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傍晚前的杀意, 星海探案(2)
性别:男-离线 镇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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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3 20:50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傍晚前的杀意


雄兔脚扑搠,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萧星燕的性别问题,让王大海吃惊不小(详见拙著《无头公案》)。
王大海本想就此事问一问本县的其它捕头。
本县除了都头刘不疑、副都头冯虎和萧星燕、王大海外,还有四位捕快,分别是陈平、钱玉来、韦鹤、蒋忠。这四人职衔与王大海同级,但韦鹤与冯虎是同一派系的,钱玉来与刘不疑是同一派系的,剩下的陈平和蒋忠与萧星燕一样,不从属于任何一派。如今刘不疑已撤职,钱玉来也收敛了不少,几乎已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陈平是萧星燕的死党,问他是肯定不行的。蒋忠目前正在老家探亲,还没回来,冯虎和韦鹤刚刚从外地办完公回来,却又陪着县太爷出外公干了。
幸亏王大海在捉拿刘不疑(详见拙著《无头公案》)的时侯受了伤,不然这一次的差事,保管又得落在他头上。
不过这样一来,王大海一时倒打听不到关于萧星的事了。而且更令他生气的是,只短短的几天工夫,县里便又发生了命案。衙门里因为人手实在不够,就停了王大海的伤假,让他来办公案。
王大海明白,这摆明了是期负老实人,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干的是这一行,而且还无权无势呢?
不过这一次的命案来头可是不小,因为死者是开封有名的富豪朱启寒的大哥朱启云。
开封本就是个好地方,能在开封称豪的,那实在是可以说得上一句富可敌国了。
不过一个光有钱的人也不能令人既感到敬又感到畏,要让人感到畏,还要有势才行。
有钱有势,才能让敬畏。
朱家显然就是这种门第。
于是这起案子当然不能小视,所以连正在家养伤的王大海都给拉了起来。
发生命案的地方,是县里首屈一指的客栈——卓然客栈的二楼的一间客房里。
站在现场的王大海,看着面前朱启云伏在桌前的死尸,心中不禁感到有些不大不小的压力。
“按你这说法,当时是有人让你们别进来的……”
萧星燕的声音传入王大海的耳中,王大海循声望去,只见萧星燕正在询问卓然客栈的老板丁胜人。
萧星燕双手抱胸继续说着:“……那么,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丁胜人是个标准的商人,中年微秃的脑门油光铮亮,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乎能让人看到他眼中发出的光来。
他对萧星燕陪着笑脸:“这我可记不清楚了,那时很混乱,谁说了什么话都没有注意。”
萧星燕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让他去把住在客栈里所有的旅客都聚集起来,等一会儿她有话要问。丁胜人忙点头哈腰地走了。
王大海走上前去,问萧星燕有些什么情况。
萧星燕耸了耸肩,告诉他傍晚酉时许众旅客吃晚饭的时侯,忽地听到二楼的这间房里传出有东西打碎的声音。当时朱家的其它几个人便上来看个究竟,结果发现朱启云死在自己房间的桌前。于是众人便连忙向衙门里报了案。
王大海搔了搔头,问道:“那目前没有什么线索吗?”
“当然,我才刚到这里而已。”萧星燕答道。
正说着,丁胜人从外面走进来道:“您不是早就把客人们都聚起来了么?怎么还要我去召集客人们?”
萧星燕转过头看着丁胜人:“没有啊……”
忽地萧星燕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难道说,你们卓然客栈里只住了朱家的人?”
丁胜人也似乎很惊讶地道:“是呀!您不知道吗?每年的这个时节,朱家都会有人在我这儿包租个十来天的。”
萧星燕似乎像是来了兴趣:“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丁胜人一脸的笑容:“朱家财大气粗,商号几乎遍天下。每年的这个时侯,他们都会到这儿来聚会。”
“为什么到这儿来?”
“大概是因为我们县小,不会太引人注意吧。”
萧星燕点了点头:“那你去和正招呼他们的陈捕头说,让他们好好等着,一个也不许到处乱走。”
丁胜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王大海不禁道:“你也真行,居然让朱家的人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等你。”
萧星燕嘴一撇:“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我今儿还就让他们等了。再说,我这也算是为他们家在查案哪,让他们等我,也是应该的。”
王大海听了,也只好不作声。
萧星燕来到朱启云的尸体旁,命人多掌几盏灯,仔细观察起来。
王大海看她看得那么津津有味,不禁也凑上前看起来。可看了半天,只看到被人一刀刺中胸口而死的朱启云右手下压着一盏灯。
王大海又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萧星燕斜睨了他一眼,指着朱启云右边地上的几片碎瓷片道:“看见了吗?那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打碎的杯子。”
“那又如何?是朱启云被刺时打翻在地的吧!”王大海不以为然地道。
萧星燕叹息着摇了摇头,一副朽本不可雕的样子:“你再看看那里。”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朱启云左侧的地板。
王大海顺着萧星燕的春笋也似的手指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萧星燕见了,便说道:“你看那木制的地板缝隙里是不是有两片十分细小的瓷片渣?”
王大海再仔细看去,果然如此。
“这么说,杯子原来是落在这里的,而后有人把它挪到另一边去了?”王大海沉思着道。
萧星燕点了点头:“能想到这一步,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王大海还是不明白。
萧星燕道:“你一般用左手喝水还是用右手喝水?”
“右手啊!”
