戴宗看他一眼,道:“也好。”将地图取出,交与孔明:“兄弟你拿好地图,与铁牛一并转回去。路上多加小心,莫叫他吃酒。”孔明唯唯答应。戴宗自与孔亮两个驾起甲马,带张松尸首,往汉中而去。
单只说这李逵、孔明二人,昼夜兼程,往南赶路。偏生李逵离了戴宗,好不自在,常在于路纷闹耽搁。孔明本有三分怕他,只是苦苦相劝,一日惹得李逵怒火上来,吃了一顿老拳,从此不敢多说。只得由他胡来。许昌到荆州,本来单身加急赶路,约要十余日路程,这一路耽误下来,却是无期了。
这天,二人来到一处山间,看见一间草舍。其时天色已晚,左近又无人家,于是前往敲门借宿。出来一个中年汉子,孔明道:“这位哥哥,我二人是远行路人,到这里天色已黑,想叨扰一晚,不知哥哥可否答应?”那人道:“既是路人,进来罢。”把二人让进屋子。
那草舍之内,并无他人。二人走了半日,腹中饥饿。孔明道:“哥哥,可否拿饭来吃?”主人略一犹豫,去后屋端来半锅冰冷稀饭。李逵看看那稀饭寻不见几个米粒的,嚷道:“这却如何能吃?煮些干饭来罢!”那人不悦道:“大哥,乱世年头,粮食珍贵,有得吃便不错了,还要这般挑拣!”李逵怒道:“俺就要挑拣又如何!你自去煮干饭来,俺这里不少你钱!”伸手去腰间摸出几个大钱,扔在桌上。主人眼睛一亮,道:“如此,请二位稍候,我去煮来。”转去后屋。孔明也跟去,那人从瓮中舀出几把米,锅里倒上水,孔明帮忙灶下添柴,不一刻,煮成一锅喷香米饭,端出屋去。主人又拿出三个碗,三双筷,一碟盐渍野菜下饭。二人早已饥饿,狼吞虎咽吃起。主人自也吃了些。
李逵吃得稍稍饱点,又对主人道:“主人家,若有酒肉,拿些来吃,一发多算钱给你。”主人为难道:“这个确是没有的了。”李逵道:“你这厮好不鲠直,我说了不少你钱,只管拿来。”那人道:“确是没有。二位吃了早些歇息罢。”孔明轻轻点下,李逵只好作罢。
一锅饭吃个精光,主人把两个引到侧屋中,交代了床铺被褥。孔明问道:“这位大哥,家里可曾有大嫂?”主人脸色一变,摇头不答,自出了门。孔明、李逵两个熄灯安睡。
那李逵馋酒肉,没有吃得,心里总是不安的,约到一更时分,起来撒尿。出得院子,忽看月光下,门侧有个鸡笼子。李逵暗自欣喜,凑近一看,里面关个小鸡,正自打盹。李逵笑得眉开脸绽,悄悄把笼子揭起,一把捏那鸡脖子。那鸡挣了两挣,便自死了。李逵当下拎了鸡进厨房,轻手轻脚,把鸡毛一阵乱拔,内脏掏空,然后烧锅水,丢进去煮。煮了一阵,闻到肉香阵阵,馋涎不住,也不管半生不熟,掀开锅,抓起就啃。那鸡也不过一斤来重,李逵是大胃口之人,无一刻吃光,骨头扔得满地。衣襟上胡乱擦拭几下,回房倒头大睡。
次日大早,二人尚在酣睡,那主人家起来,往厨房弄早饭。忽见满地鸡毛鸡骨,锅里小半油汤,心中暗叫不好。疾步跑出院子看时,鸡笼子掀在一边,不由大怒,冲进侧房叫道:“你这两位客人好没道理,我好心留你住宿,却为何把我养的鸡也吃了!”
二人惺松醒来,孔明尚不知,李逵笑道:“我昨夜说你有肉便卖与我,你偏要假说没有。既是没有,我自弄鸡来吃,你怪我作甚?”
那人大怒,劈手来抓李逵。孔明慌忙拦住道:“且慢。大哥,我这朋友吃肉吃惯了的,你这鸡多少钱,我自赔你便是,不必伤了和气。”
那人听说,便住了手道:“除非赔我五千钱,否则不依。”
孔明一听怒道:“汝这什么凤凰天鸡,要五千钱!光天化日,想要明火执仗么!”
那人冷笑道:“客人,你莫要不知趣。我这里虽然是普通民户,却也认得官府的。你今日便好好交出五千钱来,我不和你计较。若要不依,我自认得当今朝廷曹丞相,只报你作奸细抓去,少不得连命出脱也。”
李逵闻得大怒,他原是厮杀惯了,板斧便在床边,忽然举头劈去。那主人急忙闪避,当不得李逵势猛手快,喀嚓一声,脑门上裂成两片,往后便倒。
孔明一惊:“李大哥你如何又杀了人了?”李逵笑道:“这等腌臜匹夫,不杀作甚。今日一不做二不休,且去他家搜刮一番。”
于是二人去屋前屋后,搜了一道,找出些金银。孔明道:“这人自有钱财,却想勒索我们,也不是个好人的。只不要耽误太久,事情败露。”把细软打包,便要出发。李逵道:“皇帝还不使饿兵哩,岂能空腹出发?”四下转了一下,盯住主人尸体道:“这里现放着好肉,不吃作甚!”抽出腰刀,去主人股上割下大块肉,往厨房生火烤炙。孔明看得心惊肉跳,又不敢劝,自也觉得腹中饥饿,便去厨房把夜里李逵剩下的半锅鸡汤热了,就干粮吃些。两个都吃得饱了,自出发,兼程赶路往荆州来。
列位看官,这李逵偷鸡,却要交代出一桩公案来。你道这主人家是谁?却是当年徐州城外的猎户刘安。当初刘备途经徐州,刘安杀妻进肉供之,事后曹操得知,虽感其忠义,却又恶其卑俗,赏赐金银挥退。刘安自干了这一桩事情,在徐州相处不下,于是赶到宛城附近落脚。不料也是运气不好,遇上这两个太岁,送了一条性命。
话分两头。再讲戴宗、孔亮二人自许昌与李逵等分手,驾甲马赶往汉中。越往西,道路越是崎岖,戴宗的甲马是只合平路之上用的,进了山区,虽然也比寻常人快当,却不似那般神速。
行了数日,已入东川地界。这天正在道上行走,前面一标人马拦住:“何处行人,入东川地界?”
戴宗正欲回答,抬头一看,却是出林龙邹渊。心中暗喜,口里道:“啊也,这不是我表兄么!莫非认不得兄弟了?”
邹渊看时,也认出戴宗,口里道:“却是我兄弟也!为何来我汉中?”
戴宗道:“因走生意途经,闻说表兄在此当官,特绕道来看探。”
邹渊道:“甚好。此地不是说话处,且回我营中相聚。”于是吩咐一头目引军继续巡逻,自己和两个心腹小校,引戴宗、孔亮二人回自家营帐。
原来当日邹渊等四人奉令引二千精悍喽罗,进入东川地界,拆开吴用所给锦囊,却是叫他分头带兵,皆去投奔张鲁。锦囊中说了些主意机密。这张鲁字公祺,乃是沛国人,家中祖传“五斗米道”,人皆信奉之。鲁在汉中自号为“师君”;其来学道者皆号为“鬼卒”;为首者号为“祭酒”;领众多者号为“治头大祭酒”。务以诚信为主,不许欺诈。如有病者,即设坛使病人居于静室之中,自思已过,当面陈首,然后为之祈祷;如此之后,但病痊可,将米五斗为谢。又盖义舍:舍内饭米、柴火、肉食齐备,许过往人量食多少,自取而食;多取者受天诛。境内有犯法者,必恕三次;不改者,然后施刑。所在并无官长,尽属祭酒所管。如此雄据汉中之地,已三十年。百姓皆安居。邹渊四人分头引众投奔,张鲁甚是看重,各自委为祭酒,并授都尉之衔。今日正当邹渊引一队鬼卒巡行边境,所以遇上戴宗。
邹渊把戴宗等接到营中,一面差心腹去暗请邹润、龚旺、丁得孙三人前来相见。众人见了,各自把手话别,说不尽兄弟情谊。邹渊吩咐摆酒菜款待。这汉中虽不是鱼米之乡,物产也还殷实,尤其不经战乱,百姓安宁,因此酒宴甚是丰盛。戴宗孔亮二人风尘仆仆,也不客气。酒过三巡,邹渊四人问此来历,戴宗说道:“此次前来,是行宋公明、吴加亮之计策,欲挑动张鲁发兵攻打益州,我好乘机取事。”
邹润道:“这个倒是不难。张鲁原本是刘焉部下督义司马,刘焉教他攻打汉中,他乘机割据一方;后来刘焉死,刘璋继位,杀了张鲁母亲全家,因此仇恨甚深。只要稍加挑拨,兵进益州是顺其自然。”丁得孙道:“只是张鲁军师阎圃为人细微谨慎,张鲁对他言听计从,恐怕阻挠。”戴宗道:“这个自然,所以军师叫我带了两样物事前来,给各位兄弟作用。”便打开包袱,现出张松尸首。众皆大惊。戴宗道:“这是刘璋部下别驾张松,微服出奔,被我所杀。”又取出伪造的刘璋书信,说如此如此。邹渊等四人大喜:“军师如此高见,这般必然成功!”于是众人饮宴,尽兴方回。
次日,约定丁得孙前去给张鲁汇报用计。邹润道:“两位哥哥远来,不妨在这汉中之地略略闲走一番,领略人物风光。”戴宗笑道:“倒也难得。”便与孔亮两个上街闲逛,邹渊请假陪伴。见人民满面喜色,街头商贾不断,不由赞叹道:“汉末乱世,却有这一处桃源胜地,倒也是百姓有福了。”孔亮道:“既是胜地,自当揽我囊中。”两个正说之间,却见许多兵士牵马走动,多拿大刀、长矛、劲弩,满面风尘,征衣破败,服色与汉中本地人马甚是不同。戴宗奇道:“此又是何处人马?”邹渊道:“这是西凉兵。前日马超被曹操击败,地方尽夺,西凉百姓从子午谷奔入汉川数万家,马超亦率败兵来投。张鲁见他勇武,甚是喜爱。”戴宗惊道:“军师此前说曹操与马超交战,须到年底方出胜败,如何马超今日便来了?”孔亮道:“这个加亮哥哥自有安排,我等关心作甚?回去禀报了便是。”戴宗然之。
再说汉中太守,镇南中郎将张鲁这日升堂议事,杨松出班奏道:“我主师君,昨日又有一千一百余户西凉百姓迁入我汉川,已经叫编入户籍了。”张鲁大喜:“甚好甚好。民为国家根本,各位须得留心,莫叫外来百姓在本地受了委屈。”众皆答应。忽然武班中都尉丁得孙站出道:“师君,末将有事禀告!昨日率队巡查,杀死奸细一人,却是西川刘璋部下别驾张松。搜其尸身,得此密信。”双收呈上。张鲁眉头一皱,接过打开,却是刘璋谄媚曹操,请曹操发兵攻打汉中,“不才当为内应,两头夹击,米贼必破。”张鲁看罢,勃然大怒,伸手将信扯成粉碎,厉声骂道:“叵耐刘璋贼子,先前杀我娘亲,大仇未报,今又勾结汉贼曹操,欲犯我疆界!待某亲提大军,踏平成都,将汝虽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众官闻之,都面面相觑。却看一员大将站出道:“主公!刘璋竖子,焉要主公亲自动手。某虽不才,敢借精兵一万,杀奔西川,生擒刘璋献于主公!”正是:未得狼心某荆楚,先看虎将出汉川。不知此人是谁,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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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接内援玄德起歹意,图护主张任出奇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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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鲁看到吴用伪作的书信,心下大怒,便要举兵攻打益州。早站出一人,身长八尺三寸,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雄力猛,却是西凉马超。
这马超字孟起,乃是扶风郡人,汉伏波将军马援后裔。其父马腾乃是羌女所生,身形洪大,面有异像,性情宽厚,人多敬仰。后从军征伐边庭叛乱,多有大功,累生到征东将军,卫尉。马超弓马娴熟,更胜其父,自马腾入京做官,便统带西凉部落,羌人敬为天人。马超为人,性情暴烈,因听到谣传说曹操欲杀害其父,便与镇西将军韩遂联合,连接杨秋、马玩、梁兴等,合计十部人马,军十余万,东进中原。初时攻克长安,声势更胜。后来曹操亲率大军迎敌,马超讨不得便宜。正对峙间,曹操用离间计挑拨,马超与韩遂转向攻杀,被曹操各个击破,遂全军大败。欲要返回西凉,却不料部下反叛,截断归路,与曹操里应外合夺了梁州。马超只得同从弟马岱及部将逃奔到汉川来。那反叛的部将,其实就是梁山好汉打虎将李忠。他与施恩、穆春、穆弘三人各领兵马分路投奔马超,马超用为大将。李忠暗自勾结马超部将赵月等人,并联合地方官吏杨埠、姜叙、梁宽等人,忽然发难,葬送了马超基业。曹操重加赏赐,加为校尉。这都是吴用当日安排的锦囊妙计。
当下马超站出请战,张鲁大喜:“有孟起肯去,定能攻破成都!”正要发令,阎圃道:“且慢!师君,眼下两川连结,外有曹刘虎视眈眈,不可贸然动兵。”张鲁道:“待我并了益州,合两川之势,便不惧曹刘了。”阎圃道:“西川刘璋虽然暗弱,有名将张任、严颜、李严等辈,不可小窥。”张鲁未及发话,马超奋然道:“先生何必灭自家威风!不是夸口,某有从弟马岱,部下将领庞德、施恩、穆春、穆弘,皆是英勇无敌。西川兵若敢阻挡,凭这条枪,尽数挑了!”张鲁壮之。当下发令,拨与马步军一万五千,叫出师攻打西川。马超领命,率军并自家带来西凉军余部六千,出南郑,直取葭萌关而来。阎圃只是暗自叹息。
这边戴宗从丁得孙等处闻知张鲁出兵,笑道:“大功告成也。”与孔亮两个作别了邹渊四人,再往西川走来。
梁山往西川的四将,镇三山黄信和操刀鬼曹正二人是投奔了刘璋,病大虫薛永和白面郎君郑天寿二人却是在山中落草。戴宗昼夜兼程赶到成都,见了曹正,略说一番,便告辞东行,直回荆州。
回到公安,见了宋江。宋江急道:“院长,可知铁牛和孔明兄弟如何没到?”戴宗大惊:“我与他二人早分手了半月有余,虽然是徒步跋涉,亦早该到达。这张松处夺得的西川地图还在他那里哩。”宋江闻之,异常焦躁。
又过两日,方见李逵、孔明二人赶到。宋江大怒道:“汝两个干甚么耽误这许多时候?”孔明照实说了,宋江道:“铁牛是浑,你总算当过一家员外,怎么也如此昏头?”孔明叫苦道:“师父,铁牛哥哥人浑,拳头却不是说耍的。”宋江听罢,转骂李逵道:“你这黑厮,生性顽劣,今日如此大事,竟敢四处游耍,按军律当斩!”李逵笑道:“若说哥哥要斩,原本也是畏缩不得的,只是若砍了黑头,却拿甚么来吃酒哩?罢了罢了,哥哥饶恕则个。”吴用也来讨情,宋江又责骂了几句,叫孔明把地图拿出:“今日未曾误事,故不与你纠缠。下次若敢再如此无端,军法不容!”一边整顿军马,只待起事。
再过数日,军情传来,张鲁兵发西川。宋江心里暗自高兴。忽报庞统军师来见。宋江慌忙迎入。庞统道:“方才闻得汉中张鲁兴兵伐蜀,刘璋暗弱,必求救于刘备。将军可作打算矣。”宋江答应,吴用道:“只是刘皇叔那边,还请凤雏先生多多帮言。”庞统道:“这个自然。”于是各自下去准备。
这边刘备听说消息,召诸葛亮、庞统商量。庞统道:“张鲁兴兵,刘璋必求助皇叔。取蜀之日,便在眼下。”刘备道:“只是我与季玉同宗,安能忍心夺他地盘?”庞统笑道:“方今汉室衰败,天下倾覆,皇叔仗义起兵,作的是匡扶国政,解民倒悬的大事。若在此处多多计较,则又不像是大家了。”刘备待要说话,诸葛亮道:“士元所言甚是也。欲剿灭国贼,重振朝纲,必须有西川之地为后援。刘璋虽是宗亲,懦弱无谋,益州早晚易主。皇叔若不先取,恐被蟊贼所得。”两个再三劝说,刘备只不答应。相说良久,诸葛亮一使眼色,与庞统双双告退。出得门来,庞统仰天大笑道:“眼见得一场大好功劳,却偏要推三阻四!”诸葛亮道:“皇叔以仁厚闻天下,故而不忍夺其同宗基业也。”庞统冷笑道:“孔明这却短见了。”诸葛亮道:“士元此言何意?”庞统道:“所谓不忍者,恐人议论耳。眼下却待西川使者来了,我再说一番话,管教皇叔安然入蜀。”诸葛亮笑道:“如此则是士元大功了。”
两个行不数步,见数骑迎面而来,当先一人,身形矫健,清须浓眉,背后从人擎条幅上书“西川使者”。二人对看一眼,庞统回头就奔到刘备营中,诸葛亮上前拱手道:“敢问此位便是刘季玉使者?在下诸葛亮奉皇叔之命在此相迎,有礼了。”那使者慌忙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原来是诸葛军师。在下西川法正,有礼,有礼。”两个说不上三句,刘备急巅巅随庞统跑来,见了法正,躬身便拜,法正急忙还礼。各自报了姓名,刘备与法正携手而入大堂,诸葛亮、庞统相随而进。
两边坐下,刘备道:“我与季玉虽同为宗亲,许久少有来往。今大夫前来蔽处,有何见教?”法正道:“皆因那汉中张鲁狼子野心,派遣西凉马超犯我地界。西川恐难抵挡,特来请皇叔出兵救援。”送上刘璋求援书信。刘备慨然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朝纲失振,百姓疾苦。我与季玉同为汉宗,季玉有难,我焉能束手不管?”便对诸葛亮、庞统道:“两位军师,可去整备人马,预备入川救援。”法正看了,心中暗自赞叹。
当晚刘备设宴款待法正,仍只有诸葛、庞统作陪。酒过三巡,法正乘醉道:“敢问皇叔,有几多城池?”诸葛亮已识其意,道:“今暂住荆州,乃是借东吴孙仲谋的。自家城池尚无一分哩。”庞统假作感慨道:“我主乃汉朝宗亲,仁义之名传于天下,反不得城池,天道岂有理乎?”刘备看他二人,只不作声。法正道:“皇叔,非是我卖主求荣。今有益州沃野千里,民户殷实,又有山川险固,实乃不世之基业。刘璋无能少谋,非守业之主也。今近有张鲁,远有曹操,益州迟早落入他人之手。皇叔何不取了,先作基业,然后北图汉中,收复中原,以匡汉室。某与诸同道愿为内应。”刘备大惊道:“不可不可!季玉也是汉朝宗亲,我以仁义行天下,安能为此不义之事!”法正道:“皇叔此言差异。若是皇叔不取,益州也早晚是别人的。与其支柱汉贼,何不作兴汉基业?”刘备致意不肯,庞统道:“主公,离乱之时,用兵争强,固非一道;若拘执常理,寸步不可行矣,宜从权变。且兼弱攻昧、逆取顺守,汤、武之道也。若事定之后,报之以义,封为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被他人取耳。主公幸熟思焉。”刘备闻言,恍然大悟道:“听君一言,如闻金石之声,当铭肺腑。”乃离席先拜谢庞统,再拜谢法正。法正还礼道:“自古良臣皆思明主。季玉非能驭众也。川中豪杰,翘首以盼英主驾临。此亦法正所幸也。”两下把酒尽欢。
夜深法正退席之后,刘备再留诸葛亮、法正二人商议。诸葛亮道:“此天降良机,若不乘此取得西川,日后必悔。可乘刘璋邀请,以精兵入川屯住,乘势取之,然后再图后手。”刘备道:“先生教导的是。当派遣何人为大将也?”庞统:“宋江麾下梁山军,良将甚多,且他本是民间人马聚集,若进川作战,似为其长。”诸葛亮道:“不可。梁山军自成一路,我总归不大放心的。若让他进川独战,败则挫我大计,胜则恐怕尾大不掉。此次事关重大,还需皇叔自引大军入蜀。”庞统道:“皇叔入蜀,则荆州重地当加倍提防。”诸葛亮道:“这个自然。皇叔虽去,可教关羽、张飞、赵云诸位将军皆留守荆州;黄忠、魏延等随皇叔去可也。”刘备道:“二位先生,须得着一人随某入蜀,方好随时教诲也。”诸葛亮、庞统对看一眼,诸葛亮道:“皇叔既去,荆州临曹操、孙权两处窥视,近者又有梁山军屯住公安,虽是自家人马,不敢太过大意。士元新近过来,恐不识其底细,只好某自留荆州了。”庞统忍不住道:“孔明,你既把梁山军收归帐下,如何又处处防备,这般尴尬要到几时?”诸葛亮叹道:“士元不知的,皇叔初起兵是,兵微将寡,其时梁山数万大军,且已略占长沙、桂阳、零陵三郡,既有意归降,我岂能不收?但彼自归顺之后,自成军营,用得总不甚放心。唯有待两川收平之后,慢慢拆了他的党羽,以恩义结交其将帅,使之足为兴汉义士,不去作那不轨的勾当。”庞统听罢道:“原来如此。那我便随主公进川了。只是此番进去,可从梁山军中抽调将领相随,一来削其声势,二来主公好好结交了,也稳固军心。”刘备点头称是道:“我看他梁山军中,那九纹龙史进甚是忠勇,前番在江东救我,不避生死,尽心竭力,可以用也。”诸葛亮道:“既如此,便可着九纹龙史进领兵相随。”计议已决。
次日,先写回书送了法正转去。一边召集众文武,说了意思,便即调兵遣将,预备进川。西进一路,刘备亲自统带,庞统为军师。马谡、蒋琬等人随军参谋。麾下又有大将十员。哪十员?乃是:
偏将军黄忠,裨将军魏延,校尉陈到、刘封,都尉索超、冯习、张南、张清、傅彤、关平,都是勇武之人。内中索超、张清实为梁山头领,刘备又如何得知?连庞统也是蒙的。此外末等下将百十员,内中有行者武松。点步卒三万,骑兵两千,整顿行伍,挥军入蜀。又遣梁山军中校尉九纹龙史进并头领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领兵五千为辅。时交州士徽亦在荆州,便教引本部七千人马亦相随。
至于荆州,以军师中郎将诸葛亮总领,关羽驻军江北,以防曹操;宋江军移师向东屯,以备孙权。张飞领军为巡江,诸葛亮与赵云坐镇南郡,接应各方。安排停当,便祭旗出师。时建安十六年三月。
大队人马出征之际,宋江、吴用等亦到城外相送。只见刀山枪林,旌旗昭扬,甚是威严。忽然江上一阵劲风掠过,喀嚓一声,将城头一面小旗刮断,倒落下来,恰打在庞统的马头旁边。当时亦不以为意。公孙胜在后面看见,掐指一算,脸色顿变,急急到刘备身后,低语道:“方才江风刮断旗帜,乃折将之兆也!”宋江大惊,吴用猛道:“是了!按史,庞统在入川途中中箭而亡,莫非便是这个兆头?”公孙胜道:“详情是不知的了。”宋江道:“那我等赶快上前告知凤雏先生,教他多加小心如何?”吴用道:“现下人多,不便明说。不如修书一封,随后发出。”于是当晚回到自家营房,宋江作书便将吴用、公孙胜意思婉转相告,然后差人送到军中。庞统看过,说是江风断旗非吉兆,劝他多加小心。庞统看罢哈哈一笑:“生死有命,全在自家修为。这江风断旗偶然之事,若也要计较,当不得将帅了!”不以为意。
再说益州事情。原来马超逢了张鲁之命,引汉中之兵攻打西川,先到葭萌关前。那把关守将不知天高地厚,出关迎战,不到三合被马超一枪挑了,折兵三成。副将从此死守关隘,又被马超部将庞德偷偷混入关中,一举攻破。接着挥军涪城。涪城白水都督杨怀、副都督高沛死守城池,一面发书告急。刘璋遣大将张任引兵前往涪城交战,一面受了法正、孟达蛊惑,于是发书邀请刘备入蜀。那益州众官,但有心里明亮的,如王累、黄权、李恢等人,纷纷劝阻,当不得法正巧舌如簧,又兼刘璋昏庸,以为玄德同宗,必不相害,于是派遣法正前来。如今既得知刘备应允,大喜,便叫法正、孟达率军卒四千,先行迎接,自与众官引三万余众,随后赶来。教与刘备相会于巴郡。
这日正预备起行,从事黄权入,谏道:“刘备豺虎也,主公令其入境,是开门揖盗,自取破败!”刘璋不听,自起身走。黄权上前苦谏,咬住刘璋衣角,刘璋奋力起身挣脱,黄权咬牙不放,顿落门齿两个,血流满嘴,犹自不住。李恢又入相劝,刘璋大怒:“玄德是吾宗兄,岂能害我,汝等挑拨离间,用意何在!”众官不敢再劝。刘璋车驾出城门,忽见王累自悬于城门之上,大呼道:“主公!刘备入川,则先君基业尽数付与矣!某今日舍命相谏,公若疑我用心,且以死表明!”大叫一声,割断绳索,撞死在地上。刘璋怒道:“此等迂腐之辈,欲以死挟我么?”令人葬之,还是不顾。群臣不敢违杵,只得相随而来。
出成都行不数里,后面烟尘大作,一队人马追上来。刘璋大惊:“此是何人?”片刻间军马赶上,却是都督张任赶来。刘璋大惊:“汝不在涪城抗拒东川人马,来此作甚?”张任正色道:“主公以为刘备居心颇好耶?张鲁不过是皮毛之疮,吾已安排人马把守。刘备乃心腹之患,主公岂能贸然前往!”刘璋道:“一派胡言!刘玄德与我同宗兄弟,相互护持,张伯放汝是个明白的人,如何也这般猜忌?”张任道:“主公心肠恁的直率,却不见得人心奸诈!既然要去巴郡会见刘备,某引军护卫。”刘璋道:“我自有随行军马三万,又不是去厮杀。何必多此一举。”张任道:“主公若是去与刘备厮杀,这三万人尽够了。今去相见,若某不跟去,我怕军中将士无一个敢死战护主者!”刘璋怒道:“甚么话!我兄弟二人之情,岂容你如此挑拨!再敢多说,定斩不赦!”张任道:“主公欲杀我便杀,只要不杀,某定要随主公同去巴郡。宁可多此一举,不要为奸人所乘!”刘璋看他忠直,长叹道:“也罢,你便随我而行,只是不可莽撞行事,坏了我兄弟情分。”张任领命,于是率本部人马,相随而行。
前行快到巴郡,人报前面有巴郡太守严颜迎接。刘璋亲自去见。那严颜年过六旬,犹自精神矍铄,上前见了礼,道:“主公直欲与刘备相见耶?”刘璋闻言已是八分不悦,因敬他年老,勉强道:“正是。老将军有何高见?”严颜道:“主公,老夫愚见,今引刘备入川而欲自固江山,真乃独坐穷山,放虎自卫,岂能得平安!可急急安排人马,将其逐回荆州,以免日后追悔莫及!”刘璋大怒:“老将军!我敬你忠勇,怎如此胡言乱语伤我兄弟情分!请毋多言!”便叫车驾起行,入巴郡,安排与刘备相会。严颜自到后面,与张任商议道:“都督你是蜀中大将,如何教主公入此犯险?”张任道:“都是法正孟达两个匹夫撺掇的,多官苦谏,主公只是不听。”严颜皱眉道:“如此则我西川基业甚险了!”张任摇头叹道:“主公心肠虽好,只是太忠厚了些。”问严颜:“老将军,请问刘备现在何处?”严颜道:“报得先锋离开尚有一日路程。法正孟达已自与他会合了。”张任低声道:“某家倒有一计,先叫主公在巴郡安排,我等暗自起兵,往前头布置埋伏,阻截刘备军马。不须大胜,只要杀得他不敢小窥我川中将士,自然退去。”严颜拍掌呵呵笑道:“妙计,妙计。叫那大耳贼亦要吃俺一刀!”
两个商议定了,张任便去调集本部军马万人,准备交战。一面与黄权、李恢等人说好了,不要叫刘璋得知。那刘璋随行三万军马称为“天府营”,乃是刘璋亲卫大军。内中一个大将刘璝,与张任甚相得,闻言也引本部数千兵准备协助。严颜一边安排刘璋在巴郡休息,假作布置,一边亦整顿本郡数千军马,与张任、刘璝合军一路,悄悄从巴郡往东,来迎刘备。
再说刘备令魏延、刘封、索超三将引五千兵马为前锋,孟达带千余人为向导,勇猛前行。这日黄昏,走到离巴郡尚有三十里处。孟达道:“不妨且先安营歇息,明日正午便可到巴郡。”魏延道:“如此甚好。”正说间,前面杀声暴起,军兵突出。魏延大惊道:“此处如何有敌军截杀!”孟达哑口无语。索超喝道:“管他甚么,且先厮杀了再说!”正是:已闻谋臣卖主意,先看大将擒敌心!不知厮杀结果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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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刘璋枉耽兄弟义,马超大战葭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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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魏延等正在行进之间,忽然前方兵马杀出,为首一员老将,须发雪白,精神抖擞,手提金刀高呼:“刘备小儿,引兵进川,欲霸占我主公的基业,先过老夫这关!”魏延问道:“此老将军是谁?”孟达看了,回答:“此乃巴郡太守严颜,虽然年老,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小看!待我先去说他退兵。”于是纵马出阵,道:“对阵可是严老将军?”严颜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孟子敬。你本是益州大将,为何与荆州人马一起耶?”孟达道:“老将军,我奉主公之命,迎接刘皇叔进川,以讨伐米贼张鲁。眼下主公便要在巴郡与皇叔相会,老将军为何兴兵阻拦?”严颜骂道:“呀呸!汝这小匹夫,勾结刘备,名为救援,实在想夺我西川五十四州,谁个不知?没说头,胜得我的宝刀,便放你西去!”孟达脸色苍白,旁边早恼起急先锋索超:“也好,我去会会这老将!”提了斧头,拍马而出:“老头子,先来与索大将军厮杀几个回合!”对阵严颜呵呵大笑:“无名鼠辈,真真污我宝刀也!”将辔一提,纵马杀出。两个刀来斧往,一场好杀,只看得两边军卒都呆着。魏延叹道:“索将军武艺自然不说,不想这老严颜也有如此能耐!”
正说之间,忽然两边鼓声大震,突出无数军卒呐喊。刘封惊道:“不好,有伏兵!”魏延厉声道:“伏兵便来,慌乱甚么!”叫刘封、孟达压住阵脚,自己引百余骑,先往左边去看。便见一队川兵,奋勇杀来,当头大将旗号“刘”。魏延喝道:“汝是何人,敢截杀刘皇叔大军?”刘璝冷笑道:“汝等欲要喧宾夺主,岂能得逞!”魏延大怒,拍马舞刀杀过,刘璝横枪抵挡。两个大战了二三十合,刘璝见魏延勇猛,难于取胜,退马将枪一招,背后川兵汹涌杀上。魏延部下人少,只得退回本队。这时右边伏兵亦杀出,三路人马将刘备前锋部队围在核心猛攻。魏延、刘封、孟达、索超等皆非等闲,各自指挥军马奋力招架,当不得蜀军势头正胜,荆州兵抵挡困难。
正在这时,背后鼓号齐鸣,旌旗招展,却是刘备中军大队赶到。一旁呐喊声又起,张任引军杀出阻截。刘备远远看见自家人马被围攻,不由大怒:“我与季玉兄弟相会,这班川将好没道理!”言未落,老将黄忠高呼:“待我去接应文长出来!”催马杀出。这边严颜看见,乐道:“不想又来一个老将!”提刀迎上,两个老头一般的须眉如霜,这边黄忠骂道:“汝这老匹夫,无故挡我军马,莫非想死么?”严颜回骂道:“皓首老贼!不安心在荆州养老,千里奔来图谋我地盘,却是何苦!”两个更不答话,双刀并举,两马盘旋,厮杀起来。两边军卒看二老年高,却有如此精神,都大声喝采。正是:
鼙鼓震地,战云蔽天。两马得得疾驰,四目忿忿相看。黄汉升老牙紧咬,一心拼得兴汉地;老严颜银须乱张,舞刀护得郡县安。旌旗大书英雄姓,刀光不问战将名。两军阵前皆呆看,万卷青史留壮行。谁言年高无用武,今见苍龙卷暮云。
两个大战到三十余合,严颜见黄忠刀法精奇,不易取胜,于是打个转念,拨马便走,只道用拖刀计取之。黄忠看他走,冷冷一笑,一边缓缓纵马赶来,一边暗取雕弓在手。严颜只是不知,对面张任看得清楚,高叫:“贼将休放冷箭!”话音刚落,弦声一响,严颜急躲闪时,背心上早着,伏鞍而走。黄忠高叫:“老贼哪里逃!”催马追上,一边张任急急挺枪杀出,拦住黄忠厮杀。刘备见黄忠取胜,将手中剑一挥,部下大军潮水般涌上。对面张任早安排下防卫队伍,牌刀手后面弓弩手一起冲出,乱箭如飞蝗扫来,刘备军士顿时倒下一片。一连三次,死伤无数,不得突破。前面刘璝更是加紧围攻刘备前军,魏延督军抵挡,也不轻松。刘备在中军,一时亦无法可想,不由对陈到道:“川中人物,未可小看也!”
正是交战激烈之时,忽然前面有人高叫:“两军休得再打!”川军闻声,纷纷停手,便看刘璋亲引卫队,赶到前面,分开两军。刘备众将也急将军马约住。刘璋气喘吁吁,急忙赶到前面,见了刘备,翻身下马。刘备急也下马相迎,两个四手相握,挥泪唏嘘不已,各自诉说兄弟旧情。刘璋道:“我率人马前来迎接兄长,只在巴郡等候。不料部将愚蛮,前来生事,惊了兄长。”便叫唤张任来,大骂道:“汝自作主张,欲加害我兄,莫非要断送西川五十四州么?”张任慨然道:“末将只为保全主公的家业,只怕玄德公来了,这西川五十四州倒是难得讲清了。”刘璋大怒,叫推出斩首,张任哈哈大笑,面不改色。刘备慌忙道:“季玉不可!张都督也是一片赤诚,季玉若是为我杀他,吾有何面目见川中文武乎?”刘璋大将泠苞、邓贤等纷纷相劝,刘璋方挥退张任。刘备泣道:“方今汉室倾覆,奸雄为患,朝纲失振,民不聊生。我二人同为宗亲,当携手为国家出力,若得汉朝兴复,则我辈纵万死,又何辜也!想季玉必能解我苦心!”说罢,两个抱头大哭。刘璋泣道:“诸将无谋,皆说兄长此来不善。我必知兄长不负我也!”
相慰半天,刘璋吩咐全副仪仗摆开,迎接荆州军入巴郡城。刘璋与玄德两个并马而行。进得城中,刘璋设宴款待,兄弟二人尽兴畅饮。
其时,庞统与史进统带后军人马,离巴郡尚有二十里路程。魏延前军驻巴郡城东门,黄忠统大军驻扎北门。法正所率军马及士徽统带交州人马扎营于城南门,陈到率宿卫营千人随玄德入城。刘璋本军人马,驻扎于巴郡西门,城中也只留了刘璋亲卫千余人。
宴到一更时分,刘备作别刘璋,自回本营。人报庞统先生到。刘备大喜,急忙来到大帐,只见庞统与法正一起等着。庞统见了刘备问道:“主公,今日如何?”刘备道:“与蜀军冲突,幸得季玉赶到,不致酿成大祸。”庞统道:“刘璋虽是老实,部将多有不平,主公当一不做二不休,便乘此时整顿军马,五更动手,一举攻克巴郡,拿住刘璋,然后相挟以进讨诸郡,西川可传檄而定也。”刘备摇头道:“不妥。我与季玉兄弟也,他以诚待我,我岂能如此下作?”法正道:“士元所言甚是道理,主公勿要错过机会。”刘备道:“公等欲陷我于不义耶?”两人再三劝说,刘备只是不听。两个只得出来,法正道:“皇叔不肯动手,如何?”庞统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只好先斩后奏了!”二人出了刘备大帐,径去前帐,吩咐召集魏延、陈到、黄忠、士徽等诸将前来,庞统说了事情,道:“主公心慈手软,不肯用我计策,这争霸天下,却是拖沓不得的。今晚便动手,一举拿住刘璋,西川可得也!”魏延道:“军师所言极是!便请军师安排!”