王大海话一出口,立即醒悟道:“那碎了的杯子不是有人移动的,而是本身就是砸碎在那儿的。当时很可能有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和朱启云一起边喝茶边说话,而且那个人就坐在朱启云的左边,所以当这个人的杯子被打碎后,他为了掩饰这里曾有第二个人存在这一事实,所以就藏起了跌碎在朱启云左边的这个杯子,而又拿起朱启云的杯子扔在另一边……”
说到这里,王大海忽地停顿下来道:“既然如此,再砸另一个杯子,不是显得多余了吗?假如不砸,仅收起自己打碎的那个杯子,不是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吗?”
萧星燕笑道:“说你笨吧,你又好像明白点;说你明白吧,你又好像是个蠢蛋。这可是荼杯,打碎了一定有水在地板上,楼下既已有人上来,看了这水,杯子却好好的,岂不要见疑?所以只有再打碎一个杯子,把水弄得一地都是来混淆视听。”
王大海听了只话,也只有叹服。须臾又道:“那这房的杯子总数,是不是少了两个呢?”
萧星燕点头道:“我也正要问这件事。”
于是就叫了一个小二进来问。
不料被叫进来的小二却告诉二人,这客栈里每个房间的杯子数量不是都固定和一样的。因为有时几个房中的客人会聚在一起聊天或喝酒,所以每个房中的酒杯都会被带来带去,有时还会弄丢几个。
萧星燕与王大海无奈,也只好叫这小二先出去。
萧星燕与王大海也随即出去找到了正与陈平争吵着的朱家的众人。
朱家的人显然是作威作福惯了,个个都是一脸的嚣张气焰。萧星燕可不吃这一套,几句话就让朱家的人安静了下来。
萧星燕又仔细询问了一下朱家的人,得知朱家这次可来了不少人。其中有朱启寒的弟弟朱启梦和已死去的朱启云,以及朱启寒的妹妹朱启月和朱启寒的儿子朱笑天,再加上七个仆人,一共来了十一个人。
当时是酉时左右,众人都在楼下的雅室里准备进餐,忽地听见楼上有东西被打碎了的声音。众人正犹疑间,不知有谁喊了声——“出事了”,众人便都急匆匆地赶上楼去,结果打开门就看到了朱启云的尸体。
不让众人进去弄乱房间的是朱笑天,他因为和洛阳的捕快们关联很好,所以经常听说一些破案的要点,知道发生案子时,最好不要弄乱现场。
萧星燕最后又问了一声朱启云是不是左撇子,得到的答案是“不”。
王大海对这一点很佩服,因为刚才推理的那么多,假如朱启云是左撇子的话,那一切就都白费劲儿了。
萧星燕让朱家的人去休息后,便吩咐众差役准备通宵办案。
王大海不免有些生气。
这倒不是因为要熬通宵——作这行的,熬个通宵算什么——只不过想想上次自己办那起无头案时,萧星燕在时间还未到亥时就让王大海第二天再办案,这一次却这么积极,真是让王大海窝火。
不过不管怎么说,办案还是不能怠慢的。

好容易过了一宿,王大海已经悃得快睁不开眼了。更让他感到头疼了的是,折腾了一个通宵,却仅仅只确认了朱启云的死亡时间是在酉时六刻到酉时八刻之间。
王大海本想趁着众人回衙门之际溜回家去睡一觉,却不想被萧星燕拉着一起去办案了。
萧星燕先是走访了朱启梦。
朱启梦约莫四十来岁,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火气却是出奇的大。
他一见到萧星燕,就声色俱厉地让萧星燕三日内捉住凶手,不然就让开封府派人来查。
萧星燕却像没听到一般,问他那天傍晚从听到二楼发生声响到众人跑上去共用了多少时间。
朱启梦在萧星燕的不断询问下,才不大情愿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告诉二人说那只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众人本就在面面相觑,刹那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出事了”,众人就连忙跑了上去。
萧星燕点了点头,又问他当时朱家的人除朱启云外是否全都在雅室。
在得到朱启梦的肯定后,萧星燕又问道:“为什么一只茶杯打碎的声音就会让你们认为出事了呢?”
朱启云踌躇了一会儿,道:“我们朱家是大户人家,难免会招人妒恨。所以经常会有一些人来寻衅滋事,我们也曾遭到过袭击。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把年度聚会放在这里的原因。”
萧星燕仿佛很满意,便和王大海一起告辞走开。
王大海跟在萧星燕后面,忍不住问她究竟发现了什么。
萧星燕却满不在乎地告诉他——什么都没发现。
王大海有些着急,但又不好问她。
萧星燕接下来让差役们作了个实验。
她让一个蛮机灵的差役在朱启云的房内扔下一只杯子,然后让一个在雅室中的差役听到后就向朱启云的房中跑来。接着让叫喊的差役再扔一只杯子,并把先前摔碎的杯子捡起来跑出客栈。
结果证明,无论那个摔杯子的人速度有多快,他都不可能跑得出这间客栈——即使算上朱家的众人听到响声后犹疑的时间。
“那么说,那个凶手当时应该躲在卓然客栈里?”
王大海试探着道。
萧星燕点了点头:“或许应该说,那个凶手,本就是卓然客栈里的人。”
“为什么?”
“因为那时朱家的人跑上来后,那凶手应该是无处可藏的。可众人却什么也没发现。所以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卓然客栈里的人。”
“那么,我们该调查卓然客栈里的杂役和小二喽?”王大海恍然大悟似的道。
萧星燕笑了笑:“不,也许我们更该查的是……”
“是我们朱家的人,对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萧星燕的话。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微笑着走了过来——那是住在朱启云隔壁的朱笑天。
朱笑天是个绝对英俊漂亮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只有一样,他稍显矮了点。也许,这正证明了“人无完人”那句话吧!
朱笑天走进二人道:“我听萧捕头的意思,似乎在怀疑我们朱家的人呀?”