法正道:“川军大队驻扎在城西的,我却不可乱来,以免打草惊蛇。此时我统带的后军尚在巴郡城东十里处,待我引军悄悄从北部山道迂回,突袭川军大营,彼必慌乱。然后黄汉升率军从北门突入,魏文长从东门突入,法孝直从南门突入,各各去抓刘璋。陈叔至你率本部人马,保卫主公。士公子却带本部交州儿郎,从城南悄悄抄到城西,张网等着。若是吃刘璋从巴郡城里逃脱,他不归到城西的大营,则必然是从小路潜走。士公子分派人马把路口把牢,则刘璋可擒,益州可获也。”众将听了齐道:“军师高妙,无愧凤雏也!”庞统哈哈大笑,又叮嘱道:“各军自去准备,看城西火光起,方可动手,不要冒失!”众将各自领命去了。
庞统安排下去,自己带几个亲卫,急急往城东后军营寨赶去,到营中,史进出来迎接:“军师,安排如何?”庞统道:“万事齐备矣。只等我这边动手,全军齐出,刘璋必不免。”史进道:“只是他也有大军在侧,军师不怕困兽犹斗么?”庞统笑道:“这般兵将,便有十万也是无用的。再讲了,纵然今夜这一战不得全功,甚或刘皇叔遇了甚么不测,岂不更逞梁山军之意?”史进一怔,两个哈哈大笑。
正在准备,忽然白花蛇杨春闯入道:“军师,大郎哥哥,事情坏了!方才出外巡探,我军营寨外面离开两里,有一队川兵屯扎,看来是盯防我等!”庞统正在吃惊,又一小校奔来:“禀告军师,前军魏延大人遣小的来报,说巴郡城头,有老将严颜人马严守四门,戒备森严,恐怕不得轻入。”庞统听了,沉默片刻,长叹道:“蜀中人物,真非等闲也!”便叫小校回报各营,今夜不再起事。
次日,刘备设宴招待刘璋。酒席之上,刘璋道:“兄长,今有米贼张鲁,遣马超引大军攻打西川甚急,望兄长不吝相助。”刘备慨然道:“自家弟兄之事,何必多说!”刘璋大喜,连连敬酒。刘备求一二本地文武为向导,刘璋便以法正、孟达相随。当日欢宴,第三日,刘备便与法正、孟达统带全军,前后马步军近五万,往涪城而去。刘璋心下甚是欢喜,多多供给粮草辎重,自转回成都,以为安如泰山。沿途之中,张任道:“主公叫刘备去战张鲁倒也罢了,如何又把法正孟达二人派给他为辅佐?此二人心怀不忠,今给刘备,是为虎添翼也。”刘璋怒道:“张伯放!某父子两代,待汝不薄,汝数次三番挑动我兄弟关系,究竟是何居心?”张任叹道:“主公既有此说,我缄口便了。日后身殉大义,好歹教主公见我赤诚一片就是。”刘璋闻他如此,更加不悦。
再说刘备引军直趋涪城。庞统道:“主公既到了巴郡,何不就此直取成都?远来涪城,多费甚多手脚,又要与马超死拚。”刘备笑道:“我若在巴郡起事,一则孤军外悬,二则民心未服。不若先到涪城,修养士力,结交民心。至于马超,虽然骁勇,毕竟是偏军,不难破之。”庞统点头叹服。
四月中旬,刘备军到涪城。涪城白水军都督杨怀、副都督高沛前来迎接。两下见过礼,刘备问道:“马超动静如何?”杨怀禀道:“马超自攻下葭萌关,军势更添,就屯住于涪城外三十里,不时前来挑战。我等坚守不出,倒也未出大乱。”刘备又问:“马超军马多少?”杨怀道:“约有二万余。”刘备又问:“本处兵马钱粮若何?”杨怀道:“本处本有兵马五千,前番张任将军前来协防,留下一军,现今有步兵九千,骑兵五百,颇有钱粮。”刘备道:“甚好。季玉以我前来抗击张鲁,尚请二位将军多多相助。”二将忙答礼道:“皇叔差遣,无敢不从。”于是两下酒宴相待。刘备大军自于涪城南安营扎寨。
当晚,刘备与庞统相议道:“马超兵马虽不多,却不可小窥。可否要用白水军?”庞统道:“以我军力,足以击败马超,皇叔用白水军,切记要当成自家将士一般看待,才好恩遇人心。若有些出生入死的地方,尽量莫叫他去。”刘备道:“这个却是。”庞统又道:“那马超乃骁勇之人,与曹操有切齿之仇,又在凉州大有名望。他投奔张鲁本是势不得已,皇叔若能把他收归麾下,兴汉又多一分力也。”刘备道:“这个姑且不说,先战场上见了高低,才好打算。”当下计议已绝。
次日,刘备便以黄忠、索超为先锋,魏延、史进为后合,自与法正统带中军,留下庞统看守本寨,点起马步军三万,出了涪城,杀奔马超大营而去。
原来马超自从取了葭萌关,因涪城城池坚固,张任又知兵,不敢尽力攻打。张鲁派杨柏为监军,带兵二千来增援。马超因见援兵不多,便在葭萌关招兵买马,整练自家势力。后闻张任走了,又听说许都城中,曹操真个把自家父亲满门杀尽,心中气恼,于是亲统大军出葭萌关,到涪城下安排大营。闻说刘备引军前来,冷冷笑道:“这厮织席贩履之徒,莫非是与我送粮草兵马来了?”便与众将整兵出营。
这边黄忠、索超带兵五千,在前急急赶路,行二十余里,前头金鼓大振,一彪人马杀将出来,为首大将高呼:“孤穷贼将,来与马将军受死!”黄忠大怒:“小竖子敢如此无礼!”挥刀上前。那将亦抡刀相迎。两个战了十余回合,黄忠精神倍长。那将瞠目道:“这老将如此威猛!”黄忠嘿嘿笑道:“你可便是那马超小儿?速速下马归降,老夫保你性命。”话音未落,一声怒吼:“休得胡言,马超在此!”一将银枪白马,阵中抢出。索超提斧头上前交战,不到十余回合,遮拦不住。马超一枪在前,但见雪花四射,兵卒纷纷倒地,片刻之间,将前队人马冲得纷纷溃退下来。黄忠待要上前抵挡,又被马岱缠住。正在焦急,斜刺里杀声大作,又一队兵马冲杀而出,为首将领黑面长须,手使铁背大刀,横扫直劈,血光大现。黄忠部下末将余时上前喝问:“何方敌将!”来将大吼一声:“南安庞德也!”大刀起处,不五合斩余时于马下,于是兵众皆乱,庞德挥军冲杀,将刘备前军冲成两截,首尾不能相顾,士众大溃。黄忠、索超喝止不住,只得混着奔逃。马超纵军掩杀,斩首无数。
追出数里,遭遇刘备大军。刘备见前头黄忠军崩坏,大怒,令中军列队整顿抵挡。马超也收住军锋。两阵对圆,刘备看那马超:虎背狼腰,浓眉瑞目,白袍银铠,骏马长枪,威风凛凛。左有马岱,右有庞德,身边排列着西凉精兵,人强马壮,煞是严整。刘备暗自赞叹,乃向对阵喝问:“孟起!你本是忠良之后,当随我共抗击曹贼,今日如何为张鲁效命,来侵犯西川城池耶?”马超道:“休得多说!这天下城池,有力者得之。你若要我退兵,便枪上见!”将马一夹,杀奔出阵。刘备身边,刘封挺枪而出。两个战不到五个回合,刘封大败而回。众军皆看得悚然。马超胜了刘封,哈哈大笑:“来几个有用些的!”纵马再杀来。都尉张南拍马舞刀出截击,交马三合,马超一枪将张南头盔挑下,张南大惊,披头散发,伏鞍败回。孟达再出,战不数合又被马超杀败。眼看马超冲近,陈到叫声:“马儿休要猖狂!”提刀杀出,马超截住,两个盘旋厮杀二十余合,陈到又败走。
马超连败四将,威风大振,直冲刘备而来。后面马岱、庞德见得了机,急令擂鼓大进,于是西凉军和汉中人马铺天盖地,掩杀上来。刘备军中众将,急忙整顿军马迎敌。马超亲引数百西凉铁骑,往来冲杀,片刻之间,突破刘备三层阵线。刘军士卒,皆不敢抵挡。刘备尚自在指挥,一边马超远远望见,喜道:“拿得刘备,则西川如在手掌!”纵马赶来,口里高呼:“刘玄德休走!”刘备回头看见,唬得汗流浃背,急急鞭马回走。乱军之中,谁人顾得?那马超风驰电掣,疾奔而来,沿路有人想挡,皆被挑于马下。刘封见情势危急,大叫一声,回马死战。战到十余回合,被马超一枪刺中臂膀,翻身落马,士卒拼死救去了。刘备此时去得不远,马超纵马又赶来。刘备只顾奔走,不防马蹄绊着个尸体,打个趔厥,倒栽下来。马超大喜,上前就刺杀。其时陈到被马岱截住,其余众将,各自不能相顾。刘备待要挣扎起,马超已到面前,不由惊道:“莫非刘备今日竟死在此处么?”正是:江山未展万里志,沙场先见一命危。不知刘备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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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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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庞士元巧计降虎将,宋公明截江战吕蒙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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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备引军与马超交锋,被马超英勇,冲动阵脚。马超单枪来拿刘备,刘备奔逃中马失前蹄,掉下地来。马超大喜,挺枪上前。离开还有丈余远近,忽听一声大吼:“休伤了俺家主公!”转眼看时,一条长大汉子,浑身皂袍,头戴一个金箍,披头散发,手使雪亮两口鸳鸯宝刀,大呼步行杀来。马超见他来势凶猛,不敢小看,翻身迎敌。那大汉冲到马前,起高一刀砍人腰,低一刀磔马蹄。马超急急拉马,用银枪格挡,噌当两声,火星四溅。马超看此人力大,刀法娴熟,哪敢轻敌,全神相迎。两个马步相交大战了十数回合,未见胜败。这时节一旁的黄忠、索超整顿了前军的败卒,重新前来参战;后军魏延、史进亦督军赶到。马超望见刘备军势大,一时又战不下这步将,于是收兵自回。
刘备方才放心,也整兵归队。魏延已在五里外扎下行营,全军暂在其中歇息。众将都来参见,刘备少不得打气一番。召战场上相救那员步将来,却是行者武松。刘备大加褒扬一番,升授为都尉。检点军卒,折损了二千余人,刘封、索超、傅彤各自军中带伤。刘备发愁道:“这马超如此勇猛,如何对付?”史进道:“主公,何不从涪城请庞统军师前来商议?”刘备听了,笑道:“今日是吓得慌了,你不说竟然忘记。”正欲使人来请,人报庞统军师在帐外求见。刘备忙叫请入。
庞统进来,大笑道:“主公今日必输了一战也。”刘备道:“正是。军师有何高见?”庞统道:“这个甚是简单的。我军远道跋涉而来,士力已疲。马超求战心切,锐气正盛,一战而败,非战之过也。今日我军兵马倍于他,只需分兵与他要战,却不死拚,轮番上去,消耗他的士力;一面却分派精兵,悄悄迂回取葭萌关,马超可擒也。”刘备闻之大喜:“军师真乃天人!”
当下庞统调遣,把军马重新分割。叫魏延、张南为左军,黄忠、张清为右军,各领五千人马,在两边扎营。刘备同陈到、武松、孟达等众将引大队安扎中军大营。自己同交州士徽人马为后营接应。刘封、索超、傅彤等且在后营养伤。吩咐各营:“只要轮番挑衅,诱他出来,耗得他士气全无,便可收工也。”一面令梁山军九纹龙史进引本部五千人马及陈达、杨春二将,抄小路去取葭萌关。庞统悄悄吩咐史进道:“葭萌关硬攻取不易,你可伏兵其侧,待彼无备时,先安排百数十人乘隙突入,只要占了关门,这关便好得了。”史进连连点头称是,于是引本部军自去。
自那以后,每日刘备左右两营轮番挑战。待马超出战,战不多时辄收兵回,而另一边又突出挑战。一连数日,马超欲战不能,欲罢不得,烦闷之极。这天回到营中,召集部下马岱、庞德、施恩、穆春、穆弘等商议道:“这刘备每日只出兵挑衅,又不与我厮杀,只是怎的?”庞德道:“眼见得他是在施用疲兵之计,只待我士气消耗,然后取事。”马超道:“那却如何?”庞德道:“依我看,只好我等也闭门不出,任他挑战;等他有松懈了的时候,却以精兵一鼓突出,刘备可擒也。”马超道:“庞令明此策甚好,明日起我等不要出战!”传令下去。
次日,魏延来挑战,马超军只是不出。魏延挑了一上午,无人搭理,只好自收兵。又过一日,黄忠引兵挑战,马超还是不理。黄忠只待到黄昏时分,收兵回营,马超却令马岱、穆弘领精兵冲杀出来,截其后队,黄忠军一时大乱,亏得中军孟达出来救援,方才杀退。
当晚,刘备请庞统相议道:“马超反不出战,如何是好?”庞统笑道:“马儿血气方刚,所谓不出战者,因看我军避战,怕白白耗了士气,所以如此。明日皇叔亲自出战,马超必出,我再安排如此如此,马超可一举击破!”刘备大喜。
次日大早,刘备亲引数千军马,前往马超营前挑战。马超看见大喜:“大耳贼来送死矣!”便留马岱守营,自与众将引兵冲杀出来。两阵对面,马超也不多说,挺枪便冲刘备。刘备身边,陈到杀出截住。两个刀枪相交,战七八个回合,陈到回马便走。马超将枪一招,指挥大队人马掩杀上来,刘备全军丢盔弃甲而逃。追不上数里,庞德从后面赶上道:“将军,刘备军一触即溃,恐怕有诈!”马超笑道:“此等兵马,某看作土鸡瓦犬,有诈又怎的!”话音刚落,两边杀声大作,左魏延、右黄忠,各引精兵杀出,前面刘备反掩回来,将西凉军团团围住。庞德道:“将军可急退!”马超厉声道:“此时正好活捉刘备,退他甚么!”拍马挺枪,往前来拿刘备。将士阻拦的,皆被一枪搠翻。刘备望见马超过来,急叫:“众将何在?”当下杀出末将卫辰,使双刀便砍马超。交马只一伙,被马超挑下鞍来。马超正待上前,一边怒吼:“马超休要无礼,义阳魏文长在此!”转向右首,魏延横刀跃马而来。马超急上前交战,两个战约二十合,刘备身后突出索超,高叫:“文长将军,我来助你!”马超冷笑道:“无名败将,尚敢来耶!”奋力交战,再战二十合,战不倒马超。其时交州军士徽望见,来了豪情,也拍马上前夹攻。三个大将围住马超团团厮杀,一支戟、一柄斧、一口刀尽带杀气,马超一条银枪前后波动,左遮右当,兀的游刃有余。这一场好杀,有诗为证:
汉末风雷起乱世,八方英豪竞纷争。天府不免战火起,葭萌关前列三军。小将士徽铁戟勇,先锋索超战斧沉。义阳文长刀锋厉,雪刃破空惊鬼神。恼起西凉马孟起,银枪白马赛天人。欲兴霸业洗父恨,先向西川动刀兵。艰险何动英雄胆,鏖战先炼勇士心!
两下四将团团交战,厮杀有数十回合,马超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晃一晃,抽身而去。此时三面刘备军呐喊冲锋,声威甚大,西凉与汉中军渐渐不敌。庞德引一队兵马在后面冲杀,忽遇上刘备军中都尉没羽箭张清,庞德提刀便砍,张清接战十数回合,力气不支,拨马便走。庞德不知厉害,追杀过来,不防张清抬手一石子打来,啪嗒一声,正中面颊,打的鲜血直流。庞德暗叫不好,捂住脸回马就退。正好遇见马超。两个再往后赶,见施恩、穆弘、穆春等将先后赶来,都说刘备军势甚大,难以抵挡。马超道:“既然如此,且先回自家大营。”话音未落,见迎面一队败军赶来,为首正是马岱。马超惊道:“莫不是寨子丢了?”便看马岱迎面来哭诉道:“哥哥!敌军孟达、法正乘我军大队外出,埋伏突袭抢了寨子。”马超道:“这个也罢了。既然寨子丢了,不妨先回葭萌关,整顿兵马,再来报仇。”施恩道:“将军,我只怕今日这一战失败,杨柏那厮本来与将军有仇隙的,若要乘机构陷,这汉中众将与将军亲善的又没有几个的,只怕……”马超道:“话是如此说,那你以为如何?”施恩不做声。马岱道:“罢了,大家还是尽早赶回葭萌关为上。”于是叫庞德为前队,马岱居中,马超自引精锐兵马断后,逶迤向葭萌关而来。
话分两头。且表史进领了庞统的命令,与陈达、杨春二人加紧赶路,朝葭萌关而去。离关隘尚有数里,派陈达带十余个精干喽罗,前去探路。陈达去不多时,带回一人,史进看了大喜:“丁得孙哥哥,你却如何在此!”丁得孙道:“我在张鲁部下,助守此关。方才出关巡哨,不想碰见陈达哥哥,因此带来。”各自个相见,史进说了来意,又道:“吴用军师先前有话,说这马超勇武绝伦,若是能够离间他与张鲁,为我所用正好。我有一策,望丁得孙哥哥相助。”丁得孙道:“大郎但说无妨。”史进说如此如此,丁得孙喜道:“不想大郎也有如此妙计!我这就回去,大郎整顿军马,看我城楼上信号,便抢入夺关!” 原来马超率军出发攻打涪城,这边葭萌关便是张鲁派遣的监军杨柏把守,丁得孙是他副将。得孙别了史进自回到关上,先在馆舍内外,埋伏了数十个亲信喽罗,然后叫人去请杨监军议事。杨柏自然不疑,大典典过来。丁得孙先道:“监军,刚才闻得急报,说马超与刘备勾结,要来取我葭萌关,如何是好?”杨柏大惊:“有这等事情?大军尽在马超那里,我这里兵微将寡,他若勾结刘备前来,如何抵挡?”丁得孙道:“赶紧写书一封,往南郑求主公发兵救援。”杨柏道:“是了。”于是找丁得孙要过纸笔,写成求援信件,叫一心腹小校送去。那人走了不久,丁得孙又道:“监军,若是马超骤然杀到,只怕远水难济近渴。”杨柏道:“那如何是好?”丁得孙道:“马超与监军有怨,不若借监军首级与马超,敌兵自退。”杨柏大惊,待要拔剑,丁得孙吆喝一声,冲入数十个刀斧手,片刻之间把杨柏乱刀砍死。
丁得孙杀了杨柏,立刻安排自家亲信人马,赶往关中占住各个要隘,一边大开关门。城外史进早引兵埋伏,当下一拥而入。汉中人马没有头领,皆不敢抵挡,于是史进几兵不血刃夺了葭萌关。有几个混乱中脱身出的,也被陈达引五百精兵分路伏在关隘之后,尽数拿住,不曾走了一个。
史进夺了城关,问众军:“汝等可愿归降?”中军齐道:“愿降!”史进便叫全部编入本军队中。一面把城头旗号依旧布置好,一面对丁得孙道:“汉中那边,还要辛苦哥哥一回。”丁得孙道:“史大郎恁的说,都是俺梁山大事,何辞辛苦?”带二百余个心腹人马,急急出了葭萌关,往汉中赶去。行数日,先到阳平关。那守关将领却是张鲁胞弟张卫。丁得孙只说被马超连接刘备,内外袭取了葭萌关,只恐来犯汉中。张卫听了也大惊,一面加紧把守,一面叫人与丁得孙同去南郑请告张鲁。张鲁才得到杨柏书信求援,又闻此事,大惊,急忙给张卫添兵,务必要守住阳平关隘口。一边抚慰丁得孙,加给人马,叫他往阳平关协防。
再说马超败于刘备,急急回奔。先头庞德来到葭萌关下,开口叫门。城门上原有丁得孙部下头目,于是吩咐打开。庞德毫不怀疑,率先进城。方进去数百人,猛听梆子乱敲,城上放下千斤栅,把庞德并几百个兵士关在城关之中。庞德大惊,叫道:“杨监军出来答话!”便看关上杀下一队人马,为首史进笑道:“庞令明,你今天已中俺埋伏,何不归降刘皇叔,共图大业?”庞德怒目圆睁,并不答话,飞马便冲杀上来。杨春上前交锋,战无五合,大败而退。史进一惊,亲自上前交战,庞德咬牙怒骂,势如疯虎,左一刀又一刀乱砍,史进与他战了十数回合,不敢硬拼,抽身便退。庞德待要追杀,城楼上陈达急急叫放箭,于是三面乱箭齐下,庞德尽力挥刀格挡,却并不屈服,胯下马已倒毙,人犹直立。片刻之间,身中数十箭,气绝而亡,尸身靠于马尸之上,并不倒下。部下军卒纷纷投降。史进见他英雄,吩咐厚葬。一面开关,将城外庞德的败兵一阵杀退,然后紧闭关门,只待马超。
马超等人正赶往葭萌关,忽见自家败兵潮水般溃退回来,又闻说葭萌关丢失,切齿大怒:“吾誓不与刘备干休!”马岱劝道:“哥哥,眼下势头不好,且先回汉中,再作打算。”施恩道:“只是今日折了这许多人马,又丢了葭萌关,回去恐人暗中捣鬼。”马超道:“也无他法。且回去吧。”便远远绕开葭萌关,从小道往汉中而去。史进看他一些败兵翻山而过,也不安排人马截杀。
一日之后,关下旌旗招展,刘备大军到来,史进等慌忙迎接。刘备盛赞史进夺关的功劳,一面叫大摆酒宴,全军庆功。席间,庞统道:“马超此次兵败,必不见容于张鲁。我等可以书信招揽其至麾下,则声势更添。”刘备深以为然。法正道:“皇叔,今番破了马超,可乘胜挥兵西进,夺取成都也。”刘备道:“不可。我军方才战罢,兵力疲惫,且未结民心。不如现在此地修养数月,再发兵不晚。”
马超这边,率残败人马万余,往东川赶进。行到阳平关,张卫引军拒住,在城关上大骂马超逆贼,不放入关。马超进退惟谷,甚是尴尬。正好刘备遣法正前来劝降,马超无奈,遂归刘备。从此刘备便在葭萌关休养士力,一边恩结百姓,渐渐有了起色。
※ ※ ※ ※ ※
再说东吴孙权,闻说刘备入川去抵御张鲁,召集文武商量。其时鲁肃在鄱阳治军,不在南徐。吕蒙道:“刘备名为助刘璋抵抗张鲁,其实便是要乘机取得西川。以末将之见,不如乘他在益州,我等突发精兵,占住江口,夺了他的荆州。”孙权道:“奈何我妹子尚在荆州,一旦交兵,怕是玉石俱焚,娘亲必不肯恕我。”吕范道:“某有一计,可假称国太病重,召回小姐,顺带把刘备公子阿斗带回。如能得手,则荆州不战可得也。”孙权大喜,便叫心腹小将周善、贾华两个,带领五百兵马,大船十只,扮作客商模样,逆水上去往荆州迎接小姐回来。又遣吕蒙引五千水军,战船二百,沿江布阵,准备接应。
周善、贾华两个逆水而上,不几日到公安,停靠岸边,乔装进府邸见了孙小姐。孙小姐本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听说母亲病重,心下焦急,便叫随身婢女收拾行装,带了刘备独子阿斗,上周善之船,一声令下,拔锚而起,顺流往东吴去。
且说公安内务,原是赵云主管。那天因有事,往城北去巡查,回来闻报夫人带着公子去了。赵云大惊:“此必东吴诡计也!”急急上马,往江边驰来。远远看见大船顺水而下,快若箭驰。赵云心下大急,策马沿江追赶,虽然赶上,却上不得船,只是口里高叫:“夫人且慢行走,赵云前来送行!”周善、贾华望见,各引军士,沿船摆开。赵云追了一截,忽听江上有人叫:“子龙将军哪里去?”回头看时,乃是水军都尉阮小五带了五六条小船,十多个水军,羽毛一般飘荡而来。赵云道:“小五哥,快与我赶上去,东吴劫持了夫人、公子要跑!”阮小五答应声,叫赵云上船,将桨绰开,小船箭一般赶上。周善、贾华吩咐乱箭齐发,皆被赵云用长枪格开。两船相距还有一丈距离,赵云将枪一撑,飞身跃上大船。这一用力,却把小船倒推得翻了过去。阮小五从水里冒个脑袋出来叫道:“好个子龙,我来帮你,你反推我。”朝水里一钻,沿大船边沿出溜一下,也翻了上去。
赵云上得大船,吴兵欲挡,皆被喝退。就闯入舱中,见孙夫人抱阿斗端坐。赵云责道:“皇叔在川,夫人为何不告而别,又带走小主?”孙夫人在荆州因见赵云正值威严,原本惧他两分,当下答道:“母亲病重,所以回归探望。阿斗是我子,自要随身照看。”赵云道:“夫人此言差矣。主公半生只有这点血脉,岂能被夫人带走?”伸手拉过阿斗。那阿斗虽已四岁,哪懂得这许多,开口便啼。赵云心一狠,将阿斗抱起便走。夫人大怒,叫侍婢来拉,赵云回头怒视,无人敢动。到船头,忽见阮小五提一颗血淋淋人头,惊道:“这是何人?”小五笑道:“是那为首的吴将,这厮指挥军卒欲要为难将军,被我杀了,免得麻烦。”这时一船吴军,皆不敢动。那边船上贾华见杀死了周善,指挥九只船包围上来,却不敢接战。赵云道:“小五将军,你去后舱扳舵,把船靠岸。”阮小五道:“旁边两条船上乱箭过来,我不敢靠近。不如跳水逃走。”赵云怒道:“混话!你水性自好,小主却如何吃得这般苦头?”
正说之间,前头港湾里一溜出来十余只战船,赵云大惊:“东吴伏兵到矣!”却看船头站立一人,乃是张飞。赵云这才放心。张飞将船靠住,先登上来,吴兵战栗,不敢用强。孙夫人独道:“益德将军欺负我妇道人家,好生威武!”张飞一愣,与赵云商量片刻,便道:“嫂嫂,俺哥哥是大汉皇叔,对你也无不是,今后想着俺哥哥的好处,早些回来。”行了礼,与赵云、阮小五同阿斗回自家船上,放孙夫人船队过去了。原来张飞引军巡江,闻得这边动静,慌忙赶来,却解了赵云尴尬。
驶不出数里,江面上鼓点大作,数百战船整队而来。当头大纛上书“东吴吕蒙”。三将面面相觑。张飞道:“既已至此,只好决一死战!”赵云道:“小主在此,不可硬拼。三将军可乘小船带公子先走,我与小五将军在此抵住吴兵。”张飞道:“俺是荆州总巡江,安能退缩?子龙可带阿斗先走。”两个正争执间,西边江上又是一派鼓声,数百只战船齐齐开到,阮小五一眼望见头一只大船上却是宋江,心下大喜:“是了是了,公明哥哥救兵到了!”这时只见宋江在中,左有阮小二,右有阮小七,率战船突进而来。对阵东吴兵船也是相迎而上,两军在江面上交锋,樯桅交错,桨橹纵横,不时有人中箭着刀,落水而死。惨呼之声,两岸可闻,死尸浮江皆是。
战了半个时辰,吕蒙望见敌军中队不堪恶战,吩咐左右道:“集中全力,打他中路大船,切他作两半!”自引艨艟战船,勇猛突进。那宋江在前面,丝毫不懂水战,全凭几个头目献策指挥。现在见吴军冲击而来,心中大恐,慌忙叫后退。这一退,牵动全局,船队阵型大乱,被吴军截作四五处,各自为战。阮小七、阮小二虽然善战,却也相救不急。
危险关头,上游又是锣鼓齐鸣,诸葛亮亲引大队战船赶来接应。吕蒙望见荆州军势大,不敢恋战,传令掉头顺流而下,会合了贾华和孙夫人船队,一道归于南徐。诸葛亮听说阿斗得回,也不死追,各自收兵。
吕蒙、贾华回到南徐复命,孙权闻赵云截江,杀死周善之事,怒道:“正好!我妹子已归,恩义已绝,今番便调集八十一州人马,夺取荆州!”正说之间,人报曹操起大军二十万,南下欲攻打江东。孙权大惊,遂罢了取荆州之议,商量迎敌。正是:孙吴空怀开疆计,曹魏早兴复仇兵。不知这一战吉凶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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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取涪城刘备欺弟,战雒县张任逞威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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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建安十六年二月,长史董昭上书,群臣推戴,汉献帝封曹操为魏公,赐予九锡,从此权势更盛。主薄司马懿奏说当乘刘备在西川之时,兴兵讨伐东吴,曹操听其言,遂调集马步军一十四万,诈称二十万,于建安十六年夏七月,直下江南。孙权与韩当、周泰、吕蒙等众将顷起南徐之兵前往相迎,两军战于濡须口,一连多日,不分胜败。其时天降大雨,江水暴涨,曹操进退不得,颇有回军之意。又得孙权下书,加以说辞,曹操看后感叹不已,于是收兵回许都。
曹军既退,孙权复与众人商量攻取荆州之事。张昭道:“不可妄动兵,我若一动,曹操必然再兴兵前来,总是不得力的。且现在荆州尚有关云长、张飞、诸葛孔明和梁山宋江军,势力非常,我却是方经大战,兵力疲惫。不如修书一封与刘璋,告密说刘备连接东吴,欲取西川。刘璋闻言必怒。待他两军在益州内开战,刘备无暇东顾,我再取荆州,可万无一失也。”孙权大喜,便派遣吕范为使者,悄悄往西川来。
再说刘备在葭萌关驻扎半年有余,多多结交百姓,民心渐渐欣然。闻得曹操兴兵去攻打东吴,便与庞统商量。庞统道:“曹操与东吴交战,两相疲惫,我等正好起事。此时民心已然顺我,军马也养息够了,主公勿要迟疑。”刘备道:“只是如何起兵?”庞统道:“先只说要讨伐汉中张鲁,向刘璋借二万兵马,十万斛粮食,他若肯借,则再打算。”刘备然之,于是修书到成都,向刘璋求借兵马、粮草。
再说刘璋在成都,收到孙权密信,大惊,召集部下商议。许靖道:“此显见得是孙权阴谋挑拨,欲败坏主公与刘玄德关系,他好从中渔利。”黄权道:“虽然是挑拨,说得倒也不无道理,主公宜多加提防。”刘璋怒道:“黄公衡,汝于我兄弟之间,究竟有何成见?毋再多言!”黄权长叹一声,步出门去。刘璋与其余文武正在商议,又报有葭萌关刘备书信送到。刘璋拆开看时,求兵二万,粮十万斛,以讨伐张鲁。群臣看了,皆道不可。张任愤然道:“主公若给刘备粮草兵马,是干戈倒持,助虎伤人也!”刘璋道:“玄德我兄,年初才杀退了张鲁,于我益州有大恩。”刘璝道:“主公,那刘备在葭萌关,兼领马超兵马,已有五六万大军,其势甚险。今又要主公再拨兵马,必有异图!”刘璋尽力想了一想,道:“公等先退,容某再思索。”于是众人皆退。刘璋自个想了半夜,教发老弱兵丁四千,粮米二万斛去与刘备。
次日,黄权求见道:“主公,闻说刘备来书求借兵马粮草,万不可与之。”刘璋笑道:“我自晓得,已分拨了四千弱兵,二万粮米去也。”黄权闻言大惊道:“主公!刘备要求,本是无理,主公正言拒绝,有何不可?今与他二成,是反授人以柄也!”刘璋道:“然如之奈何?”黄权道:“事到如今,赶快调集兵马,往涪城加紧守备,莫叫他进了川中大道,威胁成都也。”刘璋犹豫道:“玄德是我兄,当不致如此绝情也。”黄权气得捶胸顿足,摇头而出。
刘备再葭萌关,一面整顿军马,一面只待成都消息。忽报兵、粮送到,刘备看单据上说是四千兵马,二万斛米,大怒,扯碎单子道:“吾为汝御敌,费力劳心。汝今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卒效命乎?”使者惶惶而退。刘备余怒未消,便把此事通告全军,叫整顿人马,预备西进成都。
又说那涪城白水军都督杨怀、高沛,接到张任书信,叫小心提防刘备,于是不敢放松。这边刘备发怒,使者先走,途经涪城,告知杨怀、高沛。二人闻言,更加警惕。次日早上,忽听城下嘈杂。登城看时,数千步卒衣甲不全,奔逃到城下,大叫开门。杨怀问道:“你等是何处士卒?来此作甚?”为首的道:“我等皆是成都人马,刘大人叫来葭萌关相助刘备,不料刘备嫌兵少,要把我等尽数坑杀。消息走漏,因此众人逃奔到此,乞求都督接纳,救我等一命!”说完,城下数千人皆跪地哀哭。杨怀听了正没主意,山坡背后杀声大作,数路人马冲杀过来,为首大将正是魏延。那城下数千逃卒,个个恐慌,近的纷纷以头撞墙撞门,兼有号哭如疯癫者。杨怀看得不忍,慌忙叫开城门放入。于是数千败卒一拥而入,方才进去,魏延已杀到城下,大骂道:“杨怀,我等追捕军中逃卒,你为何包庇隐匿?快快交出来,不然踏平涪城,叫你骨肉如泥!”杨怀反骂道:“汝等心怀叵测,欲要占我西川河山,先屠杀我川中子弟,岂能叫你得逞!”魏延大怒,便叫攻城,城上乱箭射下,刘备军不能得手,只好退去。杨怀、高沛哈哈大笑。
中午,刘备大军亦到,将涪城团团围住,只不进攻。杨怀、高沛不敢轻视,只在城山严守。那逃进城的数千散卒,一个个饥疲交顿,都叫煮了米粥,敖了肉汁,饱吃一顿,然后发给兵器衣甲,编队协防。
到未时,不见动静。高沛、杨怀在城头小寐,忽听城下嘈杂声大起。急急看时,只见一帮今早进来的士卒,正在城门口奋力厮杀。为头一个大汉,披头散发,手持双刀,所到处血光四溅,人尸倒地。片刻之间,杀到门口,砍断门栓。外面刘备军一拥而入,于是城上城下,殊死厮杀。杨怀正在城楼阶梯处指挥,城下射上一支羽箭,正中咽喉,当即倒栽下城,被乱军砍作肉泥。高沛见势头不好,欲乘乱突围,被方才混进城那大汉截住厮杀。战不到数合,高沛心里是虚的,手一慢,早被砍成两段。于是城内川兵,纷纷投降。
原来这是庞统用计,先故意透出消息,说要杀金刘璋派来之兵,纵他逃走。却安排武松及百余精兵混杂其间,里应外合夺了涪城。当下杨、高毙命,收到涪城降兵八千余人,刘备召集川兵,说凡是欲归家者,发给路费令其自去;愿留者编在军中。汰弱留强,得兵六千余人。于是刘备以新提拔都尉霍峻守葭萌关,刘封、孟达守涪城,自引大军五万余人,黄忠、魏延为先锋,士徽、张南为后合,取大路杀奔成都来。时建安十六年十一月末也。
消息传到成都,刘璋大惊失色。黄权道:“事已至此,可急发兵马前去迎敌。”刘璋便召众将商议。张任道:“此去涪城数百里,有雒县为其中咽喉。可急发兵往把守。涪城之西绵竹,亦是要地,可分兵占据,威胁刘备之后。”刘璋然之,便令张任为大都督,刘璝为副都督,统大将泠苞、邓贤、雷铜、吴兰等,引军三万,前往雒县把守。又遣大将李严、女婿费观引兵一万五千,前往绵竹把守。两路军马克日出发,刘璋自在成都征发军卒粮草为后应。
张任等催动三军,昼夜兼程,赶到雒县。探马来报,言刘备大军尚出涪城不远,前锋魏延、黄忠军马离雒县四十里。张任道:“刘备军马众多,一应军械辎重,行进困难,故而先把精兵为前部到这边。我便就此打他个厉害!”众将皆道:“愿从都督安排!”张任便留刘璝守城,其余众将,分头引兵出城,预备厮杀:“且先在城外与他交战,然后看情形而动。”
魏延、黄忠二人引众风尘急进,人报前面离开雒城四十里,前头有两条路。唤向导官询问,原来左边大路,到雒城东门,右边小路,到雒城西门。魏延道:“走大路为好。我二人各分一半人马,某在前,老将军在后,万一有变,也好接应。”黄忠道:“为何文长在前?某家在前,文长在后接应。”魏延道:“老者不当以筋骨为能,老将军何必与我争执。”黄忠怒道:“汝敢言我老,莫不是要与我比划百十回合?”魏延拗不过,只得让黄忠分了一半人马,往左边大路而来。魏延紧随其后而进。
行不上数里,前头杀出一队人马,为首大将高呼:“刘备无义之徒,口称兄弟,却窥测我家地盘,大将军泠苞在此,快快前来领死!”黄忠大怒,拍马上前,泠苞挺枪便刺。两个交马十数回合,黄忠虽老,臂膀有数百斤力气,刀法沉猛,泠苞取胜不得,回马便走。黄忠大喜,挥军追杀。追出数里,忽然两边杀声大作,左边张任引军杀出,右边雷铜、吴兰引军杀出。黄忠大惊,待要回转,后路已被切断,前面泠苞引军反杀回来。黄忠虽然英勇,被川军四面围攻,部下士众大乱。左冲右突,不得丝毫空隙。战了一刻,眼见四面川军越聚越多,黄忠望天哀叹道:“吾不服老,今死于此地矣。”忽然后面杀声暴起,川军纷纷散开,魏延引军杀进重围。黄忠大喜,急忙整顿本部人马,与魏延一道突围。川将吴兰跃马而来,魏延上前交战,二十余合,吴兰招架不住,闪到一边。魏延与黄忠一道,两匹马,两口刀,一气穿出。川兵忌惮他二人勇猛,不敢硬当,张任在后面看见,教调数百弓箭手上前,乱箭齐发。刘备士卒,倒毙一片,路途上哀声不绝。其时天色渐暗,魏延、黄忠见不是头,拚力挡开阵脚,往来路奔逃。却把尾巴上军卒,被川兵截下一条,大加屠戮。二将一气奔出十数里,在路边勉强扎下营寨,不敢怠慢,连夜把守。
次日起来,见三面川军云集,阵型俨然。二人面面相觑。黄忠道:“似此不可贸然出战。”魏延道:“正是,可坚守营寨,待主公大军前来。”
到中午时分,远远见旗枪露出,无数军马赶到。正是刘备大军。张任见敌军大至,也不敢托大,于是收兵自回营地。刘备接着黄忠、魏延,清点前军人马:军卒死伤一千八百余人,十员副将,阵上亡了三员。正说间,张任遣人来下战术,约明日正午交战。刘备大怒:“竖子安敢如此欺我!”回批应战。
次日上午,刘备整顿军马,预备出战。庞统道:“我军远道而来,彼占地利,不可轻动。皇叔必要出战,当安排人马接应,以备万一。”刘备道:“此事凭军师安排。”庞统便分拨弓箭手一千人,马弓手一百人,教法正领了:“在我军阵后,分两列布置。若是我军不利,放过了自家人马,务须截住敌人。”法正道:“军师安排是也。”庞统又换过新提拔都尉卓膺:“汝引牌刀兵一千,也在阵后列队,不可妄动。”卓膺领命。
再说张任与众将商议道:“刘备人马众多,又兼方才取了涪城,士气正盛,若是与他硬拼颇不上算。我有一策,可以在阵前败他。”泠苞道:“请将军明讲。”张任道:“如今我与他列阵交战,却把中间人马分作前后两层。后层分列方队,各准备牌刀弓箭,死死把守。两军交战,先叫前军把他引到我阵前,且退到后军层隙之间,却用后军与他对抗。待他士力衰竭了,前军再分路杀出,可以大胜也。”众将大喜道:“都督高计!”于是张任令邓贤领兵五千,分作十个方阵,相隔数十步,一字儿摆开,却微微向后凹成个月牙状。然后令雷铜统带左翼人马,吴兰统带右翼人马,自己与泠苞率领第一线军马。约好:擂一遍鼓,第一线军进击,擂二遍鼓,第一线军后退,二线前进。擂三遍鼓,全线突进。鸣金则以精兵断后而撤。安排已定。
午时三刻,两军相会,各把阵型列开。刘备出马道:“张伯放,你是蜀中名将,当知事理。今日我统大军十万,来取成都,安世济民,汝何不倒戈相迎,与我共安西川?”张任瞠目怒骂道:“呸!刘备汝这背信弃义之徒,满口仁义,却尽作奸邪之事。欲要取我西川土地,先过张某的铁枪!”刘备大怒,回看阵中:“何人把他拿下!”陈到答应一声,拍马舞刀杀出。张任上前敌住,两个交马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刘备令叫擂鼓,全军突进。于是当当当鼓点大作,刘备军如波翻浪滚,汹涌而来。张任见势,弃了陈到,回到本队,也教擂鼓。于是两军呐喊鼓噪,杀在一起,只听得兵刃碰击,声动四野。战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张任教擂鼓二遍,川军闻声,且战且走,缓缓后退。刘备众将以为得计,全力奋进。这当儿川军第一线分作十路,慢慢退入邓贤所部第二线的方阵之间,刘备军未曾看出,自管一阵猛攻。那川军的二线方阵早是准备齐全,坚盾利箭,守得严严实实,任你如何冲击,只是不动。刘备军马攻了一阵,士气渐渐泄了,更兼邓贤布下的十个方阵各有凹凸,慢慢扯得他队形歪斜扭曲。
庞统在后阵看两军厮杀,心里总觉不妙,猛然见到两军队形,叫道:“不好!”急急传令:“快快鸣金,撤回本阵!”话音未落,蜀军阵中,咚咚咚三通鼓鸣,登时全军雷也般呐喊轰动,左右雷铜、吴兰两军杀出,向中间裹来。刘备军两翼被夹,一时大乱,未及整顿,正面张任、泠苞督率第一线军马又从方阵中间分十余路杀将出来,备军攻打良久,队形早无,被这一阵冲,纷纷溃散,霎时军阵扯作六七段,彼此不能接应,只是各自后退。两边吴兰雷铜铁骑当先,大刀长矛砍杀而来,中间张任泠苞挥军急进,马不停蹄,片刻之间,备军如山崩般倾倒阵型,黄忠、魏延一班武将尚在断后死战,普通兵卒早是自顾逃命。张任、雷铜、吴兰三路并进在前面追杀,后面邓贤把十个方阵拉开大步挺进,慢慢围剿那些残兵散卒。
刘备见本军大势已去,只得混在败军之中后撤,好得陈到一匹马一口刀拼死保护,不曾伤得分毫。退了一截,来到自己营寨之前,勉强扎住阵脚。便看三路川军势不可挡,追杀过来。方转过土丘,边上号鼓连连,一队弓箭手旗号亮出,乱箭纷纷,川军前队倒下一片。接着又杀出一队牌刀手,截断当中大路,掩护得自家人马退进大营。张任看刘备虽败,有精锐人马接应,也不想行险,于是搜刮了战场遗落军械旗帜,也自回营。这一战,刘军又损折了四千余兵马,旗帜、辎重丢弃毁损无数。
刘备收兵回营,十分郁闷道:“某征战三十年,不想今朝如此狼狈。”庞统道:“皇叔休要气馁。那张任乃蜀中名将,精于用兵,他又占地利,以逸待劳。我军偶然输了一阵,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整顿军马,再去交战便是。”刘备道:“我所虑者,小小雒县,竟然不得到其城下。若是旷日持久,我军后援匮乏,更是危险。”法正道:“以我之见,莫若调荆州军马前来增援,沿江而上,两路夹攻,益州可破也。”庞统道:“差矣。荆州东有孙权,北当曹操,岂可轻易动兵。以我此处,必能得胜。”刘备问道:“敢问军师有何计策?”庞统看看法正所画地理图,道:“此去雒城,有两条路。左边小路通到雒城西门。明日我等以大军在正面邀川军厮杀,却分精兵从小路抄袭雒城,截断他的归路,张任可擒也!”刘备道:“只恐小路崎岖,万一埋伏,岂能免矣?”庞统笑道:“料这小小雒城,能有多少兵马,我只要动静小些,他岂能得知也?”刘备道:“既如此,遣那位将军去夺?”庞统道:“此去事关重大,某亲自前往。皇叔可引大军同张任厮杀。”刘备道:“军师岂能涉险?”庞统道:“为将者岂有不涉险也?”刘备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军师了。”庞统道:“明日去抄小路,宜分兵三队,一队打头,一队居中策应,一队在后押尾。便请魏延、索超、冯习三位将军随我前去。”当下安排已定,只待明日一边厮杀,一边便去从小路抄袭雒县。正是:折旗无碍兵家事,卷土方看大将功!毕竟庞统此去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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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落凤坡刘备折将,荆州城宋江出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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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庞统与刘备定计,欲从小道抄袭蜀军之后。于是点备了七千精兵,皆轻装麻鞋,预备随行。当夜,史进到庞统帐中,道:“军师,日前出师荆州之时,城头旗杆折断,我家公孙胜先生说是不祥兆头。先生此去甚是凶险,千万当心。”庞统笑道:“事在人为,旗杆折断不过是江风偶过,为将者岂能受惑?”史进道:“谨慎无妨。”庞统点头:“谢将军关心。”史进出帐,却往索超处去,道:“索超哥哥,明日出战,小心护得凤雏先生。他是公明哥哥好容易结交的,于我大业有助。”索超道:“这个当然,尽放我身上。”
于是庞统等蜀军五更起身,分前中后三路,魏延在前,冯习断后,悄悄沿小道而来。刘备自于天明时分,整顿各路军马,再来挑战。却不料张任在小路上安排了哨探,见有军马进入,赶紧蚂蚁传书,飞报大营张任。
张任大早醒来,忽报刘备大举进犯。张任怪道:“这厮昨日输了一阵,今番如何就敢来?”忽然小路伏路军人前来禀报,张任大笑:“原来如此。刘备欲要袭我后路,今日便叫他尝个厉害!”当即召唤众将,先令泠苞引精兵一千,弓箭手五百,往西边小路离雒县五里处一个拐谷,叫做“落凤坡”的地方埋伏:“且放过他前队人马,专打中军。”教雷铜引兵三千,去雒县西门埋伏,待荆州军前队转过,便杀出截断路口。安排邓贤、吴兰引一万兵马,退到大路口当住刘备:“勿与他死战,只等我这边消息。”自率军马,却去雒城东门埋伏。一边教刘璝安心守城。
只说魏延统率前队,急急赶过,泠苞在落凤坡看见,只不理睬。魏延出了谷口,远远望见雒城下百十个散兵,见了大队,奔逃进城,紧闭城门,异常慌乱。魏延笑道:“这厮们死守城池,我等自去抄袭他张任的后路。”副将道:“何不在此稍稍等待军师的后队人马,一起行动?”魏延道:“若是等到军师后队,岂不贻误了战机!”传令军士齐声呐喊,却往大路口杀去。
张任在东门看见,心想:“魏延乃勇将也。若让他杀过大路,两路夹击,只怕邓贤、吴兰难以抵挡。”于是传令擂鼓,东门外蜀军杀出。魏延见势道:“好贼子,却有埋伏!”也不惧怕,当下与众军奋力厮杀。雷铜闻得两军杀起,也引兵从西门冲出,两面夹击。魏延军人少,顿时不敌。副将道:“将军,此地不可恋战,速速往来路杀回!”魏延道:“说得是!”转过马头,又复向小路口杀去。雷铜上前抵挡,魏延大呼挥刀,势如猛虎,挡路的川兵川将皆被砍死。雷铜不敢硬拼,让过条道路,却把魏延后队人马截下一半来。张任督率大队随后赶上,与雷铜会师一路,紧紧追来。
再说此时,庞统中队刚到落凤坡,忽听雒城战鼓大作,都不禁一惊。泠苞原本想等他中队走过一半,然后杀出截断,此时却早了半分,庞统头队刚到口子。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叫发号进攻。顿时山谷里梆子乱敲,乱箭飞蝗一般漫天扑来,谷中军士立刻死伤无数。庞统面颊中了一箭,往后便倒,幸得卫士扶起,却是鲜血直流。索超左肩也中了一箭,入肉甚深。惨叫声中,索超急道:“军师快快后退!”话音未落,谷底杀声大起,泠苞引军冲出:“汝等中了我张都督妙计,还不下马就擒!”索超咬牙道:“军师快走,末将抵挡这边!”单手提了斧头,直取泠苞。泠苞看他带伤,冷笑一声,挺枪上前。蜀军乘机护得庞统后退。泠苞心中只要拿庞统的,铁枪闪烁,一枪狠过一枪。索超武艺原本不在泠苞之下,只因一臂受伤,虽然奋力死战,终是乏力,数合过后,捉襟见肘,只是大呼不退。泠苞恶气上来,劈面狠狠一枪,索超用斧头招架,气力不支,被他一枪捅穿腹部。泠苞欣喜,待要抽出枪头,却见索超大叫一声,丢了斧头,右手紧紧抓住枪杆,狠命往自己一拖。泠苞大惊之下,哪里抽得出来,便看索超面色严峻,只把手紧紧拖住枪杆,腹部鲜血泉涌而出,战袍浸透,一注一注只往地上滴答,他却似浑然不觉疼痛。泠苞看索超如此英勇,本事吓去了一半。正在惶恐,背后一声怒吼:“魏延在此!”泠苞回头看,待要迎战,枪却被索超拉住,欲放马逃跑,一时慌了手脚,早被魏延飞马赶到,手起刀落,喀嚓一声,身首分家。那泠苞部下蜀兵,虽然占了地势,也都被索超震住。魏延杀到,顿时纷纷溃散。魏延急叫手下给索超裹伤。那索超腹部中枪,已是肠翻肚烂,气息奄奄;挣扎着到庞统面前,附耳道:“军……军师,烦转告宋公明哥哥,俺索超遵从安排,保护庞士元哥哥,未……未曾有失。”言讫,气绝身亡。庞统感其忠勇,望天大哭。其时天色原本开朗,竟然有一阵阴风旋过,山谷顶上密云盘布,须臾方散。后人有诗赞索超曰:
军从大名号虎将,义聚水泊急先锋。莽撞本是豪杰性,奇谋不改壮士忠。宋汉两朝无常势,浩气千秋敢称雄。瓦罐终归井上破,苍天为祭送秋风。
正当这时,小路那头杀声大起,张任、雷铜引兵冲来。这边魏延部下军卒,原在路口便给截去不少;庞统中军士卒又被泠苞军士杀伤甚多。加之庞统受伤,索超丧命,都是一片慌乱。魏延匹马仗刀,引一队精悍士卒断后死战,却也被逼得节节败退。张任见埋伏虽然奏效,未能拿到大将,反折了泠苞,心中大怒,催动人马攻打,又因魏延勇猛,道路狭窄,一时急进不得。又过片刻,后队冯习领兵赶到,魏延大喜:“冯将军快来助我!”冯习带生力军马赶到,接应魏延,步步后退。
张任见荆州军虽中埋伏,煞是强悍,不敢小看。忽有人自邓贤、吴兰处来报,说刘备大军攻势凶猛,难以招架。张任笑道:“这原是的。”思索片刻,叫雷铜道:“你引本部人马,沿小路追杀出去。不用进逼魏延,只等出了路口,直接攻打刘备大军右翼!”雷铜领命去了。张任教方才那小校:“回报邓贤、吴兰将军,且战且走,赶到雒县东门会齐!”一面叫人传令刘璝,在雒城上点起火烟来。
这边小道上的战事,刘备暂时还不知,只是挥军猛攻。忽见雒城方向黑烟冲天,接着蜀军纷纷后退。刘备大喜:“此必军师得手矣!”便催动三军,大举进发。法正道:“分兵而战,两边情形都不知的,皇叔不可莽撞。”刘备道:“军师善用兵也,既然得手,何必畏缩?”法正道:“无论如何,可令别将在前,皇叔在后。”刘备勉强答应,便叫黄忠、傅彤为前队,自引后队,留法正守卫寨子,沿大路追杀而来。邓贤、吴兰且战且走,尽弃了前日的寨子,刘备与众将心中大喜,只是一路,直趋雒城之下。
猛可的城头上鼓号连连,左边张任引军杀出,右边刘璝引军杀出,前面邓贤、吴兰反杀回来,把刘备围在核心。前面黄忠、傅彤死战不得取胜,都往刘备后队靠上。刘备依仗兵马众多,一时还不慌,指挥部下抵挡,只待庞统那边接应。战了一顿饭功夫,川军士气越加旺盛,却不见援军杀出;那荆州军从大路沿途交战而来,本来疲惫,刘备心中渐渐慌了。忽然后面一骑飞也似的来报:“军师在小路中了埋伏,索超将军阵亡,目前已退回本军营中,请皇叔快回!”刘备大惊,忙叫黄忠断后,大军次第回撤。张任正杀得上头,哪里肯舍,与刘璝、邓贤、吴兰等催兵大举掩杀过来。刘备军马一路后撤,乱军中伤亡了无数。待赶到三岔路口,右侧杀声动地,雷铜引军冲出,张任等继续追上,两面夹击,刘备军更加混乱,将士失散。史进寻到刘备,高叫:“皇叔请先走,容某断后死战!”刘备道:“某安能丢下将士!”史进道:“事情急矣,皇叔可与前军先退!”一面与杨春、陈达引梁山军马,拼死血战断后。那川兵气势颇盛,两路扑上,如惊涛拍岸,梁山军各结阵型,抵死不散。刘备方得整顿大队,慢慢撤到自家营寨,法正在那边看见,急将营中所余生力人马调出,教魏延领了杀出来接应。魏延军到,击退雷铜锋头。正自纠缠间,西面旌旗摇曳,大军卷地而来,却是李严、费观引军从绵竹杀来。几面夹击,刘备军马阵型崩溃,又把自家营寨冲得栅墙倾倒。法正眼看营寨也守不住,急教众将各自整顿人马,往涪城撤退。
刘备杂在乱军中奔逃,忽听一声:“刘玄德哪里去?”抬头看时,却是川将李严挺枪杀到。刘备大惊,身边小将刘蹈高呼:“不得无礼!”舞戟上前截住,战无六七合,被严一枪刺于马下。傅彤舞刀上前,战约二十合,招架不住,李严只放马往刘备紧紧赶来,刘备不敢交战,伏鞍而逃。此时乱军之中,各自错杂。眼看李严渐渐追上,忽然斜刺里杀出一将喝道:“贼将休得欺人太甚,没羽箭张清在此!”李严冷笑连连,挺枪上前。张清截住厮杀,战不到三合,回马便走。李严恼他多事,紧紧追来,不防张清回身一石子打过,李严急低头时,正打头盔上,当啷一声。未及反应,张清又是一石子,却打在马项上,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险些把李严颠下。这么会功夫,刘备已自去了,李严见张清石子厉害,不敢穷追。
刘备正走之间,北面烟尘大作,刘备惊得股栗欲堕:“若是敌人,我命休矣!”再看望见自家旗号,方才放心。原来是后军士徽、张南,本在十五里外扎营,闻得前面厮杀,前来接应。刘备得着这支生力军,心下稍安。须臾之间,又是人声大作,却原来马超、关平引军一支,从涪城方向赶来接应。张任此时已经战了大半日,又见刘备有援军,便也不穷追,与李严各自收兵回城池。士徽、张南接应刘备,一路退回涪城。这战刘备军死伤极多,丢弃盔甲、军械、战马、粮草不计其数。
退回到涪城,刘备教各自整顿。庞统面颊中箭,伤势甚是沉重,当夜高烧不退,神情迷糊。刘备亲往探视。史进在后面抵挡张任,身中两箭,被刀伤枪创三处,刘备教他解下衣衫,身上创痕血癍,与刺绣九龙相混。刘备亲手擦拭其伤口,泪流如泉涌,道:“史君,你为我受此重创,刘备顷毕生也难得报答也!”又在涪城设祭坛,祭奠急先锋索超及战死诸将士。刘备到灵前扶柩大哭,几至昏迷,众将士无不伤感垂泪。
祭毕,叫各营且先修养,一面严守城池,防止川军来袭。法正谓刘备道:“现下庞统军师受伤,不能参谋,我军为张任所困。须得请诸葛军师自荆州赶来增援,否则难以进展。”刘备道:“只是诸葛军师若是前来,荆州防务岂不空虚?”张清道:“以我看来,可叫梁山军宋公明率本部人马进川增援,如何?”魏延道:“不妥。宋公明本是山东人,不熟悉川中地理,若是单独进川,恐为蜀军各个击破。”法正道:“皇叔,不如把这边情形告于军师,请军师自裁决。”刘备沉吟片刻,于帐内写一封书信,吩咐关平道:“汝明日动身回荆州,交与军师。”关平应允。次日刘备吩咐暂且在涪城整顿军马,只不出战。
关平带了书信,星夜赶回荆州,面见诸葛亮。诸葛亮闻之雒城兵败,大惊:“未想刘璋暗弱,川中武将却有如此战力!”急召留守荆州关羽、张飞、赵云、宋江、马良、吴用、蒋琬等前来商议。众人闻说川中战事,皆变色。诸葛亮道:“如此皇叔在涪城受困,我当亲统兵入川增援。”关羽道:“只是军师若去,此间守备如何?”诸葛亮道:“主公叫关平回来送信,分明是留云长守荆州的意思。”关羽慨然点头道:“既如此,我便担当了。”诸葛亮叫把印绶捧与关羽,关羽接了:“除非身死,誓保荆州平安。”赵云道:“军师入川,欲带多少兵马?”诸葛亮道:“入川必利在速战,若是旷日持久,恐多生变化。因此兵不可少。但此间亦是重地,防务又轻放不得。”踌躇一刻,转头看宋江:“公明,你与我一同入川如何?”宋江眼睛瞟吴用,看吴用微微点头,便道:“谨遵军师之命。”诸葛亮道:“梁山人马,尽数随我入川,另请赵子龙将军随行。”赵云抱拳尊令。诸葛亮又道:“益德请与云长将军同守荆州。”张飞道:“俺只想进川去厮杀。”诸葛亮正色道:“此间镇守荆州,北有曹操,东有孙权。益州战局未定,保有荆州则进退自如,荆州若失则前后无路。云长虽智勇双全,独力难支,益德何如此贪杀也?”张飞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是俺计较错了,军师恕罪。”诸葛亮道:“这个罢了。请问关张二位将军,若是曹操兴兵来犯,当如何?”张飞咆哮道:“出兵迎战,杀他个片甲不留!”诸葛亮微微一笑,又道:“荆州四战之地,若是曹操、东吴两路杀来,如何抵挡?”关羽道:“分兵迎战!”诸葛亮叹道:“若如此,荆州危矣。”关张面面相觑。诸葛亮道:“我送二公八个字:‘北拒曹操,东和孙权’。”关羽道:“军师良言,当铭肺腑。”
这时吴用道:“军师,我有一请。”诸葛亮道:“加亮但讲无妨。”吴用道:“我梁山军有水军阮氏三雄,此去益州实在无大用场。且有数个头领新近身体不好,不便远涉群山,故请准留下部分军马,以在此辅佐二位将军。”诸葛亮道:“这个也使得。今晚回去,烦加亮将留守兵将清单与我看看。”吴用道:“定然送来。”
于是诸葛亮留下伊籍、马良、糜竺、向朗、糜方、关平等文武将官,协助关羽张飞把守荆州。又写书信一封,遣人送往交州,请柴进整备军马,以防万一。宋江这边,梁山军留下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丑郡马宣赞、井木猂郝思文、铁扇子宋清、立地太岁阮小二、活阎罗阮小七七个头领,军马一万余人,依旧留住公安,关胜为总管。宋江自与吴用、公孙胜、戴宗、林冲、秦明、花荣、杨志、鲁智深、李逵、李衮、项充、时迁、吕方、郭盛、孔明、孔亮、斐宣、蒋敬、金大坚、安道全、郁保四合计二十二个头领,并有新近招收偏陴副将近百员,兵马三万余人,整备齐全,随诸葛亮西进入川。阮小五引一支随军,沿江逆流而上护送。诸葛亮自以赵云为先锋,亦带战将数十员,兵卒二万,建安十七年元月初二,在荆州祭旗出师。大军旌旗逶迤,阵势俨然,前后队列数十里,沿江百姓皆惊叹。
方行一日,后面一骑飞马赶上:“宋将军书信!”宋江接过一看,却是史进写来,拆开看时,说是急先锋索超为护卫庞统,在落凤坡战死。宋江看罢,眼睛一黑,倒栽下马。孔明、孔亮在一边见了大惊,慌忙护卫,抬到旁边草舍之中,捶胸灌水。宋江半晌方悠悠醒来,哭道:“索超兄弟,你我虽情同手足,此时寄人篱下,日常不敢深会。不想大功未成,俺这一百单八人先折了一员!”言罢又哭,几欲气绝。孔明、孔亮急急救护,宋江转醒,切齿道:“叵耐川中这帮王八蛋,伤我兄弟,吾誓要杀得全川鸡犬不留,方泄了心头之恨!”急挣扎起,便要去整顿军马,大举杀进益州。正是:才离尴尬拘束地,又闻手足折裂音。毕竟宋江发怒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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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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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梁山寇奋勇战白帝,鲁智深踏夜取巴西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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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宋江起梁山大军随诸葛亮西征入蜀,方才出发,忽然接到史进书信,说索超在落凤坡战死,悲痛欲绝,晕倒在地。醒来之后切齿大骂,只要杀尽川中人民。孔明、孔亮两个相劝,宋江哪里肯听。忽然门外吴用进来,对宋江道:“公明哥哥。”
宋江把信给他,一边道:“索超兄弟丧命,痛杀我也!”
吴用看了信,对宋江道:“哥哥待要怎的?”
宋江道:“我要立刻起兵西进,杀得全川鸡犬不留,为索超兄弟报仇!”
吴用点头道:“公明哥哥是为安慰索超兄弟在天之灵,对否?”
宋江道:“正是,还要我兄弟的情义。”
吴用道:“请问哥哥,索超兄弟为何而死?”
宋江道:“为保护庞统而死。”
吴用道:“他与庞统非亲非故,为何要为保护庞统而死?”
宋江一怔,吴用道:“实则索超兄弟皆因为庞统为我结交,是我强援,因此才为保护庞统而死。他非为刘备死,却是为了我梁山大业,为了哥哥夺取江山而死也。哥哥请想,若是索超兄弟知道他一死之后,引得哥哥如此发狂,竟然欲置大业于不顾,只图发泄心中怒火,他感激之余,是否亦会觉得死得不值?”
宋江低头不语。吴用又道:“告慰索超兄弟最好路径,便是完成大业,让他在天之灵,知道自己死得其所,有助大业。哥哥你说对否?”
宋江沉默片刻,喃喃道:“加亮说得有理。那我当如何?”
吴用道:“索超兄弟不是我公安梁山军部将,哥哥不可过于关心。今晚可即刻召集众将,秘密告知,教不可过于悲痛。然后继续依计行事。总而言之,索超兄弟之死,不当为此改变大计。”
宋江应允。当晚宿营,召集随军众头领齐会帐中,告知噩耗。众人闻得,无不大哭。霹雳火秦明跳将起来,嗤啦拔剑出鞘:“我即刻引五百铁骑,先行杀进川去,斩他几员川将,为索超兄弟报仇!”黑旋风李逵拍胸脯道:“俺与秦明哥哥一起去,见人就杀,却也痛快!”一时纷纷闹闹。忽听吴用道:“各位且住!”众人都安静下来,吴用道:“索超兄弟为了梁山兴宋大业而死,重如泰山。我等当承其遗志,续成事业,方不辜负他一片赤胆。现在箭在弦上,随机而动,众家头领士卒,不得感情用事,破坏大计,否则军法无情!”宋江微微点头道:“吴加亮说得是。众位兄弟,缅怀索超兄弟,只可私下,不要教人发觉,致生嫌疑。”
众人沉默片刻,鲁智深跳将出来:“甚么直娘贼的话!死了手足兄弟,连缅怀祭奠都要背地进行,莫非这天下大计,竟要谋得如此尴尬么!加亮军师,你的那甚么劳什子的借尸还魂计谋,洒家一向是不中意的。现今害索超兄弟死得不明不白,还要说这等臭话!洒家便要当众去诸葛武侯帐前哭索超兄弟去,你现下就砍了洒家这颗秃头!”话音刚落,吴用脸色大变,便听李逵拍手叫:“对对对!俺这颗黑头也跟了花和尚哥哥去!”
宋江怒喝一声:“你这黑厮,唯恐天下不乱,再敢乱开口,先剁了你右手去!”李逵一听,吓得吐舌头不语。宋江道:“众位兄弟!众位手足!索超兄弟逝世,莫非我作为大哥,心中就不悲痛?今早我闻得噩耗,哭晕了过去,不信可问孔明兄弟。”孔明插口道:“是。哥哥今早闻得,也是狂叫要杀进川中报仇。”宋江接着道:“想我一百单八人义结生死,却先去一人,何等惨痛!然而,既然已定下兴宋方略,则大计之前,生死又何足论?索超兄弟阵前丧命,不为别个,就是为了我等的事业得成。我等若是图一时痛快,坏了大事,他在天之灵又如何安生?”
众头领都面面相觑。宋江接着道:“待到有朝一日大事得成,我等兄弟或生或死,天上地下,共同看这锦绣江山,如今为我兄弟所有,何等壮阔。那时众位兄弟就算要俺宋江自尽去陪先去的朋友,俺也心满意足了。”言讫,放声大哭。众人无不流泪。当夜,众人相对饮酒垂泪,至天明方散。临别之时,吴用叮嘱道:“众位兄弟,心中有恨,只管战场上去发,千万不可滥杀百姓。都是一般的黎民苍生,也不曾害过谁,若是滥杀,不像好汉了。”
次日继续前进。行不数日,进了益州地界。挨近白帝城,人报前面刘璋大将王赞绪、潘文华引兵数千当住去路。宋江暴跳起来:“待某家去擒杀这两个贼子!”吴用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便吩咐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青面兽杨志三将引兵五千,前去挑战。两边对阵,王赞绪挺枪出马,秦明手提狼牙棒出战,两个交马十数回合,秦明一棍把王赞绪扫下马去,再一棒打得头颅粉碎。花荣看秦明得胜,叫杨志引兵一千从右翼包抄,一边督率大军,掩杀过去。潘文华正指挥军队且战且走,忽然杨志从侧翼杀来,顿时大乱,拥挤了不少人下长江之中。潘文华还在死战,旁边花荣看得仔细,张弓搭箭,倏的一声,正中太阳,潘文华倒下马来,乱军中被踩成肉泥。川军大乱,纷纷投降。一战生擒了二千余人。依秦明脾气,便要尽数屠戮。花荣拦住:“此等一般军士,都是百姓来的,不可滥杀。还是叫军师处置。”于是三人整顿军马,得胜而归。
宋江、吴用闻说大喜,飞报后军诸葛亮。一边教把俘虏军士,强悍的编入本队,弱伤的尽数放回。诸葛亮这边,令人送来美酒锦缎嘉奖。接着大军继续挺进。川中军将,菁华多在抵御涪城刘备,长江沿岸,少有防御,往往是些县镇小队人马,一触即溃。因此一路所向披靡。元月下旬,抵达江州。诸葛亮传令暂且驻扎下来,召集众将商议道:“主公在涪城,闻说刘璋又添兵助战,因此局势甚是不妙。现今我拟分兵两路,一路从此处北上,过巴西郡往涪城支援;一路继续沿江而进,攻克巴郡、江阳、健如,北上成都会师。”宋江道:“军师此计甚妙。不如我梁山军担当一路,军师领一路。”诸葛亮点头道:“我正欲自引军北上,而请宋公明西进,何如?”宋江道:“自然是遵从军师之命了。”吴用道:“军师,此去北上涪城,蜀军精锐尽在彼处,沿途崇山峻岭,艰险非常。军师虽有子龙将军勇猛,毕竟兵力不强。我梁山军沿江而进,乃是捣他空虚的行动,不如分一支军马协助军师一并北进,军师以为如何?”诸葛亮笑道:“多谢加亮好意了。”吴用便道:“我派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二位弟兄,引步兵五千,骑兵五百随军师北进。还有,闻说庞统军师在涪城重伤卧病,皇叔麾下多有伤残,我梁山兄弟安道全医术精妙,可前往救治。”诸葛亮大喜,于是依计分拨。
当天夜里,诸葛亮独请宋江前往帐中,屏退众人,道:“公明,加入皇叔麾下已有数年,心思如何?”宋江道:“皇叔仁厚,名不虚传,我等能为兴汉出力,甚感欣慰。”孔明叹道:“自从中平年间黄巾造反,天下大乱。我本意耕读南阳,只求苟全性命。刘皇叔三顾茅庐,至诚至切,请我出山,所以拼一身相报。现在大事未定,众将士心中有疑虑的也不奇怪。公明,你可有甚么需要我相助的?”宋江不知其意,诺诺道:“没有,没有。”诸葛亮道:“我也知道,你等数十位兄弟,情深意厚,誓同手足。今日既然一起到了刘皇叔的旗下,自然是不舍分开。只是战事所需,你等兄弟都是本领高强的,少不得要各自分担方面大任,离合在所难免。又或者阵前交战,有人死,有人伤,这些都是只在天意。至于我等,为人臣子,只要做到忠贞直义,能不辜负主公信任,便是无撼了。”宋江道:“军师所言甚是。”诸葛亮又道:“你最初来时,我以你本是草莽豪杰,自成一军,又兼公事繁忙。没有与你太多往来。但今日情形非常,公明你要率军深入敌境。此去蜀道艰辛,敌情不明,可谓是困难百倍。你这里却又分了精兵强将给我,自家削弱。公明,你千万要持重,保得一军平安。”宋江道:“军师之言,当铭在心。”诸葛亮不再说话,握宋江手,面色凝重。半晌,开口道:“入敌境,有进无退。蜀地多山,但凡狭窄之处,须防火攻,低洼之地,须防水计,临山坡并山间小路,须防落石山洪。将士衣食,第一保障,行伍间弓弩须得备齐发射,猝然遇敌,死战求生。公明切记。”宋江道:“记得了。”诸葛亮乃亲自斟酒两杯,一杯递与宋江:“来,干了此杯,我与你在成都城下再饮!”宋江举杯尽酒,诸葛亮再握手道:“保重!”