萧星燕道:“在未破案之前,我怀疑任何一个人。”
“那么,我也在您的怀疑对象之列喽?”
萧星燕嘴角动了动:“也可以这么说。”
王大海在一旁听了,正感到不好意思,朱笑天却呵呵笑了起来:“好,真是个快人快语的汉子,在下就喜欢结交这样的朋友。走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好,我也正有话想问朱少爷。”萧星燕也笑道,“不过,不必去别的地方,就去您的房中就可以了。”
朱笑天想了想,道:“不,还是去仙茗庄吧,我正好想去那喝点茶。”
萧王二人见此也就随他去了仙茗庄。
仙茗庄是本地最好的茶坊,到那儿去的人一般都是些文人骚客之类的,要么,就是一些爱好品茶的人。
朱笑天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要了两壶茶,与二人沏了。
“萧捕头有什么事要问我呀?”
朱笑天一边品着茶一边道。
萧星燕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朱家每年都到这儿来,就没外人知道吗?”
朱笑天皱了皱眉:“我想应该是有人知道的吧。”
“那么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你们朱家的仇家跟踪而来杀的人喽?”
“有这种可能。”
萧星燕显然对这种回答不甚满意,又问道:“近来你们朱家的人可有遭到袭击?”
“这段时间倒没有。”
“那么,你们朱家的人中,可有人对你伯父怀恨在心的?”
“我的大伯为人是暴躁了些,可我想应该不至于让本家的人恨到如此地步吧!”
萧星燕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可都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朱笑天的谈吐很得体,再加上他长像俊美,几乎都可以让和他谈话的人陶陶然而忘了时间。可是王大海好像是实在撑不住了,不断地在一边打盹儿,萧星燕无奈,只好与王大海告辞了。

有一句古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可没有经历过的人,都对此不以为然。
王大海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可这一次发生的事,才让他真正体会到这一句话的正确。
卓然客栈刚刚死了一位客人,这就够倒霉的了,可没想到,这一回连老板都死了。
王大海在衙门一直待到中午才找了机会甩开了萧星燕溜回家里睡觉。
经过刘不疑的那桩案子后,萧星燕似乎倒对王大海有些器重了起来——虽然在那桩案子里王大海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将将睡到接近戌时,王大海爬起来正准备去吃晚饭,一个差役跑来告诉他卓然客栈又发生了命案,让他赶紧去一趟。王大海无法,只得忍着饿跑向卓然客栈。
跑进客栈,只见各栈里和昨天一样,差役们都来来往往地走着,朱家的人和客栈里的一众杂役小二都被聚集在一处。
王大海拉住一个差役,问明萧星燕所在之处,径直找到了她。
萧星燕自然是在命案的现场。
这一次的现场是在老板丁胜人的房间。
丁胜人是被人连刺数刀毙命的,原本油亮的脸上已是一片乌黑。
“有什么线索或可疑之处吗?” 王大海看着丁胜人的尸体道。
萧星燕把眼一翻,不阴不阳地道:“你是指哪方面?”
王大海被她弄得一呆,半晌才嗫嚅着道:“什么时侯的事?”
萧星燕眉头紧锁着道:“据仵作验尸的结果来看,应是酉时六刻到酉时八刻之间。”
“那岂非是和朱启云死的时间一样?”王大海惊道。
“没错。”萧星燕点了点头。
王大海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这两起命案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甚至连行凶手法都有可能是相同的。”
萧星燕咬着唇,不作声。
王大海看着她咬着唇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半晌才回过神来道:“那么,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会让同一个凶手对他们下手呢?”
萧星燕叹了口气:“我也很想知道。不过刚才我已着陈平调查过了,暂时他们二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我想,可能是昨天杀朱启云的凶手在行凶时被丁胜人看见了所以要杀他灭口也说不定。”
“那丁胜人昨天为何不对我们说呢?”
“或许他想讹诈那个凶手,也或许那个凶手是他不得不保护的人。”
“那么,谁会是那个人呢?”王大海喃喃地道。
萧星燕把眼一瞪:“我怎么会知道。这还得调查呢!”