回到自家帐中,吴用问道:“哥哥,诸葛亮找你作甚?”宋江道:“叮嘱一番,无他。但诸葛武侯诚挚待人,真良臣也!”吴用笑道:“那个当然。我已将各路人马整备齐全,明日便可出发。”
次日,兵分两路,诸葛亮、赵云、鲁智深等引一路北上直取涪城,宋江、吴用引一路继续西进,约定于成都城下会齐。
单只说诸葛亮这一路,沿途并无阻挡,将近巴西郡,诸葛亮传令,扎下营寨,召集众将商量。杨志道:“军师,兵贵神速。眼见得蜀军主力尽在雒城,此去必无大军,何不传令三军加紧步伐挺进,以早日与皇叔会合?”诸葛亮道:“张任乃蜀中名将,现在我军兵分数路,他必然不会教我轻易会合,定要抢先于路截杀。我这里兵马不是甚多,若是被他打个措手不及,只怕有覆灭之虞。”赵云道:“既然如此,何不以一支精兵在前开路,后面大队相随而进,若有埋伏也好接应。”诸葛亮道:“我正是此意。赵子龙可愿在前?”赵云正要接令,鲁智深站出道:“军师,赵将军是皇叔重将,合当保卫中军。洒家愿在前开路。”赵云道:“我这先锋是出荆州便任下的,鲁将军何必与我相争。”鲁智深道:“子龙将军你莫非瞧不起洒家不成?”赵云笑道:“岂敢。既然如此,便有劳将军了。”诸葛亮甚喜,便叫鲁智深引本部三千梁山军马,在前开路。赵云引兵三千为第二阵。自引大军,次第而行,却叫杨志押阵后队。
再说张任自从雒城大败刘备,之后又屡次交战,互有胜败。刘璋又遣其从弟刘文辉,侄子刘湘引一万生力军,二十员副将从成都来援,因此张任兵力充足。忽然闻报说诸葛亮引军从荆州出发,溯江而上,往涪城赶来,现下已到巴西。张任与众将相计道:“若待他会合涪城,兵力雄厚,不好对付了。”于是留刘璝守城,张任与众将引兵三万余,于路来截。
这日,鲁智深正在行进,途经一山,峭壁千尺直立甚是凶险。鲁智深观此山,自度道:“这个地方,洒家看来甚是不安,不可久留。”便叫士卒:“快快行走,不要耽误。”谁知道一路走去,都是悬崖高坎,中间弯弯一条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眼看天色渐渐黑下,鲁智深心中焦急。忽然半截上一声号鼓,乱箭从石后面射出。鲁智深高叫:“有伏兵,各位兄弟快快死战!”抡起禅杖,上前便打。
此时道路两边,皆杀出川军人马,顿时将梁山军士分割开来。好在这其中甚多是山寇贼兵,都是厮杀惯了的,当下毫不慌张,各自为战。鲁智深大呼大叫,挥动禅杖,在山路上左冲右突。川军兵将吃他禅杖打杀了无数。鲁智深虽然勇武,但被川兵依仗人多,团团裹上,也不得丝毫闲。后面梁山兵马虽则抵抗顽勇,毕竟中伏,渐渐乱了。
赵云在后面赶,方到道路口,耳听得前面杀声大起,一面叫人飞报后队诸葛亮,一面督军急进。二队刚刚进去一半人马,道路口也是鼙鼓大震,四下冲出无数人马,将荆州军队伍切成两半。赵云大急,回马冲击,银枪转眼间连挑十数军士。便看一员川将跃马而来,赵云策马拦住:“汝是何人!”那将笑道:“我乃张都督麾下大将罗云烈,你这厮快来送死!”赵云并不答话,银枪挥动,战不三合,刺罗云烈于马下。转过头,冲得川兵纷纷倒退。迎面川将张兰大呼而来,赵云上前,交马只一合,劈面将张兰刺死。这路截断道口的川军,将领却是邓贤,见状急急上前,战不到十合,抵挡不住,心中大惊,问道:“来将可通性命。”赵云厉声道:“常山赵子龙在此,要战的只管上来!”一声好似霹雳,川军兵将皆闻得当阳血战虎将的名头,那个敢上前硬拼。于是赵云这一路将道口把住,四周川军密密围上,却不敢进攻。赵云心中惦记着鲁智深前队,待要顺路去救援,却怕自己走后被川军截断路口,只好横枪立马,怒视敌阵,两下对峙。又过一阵,后面诸葛亮大军到了。
原来诸葛亮督军正在前进,前面报头队、二队皆中了埋伏。诸葛孔明急叫诸军并进,忽然又闻得黑暗中四处锣鼓。诸葛亮心知此必是张任欲将荆州军分隔为数处,使其首尾不能相应,然后各个击破。闭目沉思片刻,下令士卒将军中多余的粮草车辆排列在道路两边,一起举火焚烧。顿时黑烟冲天,十余里烈焰滚滚夹出一条道路。然后全军人马全力突进。张任率大队军马早埋伏在两边,只待杀出,却被大火阻断,不得轻易突进。待到火势减小,荆州军已赶到前面去了。张任道:“诸葛亮名不虚传!”也率大军直赶过来。片刻之间,两军在道口相会,各自分头混战。赵云见来了后援,精神大振,带领本部人马,沿道路直冲进去。行无数里,见蜀军正在围攻梁山人马。赵云大吼一声:“蜀军休得猖狂,赵云来也!”迎面一川将道:“来的好,尝尝刘湘小爷的厉害!”举刀便砍。赵云微微一笑,抬枪招架。两个大战十余合,刘湘招架不住,后面刘文辉上来增援,赵云力战二将,游刃有余。赵云部下军卒,自去攻打川兵。被困的梁山军见来了援军,奋力反攻,川军抵挡不住,渐渐散开。刘文辉叔侄原本战不过赵云,见状只得率军从小路退了。
赵云杀散川军,却不见鲁智深,问了梁山军卒,皆说:“将军起先在前面厮杀,只不知为何不见了。”赵云遍寻死者伤者,也都不见,不免心中十分焦急。忽有一小校赶来叫道:“子龙将军!”赵云认得是鲁智深的心腹小校,喜道:“鲁智深将军何在?”小校笑嘻嘻道:“我家将军在巴西郡府等待诸位大人呢!”赵云大惊。
原来鲁智深自中埋伏,耳听得四下杀声不断,自家士卒伤亡惨重。欲要回转去厮杀,又见道路上埋伏重重。心中一发狠:“直娘贼,后路被断,洒家且往前面杀去!”于是带了数百贴身士卒,拼死往前冲杀。那川军于路设伏,前面的堵截反而不多,不多时竟被他突破防线。当时黑夜混战,大将多有不知,鲁智深带着数百兵急行数里,眼前道路豁然开朗,却见端端一座大城耸在眼前。鲁智深大喜,也不管身边士卒多少,只管冲杀过去。城门上铁栅未落,只是虚掩,城上守兵忽见一支人马杀过来,早已纷纷大乱,不及关闭,被鲁智深一拥而入。巴西太守乃是庞羲,原先只道张任三万精兵在前伏击,本处决不会有事,却不料鲁智深带军已经进城,大惊。黑暗中又不知人数多少,更不知战局交织如此,只以为荆州军既然到了此处,张任大军必然凶多吉少。他本又是个文人,不会厮杀的,惶恐下慌忙手捧了太守印绶,到衙门前迎接荆州军。不多时,鲁智深打到门口,见庞羲,喝问道:“汝可是把守本地的官儿?”庞羲必恭必敬道:“正是。”鲁智深二话不说,举起禅杖就打。庞羲吓得抱头,旁边一将急急拔刀,将禅杖格住道:“将军是要杀百姓,还是要保百姓?”鲁智深一愣道:“我等替天行道,自然是保百姓。”那将喝道:“既然是保百姓,庞太守为百姓不受兵刀之苦而献城投降,将军为何要杀害他?”鲁智深看这将言辞正义,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是洒家不是了。”双手扶起太守:“太守请起。”庞羲站直,整理衣冠,迎接鲁智深进入衙门,再献上户籍、钱粮表册。鲁智深道:“多亏太守了。刘皇叔必有重赏。”庞羲叹道:“重赏倒不必,只要大军到处,保得阖城百姓安宁,我庞羲纵然身死,也无怨了。”鲁智深赞道:“太守诚信爱民,真是个大大的清官也。”当下高叫:“来人,传我将令,谁敢抢掠民间财物,奸淫妇女,滥杀军民,全部斩首示众!”太守深深拜谢。鲁智深又向方才招架自己那将问:“你是何人?”那将道:“我乃马弓队长张嶷,字伯歧。”鲁智深道:“汝真是个好汉子也。可愿意随俺部下?”张嶷道:“愿遵从将军。”鲁智深大喜。一面将本队士卒,分拨上城门并关节处严密把守。城中降卒约有千余,也尽都一般编入本队。一面向后队报告。
再说张任与诸葛亮在道路口混战,杀到天色发白,不分胜负。张任忽接到急报,说巴西郡府被占,大惊道:“诸葛亮有神鬼难测之机也!”正在焦急,又有刘璝书信报说刘备尽起涪城人马,来攻雒县。张任急召众将商议道:“在此久留无益,赶紧回师雒城,与刘璝将军夹攻大耳贼!”于是整顿军马,急急回去。
再说诸葛亮与张任厮杀一夜,也是兵力疲乏。闻得鲁智深占了巴西郡,自然欣喜,整顿全军入城休息,不住夸奖鲁智深,又对庞羲道:“先生为民行义,真君子也。”庞羲不住谦虚。鲁智深又把张嶷介绍,诸葛亮赞慰一番。
赵云忽道:“军师,张任军马既然回去,我恐怕皇叔那边压力增大。我等也不可在此久留。”诸葛亮道:“子龙说得正是。”于是传令,在巴西休息半日,正午时分,全军再向雒城挺进。巴西仍以庞羲为太守,升张嶷为都尉,一并把守。二人见诸葛亮信任,感激涕下,誓死忠诚。诸葛亮自与众将,督率大军,直往北进。正是:已度蜀山千里路,复向雒县两军前。毕竟诸葛亮此去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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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鲁智深剑阁射张任,诸葛亮伪击取绵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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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刘备在涪城,因闻说张任军离开,便整顿人马,再来攻雒县。杀奔城下,刘璝闭门不出,刘备便分黄忠与陈到攻打西门,自与魏延、马超攻打东门。荆州军攻打激烈,刘璝在城头上竭力防守,双方相持不下。一连攻了数日,不能得手。这日正在攻打,忽听背后鼓号震天,中间张任、雷铜,左边邓贤、吴兰,右边刘湘、刘文辉,三路大军杀来,势不可挡。刘璝亦开了城门杀出。刘备腹背受敌,顿时大乱。西门黄忠、陈到赶来相救,被邓贤分兵当住。马超、魏延刀枪齐出,在川军阵中反复冲杀,血染马项。当不得川军汹涌而来,仍是节节败退。刘备见不是头,教二将断后,大军且战且走,背后张任督率大军紧紧追来。黄忠、陈到自从小路退走。邓贤、吴兰咬住不放。逶迤厮杀,直到三岔口,背后旗鼓喧天,绵竹李严又引军杀到,恰与上一次战役相仿。刘备三面受敌,几次冲突,不得出围。
正在惶恐之间,南面一彪人马杀到,为首大将,却是梁山军花和尚鲁智深,手舞禅杖,对直冲入刘湘、刘文辉队伍之中。二刘见状,各自挥舞兵器上前交战,鲁智深以一敌二,战个不停。正厮杀间,诸葛亮大军赶到,正中突出一队铁骑,为首大将白盔白甲,厉声道:“赵云来也!”挺枪锲入蜀军阵中,片刻之间,枪风在人堆里搅出一条血胡同。川军兵将不敢交战,纷纷散开,背后诸葛亮督率大军相随而入。张任看势头不好,急叫:“收兵回城!”于是蜀兵蜀将,纷纷从两条路向雒县收缩。绵竹李严军也自回去。片刻之间,战场上只余下了刘备一家人马。
刘备惊魂稍定,见到诸葛亮,不胜唏嘘。诸葛亮道:“皇叔,张任虽然退去,我军亦是疲乏。不如先回涪城整顿军马,再来报仇。”刘备道:“军师所言极是。”于是叫赵云引军断后,全军诸将,次第撤回涪城。
回到涪城,刘备令设宴与诸葛亮军中众将洗尘。鲁智深、杨志与史进等人相见,俱各欢喜。惟其想到索超已经身故,暗自伤神。刘备闻鲁智深孤军夺取巴西郡的英雄,不住夸赞,便要升赏。鲁智深道:“这个却不必,待打进成都,为死难将士报仇雪恨,再封赏不迟。”刘备见他居功不傲,更加欣赏,亲自敬酒三杯,鲁智深连干,豪情大发。其时庞统尚且卧病在榻。诸葛亮教安道全前往看探。安道全看了一脉,禀道:“庞统军师因受箭疮,创口沾染寒毒,以至内热引发。我开药针灸,须得一月方可无碍。”刘备道:“如此拜托神医了。”
整顿涪城各路人马,有七八万人。诸葛亮道:“其军虽众,号令不一。今后须得整编一番,共同进退。不然我军悬于重地,前有张任,后有张鲁,只恐须臾间便难保全!”众将皆道:“全凭军师安排!”诸葛亮便分派人手,将全军无论刘备本军、梁山军、交州军、西凉军、汉中军、川军,统一编队整号,各队头目不变,又号令道:“今后作战,以军令调遣,不得私自动用。”
杨志悄悄谓鲁智深道:“哥哥,诸葛亮这般弄法,岂不是并了我梁山人马?”鲁智深道:“你这却是无理了。眼下既然是一军,统一进退理所当然,不成要各分集团,如何能打进成都?这夺不夺天下大事,日后再说。眼前的张任先不打倒,你还想夺天下?作大梦呢!”杨志道:“军马被人并了,吴用军师那边日后如何交代?”鲁智深道:“教吴加亮自己去想法拿回来!我等武将,阵前厮杀,斩将夺旗,管他娘这许多黑地里勾当作甚!”
诸葛亮用了两日,把军马整顿齐全,刘备道:“眼下人强马壮,兵足将广,可一鼓作气,拿下雒城。”诸葛亮道:“否!雒城地势险要,张任又颇知机谋。若是全军去攻,士力疲乏,反被他以逸待劳,乘虚袭击。”刘备道:“那如何是好?”诸葛亮道:“先攻绵竹!那绵竹在我军左翼,我每攻打雒县,总顾虑他牵制其后。不如先行攻克,此其一也。我攻打绵竹,张任必然顷力来救,如此我乘机反客为主,坐地迎战,此其二也。”刘备大喜:“既然如此,全凭军师安排。”刘备点头,当即下令:“魏延、黄忠、士徽听令!”三将齐出。诸葛亮道:“便着你等引军马二万,前往攻打绵竹。这绵竹城池坚固,守军颇多,要攻打下来也不容易。只需要把声势作大,摆出长远架势。务须体恤士力。”停了一停道:“黄老将军为主将。”又道:“请法孝直为监军同去。”法正道:“遵军师将令。”
于是四人引副将数十员,大兵两万,直趋绵竹。到了绵竹城,扎下联营十余里,声势浩大。每日轮番出来挑战。绵竹守将李严,本欲出战,太守费诗劝道:“荆州军气势正盛,兼之魏延、黄忠皆名将也,贸然出击,恐怕有失。不如闭城坚守,一面遣人去雒城请张都督救援。待他锐气耗尽,内外夹击,可大获全胜也。”李严、费观深以为然,于是闭门不出,一边飞报雒城。
张任在雒城,忽然接到绵竹急报,召集众将商议。雷铜道:“刘备屡攻雒城不下,慑于都督威名,所以转去攻打绵竹。以末将看来,应当赶紧出兵绵竹,与李正方将军内外夹击。”张任微微一笑,看刘璝道:“将军以为如何?”刘璝道:“诸葛亮已到涪城,他是诡计多端,我看这攻打绵竹,必然有诈。八成是暗伏军马,要乘我救援绵竹之时,反攻我雒城。”邓贤道:“如此,则决不可轻出。”刘湘道:“只是若不去救援,万一绵竹失陷,如何是好?”
张任道:“各位说得都是高见。诸葛亮用兵多有诡谋,大张旗鼓攻打绵竹,其实为诱我出兵增援,他好伏兵,不是抢我雒城,便是于路截杀我主力,总之是有备的。”邓贤道:“那都督以为如何是好?”张任道:“我却有一策,假作救援绵竹,一面在雒城严密防守,一面却走剑阁小路,去抄袭他的涪城!彼要攻打绵竹,又要安排与我决战,涪城必然空虚,我从剑阁小路迂回,一举攻占,则刘备纵有十万大军,也成无根之木,早晚必亡!”众将齐道:“都督妙计!”张任便道:“刘璝、吴兰二将军请在此守城。多安排马步暗哨,在两条路上布置,若彼有军马来,便准备接战,务必保全城池。”刘璝道:“遵都督令。”张任又道:“邓贤将军明日引五千军马,大张声势,伪作往绵竹去的。到了三岔口便驻扎下来,每日只往绵竹方向虚张。若有不对,即刻退入城里!”邓贤道:“遵令!”张任道:“其余众位将军,便与我同领主力,明日上剑阁小道迂回,直取涪城!”
安排停当,当晚杀牛宰羊,全军饱餐了一顿。次日大早,张任、刘文辉、刘湘、雷铜等引一万五千精兵,上了剑阁小路,向涪城挺进。小道崎岖难行,走了两日半,第三日下午申时,到涪城下。远远望见城上有稀疏几个守兵,旗帜歪斜,毫无防备。张任大喜,将手中枪一招:“全军将士,随我抢城!”川军齐声呐喊,杀到城门口,便看城中突出一队军马,前头一员将领手提钢枪道:“我乃青面兽杨志也!贼将敢偷我城池,不怕我大军么?”张任哈哈大笑:“汝大军自来就是。”挺枪上前,杨志骤马来迎。两个双枪并举,战有十余回合,杨志拨马绕城而走。张任麾军追赶,城中又突出一军,为首却是诸葛孔明。张任大笑:“诸葛村夫自己也来出阵,可见涪城空虚!”招呼全军:“休得管那杨志匹夫,先拿住诸葛亮,顶一百员上将了!”策马冲上。诸葛亮回头便走,张任哪里肯舍。走出数里,蜀军队伍自然拉开了,诸葛亮忽然停住,哈哈一笑:“张伯放,汝今日中了我的计,还不快快下马投降!”将手中羽扇轻轻一招,身边卫士将大鼓擂动,顿时城头上鼓号连天,旌旗招展,城门开处,九纹龙史进、白花蛇阳春、跳涧虎陈达引军冲出。川军大乱。接着四下山丘后面,树林之中,纷纷杀出伏兵,一时间杀声动地。张任咬牙道:“反正也是埋伏,不是你就是我!”策马直取诸葛亮。诸葛亮毫不慌张,叫声:“马孟起何在?”便看一将飞也似从阵后冲出:“马超在此!”张任道:“罢罢罢,今日便死了!”直取马超。两个盘马厮杀,战约二十回合,张任舍命死战,马超竟一时奈他不得。这时杨志翻身杀回,四下刘封、张南、冯习等各引军马包围上来,蜀军众将皆胆裂,各各自顾往剑阁道路口狂奔,张任也弃了马超逃走。方到路口,马岱引军杀出:“休走!今日汝等还想跑脱么?”张任怒吼一声:“便与你拼了!”势如疯虎,抡枪死战。马岱不防他如此狂暴,一时之间抵挡不住,阵脚竟被冲散。张任乘机冲入道口。川军大队蜂拥而进,忽地路旁白影突出,一人一马杀入阵中:“常山赵云来也!”话音未落,枪尖红缨一闪,刘文辉咽喉喷血,栽下马来。雷铜挥动大刀,猛力扑上,赵云与他战了十余回合,瞅个破绽,右手持枪逼开刀头,左手轻舒猿臂,夹腰把雷铜擒过马来。川军众兵将大惊,纷纷跪地投降。
张任、刘湘只带数百军兵,突破路口,急急回奔。走不上五里,上头扑鲁鲁打下许多滚石巨木。刘湘马快,强冲了过去,肩头吃了一擦,鲜血直流。也顾不得,自往雒城方向狂奔而去。张任和数百名军士,都被堵在这边。张任惊道:“此处竟也有埋伏!诸葛孔明神机妙算,我今日死矣!”话音刚落,山坡上刷地列出数百弓箭手,鲁智深手提禅杖高喊:“张任,汝既是西川名将,也当知道个时务。今日中了诸葛军师计策,可速速下马归降,不然我这里乱箭齐发,便与索超报仇了!”张任慨然道:“为西川将,蒙主公厚爱,战有不利,唯有以死尽忠,岂能侍奉二主耶!”鲁智深见他面色有不可犯之神志,暗暗赞叹,道:“张任你真是好男儿,也罢,今日我就成全了你!”张任忽道:“且慢!”鲁智深道:“莫非心意转了?”张任厉声道:“岂有此理!”转向部下众兵:“汝等皆有父母妻子在川,不必陪我同死。可退后百步,待此战之后,刘备以仁义欺世,想必不至于为难你们。”数百兵齐声道:“将军以我等为甚么人也?将军虽尊,也有父母妻子在家;小的们虽然卑鄙,临战拼死又岂能落在人后?愿同张都督同死!”张任哈哈大笑:“好,好,汝等无愧我川中汉子。今日我等同赴黄泉,便兄弟相称罢!”数百人齐声大笑,纷纷将战马驱开,自己解甲释兵,互相拥抱,笑得泪光盈盈。鲁智深看得感激,高叫:“张都督!你的父母妻子,我自会设法照料,你放心便是!今生虽是死敌,来世愿和你做个兄弟!”将手一挥,乱箭雨点般下去。片刻之间,将张任并数百个川中兵将,尽数射死在剑阁道上。后人有诗赞曰:
碧血写烈史,一死志如山。浮云遮望眼,皓月照西川。
鲁智深射死张任,差人去禀告诸葛亮。须臾,诸葛亮与众将都赶到,看张任和数百兵面无惧色,搂抱一团,都是感慨不已。鲁智深道:“这张任倒是个好汉,洒家……洒家心头甚是难过。”诸葛亮慰道:“张伯放节烈之士,临阵死节,正是全其志。纵然将其生擒,也是含笑赴死。鲁将军了他心愿,他也必然感激将军。”吩咐将张任、刘文辉并众军将尸首安葬。收到降兵一万余人,暂时归在一处。接着推过雷铜来。诸葛亮问道:“汝今日被擒,可服?”雷铜道:“常山赵云名震天下,我被他生擒,如何不服?”诸葛亮又问:“既然心服,可愿意归降?”雷铜低头不语。诸葛亮道:“张伯放都督临阵不降,舍生死节,我甚钦佩。只是今日刘季玉大势已去,将军空怀豪情,何不归顺皇叔麾下,保境安民,共图大业?”雷铜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末将愿降。”诸葛亮正色道:“雷将军,你若不降,我成全你名节。今日既降,切不可反复。”雷铜怒道:“我一番降已是郝颜,如何能屡次受辱!”诸葛亮笑道:“戏言耳,将军莫怪。今日却有一番功劳,要将军来做。”当下布置,如此如此……
再说绵竹,黄忠、魏延日日攻打,李严只是不出。这一日在城楼上眺望,忽见远远人声喧哗,似有兵马杀入荆州军营地。片刻之后,整个营地大乱,一队骑兵劈开荆州阵营,冲到城下,为首大将认得却是雷铜。雷铜仰脸高叫:“李正方!张都督亲引大军赶来救援,正与彼军大战,你快快出城夹击!”李严大喜,当下与费观点了一万兵马,冲杀出来。于是雷铜在前,李严、费观在后,又一起向外围冲去。沿途荆州军士皆不敢当。冲透阵营,便看前面空旷之地,两军厮杀。李严大吼一声:“我来也!”催动大军,直冲过去。方才冲到中间,两路人马一起裹上,李严急急看时,一边是黄忠,一边却是马超,不由惊叫:“中计了!”这时两边荆州军已经夹击上来,李严只得率蜀军奋力死战。四下里鼓号不绝,伏兵迭出。史进引一队军马拦腰杀出,将蜀军切成两段。蜀将刘从云上前拦截,战无数合,史进一刀把他劈下马去。乱军中看见费观,高叫:“兀那小儿休走,史大郎来也!”费观心惊胆战,战不到十合,不敢抵挡,回马便走。不料史进马快,赶上前一把拉住绦带,拖下鞍来,士卒绑了。蜀军更是大乱,不一时,纷纷投降。李严看四下无路,下马请降。
绵竹太守乃是刘璋表弟费诗,待李严、费观军马出后,心神不宁,在城上观战。过了半日,远处杀声渐绝,接着无数人马赶到城下,当中一人,坐四轮车,持白羽扇,正是诸葛亮。诸葛亮向城上道:“蜀军听了,张任兵败身死,雷铜已降我军,李严、费观尽数生擒,你等何不快快开城投降,免得生灵涂炭!”费诗听了,无法可想,只好亲捧印绶,开城投降。诸葛亮引军进城,秋毫无犯。对费诗抚慰再三,仍为太守。李严、费观亦各自投降。这两战下来,尽歼蜀军三万,自家伤亡却是甚微,荆州军士气大振。
一日之后,刘备自返。原来诸葛亮教他引老弱兵马万余,往大路上虚张声势,引诱蜀军注意。刘玄德回来,闻说歼灭张任军马,又取了绵竹,大为欣喜,教犒赏三军将士,连那益州降卒,一并吃喝。又与李严、费诗、费观、雷铜等人促膝而谈,意思周到。众降官心中感激,将所知益州内情,和盘托出。降兵二万余人,汰弱留强,余者尽数发给干粮、路费,放归各自乡里。诸葛亮道:“汝等回去,可传我主公号令,各地郡县乡里,无论官吏、将士,但降者免死。寻常百姓更不须惊扰。”众降兵各自拜谢而去。诸葛亮谓刘备道:“时下张任战死,绵竹易帜,雒城蜀军尽皆胆裂,当乘势一举夺下雒城,然后大事定矣!”刘备深以为然。忽然霍峻遣人来报,说张鲁兴兵欲犯葭萌关。诸葛亮道:“蕞尔小贼,也想乘火打劫?”便分派士徽引五千人马,回去驻守。又令费诗、李严和傅彤把守绵竹,刘封、孟达把守涪城,自与刘备统率大军七万五千,浩浩荡荡,直取雒城而来。
再说雒城,白白准备一场,不见刘备大军来攻,却看刘湘只带十余骑从人逃回,禀报说在涪城中伏,全军覆没,张都督凶多吉少。众将皆大惊道:“张都督乃军中长城,今日一旦殉难,又兼折损众多士卒,这雒城如何保守?”正在焦急,人报刘璋遣其子刘循、妻舅吴懿同吴懿族弟吴班三人,自成都引兵六千来援。刘璝、刘湘、邓贤、吴兰迎接,说明缘由。刘循大惊道:“张伯放阵亡,成都危矣!”正说间,人报刘备统率七八万大军,盖地而来,于雒城外结成三寨,联营二十余里,声势惊人。刘璝道:“彼军力强大,如何是好?”吴懿道:“待我先看来。”同吴班两个登高而望,看了荆州军营寨,忽然哈哈大笑:“刘备匹夫,不明地理,今番我可擒汝也!”当下回城对众将道:“此时正值春日,好雨连绵。刘备不明我地方山川,其营寨右翼,三成人马依山而立,只要在上头推翻壁坎,泥石顷下,他数万人马,尽数活埋了也。”众将大喜。刘璝道:“几时动手?”吴懿道:“看天候阴冷,一二日内,还有大雨。那时动手,万无一失。”众将依言,私下准备。正是:破竹依稀天时顺,保境全亏地利通。不知吴懿计谋可否得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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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史进先登破雒县,严颜大战宋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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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这边准备,只说刘备提大军赶到雒城下,结成三片营寨,左边是黄忠为主将,法正、冯习、张南等为辅;中间自己统带,诸葛亮、马超、赵云、魏延、陈到、武松、卓膺、马岱等为辅;右边是鲁智深为主将,史进、杨春、陈达、张清等为辅,三路人马营寨俨然,先围困,再厮杀。这天鲁智深闲来无事,往营背后山上一走。走到山腰,忽听有人放声高歌,歌声豪迈。鲁智深本是个性情中人,顿时来了兴致,循声而去,看一个大汉,身长八尺,披头散发,衣服破旧,在一块大石上盘腿而坐,面前放了一小坛子酒,一大块熟肉,正在饮酒唱歌。鲁智深闻得酒味,大喜,远远赶去高叫:“嘿,那边哥哥,有酒可否共享?”
那汉子听见叫声,转头来看,不悦道:“酒肉止有这些,你吃了我便少了。”鲁智深陪笑道:“哥哥恁的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但有酒肉,吃喝何妨。今天洒家吃了你的,改日洒家有了请你便是。”一边说,一边自顾坐下。那汉子见他不客气,也不好说,鲁智深自伸手抓肉撕扯来吃,就着坛口喝酒。酒味甚烈,鲁智深喝得痛快,大声叫好。那汉子见他饮酒豪迈,脸色稍稍露笑。
两个相对吃喝,不一阵,酒干肉尽。鲁智深拍拍肚子道:“还没请教哥哥尊姓大名。”那人道:“在下彭羕,字永年,乃广汉人士。”鲁智深道:“是了,洒家姓鲁,法号智深。”彭羕道:“鲁兄今天来的却巧,此处便要有一场好戏。”鲁智深道:“何谓好戏?”彭羕笑道:“你看这刘备刘皇叔,率大军来攻打雒城,右翼军马营寨尽皆靠山而立。这座山荒无草木,泥石动摇,若是有人在山上扒开壁坎,泥石倾泻而下,只需片刻,数万军士尽数活埋了也。那雒城守将,并非呆瓜,自然知道用此计谋。不日之间,便有热闹可看也!”
鲁智深听得大惊,连忙起身道:“实不相瞒,我乃是刘皇叔麾下大将,不知地理,因此安营扎寨犯了大忌,多谢哥哥指教!”深深下拜。彭羕呵呵笑道:“原来如此。你既然吃了我的酒肉,我也不可不帮你,不然下一次到哪里去找人回请我哩?”鲁智深道:“哥哥,何不与我同去见刘皇叔。皇叔爱才之人,一定重待哥哥。”彭羕道:“也好。”
于是鲁智深带彭羕往中军大帐去。刘备正与诸葛亮、法正在内商议军机,鲁智深进得帐去,法正一看彭羕,惊喜道:“永年如何在此?”彭羕呵呵大笑:“法孝直汝这匹夫,倒是卖主求荣得厉害哩。”两个握手大笑。刘备见他二人认识,道:“这位是?”法正道:“此乃广汉彭羕,字永年。有奇才大略。因言行放旷,言语间恼了刘璋,刘璋把他髡钳为徒隶。”刘备道:“先生既来,可愿意与我共匡扶汉室?”彭羕道:“自当从命。”刘备甚喜,留彭羕一同参谋。彭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刘备深为喜爱。又说到右翼营寨不合之事,诸葛亮击掌道:“险也!多亏永年提醒!”刘备道:“如此,便请永年先生与鲁智深同去右营,整顿营房如何?”彭羕道:“甚好。我与这位鲁兄弟情投意合,自当帮忙。”
诸葛亮道:“我军扎营既然已犯大忌,而蜀军不动,无非是欲等天色变化之后再行毒计。某观天象,明日黄昏有大雨,十有八九,彼当于那时候用计。”刘备道:“既然如此,可叫右军速速转移营地到安全所在。”诸葛亮道:“否。我却要将计就计,夺取了雒城!”当即安排下去。鲁智深与彭羕回到营寨,把最靠近山脚的军马全部搬移,只扎下几排空营;营帐之中,竖起木排土墙,遮挡住后面大军营地。又安排军士,严密巡防山口。安排停当,方才休息。
次日黄昏,果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吴懿在雒城中看见,心下暗自高兴。待到一更时分,吴懿教邓贤引军三千,多带铁锹撬棍,先出了东门,乘雨天视野不清,往荆州军右营背后山上摸去。自与吴班引一万人马,分两路预备等山头泥石冲下,便去乘乱攻打营寨。又叫吴兰引军五千接应。准备停当,邓贤便引军出城,冒雨赶到山脚下,望见隔山营中灯火摇曳。邓贤喜道:“这厮们尚且不知。儿郎们与我上山去把壁坎挖开了!”众川兵手足并用,往山上攀登。爬上一半,上面忽然打下滚石乱箭,顿时伤亡了一批。邓贤大惊:“中计了,快走!”话音未活,四下里梆子乱敲,无数人马杀出。为头一个秃头大汉,手提禅杖高叫:“邓贤你欲要冲垮我的寨子,今日却如何?”邓贤高叫:“我军已入死地,还不拼死决战!”引众军猛冲过来,两边混战,荆州军高叫:“投降免死!”蜀军皆无战心,须臾降了大半。邓贤还想乘乱逃走,不防背后一块石子打来,正中后脑。邓贤大叫一声,翻身落马,早被鲁智深一禅杖打得头颅粉碎。
再说吴懿、吴班闻得那边杀声起,急忙挥军冲进营寨。忽听鼓点大作,不知多少军马冲杀出来。二人见不是头,急急回马便走。其时风雨更大,五步之外看不见人影。吴懿、吴班冒雨回奔,耳听得身后追兵甚急,不敢回头迎战。走到半路,吴兰引军前来接应,心中稍安,于是整顿人马,回到城里。
刘循见三将败回,安排了酒席与各位压惊。吴懿三将浑身透湿,又知道邓贤难以幸免,甚是忧闷。刘循、刘璝劝慰一番。正在饮酒,外面人声嘈杂,刘璝急叫小校出去探听何事,回报说东门起火。刘璝道:“想是回来的士卒烤火取暖,不慎所致。叫他们扑灭就是。”正说间,外面嘈杂更大,一小将奔进来道:“不好了,刘备大军冲杀进来!”刘璝大惊:“他如何能进来!”小将道:“方才随三位将军回城的士卒中间,却混了敌军兵将,突然一起动手,杀翻了守门楼的官兵,开了城门,放进大队敌兵!”刘璝猛然掷杯在地:“诸军赶紧各自整顿,把敌军打出去!”众将纷纷披挂出门。
原来诸葛亮安排计谋,一面叫鲁智深严加戒备,一面令史进引数百个精强兵士,作蜀军打扮,在右军营外路边埋伏待命。等吴懿、吴班军马杀到,营中各路伏兵杀退他,史进的军士却混在川军之中败逃进城。等他稍稍安定,忽然在城内放火,把住城门。这边刘备、黄忠两寨人马各自挑选精锐,悄悄伏到城下,一起进攻,瞬间破了这雒城。当下风雨之中,城上城下,两军混战,雨水和着血水横流。蜀军众将虽然并力反击,怎奈何刘备麾下猛将强兵甚多,既已进城,如何能够压制。战到三更时分,城中川军大败,刘璝被马超一枪挑死,吴懿被赵云生擒。吴兰被围在城中堡垒之上,走投无路,到魏延军前投降。各处川兵,多有降者。
且说史进既破了雒县,带着几十个心腹喽罗,穿城往西门方向赶。其时城中两军尚在巷战,史进穿过战线,到西门口,见两骑人马,正往门口赶来。史进见那二人相貌不凡,急抓旁边一个川兵问道:“这是何人?”川兵答道:“这是刘璋大人的公子刘循和侄子刘湘。”史进大喜:“真正得来全不费功夫!”将三尖刀一亮:“刘公子,九纹龙史进在此,可速速就擒!”
这一声吼,周围川兵纷纷大乱,以为刘备军大队到。刘湘大呼一声:“公子快走,我来挡住敌将!”骤马上前。史进用三尖刀一迎,那刘湘前日肩头受伤,一臂少力,战不数合,抵挡不住。口里只是高呼:“公子,公子,还不快走!”便看刘循打马上来,拱手道:“史进将军,请听我一言。”史进闻言,便住了刀。刘循道:“今日雒城陷落,你自拿我去刘备面前领赏,只是我这个兄弟,却请你放了他,可好?”话音刚落,刘湘怒道:“公子甚么话!你若不走,我便当场死在这里!”举刀又是一阵乱砍。史进看他两个神色凛然,不由暗自感叹,忽然拉马退开一步:“你两个快快出城,我不追你。快!”刘湘、刘循闻言先是满面疑惑,看了史进一眼,表情凝重,拱手道:“改日相报!”两个打马奔出了西门。
四更时分,城中混战结束,蜀兵大队非死即降。史进自缚面见刘备,说了缘由,道:“末将见他两个兄弟情深,不忍挫折,因此放走了刘循、刘湘。于军令大有违背,乞请将我问斩。”刘备闻言,眉头轻轻一结,随即扶起史进,亲释其缚道:“史大郎,你先登破城,大有功劳,至于这放走刘循,乃是重义气的行径,我又如何会责怪?且乱军之中,你又不是奉命去拿刘循,便是走了,又有何打紧?那刘循说起该算我侄儿,我又如何会死死逼迫他?你有功无过,再要这等自责,可就是不把刘备当自家人了。”请史进上座,叫人送上热酒:“待我与史大郎庆功!”史进感激流涕,满饮而尽。刘备叫他自回本营休息。又差人请来鲁智深,说了此事:“史大郎心下若还有些耿耿于怀,鲁将军多劝他些。”鲁智深谢道:“多蒙主公恩典,我梁山兄弟自当心血回保!”
次日中午,刘备召集众文武,共商大计。先推过吴懿、吴兰,两个皆愿意投降。诸葛亮道:“今日破了雒城,蜀军主力尽歼,当乘胜挺进,直取成都!”刘备道:“军师之言甚是也!”便留青面兽杨志与吴兰、卓膺二将把守雒城,以马超、马岱为一队,黄忠、冯习为二队,魏延、张清为三队,鲁智深、史进为四队,自与诸葛亮统带诸将为五队,齐头并进,潮水般杀奔成都而来。沿途并无大军守把,又兼有“投降免死”口号,并先前放回的蜀兵散布刘皇叔仁义。于是所到郡县,无不望风而降。
话分两头,再表梁山军主力宋江一路,自在江州与诸葛亮分手,奋力西进。沿江守卫的蜀军,原都是零星兵卒,不堪一击,因此沿途并无耽搁。二月,抵达巴郡。巴郡太守严颜,前日在本地与刘备军马冲突,之后心知迟早必有恶战,因此训练士卒,不敢丝毫松懈。后来闻得刘备占领涪城,大怒,欲要去往雒城相助张任,又恐这条路上有军马来。这日闻探马飞报,说刘备部下梁山军宋江沿江杀来,当下一面布置城防,一面召集部下邓锡侯、范绍增两个校尉商议道:“贼军兵临城下,他那里有二三万军马,我只有四五千兵卒,众寡悬殊。不可贸然出战。只好坚守城池。他远道而来,粮草接济困难。等他士气衰竭,再乘乱击之。”二将道:“老将军所见,正与愚意同。”于是整顿军马,严守城池。
宋江引军到巴郡城下,见这城池建在乱山之中,三面临水,甚是险要。吴用道:“守将严颜,乃是个忠直老将,甚难对付的。”宋江狞笑道:“也罢,我就让他忠直了去。”一边叫扎下营盘,与巴郡隔江相望;一边令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二人,引三千人马,去城下挑战。二将引军渡了江,在城下摆开阵势叫战,从辰时到申时,城中只是不理,只好收兵回营。
次日,又叫林冲引三千军马挑战。林冲叫阵一整日,城里毫无动静。看看天色暗下,林冲叫部下众军渡江回营。自己立马江滩之上。方才渡了一半,忽然城头上梆子乱敲,城门开处,一队人马杀出来,为首一个老将,年过六旬,银须白发,精神抖擞,舞大刀冲在前面,片刻之间锲入林冲军马后队,刀光闪时,早将一员副将砍死。军卒纷纷逃散。林冲怒吼一声:“老贼,休得无礼!”放马上前,持丈八蛇矛直取严颜。两个在江滩上厮斗,战约二三十合,不分胜败。林冲因自己士气疲惫,不想与他死拚。瞅见自家军士皆已上船,于是也退到船上,撑开岸边,往对江渡去。严颜叫士卒往江上放箭,林冲手舞长矛遮拦,一边叫自家军士也回射。两边对射一阵,船过江心,严颜自收兵回城。
当夜宋江召集众好汉商议。林冲道:“那严颜年纪虽老,气力不衰,刀法又强,好生了得。”宋江道:“老匹夫既然如此猖獗,明日我亲自引军渡江去战他!”吴用止道:“哥哥是一军主帅,何必犯险?”宋江道:“这厮死守巴郡城池不出战,要是在此拖延,于我无利。不如我亲自去挑战,看他出来不出!”林冲苦劝道:“哥哥此去冒险,他若不出还是不出的,万一有差错,全军都挫动了。”宋江想想道:“也罢,明日渡江,先便在巴郡城外安扎营寨,然后挑战。”秦明惊道:“哥哥,这巴郡城外地势狭窄,又是江滩,厮杀尚且嫌他摆不开哩,如何建得起营寨?”宋江道:“营寨建得长些便是了。”吴用、林冲待还要劝阻,宋江道:“休得再说,俺主意定了。”
次日大早,宋江带同秦明、花荣、吕方、郭盛、郁保四五个头领,引八千军马,分批过了江。便叫秦明、花荣引三千兵到西门外列阵挑战,自带五千兵在南门叫阵。一面吩咐孔明、孔亮引三千喽罗,在城南沿江滩修建营寨。一面却暗暗令李逵、李衮、项充三个头领引一千精强刀斧手,乘小船过江,埋伏在营寨之中,只待城中军马杀出,立刻抢城。
严颜在巴郡城上,见对岸荆州军大举渡江,片刻之间在城外布列成阵。南门外约有五千军马,端端排成四门阵型,前头一辆土车,插大大一面旗帜,上书“大汉皇叔刘备麾下振军将军,梁山大帅,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旁边站一个大汉,身长九尺四寸,乃是护旗将险道神郁保四。宋江全身披挂,立马旗下,左有吕方,右有郭盛,各持方天画戟护卫,好生威武,有诗为证:
短躯六尺未称健,壮心万里真为雄。天罡降下及时雨,欲收河山魔掌中。
宋江布阵完毕,便指挥军马,不住攻打城门。严颜安排众将佐军士,只把乱箭、滚石打下去,梁山军枉自折损军马,不能得手。
到了正午,宋江令部下军士,纷纷解衣露体,在巴郡城外或躺或坐,破口大骂。城上邓锡侯看见,气忿不已,对严颜道:“老将军,这贼寇欺人太甚,请将军与我五百精兵,冲杀出去!”严颜呵呵笑道:“他这里就是要诱你出战,你若出去,岂不反倒乘了他的心?且等待半日,看他如何?”