王大海被她骂得一缩头,什么话也不敢说。
正在这时,陈平进来告诉萧星燕,说丁胜人的儿子丁绍白被带来了——他是在赌场中被找到的。
萧星燕和王大海走向大堂,路上萧星燕告诉王大海,这一次的凶案不仅在时间上和昨天的那一起差不多,而且在这里的众人也都是在雅室中进餐,任何人都没有时间去杀人。
另外萧星燕还告诉他,关于昨天那起案子,差役们调查了朱启云的遗物,却发现朱启云的遗物里只有五六两碎银。而问朱家其余的人得知,他这次出门至少在他的马背上带了二三百两金银。
王大海问她是不是认为第一起案子是见财起意,萧星燕却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大堂,见到了正吵嚷着要见父亲遗体的丁绍白。

丁绍白是个看上去很瘦弱的男子,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态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
令王大海感到意外的是,丁绍白对自己父亲的死亡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少惊奇,从他的话语中反而有种“他死了活该”的心态。
萧星燕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就开始问他与自己父亲的关系。
丁绍白直言不讳地说自己讨厌视钱如命的父亲。
王大海对丁绍白这种态度很气愤,萧星燕也是如此,于是便问他在丁胜人死时他在哪里。
丁绍白发出一声冷笑,露出一种“早料到你会问这个”的神态,并告诉二人,那时自己正在赌场里赌钱。
正在这时,丁胜人的侄子丁荃赶到了这里。
萧星燕便舍了丁绍白,又去询问了丁荃。
从丁荃的谈吐之中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从表面上看来,丁荃和丁绍白简直就是一天一地——说不定实质上也是如此。
但是萧星燕从丁荃那儿却什么也没得到。命案发生时丁荃正在沁芳楼的一个妓女的床上。而问他丁胜人可有什么仇家时,他却顾左右而言他。
总之,丁荃的回答十分巧妙,虽然让人觉得他什么都没说,但又让人感到他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萧星燕显然对这种人也是比较头痛的,所以她让陈平去询问丁荃和丁绍白,自己又去询问已是一肚子火的朱家的人。
也难怪,朱家的人在开封大概是跋扈惯了的,现在被人当做疑凶来询问,自然是火冒三丈的了。
不过还是长得一表人材的朱笑天显得比较有涵养,一直对萧星燕的问题是用着平常的轻声细语并带着笑脸回答的。
大概是因为朱家当家的少爷的态度好的关系吧,朱家其他的人也不好意思发火了,也都比较克制地回答了萧星燕的问题。
但这一次萧星燕和她刚才向王大海说的一样,这里的人在案发时都在雅室用餐,跟本没有机会去行凶。其间朱启月和朱笑天都曾离开去过厕所,但他们二人都在片刻之后就回来了,跟本来不及去杀人。
最后萧星燕又问了那一众杂役和小二,得知最后一个看见丁胜人的是在厨房切菜的几个伙计和姑娘。他们说在近酉时七刻时,丁胜人曾到厨房问他们饭菜烧好了没有,并叫他们快点送上去。
需要提一下的是,萧星燕还问了他们为何能如此准确地把握时间,他们说是因为这里每次开晚饭的时侯都是酉时七刻至酉时八刻之间,所以他们能大约估出开饭前后的时间。
萧星燕似乎对这些人的话不太在意,后来又转回头问了丁绍白和丁荃几句,然后着人去沁芳楼和丁绍白说的赌场去调查。
此时时辰已近丑时,王大海早已又是呵欠连天,萧星燕便让他先回家去睡了。
王大海看着精神抖擞的萧星燕,实在弄不明白她哪来的那份劲儿。

王大海再次从床上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赶紧胡乱擦了把脸就跑向了衙门。
半路上王大海买了两个烧饼,陈平又从远处跑来叫住了他。
王大海一脸惊异地望着陈平——你不会告诉我说又发生命案了吧?
还好,陈平这次是叫他到会珍斋去赴宴。
请客的是朱家的人——准确地说,应该说是朱笑天,因为在餐桌上,朱家其余二位长者的表情好像都不太高兴。
好容易吃完了饭,朱启梦和朱启月就带着几个家人告辞了,只剩下朱笑天还在与萧星燕他们聊天,这让王大海很不高兴。如果不是朱笑天长得实在漂亮而又一个劲地陪礼的话,王大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
可萧星燕似乎对朱家人的失礼不放在心上。她告诉朱笑天,关于他大伯的案子,有可能是谋财害命。
朱笑天对此表示赞同,然后又告诉萧星燕朱家每年到这儿来的另一个重大原因是,这里是朱家藏匿金银珠宝的秘密场所之一。
萧星燕对此大为吃惊,几乎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朱笑天见此,也匆匆告辞。
王大海问萧星燕怎么了,萧星燕告诉他,昨晚她后来又问了那些杂役和伙计。那些人告诉了她一个杀人的动机。
那就是,丁胜人很有可能把这家客栈传给现在在卓然客栈里当掌柜的丁荃,而不是他那一心只有吃喝玩乐的儿子丁绍白。
丁荃虽然有时也赌赌牌九逛逛窑子之类的,但他一旦干起活来,还真是很有那么一手的。
而丁绍白只会赌钱逛窑子,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萧星燕本对此不以为然,认为像丁胜人这么精明而又老奸巨滑的人,不可能把家产传给侄子而不传给儿子。但如今卓然客栈既然是朱家的藏金之地,那么卓然客栈自然也就实际是朱家开的,那么这家客栈日后由谁打理可就不是丁胜人说了算的了。
王大海对此也深以为然,于是便到赌场去仔细调查丁绍白当时是否真的在那儿赌钱。
王大海一开如得到的答案是丁绍白当时确实在这儿赌钱,这几乎得到了每一个赌台上的庄家的证明。但王大海细一问,才知道丁绍白那天在这儿是不错,可是他这张赌台跑跑,那张赌台待待,从没有在一张赌台上连赌过三把的。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证明丁绍白那天傍晚是不是真的一直待在这儿没出去过。
王大海因为找到了这个线索很高兴,所以便急匆匆地找到萧星燕,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萧星燕点了点头,也告诉了他几个刚得到的线索。
刚才陈平从朱家的一个仆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保镖才对——那儿得知了这次朱家到这儿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朱家当家的朱启寒的原配夫人,也就是朱笑天的母亲刘氏,原是四川的富商刘子豪的千金。因为这些年来朱家和刘家其实已日趋势衰,所以这一次朱家来这儿的实际意图,是与不久后也会来这儿的泉州富商隋鑫的女儿隋清苑相亲,准备连姻的。
“怪不得朱启梦要我们三日内破案,原来是不想在亲家面前出丑啊!”王大海恍然大悟似地道。
萧星燕笑了笑:“丑是已经出了,问题是能不能挽回些面子。”
说着,萧星燕又告诉王大海,她刚才去拜访了朱启月。在询问朱启月之后,萧星燕得知朱家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已经把这里作为一个藏金的地点了。
王大海听完这些后,停了半晌道:“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确定,丁绍白是杀人凶手了呢?”
萧星燕摇了摇头:“不,这些嫌疑还不能立即捕他进大狱。”
“为什么?”
萧星燕看了王大海一眼:“你难道忘了,在朱启云死的时侯,朱家的人赶上楼后,并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假如丁绍白是凶手,那么当时他躲到哪儿去了呢?”
“会不会躲在哪个人的屋子里?”
“朱家的人当时都有回过自己的屋子检查自己的东西,可谁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么会不会有朱家的人是他的同谋呢?”
“我也正在这么想。可是,朱家的人杀朱启云,动机是什么呢?我问过朱家其他的人,他们都说朱启云脾气虽然不大好,可对自己家的人,基本上还是挺照拂的。”
王大海听了,也只能一个人站着生闷气。
“对了。”
萧星燕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王大海道:“我刚才忘了关照你一声了,你现在再到赌场走一遭,查一查这两天丁绍白在那儿赌钱是赢了还是输了。若是输了,就弄明白他这两天输了多少。”
王大海应了一声就直奔赌场。
没料到这一次在赌场里正巧看见了正赌得昏天黑地的丁绍白。
丁绍白正赌得起劲,没看见王大海,王大海也懒得去跟他打招呼,便直接去问几个赌桌上的庄家。
经过几番询问,王大海知道这两天丁绍白差不多输了有二百多两银子。
王大海躲在一边又观察了一会儿丁绍白,发现丁绍白还是在每张赌台上赌不到三把就走。
——这究竟是他的习惯还是他故意的呢?
王大海心里想到这个问题,便又去问几个看起来是老赌棍的人。
那几个人里倒真有几个是和丁绍白一起赌过的。他们告诉王大海,丁绍白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他就是输得再惨,也很少换赌桌。
王大海弄明白之后便急匆匆赶回衙门。

在找到萧星燕之后,王大海把自己调查到的两点告诉萧星燕,萧星燕听了直拍王大海的肩,一副很满意的样子。随即告诉王大海,她刚才又去卓然客栈跑了一趟,结果无意中从一个在厨房做事了姑娘那里得知,丁胜人有个很商人化的嗜好。
他喜欢把一些特别的、自己看来有价值的东西记在一个本子上,以备将来自己有用得着的地方。那个本子上记得绝大部分是一些人的隐私和丑事,看来是丁胜人用来要胁和敲诈别人用的。这个秘密是有一天晚上丁胜人喝多了,在往那个本子上记东西的时侯睡着了,让一个给他端洗脚水进屋的姑娘看见了。虽然那个姑娘过不多久就被辞了,可这秘密却在众人间传开了。
“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王大海有些不高兴地道。
“说明杀死丁胜人又多了一个动机。”
“你到现在仍然不认为丁胜人是被自己儿子所弑的吗?”
萧星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在案情未彻底明朗化之前,我会怀疑任何人是凶手,也会怀疑一切人不是凶手,更会怀疑一切已经到手的证据和线索。”
王大海被她说得火冒三丈,却不得不承认她是有道理的。
此时早已过了酉时,王大海便向萧星燕告辞,准备去弄些吃的来填饱肚子。
不料正在这时,陈平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卓然客栈又死人了……”
王大海心里一阵抽慉:怎么又死人了?我已经两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睡过一个觉了!

卓然客栈里这一次死的人是朱启梦。
他的死状和死亡时间几乎和他的大哥朱启云一模一样。甚到连现场都一样,只是少了那摔碎的茶杯。
可是这一次朱家的人和卓然客栈里的杂役小二们都没有了不在场的证明。
因为这一次发现尸首是在晚餐过后的戌时一刻左右,而死亡时间经仵作验定是在酉时二刻到酉时五刻左右。那时这里所有的人都在自己忙自己的,即使有在一起的,也不是一直待到死亡时间以后的。
萧星燕和王大海看起来都很沮丧。
——自己身为一个捕快,不但没有捉住凶手,还让凶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接二连三地杀人,这真是让人汗颜和痛苦。
王大海在调查完回衙门的路上不断地发着牵骚,说丁绍白一定是凶手,假如萧星燕早把他抓起来的话,肯定不会再死人的。
萧星燕在王大海的唠叨下,终于让陈平去带丁绍白来衙门。
一个时辰之后陈平回来却说找遍了全县也找不到丁绍白的影子。
王大海此时更是恨声连天,说丁绍白一定是畏罪逃走了。
萧星燕此时也是闷不作声,只让陈平括大搜索范围继续搜索,然后就让王大海回去睡觉了。
可王大海哪里睡得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去了衙门。
跑到衙门却找不到萧星燕,正纳闷时,一个差役告诉他在城北的林子里找到了丁绍白的尸首。王大海忙赶往城北。
进了林子不一会儿就循着人声找着了现场。
萧星燕一见王大海就对他说:“你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萧星燕嘴角微微向上扯起,看上去好像在冷笑。但王大海对觉得这模样很好看。
王大海走上前,看了看躺在地下七窍流血的丁绍白,心中暗呸了一声,道:“什么东西?”
萧星燕递给王大海一块布:“好像是丁绍白的遗书,你看看。”
王大海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封血书。
王大海仔细看了看,这上面有一大部分是在骂自己的父亲和朱家的话,恨父亲没骨气不敢摆脱朱家,恨朱家对丁家的家务事横加干涉,还说如果不是被怀疑了,自己还要将朱启月和朱笑天也杀死。这上面还提到了自己杀人的过程,这几本上和王大海的推论没有两样。
王大海看着这封用血写成的绝命书,心中满不是滋味儿。
“这一下,丁绍白倒是帮了朱启寒的忙喽!”