看看日头偏西,孔明、孔亮的营头已经安顿,巴郡城中仍是一片寂静。宋江自觉有些乏味,便只叫吕方、郭盛二人依旧压住阵脚,自己下了马,叫喽罗送上酒菜,自斟自饮,一边看那城头。
天色渐暗,仍然没有动静。忽然一小校来道:“宋将军,西门秦明、花荣两位将军问若是蜀军还不出,是否收兵。”宋江想了一想,挥手道:“收兵罢!”
话音刚落,城头上火光腾起,西面黑暗中突出杀声。宋江一惊:“出来了!”忙叫吕方、郭盛整顿军马,自己也匆忙上马。一会儿,又一小校来报:“敌军从西门杀出,正与秦明、花荣二位将军交锋!”宋江急急从营寨中叫起李逵:“铁牛,你快和李衮、项充两位兄弟赶到西门,支援秦明、花荣兄弟!”李逵道声:“好也,今番要杀个痛快!”带着李衮、项充并那一千刀斧手,往西门赶去。
却原来严颜专待天色转暗,叫邓锡侯引兵数百,大张旗鼓,杀出西门。黑夜之中看不清楚,秦明、花荣哪敢冒失,只是紧紧列阵,与他对峙。严颜在城楼上看见南门宋江军马已乱,叫声:“是了!”跨马提刀,同范绍增引两千精兵,杀出南门。宋江只当蜀军大队从西门出,不防南门大开,精兵杀出,大惊,不及考虑,回马便走。严颜骤马冲到旗下,正逢险道神郁保四,未及答话,老将军抖擞精神,大吼一声,手起刀落,已将郁保四一颗笆斗大的脑袋劈将下来,尸身倒地,鲜血狂喷。回手再一刀,将那面两丈来高的大旗挥为两截,夜风中咯啦啦倒下来。后人有诗赞曰:
老骥未尽驰骋意,年登六十健奇功。一声呼叫千军震,贼目授首随清风。
吕方、郭盛见杀了郁保四,勃然大怒,纵马上前夹攻,严颜大呼挥刀,银须喷张,战十余回合,吕方、郭盛抵挡不住,各自后退。两千川兵,如同两千头猛虎,在梁山军队里左冲右突,势不可挡,片刻之间,杀得尸横遍地。宋江抱头在乱军里逃窜,好在夜色朦胧,未被看见。吕方、郭盛虽有武艺,不敢与严颜交手,两个纵马在江滩上左右巡行,寻找宋江。严颜冲了一阵,转向滩头梁山军的营寨。其时营寨虽然立好,那个又来得及进入。孔明、孔亮闻声杀出营来,正遇严颜,上前战不到几个回合,手膀酸麻,心惊肉跳,急急退开,麾下喽罗谁敢抵挡?严颜也不追赶,叫来麾下士兵,放起火来。那营寨尽是木头造的,火头一起,顿时延烧过去,江滩上数里烟炎大作,煞是壮观。吴用、林冲等人在对江看见,只气得睚眦欲裂,却只好干看着。
西门这边,秦明、花荣、李逵等人不见川军杀出,却见南门方向火光起来,纷纷大惊。花荣道:“糟了,中这贼子声东击西之计!我等快去回救公明哥哥!”秦明道:“铁牛去救公明哥哥,我与你就势引军冲进巴郡去!”花荣道:“甚好!”于是李逵、李衮、项充带本部刀斧手急急回奔,秦明与花荣两个带本部军马,直抢城门。这边邓锡侯赶紧退兵回城,把千斤栅放下。秦明暴跳如雷,只是咆哮叫众兵攻城。
这边李逵三将赶到南门,正逢宋江被范绍增追赶,李逵大吼一声:“哪来的贼将敢追俺哥哥!”提了大斧,一阵猛砍。范绍增见此黑汉如疯虎般杀来,难以抵挡,于是弃了宋江,勒马回奔。李逵待要追赶,宋江道:“铁牛!且慢,赶紧安排大家渡江回去!”李逵应允,于是保了宋江,且战且走,往江滩上码头赶去。此时沿江数里营寨尽皆烧着,哔哔勃勃之声响彻,火光映得江面透红。火光之中,严颜放马赶来:“宋江休走!”李逵上前迎战,被严颜张弓一箭,正中左臂,大斧坠地。严颜呵呵大笑:“宋江贼子,看你往哪里跑!”引数百军士,追杀过来。宋江大惊:“哎呀,吾自恃强大,深入险境,今日休矣!”正是:乘兴只瞅英雄短,临祸方知成事难。不知宋江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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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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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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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智多星计取巴郡,豹子头怒打李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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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宋江埋伏人马,攻打巴郡,反被严颜就势杀得大败。火光中正在奔逃,却被严颜追上。正当危急之时,沿江孔明、孔亮、吕方、郭盛引一些散兵赶到,见势大叫:“休要伤我哥哥!”各自上前厮杀,那李衮、项充一面拿蛮牌遮挡宋江,一面只把飞标飞刀不住手地甩出去,蜀兵应声而倒。好歹保护得宋江下了船,一伙人急忙离了江岸。丢下残兵败将在这边,只任蜀军屠戮。
再说秦明、花荣在西门正攻,忽然听说南门宋江自退了。花荣大惊:“独木难支,我等也快快退军罢!”忙把队伍拉下来,正欲登船,右翼喊杀大作,严颜、范绍增率军马横截过来,a霎时将梁山军冲作两半。秦明、花荣正待分头迎战,巴郡西门再开,邓锡侯引军杀出,两下夹攻,秦明、花荣抵挡不住,落荒而走。严颜等哪里肯舍,紧紧追上,眼看虽到得江滩,不及上船。花荣见情势危急,纵马先往自家队伍里一钻,接着取下雕弓,往严颜便是一箭。严颜听得弦响,急忙低头,那箭早将头盔上缨子带下。花荣又是一箭,把严颜身旁的掌旗官射倒,那面大纛刷地顷下来,蜀军一阵慌乱,秦明、花荣乘机整军上船。这时江上数十只船列队开来,却是林冲在对岸知道不好,亲引一千精兵,过来接应,数十只船沿江滩列开,只把乱箭不住射上来。严颜见梁山军虽然败退,后援不断,便与邓锡侯、范绍增计议道:“今日也杀得他够了。”叫收兵回城。秦明、花荣哪里敢去追赶,自上了船回寨。江滩上余火烧到四更方才熄灭。
宋江回到营中,检点士卒,损伤了一千五百余人,李逵、孔明带伤。险道神郁保四死在旗下,只抢回一个没头的尸首回来。宋江大怒:“叵耐老匹夫敢如此无礼,杀我兄弟,伤我士卒,我定要将巴郡踏平!”林冲道:“哥哥不须急躁,先休养士力,然后再想个妙法。”宋江道:“我哪有心想甚么妙法!现放着三万大军在此,不快些攻克了这个城池,叫天下英雄小看!”便令:“准备攻城战具,明日起轮番攻打巴郡!”林冲不敢再劝。转看吴用,吴用只是手摸胡子,冷冷发笑。
次日,人报严颜将郁保四的尸首用竹竿挑了,在巴郡城头上示众。宋江与众将亲自到江边看,果不其然。宋江大哭道:“保四兄弟!让你阵前捐躯,尸首还要受辱,皆是哥哥无能也!”放声嚎啕,以头抢地。众将急忙扶起。宋江切齿道:“我不把老匹夫千刀万剐,誓不为人!”令秦明再引三千军马攻打西门,孔明、孔亮引三千军攻打南门。林冲、花荣引二千军为两边救应。三路人马不敢违抗,立即过江,分头攻打。城上严颜、邓锡侯、范绍增只是叫把弓箭、滚水尽力防御。梁山军攻打整日,白白伤折了数百兵士,不得寸功。看看天色将暗,准备收兵。林冲、花荣引本部接近城门,防城中乘机追杀。花荣看得郁保四人头高挑出城楼,张弓搭箭,倏的一声,箭头将竿头的绳索劈断,郁保四首级直掉下来,梁山小校拣了,严颜在城上呵呵笑道:“这个贼子首级臭不可闻,示众一天也足够了,拿回去罢。”梁山军自渡江回。宋江吩咐把郁保四头颅与身体缝合安葬。
下一日,宋江又令林冲引兵攻打西门,吕方、郭盛攻打南门,又是竟日,无功而返。此后数日,宋江每天叫人渡江攻城,损伤无数士卒,巴郡并无一点动摇。宋江不由愈加急躁。吴用、林冲、公孙胜等屡屡相劝,总不得听。
这天晚上,宋江正在营中喝闷酒,忽然吴用进来道:“哥哥,你看这是谁来了?”宋江抬头看,却是病大虫薛永、白面郎君郑天寿二人,先前奉命混入西川的。宋江大喜:“原来是二位兄弟!我等正在着急攻打巴郡,二位兄弟从何处来?”郑天寿道:“回哥哥,我等自奉军师命令入蜀,黄信、曹正两位哥哥去了刘璋军中,我二人却分头落草,一面打听四周动静。今日听得哥哥兵围巴郡,所以前来相助。”吴用问道:“这巴郡周围地势如何?”薛永道:“这巴郡三面靠水,四面环山。山后面却有一条小路,人迹罕至,通巴郡西门。”吴用打开从张松处拿来的地图:“这上面却如何没有?”郑天寿道:“这路平时只几个樵夫晓得,图上不见也不奇怪的。我等在此落草两年,结交四方豪杰,所以得知。”吴用又问:“你两个却有多少人马?”薛永、郑天寿道:“当初我四人带两千弟兄入蜀,是平分了的。现在我两个在川中各有寨子,合计有二三千军马,本地人士约有一半。”吴用道:“可曾带到这里?”薛永道:“等候哥哥调遣,多半在这里。”吴用道:“好!我便有一条计谋,要取了这巴郡山城!”当下与宋江道:“哥哥,欲擒故纵,想取这巴郡,先要骗过老严颜。如此如此……”
次日,严颜忽闻报说梁山军大队拔寨而起,从江北绕向西去了。严颜与范绍增、邓锡侯计较道:“莫非不怕我巴郡截断后路?多半有诈。”过了中午,便看大队人马无影无踪,只在长江南北夹岸立了两个营寨,各约二三千人,与巴郡城池隔水相望。邓锡侯道:“是了,定然是成都战况紧张,因此贼兵留下人马牵制于我,大队往成都支援。”严颜道:“他若如此,我却不能不动。且寻个机会,断了他的粮道,看他孤军深入,有甚么能耐!”于是吩咐整备全军,准备出城偷袭。夜间,又有探马来报,说北岸营头旗号是“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南岸营头是“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严颜呵呵笑道:“梁山军我只看那甚么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有些手段,其余这些草寇,何足挂齿!早晚要他得知老夫的厉害!”
两日之间,梁山军只是紧守营头,两下对峙。严颜也叫城内军民抓紧樵采。第三日,哨马报说探得北岸运到粮草数千车,堆积在军营后面。严颜拍掌道:“好了,就在这刻。”便叫部将准备去劫粮。邓锡侯道:“巴郡地形险要,贼人难以攻克,要防他用计。”严颜想一想道:“我与范将军去劫粮,你在此守卫城池,四门都要顾及到。我军中准备连珠火箭,发三支,是说得胜归来;发两枝,你速速出兵接应,若是只发一支,则是形势大危,你只要死守城池,不须再顾忌我等安危了!”邓锡侯见严颜慷慨,感激不已。严颜安排完毕,便叫安排酒席,三个痛饮。吃到黄昏时分,各自准备。
当夜一更,严颜与范绍增两个引二千精兵,却出巴郡西门,绕个圈子,在上游登船渡江,然后顺江掩杀过来。将近二更到达梁山军北岸营地,只见静悄悄有数队军马在巡行。严颜大喝一声:“与我冲进去!”将马一拍,二千蜀军,呼啸而入。营中梁山军各自抵挡,被严颜大刀乱砍,后面蜀军相拥而进,很快杀散。严颜冲到后营,忽见一片火把大起,孔明、孔亮引军杀出:“老匹夫敢抢我大军粮草,快快受死!”严颜呵呵大笑,纵马上前,孔明孔亮夹攻,战约十余回合,叫道:“老匹夫厉害!”各自退开。严颜大喜,便叫在粮草上放火,顷刻烟炎张天,灰絮乱飘。火光之中,严颜叫朝天发三支火箭,接着整顿军马,往滩头奔去。
到滩头,掌管船只的副将已把渡船从上游放过来。严颜指挥军马正在上船,忽见江面上黑压压一片船队,正是从梁山军南岸营寨过来,心中一紧:“敌军要两面截杀!”连忙叫再放两枝火箭,一边加紧过江。
这时邓锡侯在巴郡城中,也看得清楚,连忙点起军马,出北门接应。城里只留下副将分头守把。方才出城,忽然城里头喧哗大作,接着小校报出:“将军,城内四处起火,军民大乱!”邓锡侯道:“必是小股贼人作乱,不要惊惶!叫众将各自弹压,我先去接了严太守回城!”驱兵先出。此时城中一片惶惶,忽然西门外突出无数军马,闹哄哄直取城下。把门官兵正欲应战,却有一个瘦小汉子,身手甚是敏捷,跳到城头,开了城门,城外军马一拥而入,顿时形成巷战。战不多时,西门蜀军伤亡殆尽,梁山军推进城中。
邓锡侯方出巴郡,尚未到江岸,闻得城中变故,不住叫苦。副将道:“将军可接了严太守,一并突围。”邓锡侯道:“丢了城池也是一死,不如全军奋力杀回夺城,若侥幸能得手,或可免也!”于是率军回转。行不上片刻,前面山丘背后转出一队步军,为首一个黑大汉手提两把板斧高叫:“你这贼厮鸟待要去哪里?吃黑爷爷一斧头!”言未讫,两把板斧着地砍来。邓锡侯大惊,匆忙上前迎战,斗不到五个回合,被李逵一斧头砍在大腿上,掉下马来。李逵赶上再一斧,把邓锡侯连盔带脑劈成两片。李逵杀了邓锡侯,便率领步军把那些蜀军一阵乱杀。可怜蜀军失去头领,又遇上这个煞神,如羊群被虎冲,纷纷报头溃逃。
严颜这边正在乘船渡江,尚未到岸,忽见巴郡城上,火光大起。心中一惊:“糟了!”这时听得江面上士卒惊叫,回头看时,数只船莫名翻倒沉没。严颜咬牙道:“老夫今番中计了。”下令:“加紧渡江!”后队船只又有不少被阮小五率领水鬼打翻,也顾不得了。到达岸上,正要整顿队伍,前面杀声大作,军马半圆形排开,灯球火把照得江滩明如白昼。中间大纛之下,一人巍然立马,身长七尺九寸,豹头环眼,三绺清须,手挺丈八蛇矛,正是梁山林冲。左边吕方,右边郭盛,各督率军马把蜀军紧紧围住。严颜回顾范绍增道:“误中诡计,一败涂地,唯有以死谢罪了。”范绍增道:“俺以命跟随老将军!”这时林冲纵马上前,拱手道:“严老将军!某家素知老将军高义,我家宋公明哥哥甚是喜爱老将军才略,更兼刘皇叔求贤若渴,老将军何不归从皇叔旗下,共兴汉室?”严颜惨然笑道:“多谢将军夸赞,老朽无谋,方有今朝尴尬。才略都不敢说的了,只有这气节尚敢拿来夸耀。将军既然敬我,我若是临阵贪生,岂不是辜负了将军的一番义气?”厉声道:“我巴郡有断头将军,无有投降将军!来罢!”拍马舞刀,直取对阵。后边范绍增将大旗一挥,蜀军全队呐喊而上,顿时两军在江滩上展开死战。范绍增毕竟手段有限,与林冲战不三合,被一矛穿心搠死。严颜怒吼挥刀,在梁山军中左冲右突,有如苍髯猛虎,梁山军近身者纷纷被劈倒马下。吕方挺方天画戟上前交锋,战不四五合,大败而走。郭盛不敢招架,只是指挥牌刀手团团围上。林冲立马旗下,看严颜在圈子中间咆哮死战,心头无限感慨。严颜战了一刻,劈杀梁山兵将无数,自身也是伤痕累累,手中宝刀缺刃,于是勒住战马不动,双目微闭。吕方、郭盛大喜,逼上前道:“快快下马受缚!”严颜猛抬头,瞠目大喝一声,惊得二人连退三步。严颜哈哈一笑,扔下宝刀,拔出佩剑,回首往西北喃喃道:“主公,老夫无能,先去一步了!”将青锋往脖颈上一勒,自刎身亡。尸身在马鞍上不倒,梁山众军议论纷纷,皆不敢上前。林冲看严颜节烈如此,赞叹道:“老将军刚勇忠直,巴郡虽破,实非将军之责也!”话音刚落,严颜尸身扑地翻下马来,那马惊嘶一声,溜辔而走。
这时,江面上灯火大作,数十艘大船顺流而下,不多时靠上岸来,宋江、吴用下船。林冲等上前参见,宋江哈哈大笑:“全亏吴加亮妙计,众位兄弟出力,今番巴郡终于攻克了!”原来吴用设计,先以大队假作离开,留下孔明、孔亮、吕方、郭盛营寨,迷惑严颜。那运来的粮草,外实内虚,不过数百车,乃是为引诱严颜的。一边在城西小道里埋伏下三千军马,由秦明统率;一边林冲引精兵,到江南岸郭盛吕方营中潜伏;一边李逵、李衮、项充引步军在北门山后埋伏。待到严颜出兵焚烧北营粮草,故意让他得手,然后南营出兵截击。等城中援军出时,一面使李逵军马夹击,一面城中叫郑天寿、薛永部下的本地兵卒混进去四下放火,搅乱城防,然后秦明军马从西门小路突出抢城。那开门的汉子便是鼓上蚤时迁。一番安排,夺了巴郡,严颜、邓锡侯、范绍增身死。
宋江见夺了城池,喜上眉梢,转念恶狠狠道:“这巴郡抗我天兵,害我郁保四兄弟,今番要将满郡军民,尽数屠戮,方才泄我心中之恨!”林冲大惊:“哥哥,不可如此!”宋江道:“他害我这许多兄弟,如何不能报仇?”吴用道:“得民心者安天下,哥哥替天行道,怎能滥杀百姓?巴郡抵抗大军,责在严颜,且他也是为主尽忠。何况平民无辜,如何也被殃及?哥哥就只作梁山大王,也不该杀民众泄愤,今日到汉朝来,想坐天下,结交民心更是第一了。”宋江道:“罢罢罢,就依了你吧。”林冲大喜:“哥哥,还有个请求。这严颜虽然害我不少兄弟,却是个好汉子,望哥哥准我将他厚葬。”宋江看他一眼,笑道:“林教头还是如此。好罢,交与你了。”林冲再三拜谢。宋江传令下去:“有敢滥杀平民,劫掠奸淫者,杀!”
忽然一个小校飞马来报:“宋将军,不好了!黑旋风李将军同李衮、项充两个将军,带了数十个步卒,在城里杀人呢!”宋江大惊,吴用厉声道:“这黑厮甚不知死的!林冲,你速率军马,去把李逵带来,若有抗命,格杀勿论!”林冲道:“得令!”引数十个马军,往城里飞驰而去。
进得城中,四下寻找,见有些街心扔着尸首,一些百姓四处躲藏。林冲循迹赶来,看李逵带着几十个梁山上的老卒,在一条街口四处追杀平民,鲜血流了一地。林冲大怒,高叫:“铁牛住手!”李逵正在赶杀一个老妇,抬头看见:“我道是谁,却是双木哥哥。叫俺铁牛何事?”说话间,抬手抓住老妇。老妇苦苦哀求,李逵理也不理,一斧头下去,白头滚落。林冲双目中要喷出火来:“铁牛!公明哥哥叫你不要杀人,快去见他!”李逵道:“原来这等鸟事,好无聊也!”说话间,身后项充追逐一个妇人过来,口里叫:“铁牛哥截住她!”李逵头一偏,一手大斧荡出,那妇人惨叫一声,右臂被劈了下来,热血狂喷,倒在地上翻滚。李逵一边口里道:“双木哥哥,回去与公明哥哥说,俺只为死难兄弟报仇,消了气便回。”抬头看见街口又有几个小孩奔走,叫声:“哪里去!”提了斧头紧追过去。奔过林冲马旁,林冲只把长矛调过来,矛柄往他胫骨上狠狠一点,李逵叫了一声,扑到在地,林冲飞身下马,一脚踏住他背心要穴,两手扭住双臂脉门,李逵顿时浑身酸麻,动弹不得。林冲喝声:“绑了!”两个骑兵下马,绳穿索绑。李逵口里叫:“林冲你好生欺负人也!兄弟们快来救哥哥!”李衮、项充都叫:“上去把铁牛哥哥抢回来!”林冲长矛一横:“谁敢上来!”李衮、项充见他怒目威严,都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林冲道:“宋江哥哥已传下将令,敢滥杀百姓,奸淫掳掠者杀无赦!先拿李逵去问罪,你等各归营盘,不得再生事!”李衮、项充面面相觑,各自散了。林冲先叫士卒为百姓收敛尸体,给银两抚恤,伤者找人医治;再吩咐把李逵拿根门杠架起,两个骑兵并马扛了,一路走去。街两边百姓听得,都纷纷出来跪拜林冲,千恩万谢。
出得城,到宋江面前,林冲翻身下马拱手道:“公明哥哥,李逵带到!”在一旁插手而立。李逵身子悬在空中叫:“哥哥唉,林冲欺负铁牛,哥哥要给铁牛作主哪。”宋江骂道:“汝这黑厮!竟敢违我军令,滥杀平民,今番该把你处斩!”李逵噘嘴道:“哥哥要杀铁牛,只管杀就是。只是为这点鸟事就杀,铁牛心中不服。”宋江气得手足发抖。吴用道:“哥哥,我来和铁牛说。”吩咐把李逵放下,道:“铁牛,宋江哥哥也知道你是气忿许多兄弟被害,所以去杀人消气。但这次确是你错了。”李逵道:“如何是我错了?”吴用道:“打仗是兵将的事,与这些百姓何干?自古好汉子都只杀敌人兵将,不杀百姓的。他们手无寸铁,你就杀了也不见得英雄,反被别人耻笑。何况百姓都是无辜善良的。譬如你老母亲在时,也是住一个山村。若是我梁山哪个兄弟带兵攻打县城,也叫人到处杀百姓。事先不知,结果把你老母也杀了,那便如何?”李逵想起老母亲,眼泪汪汪:“军师哥哥莫说了,叫俺铁牛心里难过。”吴用道:“是了。其他百姓也是一样。你杀了他们的老母,他们心里便不难过了?他又不曾得罪你的。”李逵哭道:“军师哥哥,铁牛知错了。”吴用亲手解开捆绑道:“知道错就是好兄弟,好汉子。今后莫要杀老百姓了。还有那些投降过来的兵将,也都不要滥杀。你看我梁山兄弟,有多少都是这般来的。只要是好汉子,不打不相识,你说是不?”李逵连连称是。吴用又道:“还有林教头,是公明哥哥和我差他来抓你,是为你好,你可不要记恨。来,谢过林教头。”李逵尊令,到林冲面前,总有些尴尬,把脸偏在一边,扭扭捏捏作个揖。宋江、吴用皆笑,林冲慌忙还礼。这时李衮、项充怕李逵有事,过来探望,宋江捎带训诫了一番,两人唯唯诺诺。宋江这才下令安民进城。
宋江取了巴郡,在城内整顿数日,补充粮草兵甲。然后留下孔明、孔亮两个引军三千镇守,自与吴用提大军继续西进。沿途虽有关隘四五十处,兵力总是微薄,加上宋江有张松所画西川地图,又有郑天寿、薛永两个联络内应,因此所过辄克。建安十七年五月,进抵成都城下。正逢刘备大军也赶来,两下会合,刘备见宋江一路赶到,十分赞赏。梁山兄弟各自相见,不胜欢喜。
原来刘备起兵之初,益州从事郑度谓刘璋曰:“左将军悬军袭我,兵虽有数万,士众未附,军无辎重,到荆州路途遥远,粮草转运不便。主公莫若尽驱巴西、梓潼百姓到涪水以西,并将仓廪野谷,一皆烧除,然后高垒深沟,静以待之。刘备军到,我只是坚守不战。敌人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然后乘势击之,可擒刘备也。”刘璋闻计摇头道:“某虽然愚钝,今既然当了这益州之主,便当保护民生。从来只听说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避敌也。如此虽胜,百姓辛苦,有何益处!”众人皆感慨不已。不久,刘循、刘湘、吴班引雒城残军数千归来。刘璋大惊道:“雒城军马失陷,成都危急了!”吴班道:“事已至此,只好就地征发人马,坚守城池,与刘备决一死战!”刘璋然之,便拜吴班为都督,主持防务。不久又报说巴郡沦陷,老将严颜尽忠,刘璋哭道:“悔不停张任、严颜之言,有今日之失。他日到地下,如何面见两位将军!”刘循等不住劝慰。
又过一段时日,人报刘备、宋江两路大军,同时逼近成都。军兵十万,鼓号喧天,声势甚大。又看刘备前锋为西凉马超,阵势俨然,刀矛闪耀,在城北摆开。刘璋恐怖,广汉太守许靖道:“时至今日,不若投降刘备,可保一城生灵。”话音刚落,一人愤然出道:“许靖出此卖主之策,正是与孟达、法正同谋也!”拔剑在手,要斩许靖。正是:未得雄兵挫敌锐,先把宝剑斩侫臣!不知许靖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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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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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操刀鬼大闹蜀郡,刘玄德入主益州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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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备大军兵临成都,刘璋惶恐,许靖提出投降之议,众将大怒,早恼起刘璋侄儿刘湘,拔剑欲斩许靖。刘璋慌忙止住:“甫台且住!许大人他也是为一城百姓,你不得无礼!”刘湘弃剑跪地,泣道:“主公!主公为百姓,可谓殚精竭虑,今日刘备以诡诈占我江山,某等皆愿死战,杀退刘备,以保主公和百姓!”吴班、黄权等人皆道:“愿死保主公!”刘璋感激流涕道:“诸公心意,某领受了,只是我父子在益州二十余年,无恩德加以百姓。后又失于不明,拒听忠言劝谏,致使虎狼入门,征战多时,百姓军士死者无数,尸骨膏沃野草,此皆是刘璋之罪也!今若还要拒战,再教百姓军民受累,某心何忍!”言罢,放声大哭,左右皆泪下。吴班道:“现成都城中,尚有兵马三万,粮草钱帛,足够两年有余。官吏百姓皆愿为主公死战。主公不可自弃。先整顿军马,坚守城池,刘备远来,恐曹操、孙权攻其后方,必难持久!”刘璋道:“各位且住,待某多多商议。”忽报法正有书信劝降,刘璋意思踌躇,众人各自散去。
刘湘下来,与吴班商议道:“主公心胸仁厚,我等须得为他分忧才是。”吴班道:“小将军以为如何?”刘湘道:“敌军势大,难以抵敌。某欲在城中招募死士,乘夜出城,突袭刘备中军。万一得手,则成都之围可解。不然,战死军前,也足报主公恩德。”吴班道:“甚好,我两人一起出去。”刘湘道:“不可。现蜀中众将多有损失,将军当留下主持军队,我去便了。”吴班沉吟片刻,握刘湘手道:“甫台,我二人在此诀别!”吩咐摆酒,两个痛饮一番。
刘湘出来,召集手下心腹都尉扶禁、向存、刘晙、马汉四人,道:“战局危急,某欲拼死出城夜袭刘备中军,以报主公。”四人皆道:“愿从将军!”于是刘湘教四人在军中城内招募敢死之士,得千余人。加上本部二千精兵,杀了几头牛,十数口猪,开了百余坛老酒,众军饱餐一顿。当夜四更时分,皆短装黑衣,出了城,悄悄赶到刘备中军辕门前,发声喊,一起冲了进去。刘备军前面几个寨子的众军早已熟睡,便有巡哨士卒,都被砍翻。片刻之间,被蜀军一阵洗雪,杀得尸横营帐。逃得性命的,惊呼乱叫,连滚带爬往后营逃窜,一时营中大乱。
刘备正在休息,闻得外面杀声,知道不妙,拿了双股剑出帐,看不远处无数黑衣军士掩杀过来,急急上马。却待要走,刘湘早已望见,叫声:“刘备哪里去!”提刀赶来。陈到在旁边帐中,拍马来保护,与刘湘战约十数合,后面向存偷偷一箭,正中陈到肩头。陈到负痛大叫,单手执刀挡住追兵。刘备乘机放马奔逃。扶禁、向存、刘晙、马汉四个各自督率死士,追杀过来。追不远,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当头大将叫道:“休得无礼,常山赵子龙在此!”四将同声高呼,围上交战,兵器车轮般打来。好个赵云,精神抖擞,力战四将。斗十余回合,一枪刺死扶禁。其余三将见伤了同伴,更加愤怒,尽力死战。赵云不慌不忙,再战十余回合,一枪杆把刘晙打下马去,士卒绑了。向存、马汉见赵云英雄,心生怯意。再战数合,赵云大喝一声,把马汉挑下鞍来。向存大惊,回马便走,赵云龙驹飞步赶上,伸手过来,一把擒住。四将部下军卒见失了领袖,顿时大乱。虽然如此,个个奋战不降。这时刘备部下各将已督率人马四面包围上来,蜀军士卒多战死在乱军中。
这边刘湘战陈到,看看获胜,忽见赵云擒杀四将,心知难以挽回,于是回马向北杀去。身边士卒只剩下数百人。奔了一程,迎面排开一军,当头大将旗号“梁山军天雄星豹子头林冲”。刘湘也不答话,上前便杀,林冲用蛇矛架住刀,问道:“你是何人,来冲我大军营寨!”刘湘咬牙道:“我乃刘益州侄子刘湘,今特一死以彰川中武将之名也!”不再说话,挥刀乱砍。林冲看他血气方刚,暗自赞叹。两个交马二十余合,刘湘刀法乱了,林冲瞅个空子,乘两马贴近,蛇矛交左手逼开刘湘大刀,右手探出一拳,正中小腹,打得刘湘头目眩晕,就势双臂一错,把刘湘牢牢箍住,从马鞍上拖过来。士卒上前绑了。林冲道:“我敬刘湘将军是个好汉,请约束部下,免得无辜杀戮。”刘湘恨恨不理。林冲便对刘湘部卒道:“我以性命保小将军无事。各位请勿再战。”蜀兵方放下兵器。林冲教尽数先带到梁山军营中,酒肉款待。
此时东方发白,刘湘所带三千余人,尽数覆灭。刘备吩咐升帐,带过刘湘、刘晙、向存来。三人傲立不跪,骂不绝口,只求速死。诸葛亮令斩之以全其名,林冲忽出列下跪道:“皇叔,军师,某曾在千军之前,亲口以性命担保刘湘等无事。乞皇叔开恩。”刘备道:“既然如此,便请林将军将三位带到营中休息。”林冲道:“谢皇叔恩典。”上前解开三人绳索:“三位将军,请先到我营中。”刘湘三人心怀疑惑,跟随林冲到了梁山营寨。林冲引他三人与自家军士相见,道:“三位若要回成都,这就请行。”刘湘大惊:“我等若是走了,刘备岂不拿兄台问罪?”林冲笑道:“我林冲敬三位都是不怕死的好汉,所以以此结交。想来刘皇叔纵然生气,还不至于杀我。”三人闻言,感激万分。刘湘道:“林将军如此厚德,我等若是回去,反惹人笑我不义。只是主公在城内,如何是好?”林冲道:“三位,眼下大军重重围困,成都早晚毕易主也。三位何不就随了刘皇叔,一样安抚西川百姓。”刘湘道:“兄台再要劝降,请先把我三人杀了。”林冲道:“恕罪,恕罪。”于是留三人在营中,也不加看管。刘湘等三将见他如此,反而是逃又不忍,留又不甘,真个不知所措。
再说夜来城外厮杀,城中到拂晓时分也已得知。刘璋心中更是惶惑。这边操刀鬼曹正与镇三山黄信暗暗商议道:“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战和未定,我等不若先发制人,连接外面,开了城门放进刘备,以为大功,如何?”黄信道:“只恐这城里面忠于刘璋的文武甚多,难以下手。”曹正道:“这个不须着急的。我两个合起来有两千兵马,待今日刘璋上城头的时候,我带五十名刀斧手围住挟制,你却乘乱引两家军马开了城门,放进外面大军,如何不成?”黄信道:“既然如此,须得先和城外公明哥哥联络。”两个计议已定,密密遣一个心腹喽罗出城去报知宋江,一面自作准备。
当日午时,成都南门外刘备列开队伍,高叫“请季玉出来答话!”刘璋与众文武一起上了城楼,只见刘备大军队伍整齐,一望无际,只旗帜在风中瑟瑟。刘璋探出头道:“玄德兄,我与兄同属宗亲,也不曾亏待了兄台,却为何兴兵到此?”刘备答道:“季玉请听好,现下天下大乱,曹操凶暴,早晚将篡逆。你心肠虽好,不是安天下之人,坐守西川,不被张鲁所侵,必为曹贼并吞。与其如此,不如借我为兴汉基业,如何?”刘璋战战兢兢,不能回答,一旁郑度大怒,指刘备道:“此何言!你枉托仁义之名,为此阴险勾当,岂能成事!”正在这时,忽听一旁有人大吼:“刘玄德乃仁主,天下无不顺从,汝何敢如此谩骂!”走上前来,一刀将郑度头颅砍下。众皆大惊失色,见是都尉曹正手提大刀,引数十名精兵冲上城楼。吴班骂道:“竖子!”拔剑出鞘,城上武将纷纷白刃相见,曹正引数十名精兵将刘璋围在城垛口,顿时城楼上兵器相击,金声纷扰。一班文官纷纷掩面下楼,唯有黄权在一旁观看。那川中将领激于义愤,甚是骁勇,片刻之间,将曹正部下喽罗格杀了半数。曹正大急,一把揪出刘璋:“汝快快下令开城投降!”刘璋怒目道:“汝这草寇,我当初授你职位,不想今朝狼心狗肺,竟也要卖主求荣!”这时吴班拔剑朝曹正砍来,刘璋顺势一推,曹正心里一毛,鬼头刀劈下,切中刘璋脖颈,顿时鲜血迸流。吴班怒极,大吼一声,一剑刺穿曹正胸膛。这时城头蜀军纷纷赶过来,片刻之间,将曹正手下全部斩杀。众人急急来看刘璋,已是奄奄一息。黄权、吴班俯身道:“主公,主公……”刘璋伸手握黄权手腕,缓缓道:“某一时胡涂,甚是惭愧。兵临城下,全权交付与你。切记,保全……百姓……”言讫气绝身亡。后人有诗赞曰:
既承先父业,复保西川民。无志扬威武,一心乐清平。守土喜宽厚,识人叹不明。临终思百姓,季玉真豪英。
刘璋既死,城楼上文武无不放声大哭。忽然小卒冲来报:“不好了,都尉黄信引本部军马开了东门,刘备军马杀进来了!”众人猛地闻说,如同半天打了个霹雳。吴班拔剑而起:“来罢,整顿全军,与刘备决一死战!”众将皆起,黄权忽道:“且住!”吴班道:“公衡有何高见?”黄权道:“烦各位传令诸军,按兵束甲,迎降刘备!”吴班大怒:“公衡!你如何也是这等人!”黄权厉声道:“主公遗命在此,谁敢不从!主公已死,我等若再城内交战,殃及百姓,反坏了主公一番苦心!”众将闻言,皆抛下兵器,号啕大哭。黄权忍泪道:“后世议论,某一人担当便是了!”抬头看见许靖,道:“烦文休与我一同出城。”许靖答应道:“尊令。”于是黄权与许靖捧了州牧印绶,下城去迎接刘备。
原来黄信早已连接宋江,等曹正冲上城,立刻引千余军马,杀奔东门,守军措不及防,被打开城门,外面林冲、秦明引兵早已守候,当下一拥而入。南门刘备见城楼上变故突起,心中大惊,诸葛亮急急号令:“即刻攻城,不得伤害百姓!”片刻之间,南门、西门也都被黄忠、魏延突破。正欲准备巷战,忽见蜀军纷纷收起兵器,黄权出来投降。诸葛亮长吁一口气道:“大事谐矣。”于是传令,荆州军进城一万五千人把守各处要隘,成都军马留下五千人协助,其余兵将尽数在城外安营扎寨。然后刘备由赵云、陈到护卫,进了成都。先入州牧衙门,黄权已令人将刘璋尸体收敛。刘备看见,不禁潸然落泪,抚尸道:“季玉,季玉,我本无心害你,你如此岂不是教我受天下唾骂么?”说完大哭。诸葛亮劝解道:“皇叔,季玉既死,公当安排成都内务,以免百姓受惊。”刘备猛悟道:“多谢先生提醒。”于是传令,先教魏延引军一千人,巡逻城中,但有扰乱民间者,格杀勿论。又令陈到引军一千,将成都仓廪封存。然后到衙门正中坐下,传令升堂。
黄权先入,刘备道:“公衡何来?”黄权流泪道:“刘牧不幸命丧小人之手,成都扰乱,所以开城投降,只为保全百姓,不敢图身后名声也。”刘备赞道:“公真义士也。为百姓负重行事,青史又岂有诋毁哉?”又传许靖来。许靖言谈清越,意思却颇有阿附,刘备有几分不喜。诸葛亮以目示意,刘备省悟,于是赞慰一番。又传吴班进来,吴班怒目直视,刘备叹道:“真忠臣也。”重赏后教其退下,接着镇三山黄信进来,刘备道:“你便是开城投降的黄信?”黄信道:“正是末将。”刘备猛一拍案:“推出去,斩首示众!”黄信大惊。宋江正要起身劝谏,吴用重重踩他一脚,宋江便不动声色。两边刀斧手上前,要绑黄信,宋江转脸看吴用,吴用微微蹙眉,示意莫动。忽然赵云站出道:“皇叔且慢!”宋江方才放心。便听赵云道:“黄信献城,有功无罪,不知皇叔为何发怒?”刘备骂道:“这厮食季玉俸禄,反怀贰心,不但献城投敌,还害了自家主公性命,留之亦是祸害!”赵云道:“主公此言差矣。黄将军献城,是心知皇叔仁厚,为兴复汉室,故而投顺。至于刘益州生故,实是曹正凶徒作恶,与黄将军何干?皇叔若杀了黄将军,恐天下人闻之,不明就里,往后皆不敢归降了。”吴用道:“正是如此,请皇叔三思。”诸葛亮亦劝,刘备道:“既然如此,黄信,你可调归魏文长部下,勿要与蜀中文武交道,免生尴尬。”黄信谢恩而出。
又有刘璋子刘循、刘阐二人入见,刘备亲自下座,握二子手,唏嘘道:“季玉遇害,非我本心也!二位侄儿莫要怨恨。”诸葛亮道:“可委二位公子郡县之职。”刘循辞道:“多谢玄德公。先父治蜀无功,某兄弟不敢再为官。”刘备知他心怀怨愤,于是问道:“然则欲何往?”刘循道:“我岳丈乃是巴西太守庞羲,今欲前往依附。”刘备道:“也好。家宅财物,二位可尽带去,免得用度紧张。”
二人出,诸葛亮道:“留此二人在蜀,须得多加提防。”刘备叹道:“我也知军师意思。只是实在对季玉不住。”于是次日,刘备在衙门设一大宴,为刘循、刘阐饯行。蜀中文武皆来相送,各自洒泪而别。那吴班、刘湘不愿为官,自愿带了妻子家人,随刘循、刘阐往巴西。刘备嘉其忠诚,于是令二人同都尉刘晙、向存,引一千军马,护送刘循二人往巴西郡去了。
接着刘备自领益州牧,以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庞统为副军师、强弓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关羽为安东将军,张飞为安南将军,黄忠为讨虏将军,魏延为牙门将军,赵云为翊军将军,陈到为镇军将军,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其余蜀中投顺文武如董和、许靖、庞羲、李严、彭羕、刘巴、黄权、吴懿、费观、吴兰、雷铜、李恢、张嶷、秦宓、谯周、吕义、邓芝、杨洪、费诗、孟达等六十余人,尽皆任用。自家军中众将谋士也各加提拔。刘备又以征西功劳,提花和尚鲁智深为偏将军、九纹龙史进为裨将军,各引三千军马,随于成都,不再归梁山军营寨。提宋江为荡寇将军,吴用、林冲、杨志为中郎将,张清、花荣、李逵、阮小五为校尉,其余亦各有升赏。大开仓廪,犒赏三军,又安置民众,接庞统到成都养病。成都一派新气象。
宋江回到自家营中,气愤愤对吴用道:“刘备这厮好毒,真真要拆散我手足也!”吴用道:“正是。他看鲁智深、史进两位兄弟忠勇善战,因此加以提拔,脱离我梁山军,实在是釜底抽薪。”宋江道:“如何是好?”吴用道:“此时公然逆杵是不成的,只好姑且答应。好在两位兄弟料想不至于贪图富贵而背义也。哥哥明日可设一大宴,众家弟兄齐聚,为二位饯行,也可看他动静。”宋江又道:“前日在衙门,我要发话救黄信兄弟,加亮你为何不许?”吴用道:“哥哥你好胡涂也。当时若发话,只怕救不得黄信,自己反招惹嫌疑。但刘备因刘璋之死而负气,帐下文武,自有懂事的劝诫,你我何必招这个眼?”宋江道:“只是……”吴用道:“眼下黄信兄弟到了魏延帐下,倒也是个机会。那魏延生平恃才自傲的,有机会撺掇一二,也是便利。这次曹正兄弟伤了性命,实在是意料之外。我梁山弟兄,多有单凭血气而不知天高地厚,日后须引以为戒。我只怕林教头,曹正是他徒弟,不免伤怀,哥哥私下多劝慰则个。”两个计议已定。次日,宋江在梁山军营寨内大摆酒宴。赴席者,只有公安梁山军一路,武松、张清、黄信等都不来的。排开酒肉,众人畅怀大吃。看看皆有七分醉意,宋江起身,端了三碗酒,走到鲁智深、史进面前道:“二位兄弟,日后去刘备身边飞黄腾达,莫忘了梁山上情分。”史进惊得手足无措,慌忙下拜道:“哥哥!俺史进若敢有负兄弟情分,情愿乱箭穿身,死在阵前!”鲁智深听宋江这话说得蹊跷,把眼睛一瞪:“公明哥哥你这是甚话!按洒家的意思,我等自成一军争霸天下,只怕也没这许多龌龊。洒家和史大郎是何等样人,众兄弟谁个不知?今日一百单八个兄弟已经丧了三人,偏生这么多鸟话,还谈兄弟情分哩!”吴用忙劝解道:“哥哥也是酒后伤感,所以出言,不要见外。”众人都喝得醺醺的,李逵抱住鲁智深大哭道:“秃子哥哥今日去了,俺再找个鲠直人喝酒都难了!”戴宗怒道:“黑厮真不会说话!”林冲与鲁智深执手相对无言。花荣强笑道:“不过是分调两处,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如此?”酒席吃到深夜方才散去。宋江一面约众头领暗地为曹正发丧不提。
又过得一阵,刘备召集众文武商议道:“今日既取了蜀地,大业初成,但曹操必来威逼,如何是好?”庞统道:“一不做二不休,麾军东上,取那汉中之地!”刘备道:“汉中张鲁,甚得民心,兼之闻说会些道法,如何轻易取得?”庞统哈哈笑道:“五斗米道不过是黄巾一流的邪教,以此收买民心,岂能坚固?至于道法,从未闻得道法可以动摇全军的。”诸葛亮道:“庞士元之言有理。若不乘势取汉中,恐为曹操抢先。”刘备道:“既然如此,当如何进兵?”正在计议,忽报江东使者诸葛瑾求见。刘备大惊:“必是来索要荆州也!当何以对之?”正是:方谋南郑他人地,已见东吴债主来。不知刘备如何应对,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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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武行者醉打阳平关,入云龙斗法败张鲁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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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正召集众文武商量攻打汉中之事,外面报江东诸葛瑾求见。刘备惊道:“必是来索要荆州者也!”诸葛亮吩咐道:“先请使者到驿馆歇息,稍后再相见。”刘备道:“诸位以为当如何应对?”吴用出道:“我等要兴复汉室,尺寸之地,亦必争也,孙吴无只矢功劳,安能教他拿了去!”庞统道:“加亮所言甚是也。若是荆州给了孙吴,则日后北伐,道路甚难了。”糜竺道:“只怕若不给荆州,激怒孙权,同盟破败,反给了曹操机会。”诸葛亮道:“其实以某看来,分割他一两个郡,倒也使得。”宋江道:“军师此是何言!汉室土地,岂能举手送人?”吴用道:“正是。莫不闻六国之亡,弊在赂秦么?”话音刚落,顿觉失口。好在众人都未注意这个典故。
刘备望诸葛亮道:“有否方法,不把荆州与孙吴?”诸葛亮道:“若皇叔委实不舍,可以推得了凉州便返还荆州。只怕回话过去,孙权震怒,时局多变了。”刘备道:“既然如此,众位请先到后堂歇息。”于是文武各自退下,刘备吩咐有请诸葛瑾。
须臾,诸葛瑾入,谓刘备道:“奉吴侯之命,前来恭贺刘皇叔取得益州。敢问何时可交还荆州诸郡耶?”刘备作难道:“本当归还,只是近日新并了益州,士众甚多,若是没了荆州,难以容纳安置。吾正与诸将商议北上攻打凉州,待得了凉州,一定交还荆州。”诸葛瑾道:“皇叔此言差矣。当初说定皇叔取了西川便还荆州,如何变卦?”刘备道:“这个我非不知,只是荆州现有我弟关云长驻守,他最是心高气傲。若还了荆州,无处安置。等我这边取了凉州,再取他过来防守,方才为好。”诸葛瑾无言,只得道:“既如此,烦皇叔作手书我回禀吴侯。”刘备作了书与诸葛瑾,再三叮嘱:“子瑜回去见仲谋,望切表我不得已的意思,多谢,多谢。”吩咐多赠送礼物,送诸葛瑾东归。
诸葛瑾走后,众文武复出。庞统道:“这一去,怕孙权不肯甘心,兴兵来夺荆州。”刘备惊道:“那如何是好?”诸葛亮道:“荆州有关云长、张益德镇守,他二人都是勇武绝伦之将。但缺谋士相助。某意思我与庞士元回去一人协助大局。”庞统道:“眼下大事是讨伐汉中,我二人少不得随军参谋,镇守成都,若再分回荆州,这边恐谋划不足。”诸葛亮眼看法正,法正微微摇头。忽然吴用起身道:“军师说得是。两边皆不可少的。若不以吴用愚鲁,某愿回荆州协助关云长。”刘备大喜:“吴加亮计谋深远,肯去最好。可要带多少人马?”吴用道:“某随同我梁山军秦明,再请皇叔拨上将一员相助即可。”刘备看诸葛亮,诸葛亮道:“某遣孟达引本部二千人马与你同去。”吴用拜谢。宋江暗问吴用:“加亮去了,我这里与何人商议?”吴用道:“荆州是时局关键,我恐关胜、李应不好策划。这边与林教头、裴宣、蒋敬商议可也。庞统先生在,何愁吃亏?”