王大海一时不明所以,就问她是怎么回事。
萧星燕告诉他,昨晚自己又独自去卓然客栈调查了一番,结果又有不小的发现。
一个在朱家当了十几年差的一个仆人告诉她,朱家原本是世代单传的。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朱家的先祖认为子孙一多,就会产生抢夺家产和家族大而难管的局面。所以朱家厉代子孙都恪守这一条家规。可是到了上一代,也就是朱启寒兄弟的父亲朱元虎的时侯,朱元虎认为这纯粹是祖先杞人忧天,所以一下子生了三男一女。
可是万没想到的是,朱家的祖先不幸而言中了。
朱启云、朱启寒二人对于朱家庞大家产的争夺,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另外的两人,老四朱启梦是帮大哥朱启云的,而老三朱启月攘助的是二哥朱启寒。
朱元虎临终时因后悔自己的多育,留下遗言,在他死后,暂由自己的夫人柳氏掌管家财,俟三个儿子谁先生下儿子就让谁继承家业,而其余二人则不许再生育。若三人的妻子在无人生养的情况下先后怀孕,则将后生下来的男孩儿秘密送与他人养育。另外无论谁若是再多养多育,就将其赶出家门。
结果最先生下孩子的是朱启寒——男婴朱笑天的出生,让朱启寒继承了家业。而朱启云和朱启梦为了继续在朱家待下去而被迫不养子息。
但是朱氏史弟的明争暗斗却从未停止过,反而更加暗潮汹涌。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王大海不耐烦地道。
萧星燕叹了口气:“也许没有,但知道多一些总是好的。你怎么就不想多知道点事儿呢?”
“女人就是爱打听事儿!”
王大海低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王大海靠近萧星燕咬起了耳朵:“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个女扮男妆的家伙这么爱打听事儿呀?”
王大海仗着这儿人多萧星燕不敢怎么样,所以胆子大了许多。
但萧星燕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一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痴了一般。
“萧捕头,这有些奇怪呀!”
正在验尸的仵作华骏山忽地高声道。
“什么?”
萧星燕这才加过神来。
“萧捕头,你看这具尸体的右手中指被咬伤的地方。”
华骏山举起尸体的右手道:“一般来说,咬自己手指的人,应该会把手指靠拇指的那一边作为上方,至少也该把指端作为上方。可这只伤指的伤口下宽上窄,说明咬它时是把它靠近中指的那一边作为上方的。而且从伤痕的切口来看,牙齿咬入时,应该是手心朝内的,所以把手翻过来咬也是不太可能的。”
“那么,也就是说……”
萧星燕压低声音道。
“也就是说,这个伤口有可能是一个站在死者对面或旁边的人咬的。”华骏山一副很自信的样子。
萧星燕看上去有些兴趣,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丁绍白的手指,忽地道:“老华,你看他右手食指的伤是怎么回事?”
华骏山看了看,道:“哦,那不是伤,是疮。夏天生疮的不多见,但也是有的。“
萧星燕“嘿”地喊了一声,然后又使劲拍了华骏山一下,高声道:“老华,这次破案,你是首功!”
“不敢不敢!”华骏山被她吓了一跳,忙一迭声地谦逊着。
一旁的王大海被她们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副丈二金刚的样子,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人。

“这么说,丁绍白是被真凶所杀的?”
王大海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萧星燕问道。
萧星燕一手支着额头道:“我想应该是的。”
“那么,谁是杀他的凶手呢?”王大海又问道。
“七个疑点。”
萧星燕比划着道:“第一,凶手为什么几乎每次都在傍晚前杀人呢?而且在杀了人后还要用摔杯子这类的手段让别人迅速发现呢?第二,这几个被杀的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呢?他们之间假如有联系,那凶手不应该这么连续杀人来使人起疑;假如没有联系,凶手更不应该接连杀死几个没有关系的人。第三,凶手真正的动机是什么?杀死他们后,能够获益的人有很多,所以我们不能从表面上去看这些动机。第四,在朱启云死时,在雅室里说出‘出事了’这句话的人是谁呢?这个人很明显要让人迅速发现朱启云已死这一事实,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第五,朱启云和朱启梦都是一刀毙命,而丁胜人却是身中数刀而死,这是为什么呢?第六,跟据验尸,丁绍白浑身上下没有伤处和博斗过的迹像,是中砒霜之毒而死的,现场也找到了一个装有毒酒的的酒瓶。那么,城北的林中就应该是第一现场——因为他七窍中的血流了一地,假如他是在别处被毒杀的,那血就不会流那么长的时间,而且砒霜之毒发作得很快,所以丁绍白也不会是在别处中了毒后再到的那儿。那么,是谁把他约到那儿的呢?跟据验尸,他是在深夜亥时和子时之间被杀的。那个时侯,卓然客栈里的人都在自己干自己的事,谁都有机会来杀丁绍白。最后一点,也可可说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丁绍白的父亲已经很久未给他大笔的金钱了,而且据丁荃所说,丁绍白近来也没有从帐上提过钱,那么,丁绍白在赌场中所输的那几百两银子就应该是从朱启云那儿得到的。我还了解到,朱启梦遗物中的金钱也很少,再加上丁绍白死时身上的那百余两银子和他最后那天——也就是你在赌场看他到的那天输掉的一百多两银子,说明朱启梦的银子也到了丁绍白的那里。可是丁绍白的父亲对于他从账上拿钱向来是睁一眼闭一眼,他完全没必要去顺手牵羊来引人怀疑——即使是被幕后的那凶手教唆的也不大可能。那么,他为什么要拿这些钱呢?我想只要解开这七个疑点,案情就应该大白了吧!”
王大海看着萧星燕的俏俏的侧脸,一言不发。
萧星燕却对他道:“待会儿再去一趟卓然客栈,把今儿发生的事告诉朱家的人。”
“我吗?”王大海道。
萧星燕点了点头:“是的……不,还是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吧。”
王大海有些奇怪:“怎么了?”
萧星燕道:“我想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观察一下的好。”
王大海被她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深问,便跟着她来到了卓然客栈。

此时正好时近午时,,萧王二人来到卓然客栈时正赶上朱启月和朱笑天坐在一张长桌的对角吃午饭。
几个仆人也都木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朱笑天一见二人,忙起身邀二人入桌一起进餐。
萧星燕却婉拒了他的好意,道:“丁绍白死了。”
并告诉二人丁绍白遗书的内容,并说自己并不认为丁绍白是凶手。
朱笑天和朱启月有些激动,问为什么有了自呈罪状的遗书还不能定案。
萧星燕却对二人说这是衙门办案的秘密,不能对外人讲。
二人听了,虽仍有些不平,但也只好作罢。
萧星燕却开口道:“二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怎么却离得那么远啊?”
“噢,我们朱家吃饭时是严守长幼尊卑的。”
朱笑天对萧星燕道:“坐在我对面的朝南位置,原本是我大伯的,我左边的这个位子是我四叔的。他们现在虽然去了,但我们一下子还改不过来,所心保留着他们的位子。”
萧星燕点了点头,又与朱启月打了个招呼便带着王大海告辞了。
刚出客栈的门,萧星燕便问道:“我刚才关照你的让你观察那些仆人的反应,你注意了吗?”
“我注意了。”王大海道,“他们每个人都双眼下垂,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萧星燕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丁荃却从里面走出来对二人道:“朱家少爷要我来告诉二位捕爷,今晚戌时一刻他在‘会珍斋’宴请二位,并有事相谈。”
王大海翻了翻眼:“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
丁荃对王大海大笑了笑道:“您认为我会问客人为什么吗?”
王大海不由语塞。
萧星燕看着这个短短的几天内由掌柜变为老板的人道:“你在这儿干了多少年了?”
丁荃的脸上仍然挂着一副买卖人特有的笑容:“我十三岁就在这儿当学徒,今年我已经三十六岁了。”
“你的记性好不好?”萧星燕又问道。
“该记住的我都能记住,不该记住的我很快就会忘记的。”
“那么你生平第一次看见朱家的人到这儿来是在哪一年?”
丁荃微微弯了弯腰:“那么久的事,我早已经忘了。”
“那么你记得的是哪一年呢?”
“大概是朱家少爷在我们店出生的那一年吧!”
萧星燕似乎有些好奇:“怎么,朱笑天是在你们这儿出生的?”
“是的。”
“那年朱家的人都来了吗?”
“不,只来了二爷和三小姐。”
“是朱启寒和朱启月吗?”
“是的。”
萧星燕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对他道:“好,你回去吧。告诉朱笑天,我们今晚准到。”
说完便与王大海转回衙门,路上对他道:“你猜今晚朱笑天要和咱们说什么?”
“是关于这案子的新线索吗?”
“假如是这样的话,你现在就给我去寸步不离地保护他。”
“什么?”
王大海不由一愣。

还好萧星燕不是真的让王大海去保护朱笑天。
这倒不是说王大海认这没有必要,而是不知怎的就是很讨厌他。
这一点王大海曾对陈平说过,陈平说这是因为每个人都会讨厌比自己长得漂亮的同性。王大海对此很不以为然,但也没什么话来反驳他。
因为王大海越来越感到,自己讨厌朱笑天的原因,是因为他和萧星燕的关系显得越来越好之故。
王大海一想到这里,就忙用手直打自己的头。
——好险哪!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太恐怖了!
不过说归说,萧星燕再恐怖,她吩咐的话还是要去作。
萧星燕这次吩咐他,不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在不让人看见的情况下带一个朱家的仆人来衙门里问话。
这个任务难就难在要不让一个人看见。
王大海在卓然客栈附近转了好久,终于天无绝人之路地碰上了一个独自上街的朱家的仆人。
王大海把他带回了衙门,没想到萧星燕第一句话问的是:
“你们的少爷,有没有相好的人?”
王大海听了差点昏厥。
——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那个仆人也愣了愣,但终于还是道:“不,这倒没有。就是这次来相亲,我家少爷也反对了好久。”
萧星燕点了点头,道:“那他平素也不是个风流的人喽?”
“是啊。我们家少爷为人可正派了。”
“那你们为何还要他来此相亲?”
“这是老爷们决定的,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朱家是想再扩大生意才这样做的吧!”
“那么朱启月这人怎么样?”
“我们家三姑娘也是规规矩矩的,从没有过什么出格的事。”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她与几个兄弟的关系和她的性格怎么样?”
那个仆人名叫常来,约摸三十来岁,一副精明的样子:“这您调查了这几天应该知道,我们大爷和二爷不对劲儿,三姑娘是帮二爷的,当然和二爷四爷关系不怎么样了。至于她的为人,那可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巾帼之流。没什么是她做不来的……”
“好。那么,那天你们大爷朱启云死的时侯,朱启月和朱笑天都离开过进餐的雅室去如厕,对吧?”萧星燕打断他滔滔不绝的称赞。
“是啊。”
“他们分别是什么时侯出去的?”
“哎哟,这可记不太清了。当时谁也没注意呀!”
“你再仔细想想,不是确切的时间也行!”
常来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道:“具体时间是记不清了。不过三姑娘一回来少爷就离桌了。少爷刚掀起门帘儿楼上就出事儿了……好像就是这样。”
萧星燕又问道:“那么是谁喊了那一声‘出事了’,你们就没一个人听出来?”
常来笑了起来:“其实那一声不是喊出来的,而是好像哪个人嘀咕了这么一下。所以当时谁都没怎么听清……再加上后来出的这事,就是听清了也忘了!”