刘备又问:“讨伐汉中军马,如何编排?”诸葛亮道:“汉中地势险峻,须得主公亲自前往,多提强兵猛将。梁山军马精悍,可为辅助。我与庞士元一人留成都主持,一人随军。”庞统道:“甚好,孔明可留成都。”诸葛亮道:“你病体未曾痊愈,汉中理当我去的。”庞统笑道:“孔明你若与我争这个,没甚道理了。”诸葛亮道:“既然如此,有劳士元了。”建安十七年九月,刘备亲任主帅,庞统、法正为参谋,黄忠、魏延为先锋,马超、赵云为中军大将,出葭萌关,东伐汉中。梁山军亦出宋江、公孙胜、林冲、花荣、孔明、孔亮、李逵、李衮、项充、安道全、蒋敬、斐宣十二个头领,二万余军马,相随并进。诸路人马合计九万,前后队列长数十里,声威震动山谷。成都留诸葛孔明与黄权、陈到等人守把。
汉中张鲁闻得消息大惊:“刘备帐下有卧龙、凤雏出谋划策,又有关羽、张飞等熊虎之将,既取了西川,又兴兵来犯,如何是好?”谋士阎圃道:“只好屯兵阳平关,以阻挡刘备之军。”张鲁道:“阳平关已有吾弟张卫守把,今可添兵前往。”于是遣大将杨昂、杨任引军五千,前去增援。那杨昂是垄右人,身长八尺,使一条五金混铁枪,甚是骁勇。张卫在阳平关日日盼望,见来了救兵,甚是欢喜,于是加紧把守。
刘备前锋魏延、黄忠引副将数十员,精兵一万五千,勇猛突进,不日抵达阳平关下,安营扎寨。于是便出兵挑战。关上张卫、杨昂引军下来,两阵对圆,张卫道:“汝主刘备乃织席贩履之徒,占了西川五十四州,尚且不足,还要来并我东川耶!”魏延道:“米贼以邪道蛊惑人心,今我兴汉大军到此,还不快快投降!”张卫大怒,教副将任平出马,魏延舞刀杀出,战不三合,一刀将任平斩下马来。刘备军阵前鼓声大作。杨昂看得火起,拍马而出,魏延挥刀迎上。两个你来我往,战有二三十合,不分胜败。张卫看魏延勇武,又见军马精悍,恐怕不敌,于是吩咐鸣金。黄忠乘势擂鼓掩杀,汉中兵不能抵敌,都退进关去。黄忠、魏延麾军攻打,关上乱箭滚石雨点一般下来,打得蜀军纷纷退下。二将见上面守得牢固,于是也收兵回营。
次日再出挑战,关上不下来。发兵猛攻,又枉自损伤了不少军马。黄忠、魏延召集众将商议道:“关隘牢固,上面兵马又足,强攻难下,不妨先驻扎此地,等皇叔大军赶到。”便看校尉武松站出来,慨然道:“我等既任先锋部队,便当沿途攻克,为大军开道。今日方才进入汉中地界,遇一小小阳平关,便裹足不前,岂不愧对皇叔重托?”魏延道:“某非不知重任也,但阳平关乃汉中第一要隘,张卫、杨昂皆米贼重将,屯守于此,不可小看。武将军且少安毋躁。”商议了一阵,置酒与众将会饮,然后各回本帐。
且说武松回到自家营里,酒瘾上来,吩咐心腹喽罗把私带的老酒拿出来吃。吃了十余大碗,头脑晕晕,乃拍案大叫:“魏延黄忠妄称名将,见个小小阳平关,吓得耗子一般胆。待俺乘这夜色,独闯进关去,把守关将官全杀了,却不是大功一件?”计议定了,当下吩咐集合本寨人马。那武松帐下有六七百兵卒,其中一半是梁山上的喽罗。为头的副将急忙相劝道:“头领,关上有千军万马,头领还是先去歇息,待明日会同大军,一起攻关罢。”武松怒道:“放屁!俺当初赤手空拳,打杀老虎,这关上兵马,还能狠过老虎去?”拔刀出来:“你与不与我整军?不然我一刀杀了你!”将官不敢违抗,只得把人马尽数点起,悄悄出寨。是夜恰好黑云遮天,难以见物。武松教人马先停在辕门口,自己摇摇晃晃到关前看了一回。关上士卒看不真切,也不在意。武松虽醉,心里还是清楚的,一眼瞅见关隘依山而起,旁边山崖上有一棵大黄菓树,盘根漫枝,伸到关墙之上,心中暗喜,回来吩咐道:“你等到关前潜伏等待,待我混进关去。等到厮杀起时,便冲来接应。一边飞报黄、魏两将军攻关。”将官唯唯。武松道:“待会你等若敢不进来,俺定不轻饶!”说完,穿上自家黑袍,配两口刀,摇摇摆摆往山崖那边走去。部下数百官兵看得 面面相觑。
武松走到山崖旁边,两手用力,不一刻攀到了大树丫杈之上,离地数丈。一阵山风吹来,浑身一凛,酒醒了大半。看看前面离开关上城垛还有一丈把远,踌躇二三,将心一横,颤巍巍站到树干之上,右脚迈出,左脚狠命一蹬,大吼一声,整个人如黑鹰般飞扑到城垛之上,刀光闪处,早将一个巡城小校砍翻。关上军将大惊,急急来看时,武松双刀如行云流水,但听锋刃切割骨肉,噗哧有声,关上顷刻已是尸横遍地。但这阳平关有一两万军马,当时戒备森严,立刻有武将率精兵包围上来。武松大呼大叫,猱身杀进战团,也不等他有用弓弩的空当。汉中军马被这疯汉一阵冲杀,正在忙乱,忽然听得关中人声嘈杂,一队军马自己杀了起来。众军叫苦不迭,忙慌慌四下躲避。
原来是中箭虎丁得孙,自从与史进里应外合破了葭萌关,自己仍回张鲁这边,谗言逼降了马超。张鲁叫他引军协防阳平关。这日正带队巡哨,忽闻有人夜袭,看时却是武松。心下大震,虽然不知就里,当即叫心腹传令,梁山带来的数百原班人马在关中四下鼓噪,扰乱视听,一面亲引军杀上关来接应武松。武松见到丁得孙:“原来老丁在此!”丁得孙道:“行者哥哥如何到了此处?”武松道:“休得多问,随吾杀下去接应大军!”于是会合一路,先到城楼上砍断吊桥铁索,再杀下关门。那武松本来不认得关中地势,只是胡乱冲杀;得到丁得孙数百兵卒,真是如虎添翼。此时关外,黄忠、魏延闻得飞报,各自点起军马来到关门之前,武松冲下城楼,正逢张卫引一队军马赶来,武松大吼一声,上前便砍,张卫用刀招架,只觉得武松力大刀沉。战战兢兢杀不到六七回合,拨马便走,他这一走,周围军将谁敢死战?武松杀到门前,丁得孙部下军士开了关门,外面刘备军呐喊一声,一起拥了进来。关中守军虽多,各自找不到方位,皆不敢抵挡,张卫从关隘背面走脱,杨任晚了一步,后路已断。他灵机一动,先在墙下面躲避,待刘备军锋头掠过后,再拼力从正门向外冲突,杀开血路,自关外抄山道走了。杨昂正在奔走,不防火光中黄忠杀到。杨昂虽勇,此时心中虚弱,战不到十合,被黄忠手起刀落,砍于马下。关中士卒,有死者,有降者,也有溃逃出者。到五更时分,纷乱停息。
魏延、黄忠当即在关中升帐,武松独身破关,立莫大功劳,遣人发书往中军刘备报捷。又见了丁得孙,丁得孙只推是与武松旧日相识,又倾慕刘备,因此归顺云云。黄忠、魏延厚加赞赏。关中拿到粮草军械无数,降兵约得了三四千。魏延叫大摆筵席,全军欢庆。武松道:“既然破了张卫,何不乘势杀进南郑,擒了张鲁?”黄忠闻言鼓掌道:“正是正是,叫那米贼知道老夫的手段!”魏延正色道:“不可。我前军兵马不多,若去汉中与贼主力相较,非为明也。且阳平关是汉中要隘,若是我等轻易出动,被敌军乘虚再夺占了,皇叔后队加多少麻烦!今日只是坚守关隘便是。”黄忠道:“还是文长周到。”于是两个分派人马,在城关四周固守,只待刘备。不数日,中军刘备大军赶到,先教重重嘉赏了武松、丁得孙两个。升武松为中郎将,丁得孙为校尉。宋江也暗自欢喜。刘备接着传令,留下刘封镇守阳平关,其余大军即刻拔寨,杀奔南郑府治而来。
且说张鲁闻知阳平关失陷,杨昂战死,大惊。阎圃道:“事到如今,只好调集人马,前往拒住褒城迎敌,一面可发书往许都求曹操相助。不然,兵临城下,应变晚矣。”张鲁然之,便教阎圃为使者,往许都求救。自己顷起南郑军马,大将张卫、杨任,前往褒城迎敌。张鲁有五子,长名富,次名缘,三子名贵,四子名晁,幼子名缯,皆精习武艺,一起前往。
刘备大军九万,次第起行,兵临褒县,排开挑战。张鲁留张卫守城,自引众将出城迎敌。两边相对,张鲁大骂道:“刘备伪托忠义,行诈天下,屡屡侵犯他人,实是宗室败类!”刘备大怒,回头阵中:“谁去把张鲁拿下!”话音未落,马超飞身而出,笑道:“张师君,认得我否?”张鲁未及答话,身边杨任出马喝道:“汝这屡屡背反之人,尚有面目在阵前相见耶?”马超大怒,挺枪便刺,杨任挥刀迎敌,两个战不到十数回合,马超一枪把杨任当胸搠透,尸身扑倒。张鲁长子张富看杀了杨任,心下气愤,挥方天画戟杀出。马超正想迎战,宋江身后豹子头林冲杀出道:“马将军,此辈小儿便让与末将罢!”张富咬牙来奔林冲,马超自回。二将战不数合,张鲁次子张缘看哥哥不敌,也舞刀出战,林冲力敌二将,兀自游刃有余。刘备看得连连点头:“林将军有益德之风也!”再战数合,张贵、张晁、张缯一起杀出,刘备军中,张清、冯习两骑杀出,冯习战住张贵,张清当住张晁、张缯。两边八个将军盘旋厮杀,战得多时,张清一人敌不住两个,偷偷放马往旁一溜,张晁、张缯叫声:“休走!”纵马追来,张清暗取石子,回手疾射,张缯不曾提防,左眼上正着,打得乌珠迸裂,惨叫一声,倒栽下来。张晁一惊,急回马时,张清又是一石子打中肩头,几乎兵器坠地。张贵见状,赶忙弃了冯习,来抵挡张清,士卒乘机把张缯救下,张晁自己回阵。这边张缘见兄弟落败,心一慌,手一慢,被林冲丈八蛇矛刺穿肋下,挑下马来,再一矛,结果了性命。张富、张贵心下惶恐,各自奔回阵。刘备见三将得胜,大喜,传令擂鼓急进。蜀军阵上喊杀声大作,如狂潮般朝汉中军席卷而来。
那张鲁在队中看见五子伤亡,怒火上冲:“今番莫要怪我无情了!”左手到身边袋子里抓把米,往空中一洒,右手仗剑,咬破自家舌头,一口血雾喷到眼前,嘴里念念有词。片刻之间,两军阵前黑雾弥漫,雾气中隐隐有金甲神将,引无数军马,往来冲突。刘备部下军将,哪里见过这等阵势,顿时乱了。张鲁将宝剑摇了三摇,那黑雾化作一阵烈风,朝刘备军阵前猛掠过来,风中兵将无数,刀枪都朝刘备军乱打。后面汉中军马乘势掩杀,刘备阵脚大乱,士卒各自奔逃,中军将拼死保护刘备。
公孙胜此刻在后队,看得前面天色骤变,笑道:“是了,是了。”急唤左右取清水来,汲了一口,也往天上一喷;一边挥动宝剑,剑上穿三层黄纸,舞动片刻,那纸自燃,须臾烧尽,片片黑灰却不四散,都往天上聚去。公孙胜忽然大喝一声“疾!”只听得远处群山阵阵回啸,平地卷起一阵罡风,咔咔啦啦,两军旗帜竟被刮断了数百面。接着天上黑云密布,转眼间,豆大雨点噼里啪啦倾盆下来,那战场上的黑雾被雨点一打,渐渐自消散了。黑雾中隐匿的神兵神将,自也灰飞烟灭。刘备大喜,正想叫收兵回营,猛听庞统厉声道:“擂鼓,全军进击!”刘备不明,也随着叫:“擂鼓!”于是鼓点再起,刘备军马全线又反杀回来。
这边张鲁见法术被破,脸色大变。又看刘备军重振旗鼓杀来,摇头道:“大势去矣!回城去罢!”全军缓缓退向褒城。忽然后队军卒大乱,张鲁回头看时,前面到褒城路上,排开一队精兵,当先一员大将,银枪白马,后面大旗书“汉翊军将军,常山赵”。赵云手里提一颗血淋淋人头,高声喝道:“褒县已取,张卫人头在此,哪个上来领教枪法!”汉中军将大哗,张鲁又惊又怒,道:“罢罢罢,且回汉中!”这时前面刘备军冲涌而上,左有黄忠,右有魏延,各统精兵冲击。汉中军皆无斗志,只顾奔走,被杀得大败亏输,落后的便纷纷投降。张鲁一路溃逃,刘备驱兵追杀二十里方回。原来当张鲁作法之时,庞统便教赵云引五千精兵,乘乱迂回去突袭褒城,断汉中军后路,果然一举得手。刘备又打听得公孙胜作法破了张鲁的道法,甚是惊叹。公孙胜道:“张鲁的道法,亦不过是些幻术,引人自相扰乱,我所以破了他,不过还个清明好叫两军厮杀罢了。”刘备大喜,加封公孙胜为“法师”,授校尉之衔。一面先在褒城整顿人马,调剂粮草,预备再去汉中。
忽地新近归降的校尉丁得孙出列道:“皇叔,某敢请皇叔即刻进兵汉中,张鲁可擒也。”刘备道:“汉中城池坚固,粮草颇多,如何可以得手?”丁得孙道:“那留守汉中的众将,内中有三个都尉,一名邹渊,一名邹润,一名龚旺,却是我的结拜兄弟。三人早不满张鲁欺瞒良民,有心归降皇叔。总管汉中的谋士杨松,贪财好贿,最是无德。我与三个兄弟约定,我迎接皇叔进军,他们乘机威逼利诱,好歹叫杨松出头,把汉中城门关闭了,不放张鲁进入。只等皇叔派军马去接受。”刘备大喜:“既如此,甚是有劳了。”问帐下:“哪位将军愿当先追杀张鲁?”魏延挺身而出:“某愿往!”刘备道:“我与你一万军马,即刻出发,追杀张鲁。如不得手,便占住汉中城池,等我大队赶来。”魏延道:“得令!尚求一人为副。”刘备道:“何人?”魏延道:“便是那独身破阳平关的武松武将军。”刘备笑道:“甚好。”于是令魏延、武松引军一万,叫丁得孙为向导,先行出发,直取南郑而来。
再说张鲁逃离汉中,清点人马,十成中折了四五成,不由哀叹:“遭此大败,恐难以保全了。”张富劝道:“父亲不必心焦,且先回到汉中,整顿人马,再作打算。”于是一路行进。到汉中城下,张富高叫:“师君回来了,快快开门!”不防城上乱箭射下来。张富大惊,便看城头上,杨松羽扇纶巾,大笑道:“张师君,我等阖城已降了刘皇叔也!”张鲁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左右急忙相救,半晌醒来,垂泪道:“某雄踞汉中三十年,不料今日如此下场!”张富道:“父亲不可自弃。且先往东山躲避,再作打算。”于是一行人向东驱避而行。
行无半日,前面山口旌旗招展,大军突出。张鲁大惊:“吾命休矣!”忽然迎面一骑奔来,却是阎圃,口里高叫:“曹丞相令夏侯渊为先锋,张郃为副,杜袭为监军,郭淮为司马,引战将五十员,精兵三万,前来救援汉中!”张鲁大喜。正是:心苦东川城池尽,喜见北魏救兵来。不知夏侯渊、张郃此来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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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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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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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魏文长血战汉中地,宋公明兵发定军山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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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张鲁在褒县被刘备杀败,退到南郑,不料杨松与邹渊、邹润、龚旺起兵占了城池,不放张鲁进去。张鲁欲要强攻,士力已衰,又恐刘备追来,只好急急往东奔走。行到借口,却见阎圃引曹操部下征西将军夏侯渊、平狄将军张郃前来救援汉中。张鲁望见救星,大喜至泣。两边相见,夏侯渊道:“魏公闻说太守被刘备贼军所攻,令我等为前锋先来救应。魏公大军随后便到。”张鲁感激不尽。夏侯渊又闻说汉中被叛军占据,道:“刘备未来,我等当先行突击,夺回南郑城池。叛军乌合之众,一击可破,然后迎战刘备,方得从容。”张鲁道:“全听将军安排。”夏侯渊便教杜袭、郭淮统带大军在后,自己与张郃选精兵一万,教张鲁部下官佐带路,直趋南郑。
那夏侯渊用兵,最是迅截勇猛。先前军中便言“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黄昏时分,抵达南郑城下,排开队伍叫阵。杨松在南郑城中,忽闻曹军杀到,大是惊恐。邹渊三个不知厉害的,叫道:“他便也是人,有何可怕!待我等出去迎战!”遂点了数千军马,杀出南郑。两边相对,夏侯渊出马大骂:“汝等无名草寇,幸得张公祺恩遇,居然以怨报德,买主求荣,勾结耳贼,擅据大郡。今我统十万精兵到此,还不快快下马乞命!”邹渊看夏侯渊身长八尺,虎目黑髯,威风凛凛,心中悚然,强打精神骂道:“我等和刘皇叔联络,兴复汉室,就是要诛杀汝等汉贼!”夏侯渊大怒,拍马舞刀杀出。邹渊挺枪出阵,两个战不到三合,邹渊大败而走;邹润急急出马抵挡,邹渊回马夹击,夏侯渊奋力挥刀,大战二将。斗到十回合,怒吼一声,将邹渊劈于马下。龚旺急急杀出,对阵张郃望见,拈弓搭箭,手到箭出。那龚旺倒也机警,眼前一花,急忙偏头,箭翎贴颈而过,把脖项擦破,鲜血淋漓,真个作了“花项虎”。邹润原本不敌,吓得回马便走。张郃在阵中教擂鼓大进,曹军呐喊而上,邹润、龚旺道:“眼见得南郑守不住了,不如往北去投刘备军中,也好与公明哥哥照应。”两个引军望北便走。夏侯渊教张郃分军追赶,自己统带三千锐卒,杀进城内。杨松在城楼上望见三将败北,吓得筛糠也似发抖,待要走时,曹军一涌入城,南郑城内虽有军马,得力将领皆不愿与杨松为伍,因此纷纷投降。杨松急忙手捧印绶,亲自到夏侯渊马前跪地请降。夏侯渊甚为厌恶,令人绑了。自己步入衙门,安排将兵占据城中要隘,安顿居民。
次日早晨,张鲁、杜袭、郭淮等引后队到,见夏侯渊竟已取城安民,大喜。张鲁道:“魏公有如妙才将军这等虎威之将,匡扶汉室,何愁不成!”夏侯渊以杨松付与张鲁,鲁深恨他前番进馋,今日卖主,亲手将他拖到街头,与诸子一起动手,乱刀砍死。夏侯渊请张鲁征集汉中离散人马,整顿军伍。张鲁依计而行,于是又聚集了不少军马,声势渐渐重振。
再说魏延、武松奉刘备令,同丁得孙引一万军马,去占南郑。行到半途,迎面看数千残兵败将乱纷纷奔逃过来,后面一军紧紧追赶。丁得孙眼尖,望得前面是邹润、龚旺在奔走,忙道:“那前面便是邹润、龚旺兄弟了!”武松道:“如此看来,这南郑府是丢了?”再登高看后面追的军马,是平狄将军张郃旗号。魏延道:“这张郃乃是河北道上一员名将,不可小看。”思索一下,吩咐武松、丁得孙道:“我引一半军马,迎着上去,放过邹润队伍,截住他厮杀;你二人分余下之军,从小道抄到张郃军后路,三面夹击,必可破之也!”二将领命,各自分兵而去。魏延引五千军马,下大路列队。龚旺二人正在狼狈奔命,忽然前面一声号鼓,大军列阵,当先将领高叫:“邹润、龚旺休得惊惶,某魏延奉皇叔之命,前来救应!”二将大喜,魏延把队伍中间闪条路,放败兵过去:“汝等就在我阵后整顿休息。”片刻,张郃军马杀到面前,魏延拍马出道:“张郃休走,义阳魏延在此!”张郃冷笑道:“无名下将,也敢争锋!”魏延大怒,挥刀杀上,张郃挺枪来迎,两个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忽然张郃后军大哗,都叫:“有敌军两路来袭!”张郃大惊,挡开魏延大刀,驱马回阵,吩咐:“快快回转!”魏延见得了机,将刀一招,大小军校,齐掩杀过来。张郃亲引铁骑断后死战。这时后面副将来报:“将军,后退敌军甚是凶险,大军难以退过!”张郃吩咐副将引牌刀军和马弓队压住阵脚,自己提了枪到后队,便看大路两队伏兵不住冲击截杀,右边为头一个大汉,披头散发,两口雪亮朴刀上下翻飞,杀得血雨四溅,曹军曹将纷纷闪避。张郃点一点头,悄悄抽出羽箭,瞄准一放。那武松正侧身劈杀,眼角白光一掠,箭直奔太阳而去,情急之下,抬手一挡,嚓的一声,左腕鲜血横流。武松受伤,声威便减了几分,张郃高叫:“贼将,吃我一枪!”放马直冲。武松骂道:“好贼子,暗箭伤人!”右手挥刀迎上。两个战无十合,武松毕竟一臂,怎挡张郃,只得后退。张郃见己军三面受敌,也不敢恋战,冲开阵脚,便叫大队后退。魏延前面督军勇猛追杀,截了不少落后军士,却被张郃引精兵抵住。两下交战,都讨不得便宜,看看天色渐晚,于是各自收兵。这一战魏延虽不得全功,却也截杀了张郃后队一千余士卒,夺得许多马匹军械。
邹润、龚旺整顿败军过来相见,哭诉邹渊身死,汉中复失。丁得孙、武松也自悲伤。魏延道:“夏侯渊在汉中,有多少兵马?”邹润道:“前番来时,约有一万。”魏延道:“如此则除掉张郃这里,汉中不过数千曹军?”丁得孙道:“只怕后面还有大军跟随。现下接应了邹润、龚旺二位,不如先退回褒县,请皇叔大军前来。”魏延道:“甚么话,刚才杀退了张郃,如何便要撤军?先送武将军回去养伤,顺便禀报皇叔;我与诸位引军,先追击张郃,再相机而行。”武松道:“魏将军你这话才是无理,俺随你厮杀几场,不曾有懈怠畏缩,为何一点皮肉小伤你便要赶俺回大营?死也不走。”魏延喜道:“既如此,我二人同去破汉中!”丁得孙谏道:“二位不可冒失。夏侯渊、张郃都是名将,兵马又多,不加小心怕有闪失。”武松道:“这厮罗索,你自回褒县,我与魏将军去汉中。”丁得孙道:“这是甚说的。我奉命前来向导,自然是一起去了。”武松道:“有了邹润、龚旺两位兄弟,不须你了。”丁得孙怒道:“武松哥哥以我为何人也!”当下对邹润、龚旺道:“两位可去褒县报禀皇叔,我还是引魏将军去汉中。”邹润道:“龚旺哥哥去褒县即可,我带诸位到汉中。”计议定了,于是魏延、武松等把两路人马合作一处,先歇息一晚,次日,沿大路追杀上来。
再说张郃脱离战场,不敢就停,连夜后撤三十里,到天荡山口扎下营寨。安排偏裨将佐,加紧巡防,把个路口紧紧守住。一面飞书往汉中报夏侯渊。夏侯渊得知,与杜袭、郭淮、张鲁商量。张鲁道:“刘备此次如汉中,兵马十万,声势甚大,我军恐寡不敌众。不如且退保城池,等待曹公后援。”夏侯渊道:“某只闻进兵拒敌,未曾听过因敌军众多便要死保城池的!”当下传令:“杜监军留汉中,全军拔寨出发,增援张隽义。”张鲁赞道:“公真勇将也!”夏侯渊道:“公祺兄可守把城池,多多发粮草为我后援。”张鲁道:“自当从命。”又教张富、张贵二子引搜集得的汉中军马万余人,随同前往助战。
一路兼程,黄昏来到张郃寨前。张郃急出来参见,夏侯渊问战况,张郃道:“敌军主将是魏延,以前未闻过姓名,颇有些武艺。赶我到此地,连日攻打隘口,都被杀退。现下在路上结了三个寨子,以为犄角之势。”夏侯渊听罢,微微沉思。郭淮道:“这魏延我却晓得,原是长沙名将。今日我军兼程赶到,不如歇息一夜,明日出战。”夏侯渊道:“乘此一鼓作气,便去平了他的寨子,还等什么明日!明日他准备做好,又费多少手脚!”张郃道:“将军所言,正与某合!”夏侯渊遂令郭淮守寨子,张郃引本部在左,张富、张贵引本部在右,自提大军在中间,乘了落日昏昏,一声号鼓,杀将出来,直取蜀军三寨。
原来魏延原也派了些军士四下巡探,却被张郃在大小路口安排伏路,但有走得远的,尽数捉住杀了;又兼张郃营寨下在高处,遮挡视线,因此夏侯渊军马赶到,魏延却是一些不知。这日黄昏正在营门口看对面寨子,忽听天荡山上面鼓号震天。魏延大惊:“此必是敌军出战,各营准备!”片刻之间,路口杀声大作,曹军潮水般三面杀来。蜀军未做好准备,已然混战一团。魏延睚眦欲裂,跨马提刀,迎面冲突,连斩曹军两员偏将。夏侯渊望见,咆哮道:“哪里来的下将,如此嚣张!”魏延看见旗号,喜道:“拿住了夏侯渊,何愁曹军不败?”拍马上前。两个双刀并举,战有二十余合,刘军左右两寨已被曹军冲得溃散下来,邹润、丁得孙各自混在败军中奔逃。魏延见势头不好,虚晃一刀,拨马便走。夏侯渊哪里肯舍,紧紧追赶。行无远,两边张郃、张富杀退了左右两寨刘军,从两翼夹击上来,把魏延围在核心。魏延身边不足千人,舍生忘死,奋勇冲杀,怎奈四面重围,无法冲破,渐渐难以招架。夏侯渊在外高叫:“魏延,汝也是员名将,何必为大耳贼殉葬?不如下马归降,我主魏公爱才,定得重用!”魏延瞠目大喝:“非死不降!”须发怒张,左冲右突,人马衣甲皆带血迹。战了约莫一饭功夫,身边士卒渐渐稀少,魏延长叹道:“今日便死于此罢了!”正自绝望,忽听右边曹军阵后一阵喧哗,接着纷纷散开,武松一臂包扎着,单手挥刀杀进围来。头发披散,势如疯虎,在战团中硬生生捅开一条血路。曹军皆不敢挡。魏延一面奋战,一面大叫:“武将军,你来作甚?”武松大叫:“你是主将,某安能独自突围?”夏侯渊赞道:“好汉子,便一道送你们去了罢。”麾军四面攻来。武松手下,也只突入数百军,两人拼死奋战,都存了决死之心。再说那丁得孙、邹润二人本来和武松一同退到岔口,正在整顿队伍,一不留神,武松竟又杀入重围,丁得孙不由跺脚道:“这魏延又不是我梁山兄弟,你这等舍命保他作甚!”龚旺道:“行者哥哥便是这个性子。眼下如何?”丁得孙道:“你在路口守把,我引军冲入解围!”龚旺道:“只恐去了又陷没。”丁得孙道:“武松救魏延是为他人舍命的,我却是救自家兄弟,便是陷没了也罢!”龚旺道:“我二人同去。”丁得孙道:“你若走了,这路口被曹军切断,后面刘皇叔援军到了也冲不过来。”两下商议定了,丁得孙高叫一声:“曹军休得张狂,丁将军闯阵来也!”引数千兵马,迎面扑入。当不得曹军数万,阵势汹涌,片刻之间,俱都被困住了。
龚旺在路口看见,急得无计可施。欲要突出救援,又怕丢了路口。眼见得魏延、武松千来人被困在最核心,各处尚有不少兵将,各自为战,互不能相助。忽然背后,鼓号声震空,回头看时,旌旗满山遍谷,逶迤而来,正是刘备大军到了。龚旺急急派遣小校前往告知,刘备军前部正是黄忠,闻言大呼:“众军,随我去救文长!”率领军马,疾行赴阵。这时日头已落,山谷间唯余些微霞光,张郃望见刘备军马来了无数,急谓夏侯渊道:“将军,贼兵大至,不可恋战,收兵回寨才是。”夏侯渊道:“可惜,可惜!”只得叫撤了围,自回天荡山。黄忠见自家军马损伤无数,兼之天色已黑,不敢追赶,救了魏延、武松、丁得孙等部军马,往中军见刘备。魏延等四将见了刘备,下跪道:“末将等无能,被贼军冲垮营寨,损伤无数军马,请皇叔治罪!”刘备见魏延等浑身血人也似,盔甲残破,哽咽道:“我有诸公为辅,何愁天下百姓不得安生!今日敌众我寡,非诸公之过也!”便叫都往宋江营中,着神医安道全探看伤情。一面吩咐黄忠、赵云、马超三将再在路口扎下三个营寨,每营留兵万人屯守,与曹军天荡山大营相对。其余军马,在后面分屯立营。
且说宋江到了夜间,召集众头领道:“各位兄弟,我等秘密入汉,决心起事,必须忍辱负重,积蓄兵力,切不可意气用事,损伤手足。今番入汉中,刘备大军未到,南郑三位兄弟急于求成,结果南郑得而复失,反折了邹渊兄弟;此后今日的一场大战,那魏延又不是梁山手足,武松、丁得孙你二人何苦去为他拼命?白白多耗损上千嫡系人马,幸得两个头领没事。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莽撞。”武松听得大不是滋味,暗自道:“俺为人将领,阵前拼杀自然是分内事情,便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如何要做的这般郁闷?”丁得孙看他一眼,武松不语。林冲道:“哥哥,下一步当如何。”宋江思索道:“这汉中自然是要取的了,我以为夏侯渊终不是刘备对手,我等在其中当多拣些便宜,方是正道。”李逵一边叹道:“哥哥也直是,前番在水泊,终日‘招安,招安’聒噪个不停,今天又老耍这般鬼伎俩,气破俺铁牛肚皮。”宋江瞪眼道:“再多嘴,俺先把你这肚皮剐了!”李逵伸舌不语。公孙胜道:“这次攻进汉中,我料丁得孙、邹润、龚旺三位兄弟地形人物熟悉,必然重用。要好好立功。”武松道:“那魏延魏文长,现下倒与某甚是相惜。”花荣道:“最好。行者哥哥多与他结交,于我大业有助。”宋江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但俺这里还有个令牌,却要讲明了。各位兄弟听令!”众头领齐肃立。宋江道:“自今日起,再有贪功冒进,为刘备事业折损自家羽翼的,军法从事!”便唤铁面孔目斐宣写下了:“莫看我寄人篱下,这梁山军的令却还是使得的。”众将只得道:“是。”
再说天荡山营寨,夏侯渊召集众将商议。张郃道:“眼下贼军多我一倍有余,众寡悬殊,不可贸然决战。当坚守要隘,以待后援。”张富道:“隽义将军所言甚是。此地天荡山乃汉中重地,后接米仓山,是粮草运输主脉,只要屯军于此,刘备纵有十万之众,不得偷过,南郑安如泰山。”张贵道:“只是此去往南五六十里,有一山名定军山,别有小道,也是个重要所在。若被敌军占了那里,则我后路恐被截断,不可不防。”郭淮道:“二位张公子所言颇有道理。不如分兵往定军山,两头守把。”夏侯渊道:“哪位将军愿去?”张郃挺身而出:“某追击溃兵,未曾得功,反被魏延截杀了不少人马,心中甚愧。愿乞一军前往守定军山,将功折罪。”夏侯渊赞道:“隽义豪气可嘉也!”张贵道:“恐隽义将军不熟地形,某愿相助。”夏侯渊许之。于是拨精兵一万,令张郃率领去定军山守把。张贵引三千汉中军相助。
回头讲刘备在大营,召见丁得孙、龚旺、邹润等,问汉中详细地形,作图形数张,与众人商议道:“不料曹军已然进入汉中。”法正道:“当速战速决,击退其先锋,夺占汉中,然后主客易位。否则待他后援赶到,甚是不便。”庞统看了地图道:“曹军下寨天荡山,确是咽喉要地,如是硬攻,难以得手。此去往南定军山,若能分精兵一支攻取了,迂回其左翼,则天荡山曹军不攻自破!”刘备点头:“军师所言甚是。哪位将军愿去攻打定军山?”话音未落,魏延、黄忠二人一起站出:“某等愿去!”刘备哈哈大笑。庞统却道:“两位担任先锋要职,此处是离不得的。”二将愕然。庞统以目看宋江,宋江起道:“皇叔,俺宋江愿引本部二万军马和众位弟兄去取定军山。”刘备大喜:“甚好,甚好。”又令丁得孙引二千汉中降兵带路。宋江接了令,当下先安排全军饱吃一顿,再往南行进。
那汉中地势崎岖,甚是缓慢。宋江与众头领商议道:“庞统先生为何叫我应承下这定军山一路的差使?”花荣道:“想是先生知道本处敌军不强,我梁山军自足战胜,所以叫来领这个功劳罢。”于是召丁得孙来问:“定军山地势如何?”丁得孙道:“定军山山不甚高,中间环抱有垌,里面可藏数万军马。山前一条大路,通向南郑。岔道口往南是巴西郡,隔路是无名对山,也是个平缓地带,却高出定军山十余丈。”花荣道:“我若是曹军,便要在这两边山头各自安排军马,把三岔路总口牢牢扼住。”林冲道:“此去定军山,敌情不明,当多派斥候,并以强兵在前,以防埋伏。”宋江笑道:“曹军大队皆在天荡山,此地不过是些零星兵卒,我放着二万军马在此,有何惧哉?”林冲道:“哥哥,曹军不比得刘璋、张鲁人马,甚是精悍,兼曹营颇多名将,万万不可小窥!”宋江不以为然,对林冲道:“林教头,你且引一队兵到后面押运粮草,莫被小股贼人乘虚劫夺了。”林冲只得去了。宋江教李逵、李衮、项充引三千步军为前队,自己在中间,向定军山挺进。距离定军山还有五里上下,经过一谷,忽然谷里擂鼓大作,无数军马杀出。
原来张郃率军来到定军山,问了张贵地势,便下了三个寨子:张贵引一支军马,在定军山垌中扎寨,山头上遍布哨位、壁垒;另排副将带军在对山也扎营,两头居高临下,把路口夹住。却把大兵在道路口微微偏后地方扎下大营,三个营寨成“品”字摆开。安营已定,忽流星马报有大队敌军往此处来。张郃与张贵商量道:“与其坐待敌来,不如我先发制人,于半路击之,攻其不备,挫他三分锐气。”于是留下许多人马守把营寨,张郃亲引了四千精兵,轻装疾进,半路来抄宋江军马。前头看见李逵步军,张郃心生一计,先叫部将引千余人从前头呐喊杀出,李逵看了,大呼道:“好贼子,尝尝黑爷爷的板斧!”引李衮、项充掩杀上去。那副将在路边石坎上安排了强弓劲弩,箭矢如雨点下来,李逵部下伤亡百十人,不得前进。张郃看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率精兵挺枪杀出,恰恰抄在李逵前军的背后。那梁山前锋军马顿时队形大乱。李逵急急回头,李衮、项充已着地杀上,张郃见两条汉子彪悍,不敢轻敌。那李衮、项充俱是上阵不要命的,两套牌刀同时朝张郃夹击。张郃银枪左右格挡,战数回合,瞅破绽着地一枪,李衮慌忙拿牌刀去挡,项充以为得机,跃步轮刀砍来,不防张郃回身一摆,枪钻子荡回来,啵的一声,打在项充额角之上,顿时皮开骨裂,血流满面。项充一声不出,晕死了过去,李衮大惊,慌忙抱起项充后退。这时李逵在百步外挥斧翻身杀来,张郃看得仔细,张弓搭箭,便要射出。有道是:迎战山东及时雨,先射水泊黑旋风。那张郃箭法如神,不知李逵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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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宋江大战张隽义,赵云枪挑夏侯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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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刘备兵临汉中,曹操遣夏侯渊为先锋救援张鲁;两军会战于天荡山,刘备教宋江引梁山军马去取定军山。张郃守把山口,引精兵四千,于路伏击宋江人马。前锋李逵正与曹军厮杀,张郃摘弓上箭,瞄准要射。忽听得风声,张郃原是名箭,素来机警,当即侧脸,一支箭正从耳边掠过。自家那支箭不知道飞甚么地方去了。回头看时,见是一员大将手握雕弓,站在身后百步之外,背后旗号书“小李广花荣”。张郃大怒,抬手便是一箭,恰好花荣也是一箭迎面而来,噌的一声,两个箭头空中相碰,各自歪在一边。张郃心头暗叫声好,夹紧镫子,身子在马上一斜,一箭奔花荣右肩去,花荣将手中弓一挥,拨在一旁。张郃赞道:“好个小李广!”再看自家军马已冲散了梁山军前队,却见后面宋江亲引中路人马,层层上来。张郃心道不可硬拼,便叫:“撤回营寨!”曹军闻令便走,前队梁山军已被杀散,黑旋风李逵狂吼乱叫,带数百个牌刀手直向张郃冲来。张郃持枪断后,引百余铁骑与数百敌军交战,李逵猛砍猛杀,却被狙得无法追击。待大队去远,方才放马奔回自家营中。
宋江大队接住,前军死伤数百余人,项充昏迷不醒,忙叫安道全救治。一边吩咐全军赶到定军山前,落下营寨。宋江望着山头张郃旗号,切齿不止。旁边李逵暴跳如雷,只要发兵杀上山去报仇。林冲道:“俺曾看得史书,张郃乃河北名将,不可轻视。定军山地形险要,且曹军先行占据,切忌鲁莽。”宋江道:“他曹军害我邹渊兄弟,又伤了武松、丁得孙、项充等,岂能不顾!”蒋敬道:“今日天色已暗,何不先叫士卒们休息,明日再战?”宋江不语,蒋敬道:“哥哥,前日你叫颁令,诸位兄弟务须小心谨慎,不可意气用事,胡乱出战,今日自家不要胡涂。”宋江道:“兄弟说得是。”吩咐各自归营休息。林冲道:“要防曹军下山劫寨。”亲自安排巡逻兵马,细细守把。当夜,张郃在山上,看山下梁山军营火点点如萤,有巡夜队伍环绕不息,叹道:“闻说这梁山军是草寇改编,却也颇有知晓兵法之人。”
次日,宋江留花荣等人守营,自己带了李逵、林冲、李衮、孔明、孔亮五个头领,引一万军马,到曹军营前挑战。张郃率军出阵迎击。两边对圆,宋江道:“张郃你原是袁绍部将,何必与曹操为伍?归降皇叔,共扶汉室,岂不为好?”张郃笑道:“袁绍多谋寡断,外宽内嫉,所以为魏公所破。今我统率朝廷精兵,来救汉中,你等不过是草寇入伍,追随刘备,梦想功名荣华,岂非可笑?”宋江大怒:“谁人与我拿下!”孔明飞马而出:“张郃看刀!”张郃哈哈大笑,拍马杀出,战不到三合,孔明大败而回,孔亮策马上前接住,不三合,被张郃一枪横过,急急俯身,背上胡甲绦带挑断,护心镜当啷坠地,吓得回马奔走。张郃连败二将,曹军山上山下,欢声雷动。恼了一个大将,拍马杀出。张郃见他雄健,猛一怔,看那来将好生模样:
烈烈千重胆,凛凛八尺躯。蛇矛透杀气,马蹄踏征尘。所向无所惧,上阵只争锋。梁山豹子头,人唤小张飞。
林冲看张郃,也是好个将军:
虎目雄光震敌胆,铁枪蹀血染红缨。河北道上号名将,青史留得铿锵音。
两个通了姓名,各自放马厮杀,斗约四五十合,不分胜败。两边士卒,看得呆了。孔明在宋江耳边道:“这张郃与林教头放对而能不败,真猛将也。不如乘他阵前交战,麾军一起杀上,纵不冲垮他的营寨,也把他阵型打乱,多杀他些士卒。”宋江道:“甚好。”便叫军中擂鼓。片刻间,李逵当先,梁山大队将兵齐呐喊而上。张郃正与林冲战得上劲,见状格开蛇矛,退回本队。便看曹军齐崭崭立正,并无慌乱。梁山军冲到五十步内,忽然曹军阵中号鼓大作,前面牌刀手分开,显出数百弓弩,乱箭齐发,前队梁山兵倒下无数。队伍方乱,两翼长枪兵抄袭出来,切入队伍中间,顿时杀散。李逵在中间挥动板斧乱砍,曹军近身不得。不防前面张郃率一队骑兵猛冲出来,砍瓜切菜,把围住的梁山军一阵乱杀。李逵不要命的,尚在里面冲突,所带的士卒早已纷纷就戮。宋江在后面,急令孔明、孔亮引军上前救援,队伍方才动,定军山、对山两个营寨中杀出生力人马,抄袭到宋江后路。梁山军马虽多,四面受敌,乱了队伍。危急之时,林冲挺丈八蛇矛,率亲信人马在阵前冲突,救应被围的军将。曹军见他到处,都不能阻挡。裴宣、蒋敬两个在自家营中,也慌忙发花荣引兵出来接应,两下杀退曹兵,保得大队回营。张郃引精兵三千,直突到梁山辕门口,喝骂了一顿饭功夫,方才回寨。
宋江回到帐中,召众头领商议道:“不想曹军如此厉害!如何是好?”林冲道:“哥哥莫忧。我观这曹军立营,以定军山、对山两处为要。如能夺取两个山头,则曹军营寨自破。”宋江道:“只是如何能夺得山头?”铁面孔目裴宣道:“张郃今日胜了一阵,求战心切,我等可再发兵挑战,却暗自埋伏精锐在两边山脚,等他军马倾巢杀出,突起夺占,必能得手。”神算子蒋敬道:“以某看,还可先出战两日,故意诈败,骄其战心。”宋江道:“甚好。”于是自作安排。次日,遣孔明、孔亮引军五千去挑战,谁知张郃竟然不出。第三日,又叫花荣、丁得孙引军五千挑战,曹军还是坚守不动。
回到营中,宋江愁道:“曹军坚守营地,便有天大计策也无用了。”蒋敬笑道:“哥哥不必忧心。张郃不出战,也是懈怠我士气的意思,他必然有谋。我可将计就计,引他出来。”宋江道:“计将安出?”蒋敬道:“某有个打算。请入云龙公孙道长作法,引来漫天大雾。那张郃必然欲乘大雾踏我营寨,我却安排埋伏,必能得手。哥哥意下如何?”宋江拍案道:“妙哉!蒋敬兄弟无愧‘神算子’也!”公孙胜道:“这个计谋,还有要检点的地方。”安排如此如此,宋江大喜从之。
次日,张郃在营中闻报梁山军退后数里安营,又有粮草源源运到。自己去定军山上望了一回,果然如此。下来请张贵商量道:“我两日不出战,为的是挫敌锐气。现在敌军退后数里,眼见得士气已竭,可寻机下山破之。”张贵道:“但要谨慎为要。”两个商议。到申时过半,忽然山谷中起了大雾,接近酉时,雾气愈加弥漫,对面数步不见人。张郃大喜:“此天助我也!”遂安排定军山、对山两边副将:“严守营寨。待我回来,方才接应。”叫张贵引军守把路口大营。自己引精兵五千,轻装衔枚,到戌时,潜出营寨,往梁山军营地抄来。
离开尚有一里,遣精干小校探看,回报说营中灯火通明,外面有士卒巡哨,看不真切。张郃点头,叫士卒疾步潜行,到辕门前,发声喊,冲了进去。杀进一看,数营都是空的,心知中计,忙叫“快快后撤!”话音未落,四下里鼓点不断,浓雾中伏兵突出,曹军大乱。张郃急急杀开路往回奔,背后杀声不绝,有军马紧紧追来。退到路口,定军山、对山两头人马前来接应,张郃心稍安。此时一派大雾,充盈山谷,背后杀声忽然断绝。张郃道:“敌情不明,还是先各自回营寨去为好。”正在行进,忽然两边山头传来厮杀之声。张郃大惊,摸黑先往定军山赶。迷雾中一队人马迎面撞来,看不真切,便是一阵对战,杀了片刻方才看清是自家军马。张郃惊道:“你等如何来此?”兵将回报:“寨中精兵方下山接应将军,走了不久,便有敌军突入,措不及防,因此丢了营寨。”张郃道:“罢了!”转回路口,却见又一群溃兵迎面本来,报说:“对山也被敌军占了!”张郃牙齿咬碎:“宋江匹夫,某誓杀之!”教且回路口大营。不料方回营中不到一顿饭功夫,后面粮屯起了大火。急叫扑灭时,正面三路敌军杀来,中间林冲,左边李逵,右边花荣。张郃急急迎战,后营兵卒嘈杂,丁得孙引军突入。曹军四面受敌,战心全无,张郃见势不好,道声:“罢了!”转头杀出营寨,奔汉中而去。张贵在乱军之中仓惶奔走,正逢花荣,两个交马不数合,被花荣一枪刺死。曹军降的甚多。原来公孙胜与蒋敬安排的计策,先祭起大雾,在营中埋伏兵马,一面令花荣、孔明做一路,李逵、孔亮做一路,各引三千兵,往定军山和对山脚下埋伏。等到张郃劫营中计,奔回大寨,两边山上军马出来接应时,乘乱突入,先抢了山头。一面却安排飞天大圣李衮带领五百精兵,埋伏在大路两旁,混在张郃的败军中间回营,四下放火。又教丁得孙引二千兵马从定军山后面绕到营后攻击,一战得手。到二更时分,公孙胜收了旧法,作起一阵清风,须臾之间,雾气散尽,山谷见得清明,而定军山三寨已然易主矣。这一战,杀伤曹军极多,虏得降兵四千余人。三寨辎重,尽数缴获,得粮食、军械、旗帜堆积如山。宋江大喜,一面分派人马,守把三寨,一面派出快马查探张郃军动静,一面遣孔亮往天荡山刘备那边报捷。
刘备在天荡山,囤积兵将,屡屡挑战,夏侯渊只是不睬。这日忽有报说天荡山曹军纷纷拔寨,一路往北退去,一路往东退去。庞统道:“是矣,定是宋公明在定军山得手。主公当速引军追击,不可纵之。”刘备疑惑道:“消息未来,不敢贸然出击。万一有诈,恐怕损劳兵将。”庞统气得顿足不止。过半日,宋江处信来,刘备遂令进占天荡山,只剩了空寨子。刘备对庞统道:“不听军师之言,后悔不止。下一步当如何?”庞统道:“曹军北路去者,必去守把米仓山。那里是屯粮之地。可遣上将前往取之。”刘备道:“甚是。”便令黄忠为主将,张清、冯习为辅,引军一万,去夺米仓山。留川将吴懿守把天荡山。自提大军,向东来争南郑府城。庞统又叫人传令与宋江:留精兵守把定军山,大队沿路,赶到汉水南岸取齐。吩咐“沿途小心,切忌贪进”。
原来夏侯渊屯兵天荡山,忽闻张郃失陷定军山。渊性子甚急,便要责骂。郭淮道:“眼下定军山失陷,若被敌军分兵迂回,切断我后路,则此间大军甚险。莫若退兵往南郑之地,以待魏公后援。”夏侯渊沉吟不定,郭淮道:“将军勇猛,天下尽闻,但魏王亦曾教将军,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今先退兵南郑,再回师邀战,非为怯也。”夏侯渊遂从之。张富道:“此去东北米仓山,汉中屯粮之地,当遣人守把,搬运粮草,莫为敌军所得。”郭淮道:“某愿去守。”夏侯渊便拨与五千人马,十员副将,郭淮领了,往东北而去。夏侯渊自与张富引大队离了天荡山,往南郑撤退。
退到汉水之南,张郃军马已先驻扎,不曾渡河。张郃见了夏侯渊,前来请罪。夏侯渊道:“胜败兵家常事,元让哥哥败仗多了,魏公不是一般重用。”张郃愕然。夏侯渊慰道:“非将军之过也。只整顿军马好生守把便是。”张郃道:“如此贼军两路,汹涌而来,南郑兵不过三四万,恐难支撑!”夏侯渊笑道:“贼军乌合之众耳,隽义看我一战建功!”正在商议,人报魏公遣右将军曹洪为大将,骁骑将军曹彰、平寇将军夏侯尚、护军将军韩浩、领军将军曹休、建军将军夏侯德为辅,引军三万,前来策应。夏侯渊大喜:“子廉既到,我无忧也!”遂前出迎接。两边相会,曹洪问了战况,夏侯渊说了:“今日大军合集,当一战破贼。”于是聚众将商议。那曹彰乃曹操次子,黑面黄须,武艺精熟,曹操甚是喜爱,因此遣来助战。当下站出道:“二位叔父,刘备之军,不过乌合,纵有十万,何足惧哉。我以为可留下小队兵马守城,防止后路扰乱。大军当在汉水南岸列阵,背水决战,一鼓而击,则刘备可走,汉中可稳得也。”韩浩道:“不可,不可。背水列阵,自陷绝地,虽能激发士气,却是行险取败之道,不足为也。”夏侯尚道:“韩将军何胆怯也?我军锐勇,以一敌十。刘备远道而来,骤然出奇兵攻之,何愁不平?”两下相争,夏侯渊道:“某家以为,后援既来,还是依子文只见,渡河决战。否则退保城池,终难持久。”商议既定,便留韩浩、张鲁守城,其余众将一起在南水南岸扎营,以待刘军。
次日午时,探马报刘备军先锋魏延引军杀来,距离十五里。曹彰挺身出道:“待某引三千精兵,去斩了敌将首级来!”夏侯渊壮之,与他一万人马,又叫张郃一同前去。两个督军疾进,迎头撞上魏延,曹彰大呼:“魏公子曹子文在此,谁敢上前!”魏延身边张南拍马迎住,两个战无十合,张南大败而走。魏延亲自提刀上前,与曹彰厮杀十数回合,胜败不见,后面张郃督率大军分两翼掩杀上来,势不可挡。蜀军远来,不能抵敌,只得且战且走。曹彰正欲追赶,张郃赶上:“既已小胜,不可穷追。回营为是。”曹彰从之,于是曹军退回汉水大营。魏延亦后退数里下寨。等待一日,刘备大军赶到,于是全军进至离汉水十里处下了营寨。不一时,宋江人马亦从南路赶到,汇合一处,再作商议。刘备闻得曹军援兵大至,惊道:“曹洪军马到来,敌势倍增,恐怕难以骤胜。如何是好?”庞统哈哈大笑道:“夏侯渊、曹洪二人不知兵法。若是屯兵汉北,背靠南郑城池,则进可半渡击我,退能保守城关。今日竟把大军在汉水南面布阵,孤城隔河相望,此乃自败之道也!足见其无谋,我破之易如反掌!”刘备喜道:“既然如此,便请军师安排。”庞统点头,便叫升帐。
帅帐升起,庞统、刘备共座。庞统抽出令箭,先令马超、马岱引军一万,去汉水上游渡口处准备,如此如此,交付锦囊一个;再令魏延、武松引军一万,去汉水下游渡口处准备,也交付锦囊一个。再吩咐宋江梁山军马如此如此,再叫赵云、法正引精兵五千,如此埋伏。各路调拨定了,庞统对刘备道:“各路人马潜进,预定明日午后到达。便请主公亲率大军,列队进逼曹营!”刘备道:“谨听军师。”
次日,曹军大营,忽报刘备兵分两路,从上下游两边搜集渡船;又报刘备中路大军数万暗暗进逼。众将商议,曹洪道:“此必是刘备诡计,引我兵力分散。我若分兵击左右两路渡河之军,他便以主力直取我中间大营。”曹休道:“只是若不去管,被他安然渡河,抄袭到我大营后面,切断与南郑城池联系,更是危险。”夏侯渊思索片刻,击案道:“既然如此,我将计就计,分兵两路,佯作去两边渡口抄他渡河军马的后背,待他大军迫近,突然转向出击,先把他中路打垮,两边就算叫他过了汉水,也无大碍的!”众皆赞道:“将军高见!”夏侯渊哈哈大笑,张郃独道:“只怕刘备有庞统为军师,诡计多端,我军倾营攻他,万一中计……”夏侯尚道:“张隽义汝是败军丧胆,我等在魏公麾下,所向皆克,岂怕他刘备阴谋!”张郃轻轻摇头。夏侯渊见计议已决,便令夏侯尚引军五千,守把中间大营:“多备强弓硬弩,牌刀长矛。防他左右两边渡河的人马孤注一掷来攻我营寨。”其余军马分作两路,自己领一路,曹洪领一路,向上下游方向开赴。约定:“刘备大军若进,营中点狼烟为号,一起翻身杀回。彼便知道中计,左右两军也不及回援了。”
于是夏侯渊、曹洪各引一军,向东西行进。庞统在中路看见曹军已动,哈哈大笑:“夏侯渊欲同我用计,真乃自取其辱也!”便令全军擂鼓,数万之众,呐喊杀奔曹军汉南大营而去。夏侯尚在营中看见,慌忙点起狼烟。夏侯渊、曹洪看见,各自麾军杀回,如洪水泻地,势不可挡。庞统发声号令,刘备军回头就走。川将吴兰、雷同断后,且战且退。夏侯渊、曹洪哪里肯舍,合成一路,紧逼上来。一路追赶了数里,刘备军奔入自家大营,夏侯渊麾军杀入,刘备穿营而走。张郃劝谏道:“敌军舍营而去,甚是可疑,不可再赶。”夏侯渊不然道:“眼看机会在前,破了这一路敌军,汉中安如泰山,岂可畏缩,坐失良机!”遂与曹洪并力穷追。再追数里,前面山谷中号炮连响,左边林冲,右边花荣、李逵,两路伏兵杀出。夏侯渊大怒,亲自上前抵住林冲,曹彰与花荣、李逵厮杀。战无数合,正面刘备军大旗摇曳,翻身杀回,三路人马并进,声如潮水,汹涌扑来。曹洪尽驱兵将上前抵挡,相持不下。忽然背后人马大乱,夏侯德慌张赶来道:“魏延、马超两路人马,从渡口杀回,攻我后背!”夏侯渊惊道:“糟了,中他奸计矣!”下令:“马军断后,掩护后撤,先回营地!”此时四面七八万蜀军围住四五万曹军猛攻,杀声如潮,两军旌旗进退错杂,方圆十数里之内盔甲闪烁,地面血水横流。亏得曹休所带有一千马军,乃是曹操宿卫亲军“虎豹骑”,煞是悍勇,在后队反复冲杀,刘备人马阻挡的皆被杀伤,虽前仆后继,阵型却被撞得步步散开。曹军得了这支精兵,将马超、魏延两队联接冲开,慢慢向汉水退却。蜀军三面押杀,死者不计其数。奔了一半路程,忽看马超、魏延各引铁骑,又从后面兜面堵来。曹洪急与曹休分拨人马上前截击。两头正战得激烈,忽然刘备旧营地旁边的杂林里面鼓点震天响,五千精兵突击而出,当先上将银枪白马,厉声高呼:“常山赵子龙来也!”如快刀切肉,霎时锲入曹军队伍。其时曹军本已是竭力抵挡,遭此重击,顿时队形大乱,前后两路几被断开。夏侯渊大惊,慌忙上前交战,赵云单枪直突眼前,战十余合,夏侯渊心慌力怯,渐渐手乱。这时赵云麾下精兵分作二十余路,此进彼退,将曹兵冲得纷纷作鸟兽散,夏侯渊尚在死战,不防背后一队兵狼狈奔命,撞动渊座下战马,一个趔趄,刀法大乱,被赵云一枪从前胸穿入。夏侯渊大叫一声,口鼻喷血,倒撞下马身亡。曹军失了主将,士气更加沮丧,如羊被群狼剿,抱头奔逃。张郃乱军中找到曹洪,厉声道:“子廉将军!若不得舍命突围,我数万将士今日死矣!”曹洪道:“将军看如何?”张郃道:“全力北进,冲垮他后两路军马阻截,某愿引一军断后死战!”曹洪道:“全仗隽义了!”张郃引数千精兵,转到阵后,大喝道:“贼子休要嚣张,看河间张郃来也!”拍马挺枪,反迎着冲入阵中。恰逢林冲部将薛谮跃马而来,交马只一合,被张郃刺死。花荣大怒,纵马上前,张郃牙关紧咬,猛力刺搏,花荣见他枪法沉厚刚猛,心中暗自惊惧,战十余合,全身而退。此时正面蜀军潮涌而来,张郃策马杀入,枪挑钻打,转眼间,竟杀得这一路蜀军纷纷倒退回去。马超看得火冒三丈,引一队军侧面兜来,张郃接住厮杀。二将双枪并举,大战有二三十回合,张郃毕竟苦战,体力不支,枪法渐渐涩了。正当此时,背后一声虎吼:“马超小儿,与黄须将军杀上三百合!”张郃喜道:“我有救了。”拉马退开,曹彰挥刀杀入队里。马超上前接战,不数合,背后曹休督率虎豹骑反冲回来,将马超左右军马纷纷杀退,马超虽然勇武,也不敢托大,回马暂退。三将抵挡这么一段,曹军大队退远,方才奔走。蜀军众将哪里肯舍,各率军马紧紧追上。又走数里,夏侯德引一队军杀出,放过三将,列队挡刘备军锋头。魏延叫声:“看某立功了!”率本部人马直冲过去,荡开阵脚,夏侯德正欲招架,早被魏延当头一刀,砍下马来,士卒纷纷溃散。曹军一路狂奔,直回到汉南大营。夏侯尚匆匆出来接应,方把残兵败卒收拢。这一战,曹军死伤无数,汉南之地,横尸盈谷。曹军众将人人胆裂,不敢再立寨,当夜便渡过汉水,回南郑郡府内休整。一面推曹洪为首,一面十万火急飞书向曹操告援。
刘备得庞统设计,一战歼灭曹军大队,十分欣喜。先叫记下赵云、魏延斩将之功,其余各有奖励。庞统道:“夏侯授首,曹洪胆裂,可乘胜渡河,围攻汉中,莫等曹操大军到来,多费手脚。”刘备然之。正欲安排,人报荆州关云长有火急文书到。刘备大惊:“莫非东吴有不轨举动?”正是:汉南已奏得胜调,江东再传鼙鼓声。不知是何动静,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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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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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04-11-27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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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关云长大战吕蒙,陆伯言解围二郡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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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备用了庞统计谋,在汉水以南设下埋伏,大败曹军,斩夏侯渊、夏侯德。正欲进兵汉中,忽报荆州书信到。刘备急忙拆开看,却原来是东吴兴兵来犯。列位,有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容某先搁下汉中这头,叙荆州事情。
话说当日吴用逢宋江之令,与秦明两个领三千梁山军,并孟达二千川军,从西川出发,顺江而下,奔赴荆州。沿途,吴用看孟达郁郁不乐,心中暗道:“这也是个可用的。”于是一路攀谈,孟达心正郁闷,常与吴用两个促膝至夜,引为知己。这晚,吴用置酒请孟达,喝了几杯,吴用贺道:“子敬当初与法孝直两个迎接刘皇叔入川,今日皇叔得势,一半皆赖二公之力,更兼公才略出众,定有重用。”孟达听了,闷不做声,再饮两杯,长叹道:“人皆说刘备识才,以某观之,哼哼,”拍案不语。吴用佯惊道:“子敬多饮了。眼见法孝直已是皇叔左右手,子敬岂有闲置哉!”孟达道:“孝直能言善辩,自得刘备喜爱,似某这等,只怕能有闲置已是不错了!”吴用道:“皇叔爱才,子敬莫急,必有重用。”孟达摇头道:“加亮忒心好,也莫安慰。总之牢骚满腹,加亮只作不知便是。”吴用道:“岂有此言耶!似孟达这等人才,兼有大功,真如是珠玉委地也!子敬莫忧,来日方长,日后某倘得机遇,定助子敬建功立业。”孟达道:“如此谢过加亮了。”吴用道:“我二人言谈投机,何不结拜兄弟?”孟达喜道:“甚好。”当下两个焚香祝酒为誓,约为兄弟,孟达为长。日后继续东行,吴用心里暗喜。
日夜兼程,赶到荆州,见了关羽、张飞等人。关羽谓吴用道:“加亮,不知诸葛军师在成都作了甚安排,前日有东吴派遣官吏,言说刘皇叔答应归还荆州与东吴,前来上任,尽数为我逐回。”吴用道:“君侯作的是。荆州本是刘表、刘琦地盘,归属皇叔,正是理所当然。东吴凭甚要拿?若不服,我大军在此,君侯神威无敌,还怕他翻天!”关羽听罢,哈哈大笑。设宴款待吴用等人,尽兴而散。吴用与秦明自回梁山军营地,孟达驻扎荆州城。
吴用回营,与关胜、李应等人相见。商议道:“现下荆州战云密布,东吴虎视耽耽,恐不日即有战事。以某看来,东吴实非关羽对手,兼之曹操窥测在北,我等乘机扩展军力,为第一要。”关胜、李应道:“愿听从军师安排。”
原来诸葛瑾回到江东,说刘备要取了凉州再还荆州,孙权怒道:“此托词也!刘备取了益州、交州,犹自贪心不足,欺人太甚耶!”欲要起兵攻打荆州。鲁肃道:“孙刘交兵,曹操坐收渔利,不可不慎。可先派遣官吏,到荆州各郡上任,看他如何。”孙权道:“彼必不受,自取其辱也。”鲁肃道:“我派官吏,是作最后之隐忍。他若再无礼,则开衅在他了。”孙权然之,派遣官吏百余人,往荆州各郡上任,果被关羽尽数逐回。孙权道:“此非我过了,起兵如何?”鲁肃道:“此时是也。只是我起兵虽为夺荆州,适可而止,切莫教两家恩断义绝,为曹操所乘!”孙权遂召众将商议,吕蒙道:“可集中六郡兵力,攻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威胁公安侧翼,切断荆州与交州连接。”鲁肃道:“先大军出,然后战胜求和,可保大局平稳。”孙权遂令吕蒙为大将,起兵四万,自江夏出,攻取江南三郡。鲁肃统军驻扎江口为后援。
关羽在荆州闻说东吴起兵攻取,哈哈大笑:“鼠辈敢来撩虎须乎!”急召众人商议。未及,糜竺、向朗、马良、伊籍、糜芳、张飞、关平、吴用、秦明、关胜、李应等皆到。关羽道:“诸位!今有东吴孙权小儿,竟敢起兵犯我荆州,如何是好?”张飞早站出嚷道:“吴贼早有不轨,今日既然来犯,不劳哥哥,待俺起兵前军,教他见识俺蛇矛厉害!”关羽哈哈大笑:“益德之言甚是也。”马良道:“君侯不可大意。孙权窥测荆州已久,一旦发兵,必是倾全力而来,以某只见,当一面书信往南徐责孙权背盟,一面派遣人众往各郡分别加强把守,君侯自领精兵策应各方,一面火速飞书告成都,请皇叔发兵救应!”关羽道:“若是曹操自来,某倒要紧张。如今区区吴贼,何足道哉!”糜竺道:“君侯不闻诸葛军师行前留言否?”关羽道:“此军师多虑耳。”正在商议,忽然军士报进:“长沙太守廖立在外求见!”众皆大惊。便看廖立衣衫破旧,身带血迹奔入,扑倒道:“君侯,那吴军来势凶猛,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郝普闻风而降,我长沙郡自魏文长走后,兵微将寡,因此失陷!”关羽大怒,拍案道:“汝失陷城池,偷生独回,尚且来这许多托词耶!”传令:“来人,推出斩首示众!”廖立闻言,面不改色,起身冷笑道:“也罢,也罢!”不待军士,转身外走。众官皆惊,便看吴用站出道:“不可,不可!”关羽斜丹凤眼道:“加亮何言?”吴用正色道:“君侯,我荆州防务,州府军强而各郡兵少,本来就是取弱枝强干意思。今孙权倾东吴之军,突袭江南,诸郡如何抵挡?失陷城池,实不当责诸郡也。赵范、郝普之流,皆倒戈降敌,廖公渊独奔回复命,正是忠臣,如何能加以屠戮?”言罢,关羽一愣,吴用以目看张飞,张飞点头,出道:“哥哥,俺也觉得不当杀廖立。”众官一起出道:“君侯开恩!”关羽思索片刻,点头道:“也罢,看众官面上,廖立,你且随在军中,戴罪立功。”廖立谢过关羽、众官,退到班中。
关羽对众人道:“东吴起兵来犯,我等岂能坐视!即刻整兵出击,夺回三郡!”张飞道:“哥哥说得好!俺愿作先锋!”糜竺沉吟片刻道:“虽然如此,此地当留兵防守,勿教曹操乘虚而入。”关羽道:“这个自然。”吴用道:“我梁山军愿随君侯出战。”关羽道:“甚好。”于是安排,令伊籍与廖立、孟达驻扎南郡,守卫江北;令糜竺、糜芳与梁山军李应等驻公安,守江南。孟康及阮小二、小七兄弟统带水军巡江,自引三万军马,教张飞为先锋,马良为参谋,吴用、关胜、秦明等引梁山军一万人马相随,杀奔三郡而来。一面飞书教交州柴进、士燮起兵,两面夹攻吕蒙。马良心中总是不安,自遣人前往益州飞报刘备。
大军走武陵,过江口。太守巩志遣人送米粮酒肉劳军。关羽问道:“吴军可有消息?”巩志道:“自三郡失陷,并无动作。”吴用道:“怕他绕过洞庭湖,却沿长江西进取我公安!”关羽道:“这个不须怕,有糜竺、糜芳、李应等守把,公安兵力不薄。他若敢进犯,我先略了三郡,抄袭其后,两面夹击,叫吴军片甲不还!”马良道:“吴人在江夏还有大兵驻扎,若我抄袭他后面,他再出来夹击我,又当如何?”关羽笑道:“吴人要来夹击关某,看他几条性命!”遂令加紧进发,抵达湘江西岸。召集众人商议道:“如今如何?”马良道:“可大军齐发,逐一收复三郡。却以梁山军马驻扎此处,防备敌军断我后路。”吴用道:“否。如此吴人畏惧关侯,必然避战,却待我大军过后再出扰乱,两军在此周旋,不利大局。以某看来,莫若渡过湘江,分兵两路,去攻取南部零陵、桂阳两郡,却以大军继之。东吴若攻我偏师,则大军在后,一击而破,如何?”马良道:“不妥不妥,敌前分兵,为将大计,若是前锋因寡不敌众失利,挫动全军锐气,如何?”吴用笑道:“吴军本不善陆战,我以精兵强将为前队,只要好生提防,何致挫动?大军在后,一日便到,以君侯神勇,岂有失哉?”关羽道:“吴加亮说的甚好。”于是便令关平引军五千,取零陵。吴用道:“我梁山出一军取桂阳。”关羽道:“甚好。”吴用便令霹雳火秦明、铁扇子宋清二人引兵五千,去取桂阳。叮嘱两军道:“此去互相呼应,务必谨慎。若有敌大军到,结阵抵挡,君侯主力随后便到。两边消息须得多加沟通。”两路军马自去了。关羽便教大队渡过湘江,安营扎寨,以待吴军。
再说吕蒙攻下三郡,令赵范仍守桂阳,郝普仍守长沙,并道:“你等既已降我,那关羽脾性暴躁,定不能容,当死守城池为是。”主力军马却驻扎于长沙城中。闻得关羽分兵攻打二城,吕蒙聚众商议道:“关羽此举,是为诱我救援二城,然后发兵袭击我主力。今二城兵力,抵挡一段时日尚可,却难以持久。且若拖延日久,既怕曹操乘虚下手,交州军马北上也甚麻烦。与其如此,不如全军先去攻他主力,一旦得胜,荆州可定也。”于是同甘宁、蒋钦、周泰、陈武、徐盛、潘璋诸将,引大军出长沙,杀奔关羽大营而来。关羽闻知,大喜道:“怕他不来!”也令全军拔寨起相迎。
两军相逢,各自摆开队伍,吕蒙出马道:“请关君侯答话!”关羽傲然而出:“吕子明有何话说?”吕蒙拱手道:“君侯。我孙刘两家,联手破曹,交情颇深。只因当初说好,刘皇叔取了益州,便还我荆州,故我主吴侯派官吏上任,君侯为何逐回?今日起兵,实不得已,望君侯见谅。我主意思,两家对分荆州,这湘东三郡归我,仍复旧好,岂不妙哉?”关羽冷笑道:“竖子,某大哥乃汉朝帝胄,汝吴郡小儿,安敢与他争权夺地!若要荆州,青龙刀上来取可也!”吕蒙微微点头:“既然君侯如此威势慑人,我东吴也只得无礼了。”回头招呼一声,潘璋提刀杀出。关羽正欲出战,身边一员大将高呼:“某来也!”挺枪杀出。众人看时,却是金枪将徐宁,当日按吴用计谋,单独投奔,在关羽部下作一都尉。潘璋笑道:“叫汝这无名下将死在顷刻!”两个盘马相斗,战二十余合,徐宁精神倍长,枪法渐盛。周泰看潘璋难以取胜,虎吼一声,舞刀杀出,荆州军中跳出一条大汉,身长八尺,赤发黄眼,步行手持一口九尺大刀,上前截住,这个便是赤发鬼刘唐。两下四个猛将捉对儿厮杀一阵,潘璋敌不过徐宁,回马便走。徐宁放马追来,吴军阵中甘宁拍马杀出,放过潘璋,截住徐宁。徐宁正待挺枪上前,便听自家阵中叫声:“徐将军且住,某来敌他!”回头看时,大刀关胜骑枣红马,提偃月刀杀出旗门。东吴众将看他与关公一般的红面美髯,都大惊异。甘宁叫声:“好!”催马上前,关胜抵住。两边交战,关胜施展开三十六路春秋刀法,神鬼莫敌。甘宁亦尽发解数,两匹马八个蹄子阵前交织进退,两把刀青光相映,两个大汉四目怒瞪,各自威猛,奋力交战。刘唐、周泰解了斗,各自回马本阵。两军数万军士,俱看得鸦雀无声。有诗为证:
旌旗挟风聚鼓号,马踏征尘冲天云。湘水汉水尽激荡,霹雷起处万人惊。水泊壮士夸虎将,江表健儿作龙吟。不闻朝野黎民泪,齐来荆楚奏刀兵。
两个大战六七十合,不见胜败。关羽旗下起了豪意,传令:“与我擂鼓进击!”那张飞早已按捺不住,当下挺丈八蛇矛杀出。徐盛出马,战无十合,遮拦不住,丁奉杀出助战,两个堪堪抵住张飞。马良在后击鼓催进,荆州军一起掩杀上来,吕蒙急令鸣金收兵。关羽追杀一阵,得胜回营。
回到营中,聚众再议道:“今日一战得胜,当就势挺进,击破吴军,然后可复长沙。至于零陵、桂阳二郡,秦明、关平两军自可收复。”吴用道:“君侯所言甚是。明日交战,可分两路精兵,从两翼夹击吴军,断其归路,然后吕蒙可擒也。”关羽道:“甚好,甚好。”张飞道:“哥哥,俺愿引兵去夹击吴贼。”关羽道:“益德你是中军大将,当随我击敌人正面。两翼交战,可交与其余将军。”吴用道:“某不才,愿引梁山军往左翼去。”徐宁道:“乞三千精兵,往右翼夹击吴军。”关羽许之,于是各自前去准备。
再说吕蒙白日亏了一阵,与众将商议道:“不想敌军勇猛如此。如何是好?”丁奉道:“明日出战,把军马分为前后两支,前军出击,佯作败退,退出十余里,待敌人追来,后军突出夹击,必可获胜。”吕蒙道:“此计甚好。”也自作安排不提。
次日,两军对战,关羽令张飞出马,对阵甘宁出迎,战无数合,回马便走。吕蒙在阵中叫鸣金,吴军皆弃甲退去。关羽呵呵大笑道:“吴贼闻老夫之名而丧胆也!”叫全军追击。马良劝道:“敌情未明,君侯不可冒失。”关羽不以为然道:“吕蒙一匹夫耳,势孤计穷,某不乘势生擒,更待何时?”叫全军进发。张飞一马当先在前,追出十余里,忽然吴军中鼓点大作,丁奉、徐盛、潘璋、陈武引军突出,荆州军奔走十余里,士气已衰,队形大乱。张飞、关羽亲在阵前拼杀,马良在阵后调派弓箭手稳住阵脚,缓缓后退。吴军会合,士气大涨,如惊涛激荡,反复冲杀,呐喊声震数里。荆州军正自难熬,两翼杀声大起,吴用、徐宁引军两路冲来,截住吴军。两军混战半日,不分胜败,各自收兵。吕蒙见关羽气盛,再拔寨退兵二十里。
当夜正在商量,忽报鲁肃遣孙策女婿,右部都督陆逊引军一万来援。吕蒙大喜,急忙迎接入帐。陆逊问及战况,吕蒙说了,陆逊道:“将军岂不闻‘避其朝锐,击其归暮’否?关羽雄武绝伦,又有张飞万人之敌,彼军有必胜之心,故其锋芒难当。我若与之正面交战,实非长也。”吕蒙道:“以伯言之见,当如何?”陆逊道:“关羽东渡湘江,不合军逐一攻取诸郡,而分路挺进,是自恃军强也。我正好诱他东进,枝干分离,然后以精兵击其分路人马,彼恐后路被断,必然溃走,然后纵军击之,关羽可擒也。”吕蒙大喜:“伯言真乃天人也!”陆逊道:“明日再战,将军可且战且走,退入长沙,把他引到城下围困。我却引本部精兵,潜往桂阳、零陵二郡,与赵范、郝普里应外合,击破他两枝人马,教关羽首尾难顾全!”吕蒙从之。
次日再战,吕蒙亲自出马,关羽遣关胜出战,两个战无十合,吕蒙回马再走。关羽笑道:“匹夫,又要故技重演么?”麾军追击。吕蒙督本部大军走走停停,只把关羽紧紧拖住,直退到长沙城。关羽哈哈大笑:“吕蒙竖子,计只此耳!”便教各路军马,分头把长沙围困:“他城中有三四万军马,还有民众,粮草必然不敷。我且困他一段,寻机破城!”
再讲陆逊与朱桓、朱然二将,引军一万,悄悄绕过关羽大军,昼夜兼程,逼近桂阳,到湘江岸边下寨,先差人入城与赵范联系,探听消息。探子回报如此如此,陆逊听说主将是秦明,哈哈大笑:“曾听说此人有勇无谋,最是性急。我等如此如此,可以胜矣。”于是再回书,教赵范注意安排。
次日,陆逊令朱桓引一军先行西进,自与朱然引大众渡河。早有哨马报知秦明,秦明跳起道:“吴人敢来,某乘其半渡而击之,教他大小兵将,尽死在湘江里!”遂教宋清:“你把守营寨,我引军攻之。”宋清道:“哥哥须得当心敌将诡计。”秦明道:“有甚诡计,也把他打作肉泥!”点军三千出营,见吴军正在渡河。秦明虎吼一声,策马而进,陆逊身边朱然杀出抵挡,二将战二十回合,陆逊见秦明勇武,暗自赞叹。正厮杀间,忽然西边鼓点大起,朱桓引军杀来,两下夹击,把梁山军归路切断。秦明见状大怒,放马冲突,狼牙棒左右横扫,打杀吴兵吴将无数。朱桓、朱然见他英雄,两个齐上,三将在乱军中交锋,陆逊指挥大队,分头剿杀梁山军卒。
宋清在营中,看见外面战局如此,吓得两股战战。忽然间桂阳城头狼烟升起,城门大开,中间赵范,左边陈应,右边鲍隆,三路杀入营中。梁山军中本有几个手段狠的头目,奈何宋清不敢厮杀,奔马先出了辕门,竟往西奔,那营中兵将自然大乱。宋清正奔走间,被鲍隆引军杀出截住,两个交锋不三合,鲍隆生擒宋清下马。赵范看到,哈哈笑道:“且先拿下了,囚在城中。”一面叫在梁山军营寨上放火,一面点兵杀出,抄袭秦明军马后路。秦明正奋力与吴军厮杀,不防桂阳军背后攻来,顿时全军大乱。秦明虎吼连连,奋力拼斗,四面敌军逼近,梁山军士多为悍勇之徒,抵挡顽强,然而也渐渐瓦解。
正当此时,西北角上杀声大起,一彪军马冲进围来,当先一员小将,身长八尺有余,虎体狼腰,手提银面大刀,势不可挡。背后大旗“关”字。原来关平在零陵,听探马报说有吴军迂回,担心秦明不敌,因此全军东移前来接应。当下杀入圈子,冲散吴军,秦明大喜,会同了一路,往西突围。陈应引军阻截,关平上前交战,交马只一合,砍死陈应,桂阳军马大乱,关平与秦明乘机引军西走。陆逊督军追赶一截,关平后队军马已靠山陵安下营寨,杀出接应。陆逊笑谓众将道:“穷寇莫追,今日便宜也够了。”收兵回城。
先叫押过宋清来,道:“你今日既被擒,可愿投降?”宋清昂然道:“呸,我宋清手段虽软,骨头还是硬的。要杀就杀,何必多说!”赵范在旁边怒道:“推出去斩了!”宋清笑道:“你这叛贼,贪生怕死,两头摇摆,以为孙权便信你忠心么?”赵范连连挥手:“快快拖出去!”陆逊道:“且慢!”站起来,亲手替宋清解开绳索道:“将军意气忠直,陆逊甚是钦佩。今日多有得罪,便请将军自己回营,日后再相见。”赵范大惊。宋清愣道:“陆将军为何如此对我?”陆逊笑道:“英雄烈士,哪个不爱?将军请便。”唤人发还马匹衣服。宋清感激流涕,再三拜谢而去。
当夜,朱桓暗问陆逊道:“擒得敌将宋清,为何送回?”陆逊笑道:“一则,鲁子敬有言,我东吴与刘备,和则双赢,战则两败。今日虽兵刀相见,总归还是要联手的。把他送回,也好做个人情。二则,似这等敌将,便是放回,又何曾损我分毫?”朱桓、朱然皆大笑。
次日,陆逊整顿兵甲,再向西去解零陵之围。关平、秦明见敌军势大,不敢相敌,收拾军马,到西湘江对岸,搜集渡船守把。赵范、郝普欲追袭,陆逊道:“罢了。我等意思,只是以战促和,不必穷追猛打。”于是就在这两郡屯驻兵马,休整士力。
再说关羽围吕蒙于长沙郡中,正在得意,忽闻南面关平、秦明两军兵败,大怒道:“匹夫敢诡计戏我,老夫誓杀之!”便要回军南下,再攻打两郡。马良、吴用劝道:“君侯,敌军两路严防,我若掉头,疲于奔命,正中他下怀。不如且先在此屯驻,相机而动。”正在商议,忽报东面吴军大至。马良悚然道:“敌军欲决战矣。”关羽拍案道:“来得才好!”与众谋士去高塔了望,果见吴军万余人马,卷地而来,中军大纛竟是“东吴大都督鲁肃”。关羽手捻美髯道:“今番要有一场好杀了。”马良摇头道:“若单论统兵决战,鲁肃未必过于吕蒙。昔日诸葛军师在荆州,屡次说孙刘联盟,全仗鲁肃沟通。某看鲁肃此来,不是为了交战。”关羽道:“且看他如何。”各自归帐。当晚,长沙城送来书信,鲁肃邀约关羽明日往洞庭湖口赴会,共商荆州事宜。关羽看罢,冷笑道:“鲁肃欲试我胆量也。某便单刀赴会,又何惧哉!”于是吩咐准备。正是:军前奋马斩百将,会上轻舟携单刀。不知关羽赴会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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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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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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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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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鲁子敬单刀赴会,宋公明奇兵夺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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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东吴起兵攻打荆州,关羽进兵抵御,两下交战,不分胜败。正相持于长沙,鲁肃遣人送书信与关羽,约定在洞庭湖口君子亭相会。关羽看罢书信,与众官商议。周仓道:“有道是会无好会,两家正打得厉害,鲁肃邀请,恐怕有埋伏。君侯不可贸然前去。”马良道:“非也。孙刘两家,终归是要和好。鲁子敬既然邀请,一面是探我动静,一面也是确有意化解干戈。君侯便去无妨。”关羽微睁双目,沉吟不语。吴用道:“以我看来,若不去,有辱君侯威名。明日不妨前去。只是两军交战之时,凡事多加提防。可安排人马,以备后应。”关羽听了,哈哈大笑:“加亮知我也!明日便安排前去!”吴用道:“某不才,愿随同前往。”关羽嘉之。
次日,关羽令马良在大营主持,徐宁。刘唐引军三千,驻扎在湖口君子亭外一里地方。自与吴用、周仓带数十个从人,乘一只大船,水路到君子亭。便看鲁肃引数十人在那里候着。吴军数千也在一里外列队。关羽哈哈大笑,上前道:“子敬,别来无恙否?”鲁肃笑道:“承君侯关心。”两个各自坐下,从人摆上酒菜,两个相对畅饮。
喝了一回,鲁肃道:“君侯,想昔日我两家联手破曹,何等亲密,今日干戈相见,不亦憾乎?”关羽道:“正是。某正自感慨,昔日两家亲善,今日江东为何起兵犯我地界。幸得子敬有意,便请撤军东去,两家重归盟好,岂不快哉?”鲁肃道:“君侯此言差矣。两家共破曹军,江东出力实大。而荆州之地,卿竟独占,甚是不妥。且如今君等地占巴蜀,联接交广,却不肯交还荆州。我东吴起兵,实不得已也。”关羽道:“荆州也罢,巴、蜀、广、交也罢,俱是我兄弟亲冒枪林,拼力打下来的,也无愧东吴。以此要挟,未免无理。”鲁肃正色道:“君侯是戏言乎?忆昔,曹操大军南下,荆襄倾覆。玄德公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仓促惶恐,何等狼狈。幸得周公瑾督吴会壮士,赤壁一战,曹贼北遁,然后皇叔有余力收取诸郡。其时我主吴侯以荆州土地借与皇叔安身,盖因皇叔军败远来,无以为立足也。故托两家盟好意思,割地相资。今日既得益州,略无奉还之意,但求数郡,又不从命。不得已而遣将自取,君侯反责我耶?”关羽听罢,冷笑不语。吴用在旁边看局面尴尬,密谓周仓道:“东吴安排此会,决无好意。两家话已说绝,先下手为强。你可如此如此,上前拿住鲁肃,则吴军自退,荆州安如磐石。”周仓点头,遂抢上前,乘醉喝道:“天下皆是汉朝土地,有德者据之。且俺家皇叔是汉室贵胄,占荆州刘表之地,有何不可!汝东吴本是小吏出身,窃据八十一州,尚且不足,还要贪图荆襄耶!”作势欲拔刀。吴用在后一招手,数十从人尽数逼上前。便看鲁肃神色不变,厉声斥道:“汝何方人也,无理殊甚!某与关侯论国家大事,匹夫安敢胡言!”周仓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去拿鲁肃肩头,鲁肃侧身让过,左手横切,两个相击,各自退了一步。忽听关羽怒喝道:“周仓速速退下!”众人看时,关公赤面如喷血,美髯拂动,指周仓道:“我与鲁大都督相会,为的是两家大计,汝这无谋匹夫,岂能在此厮闹!”这时两边军马闻得动静,各自分奔赶来,都在亭口列队,剑拔弩张。关羽佯作酒醉,教从人拿刀道:“子敬,某随身家将,粗蛮无礼,多有得罪。现下老夫醉了,改日赔礼。”偏偏倒倒,出了君子亭。鲁肃相送到亭口,各自回去。
回到自家营中,关羽先责问周仓、吴用。吴用搪塞过去了。关羽叹道:“鲁肃真大丈夫也。”马良道:“眼下敌军骤至,不可轻举妄动。且先在此安营扎寨,一面飞报刘皇叔看如何。”忽报南郡伊籍前来报信,说孟达、廖立攻克上庸。关羽又惊又喜:“他两个如何成功了?”急急询问来使。
原来伊籍、孟达、廖立等奉命驻守南郡,廖立道:“今日孙刘交兵,皇叔主力又在巴蜀;曹操若得知,起兵杀来,这里甚难抵挡。须得想个法儿才好。”伊籍道:“公渊有何见地?”廖立道:“以某看来,莫若先发制人,去攻打上庸之地。”伊籍大惊:“这边兵马本来不多,再分兵上庸,更加单薄。倘使曹操前来,如何是好?”廖立道:“正以我这边兵马不多,若死守城池,早晚难于支撑。今若起兵攻取上庸,外人皆以我此处兵强,不敢贸然来犯,一也;攻取上庸,兵马粮草宽广,又有犄角之势相呼应,二也。”伊籍道:“原来如此。不知公渊要多少兵马?”廖立道:“三千足矣。再请与孟子敬同去。”伊籍道:“两位去了,这里空虚,若是大敌进犯当如何?”廖立道:“大敌若进犯,我二人便在也无用的。”计议定了,于是孟达、廖立引三千军马,进讨上庸。
那上庸太守申耽,与兄弟申仪两个,都是没大志之人。占据上庸之地,与张鲁、曹操皆有交道。实则自个割据一处。闻刘备兴兵来犯,便整军出了关隘,扎营相对。廖立吩咐几个头目带数百弱兵,满山遍野插上旌旗,以为疑兵。然后教孟达引一千精兵,抄小路潜入后面,夺了城关,把申耽军马与上庸城池割断。申耽、申仪见城关丢失,又看荆州军满山遍野,不知多少,遂降。于是廖立轻取上庸,遣人回报伊籍。伊籍大喜,一面飞报关羽,一面再遣人报知成都。关羽闻讯虽然欢喜,眼前却胜不得鲁肃、吕蒙、陆逊,也只好屯兵对峙。
再说刘备在汉中大败曹军,战沙夏侯渊,军马渡过汉水,围困南郑城池。忽然闻报东吴兴兵攻取荆州南三郡,大怒。召集部下商议,宋江道:“江东孙权,欺我太甚。以某看来,眼下汉中大局已定,皇叔可留下部分军马围攻南郑,分兵回荆州,与关君侯联军,共破东吴。”魏延、黄忠、马超纷纷叫好。赵云独道:“军师先前有话,东和孙权,北拒曹操,先成三分,方能一统。若是孙刘两家先行交战,只恐曹操得利。”刘备沉吟片刻,问庞统道:“士元以为如何?”庞统道:“此处兵马断不能撤。曹军虽败,汉中未得,一日不定,一日不可退兵。至于荆襄,我看云长固不能击退吴军,吴军也难战胜云长。暂时对峙,待我稳固东川之后,回师东下,荆州困窘自解。”刘备道:“士元言之是也。”正在商议,外面报成都来人。刘备心里一凛,忙叫请入。却是马良之幼弟马谡,为诸葛亮学生。刘备问道:“幼常莫非奉孔明军师命而来?”马谡道:“正是。军师闻之东吴兴兵取荆州,特遣我来见皇叔,言明意思。”刘备道:“军师如何说?”马谡道:“军师以为,眼下曹操势头正强,有谋篡之意。我等以汉室大业为重,必当联合孙权。昔日我军败于当阳,孙权以荆州借我,实乃用我之力牵制曹操;今日我已得益州、交州,梁州指日可下,也当分割郡县与孙吴,方才巩固联盟。且曹操素来视汉中为自家地盘,必然起大军来夺;若是前与曹军战于南郑,后又与东吴争于荆襄,两面受敌,非明智也。故军师意思,当速速遣人,割荆州数郡之地与东吴,更结盟好,以抗曹操。”刘备听罢,看庞统。庞统冷笑道:“孔明行事,毕竟太软。自己占的土地,何必让与他人?以我军今日之势,力敌两面,并非不能。何况东吴顾虑曹操进逼,也不敢重兵西向。若是本次与了数郡,开了先例,下次再要争夺荆州,只怕不容易应付了。”刘备沉吟再三,道:“还是诸葛军师所言有理。”庞统面色微变,笑道:“既然如此,便请皇叔安排了。”刘备对马谡道:“幼常回报军师,我割长沙、桂阳两郡与江东。请军师安排使者,往东吴交接。”马谡领命而去。
马谡到成都,传了刘备之命。诸葛亮叹道:“主公早应允此事,也少许多周折。”于是遣简雍、邓芝为使者,往江东去。到南徐,见过孙权,言明刘备意思:两家宜和好,共抗曹操,至于纷争,不必兵刀相见。孙权召鲁肃、张昭商量,皆以为甚是。又想陆逊、吕蒙所统兵马虽然不曾败北,却也难胜关羽之军。于是应允,又遣诸葛瑾回访。一面派官吏接受了两郡,便叫吕蒙撤兵。吕蒙心下老大不愿,心道:“这长沙、桂阳两郡,我已拿下,所谓交割,无非过场;倒是零陵反倒要交还与他,好不尴尬。”陆逊劝道:“今日刘备军马势头强盛,不可力敌。且两家火拼,曹贼坐收渔利。吴侯与鲁子敬所以决策,皆为此也。子明将军不可逞一时之气。”吕蒙勉强答允,于是撤兵零陵。那投降的零陵太守郝普也跟随到了江东。关羽亦自收兵回。安排徐宁为零陵太守,屯兵于斯地,以防东吴。大军依旧转回公安、南郡。
再说刘备在汉中,准备攻城器械,预备攻打南郑城池。忽然中原消息传来,说曹操受封魏王,起大军三十万,杀奔汉中。刘备震惊,急急细探。原来建安十七年末,群臣上奏,言魏公曹操功勋盖世,请封为王。那满朝尽是曹操亲信,兵权在手,献帝不敢不从。国戚伏完联接同志,欲起兵诛杀曹操,为操发觉,满门诛杀,伏皇后亦被缢死。改立曹操中女为皇后。十八年二月,封曹操为魏王。于是曹操权势更倾朝野。闻知夏侯渊在汉中兵败身死,大忿,乃令调集司、并、冀三州人马,诈称三十万,西向与刘备争夺汉中。大军尚在调集,先头徐晃引兵二万,赶赴南郑前来。刘备闻言,便召庞统、法正商议。庞统道:“曹操虽称调集大军前来,我量他一时难以把兵马聚齐。以徐晃、曹洪之属,实非皇叔对手。当乘其大队未到,一鼓破之,攻占汉中。曹贼纵有大军后续,无能为也。”法正道:“以往我荆州、益州与汉中势若长蛇,首尾相联,往来不便。今日占了上庸,则交通便利倍增。可令孟达为上庸太守,申耽、申仪副之,严加守把。一面从荆州调张益德前来,预备迎战曹操后续兵马。”刘备善之,遂准备进兵。
再说徐晃引二万军马,倍道赶来。距离南郑三十里,扎下营寨商议。军中校尉王平道:“刘备军势头正强,南郑城中,夏侯将军阵亡,将兵心皆乱,不堪敌手。我军当在此地扎寨,与南郑互为犄角,使刘备不敢放胆攻城,等待魏王后援。”徐晃道:“此言谬矣。正因为南郑兵马不强,我若坐视,被刘备合兵猛攻,岂能坚持?”王平道:“我军屯驻此地,刘备终不敢全力图南郑城池,势必分兵相对,则我可坚守等待后援。若是贸然出战,万一有失,南郑不保也。”徐晃怒道:“汝贪生怕死,如何能当上将?”王平道:“公明将军何出此话?为将者当知进退,不知进退,丧师辱国,一匹夫耳。”徐晃大怒:“汝敢骂我?”众将慌忙劝住。徐晃气愤愤的,当即下令全军拔寨,往南郑杀去。
庞统、法正听到消息,哈哈大笑道:“徐公明乃中原名将,今日如何这般急躁!”刘备道:“请军师安排。”庞统道:“今番定叫他全军覆没。”于是令马岱、雷同二将引军一万,前往交战,只许败,不许胜。令赵云、马超、魏延、林冲各引一万军马,沿途埋伏。却叫宋江引本部军马,在南郑城西门潜伏:“徐晃兵败,曹洪必杀出救援,乘机就抢了城池。两下夹击,可叫曹军片甲不留也!”一面与刘备引少许军马,留守大营。
且说徐晃引本部人马,倾营而出,直奔南郑。行不远,马岱、雷同引军杀出,徐晃哈哈大笑:“川中无名鼠辈,也敢争锋!”提开山大斧上前,雷同出马,战无三合,大败而走。马岱上前接住,战不十合,也匆匆败回,蜀军回头便走。徐晃哈哈大笑:“此等兵马,某视作儿戏!”便教:“全军挺进,解了南郑之围!”王平道:“敌军既害了夏侯将军,必不可轻视。此诱我中计耳!”徐晃道:“纵使有计,岂能教南郑军马独力支撑?”全军并进。马岱、雷同一路丢盔弃甲而走,到自家营寨前,一声号鼓,刘备亲引军马杀出接应。徐晃喜道:“今番若拿住刘备,何愁汉中不得?”叫擂鼓大进。
这时曹洪、张郃等人在城头看见,曹彰道:“徐公明救兵杀到,我等当出,两头夹击,可擒刘备也!”张郃道:“不可!刘备如此安排,显见得是有埋伏。徐公明若是屯兵箕谷口,等待长安大军,则我这边相安无事。他今番贸然杀出,反倒不妙了!”曹彰道:“虽然如此,若不接应,则徐公明更加危险!”曹洪道:“既然如此,出军接应可也!”韩浩道:“不可!若出兵接应,南郑城池危险!”曹彰道:“若不出,是坐以待毙,何如奋而击之!”曹洪然之,于是留张郃、韩浩、张鲁守城,自与曹彰、曹休、夏侯尚等点起城中大军,开北门杀出。方出门,四面山头呐喊声起,赵云、马超、魏延、林冲四路军马杀出,顿时将曹军截作数段,各自不能相顾。这时张郃等人分派城中的少许人马,在四门布防。兵力不敷使用,只好四门各空虚,几个大将带兵四下巡防。忽然西门外旌旗立起,大队梁山军往上攻打。张郃、张鲁等人急急督军前往防御。不防南门外面又突出军马,只见数个大汉手持大旗,往城下列队站开,旁边排开一队弓箭手,乱箭齐发,城上兵将皆抬不起头。便看一个矮小汉子,在地头上将身子一纵,竟跳到旗杆头上,将身子立住。城上军马大惊之时,下面护旗大汉将旌旗摇动,那矮小汉子纵身而起,双足连弹在旗杆,如蜻蜓点水,片刻到城楼前,身子一窜,抓住城楼上大旗,翻身跳上垛口,拔出宝刀便砍。众军一时震慑,为首副将刚要上前,城下一员白袍将张弓搭箭,一发射中心口,顿时扑倒。城上军卒皆不敢动,那汉子宝刀挥处,砍断吊桥绳索,下面军马一拥而进。张郃、韩浩等闻知,急急来救,城中已是两军混战,曹军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张郃道:“罢罢罢,今番却是守不住了。”韩浩道:“隽义以为如何?”张郃道:“速速从东门突围,接应曹洪、徐晃诸位将军撤退!”原来庞统自定军山胜后,料到要攻占城池,叫宋江差人往成都接了时迁来;今番交代一个锦囊,叫宋江把大军在西门攻打,却分派花荣与时迁到南门埋伏,一举得手。
这时城外,曹洪、徐晃各自督军奋力厮杀,终于合到一起,却见蜀军众将从四面潮水般杀来,声势甚大。待要回城,张郃、张鲁、韩浩等一军突来:“大事不好,南郑城池丢了!”曹洪、徐晃大惊,面面相觑。曹休道:“此处不好久待,速速往箕谷口撤退,免得全军覆灭!”曹洪道:“此言是也。”便叫曹休、曹彰统带虎豹骑在前开路,自己亲率精兵断后,且战且走,往北退去。刘备众将各督率军马押杀,斩获无数。方奔到箕谷口,西面乱纷纷千余军马退下来,为首郭淮蓬头垢面道:“被那黄忠勇武,攻下米仓山,军马伤亡七成!”曹洪道:“罢了罢了,今番一发输个干净!”话未落,西面路上杀声大作,黄忠引军冲突而来。韩浩大怒,拍马上前交战,不到十合,被黄忠晃臂拿住,丢在自家阵前,士卒绑了去。张郃、曹洪双马齐出,黄忠挥刀力敌二将,二十余合,不分输赢。背后张清看得清楚,偷偷拿一石子打出,曹洪不防,脖子上中了一击,剧痛之下,几乎坠马,匆匆伏鞍败回。张郃见黄忠年高,刀法不逊,本自有三分吃惊,抵挡了几个回合,也自回阵。此时南面马超、赵云、魏延等各引大军杀到,曹军大乱,纷纷往箕谷道中逃窜。自相践踏,死者枕籍。曹彰挥舞大刀断后死战,黄忠看得真切,一箭射去,正中肩窝,翻身落马。魏延大喜,上前去杀,斜刺里徐晃杀出,敌住魏延,士卒救了曹彰上马,慢慢退入谷中。蜀军追杀十余里,见道路崎岖,恐有埋伏,于是大胜而归。擒得降兵逾万,所得粮食、辎重、战甲、旗帜,如山堆积。
刘备得了汉中,大喜,吩咐整军进城。先叫带过韩浩来。庞统劝降,韩浩厉声怒骂,只不肯从,刘备令斩之厚葬。忽又报曹军校尉王平,引数百人来降。言道:“徐晃不听忠言,致令全军大败,今愿改投明主。”刘备看他言谈不俗,甚是喜爱,封为中郎将。察看汉中郡县户籍、粮食,人口数十万,甚是富庶。刘备哈哈大笑:“今日得了汉中郡,则匡扶天下,更有基业了!”庞统道:“皇叔切莫懈怠。曹洪、夏侯渊、徐晃连败,曹操必亲起大军前来,须得整顿兵马,待杀退了曹操,方可称得安定。”刘备道:“军师所言甚是也。”一面奖励众将,犒赏三军,一面遣人打探。不数日,张飞自荆州引精兵数千,经上庸前来助战。刘备大喜,设宴接风,席上兄弟相叙,一面谈了此处战况。
又数日,忽报曹操起兵二十万到长安,欲与夏侯渊复仇。消息传到,众人大都吃惊。张飞呵呵笑道:“来得妙!此间我屯驻十万皇师,名将济济,便是曹操不来,俺也要向大哥请命杀奔长安。曹操若是敢来,正好,正好!”刘备点头道:“三弟所言是也。今日汉中之地,我与曹贼必当决战。与其等他兵临城下,不如我先起军,于箕谷中截杀。若是擒得老贼,天下定矣!”庞统、法正皆无不从。于是刘备留魏延镇守汉中,自与庞统、法正等引军马近十万,战将数百员,浩浩荡荡,取箕谷而去。
原来曹洪、徐晃、张郃、张鲁等败兵不足二万,退到箕谷。害怕刘备就近攻取,于是退往斜谷,拣选紧要处安营扎寨,一面飞报曹操。曹操其时正征集军马,闻知大惊。急急召群臣商议道:“刘备蕞尔小贼,暴发恣凶,陷我六万精兵,如之奈何?”司马懿道:“此是众将轻敌,分军冒进,故被刘备各个击破。实非刘备之能也。大王可调集大军前往,会合诸将,并力西向,刘备可擒。”曹操道:“只虑我若动兵,江东孙权乘虚而入,如之奈何?”司马懿道:“孙权胸无大志,惟愿守土,乃皮毛之恙;刘备今得汉中,进窥长安,钳击宛、洛,是心腹大患。大王宜先处之。纵不能击溃刘备,也先稳住关中局势。”曹操沉吟半晌,道:“仲达言之有理。”于是留夏侯惇与子曹丕镇守中土,调集军马十四万,大将许褚、张绣、李通、文聘、于禁等,司马懿、刘晔、贾诩随军参谋,扬旌西进。先到长安,整备粮草辎重,然后入斜谷。会合曹洪、徐晃等,先问败因。曹洪、徐晃等说了。曹操闻夏侯渊、夏侯德、韩浩等俱亡,甚是愤怒,先责诸将轻进之过,诸将服罪。忽报刘备起兵十万,前来交战,已到箕谷口下寨。曹操大怒道:“大耳贼,今番敢耳!”遂教全军拔寨,来与刘备决战。正是:肱股已蒙丧师耻,领袖再起复仇兵!不知曹操与刘备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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