萧星燕用大拇指抵着下巴想了好久,才让常来回去,并让他把刚才到这里的事对谁都不要说。
王大海凑近她:“你刚才问出了什么?”
萧星燕摇了摇头,不说话。
王大海又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萧星燕这一次说了话:“去‘会珍斋’吃晚饭。”

时间已快过了戌时,王大海饿着两眼直冒金星。他看着眼前的一桌上好的美味佳肴,心中早把萧星燕的祖宗八辈给骂遍了。
因为王大海到现在还不能吃饭,全是因为可恨的萧星燕居然爽约了。
朱笑天在会珍斋摆好了酒席,只等萧王二人来赴宴,可萧星燕却迟迟不肯出现。
——又不是女人出门幽会要让情郎等,干嘛要让迟到这么久?
王大海恨恨地想。
看看王大海脸色铁青的样子,朱笑天大概也实再是不好意思,便提议边吃边等。
王大海自是求之不得。正在这时,萧星燕却来了。
王大海问她怎么来这么迟,萧星燕告诉二人自己找到了些新线索,便又调查了一下。
王大海正想问是什么线索,朱笑天却开了口。
“萧捕头,您能不能现在先结案?”
萧星燕看了看他:“可是,真凶还没抓到呢!”
朱笑天沉吟了半晌,看上去有些为难地道:“我知这很让你为难,可是,我相亲的对像明天就要到了,如果不解决这件事,那对我们朱家来说,也是很难办的一件事……”
萧星燕叹了口气:“可是,没有真凶,怎么结案呢?”
朱笑天忙道:“可以推到丁绍白身上去呀!待我们这边相亲完了,你们再翻案不就行了吗?”
萧星燕冷笑了一声:“你为以为这是过家家,案子说定就定,说翻就翻呀?”
朱笑天递上一包东西:“这是点心意,不成敬意,日后我们朱家必有重谢!”
萧星燕笑了起来:“那么你说,怎么推给丁绍白呀?”
“他不是写了封血书吗?就按他写的定案不就行了吗?”
“可那也并不能确定一定就是他写的呀?”
朱笑天看上去似乎有些着急:“你那次把血书拿给我看的时侯,上面不是有他中指写的字吗?那上面肯定还有手印,这不就能确定了吗?”
萧星燕对他笑了笑,告诉他真凶其实已经找到了。
朱笑天和王大海听了都大吃一惊,忙问是谁,萧星燕却说等吃完了饭去卓然客栈细谈。
二人无奈,只好食之无味胡乱吃了些东西,便准备去卓然客栈。
可萧星燕却有滋有味地吃了个把时辰,才起身跟二人向卓然客栈走去。

一行人在萧星燕的带领下来到卓然客栈后,径直走入了朱家一直在内进餐的雅室。
朱启月似乎早已知道此事,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王大海有些奇怪,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相信萧星燕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
萧星燕先让人请来了丁荃,并让他和朱启月朱笑天都坐在餐桌旁。
然后萧星燕对三人笑了笑,道:“我原本无意在此向大家就此案做详细的解释,日后衙门里自会对大家有个交待。但由于我在向朱三姑娘请教时答应为她作个说明,所以索性将诸位请了过来一并说明一下。”
萧星燕负着双手原地转了个圈,道:“我曾对王大海王捕头说过,这个案子有七个疑点。嗯——我就先从第六点开始说。”
“嗯——丁绍白并不缺钱花,而且近来也没有什么要花大笔金钱的原因,可他为什么要从朱启云和朱启梦那儿拿走银两来惹别人怀疑呢?而且他还那着这些银子到赌场去大赌来引人注意,好像是在告诉我们他就是拿了朱家兄弟钱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就想到,会不会是他必须拿钱呢?假如他必须拿钱的话,那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由于丁绍白本人的原因,或是要钱有急用,或是要有这些钱来掩盖什么。可是他拿走这些钱只能让人怀疑,而且他也没什么急用钱的地方。所以,那就只有另一种情况,是因为死者——丁氏兄弟的原因。可丁氏兄弟为什么要给他钱呢?丁绍白如果掌握了他们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那应该只会不断地敲诈下去,没有理由去杀死他们。那么,朱氏兄弟不是因为去求丁绍白帮忙,就是丁绍白卖了什么东西给他们。可如果是丁氏兄弟求他帮忙,那他可以谢绝朱氏兄弟的酬劳。可如果是他想卖东西给他们,就不得不收钱了。因为如果送给他们,他们绝不会相信天下有不要钱的午餐,也就无法博得他们的信任,无法接近他们进行杀人计划——顺便说一下,朱氏兄弟确实是丁绍白杀的。因为那时诸位都不在现场,也没时间去杀人。”
“嗯——好,那丁绍白究竟卖了什么给朱氏兄弟呢?我们可以回想一下现场——啊,丁老板只要想朱启梦先生的死亡现场就行了,你没见过朱启云先生的死亡现场吧!啊——那个现场有什么呢?王捕头,请你说一下。”
萧星燕突然对丁荃说过话后,又对王大海说了一句。
王大海愣了愣,道:“好像都有……一个碎瓷杯,几片碎片……还有……一个压在手下的灯……”
“是压在右手下的。”萧星燕插话道。
王大海又愣了一下:“啊,对,是右手下的。”
“好,这一点很关键。”
萧星燕道:“因为第一个死者现场的杯子的碎片被分为两处,所以让我以为那个房中曾有第二个人在那里与死者共酌。可是后来我想到那个被压在右手下的灯时,我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现在是夏天,天黑得很晚,大约要到戌时以后天才完全黑下来。那么当死者死时,房中并不是很暗——那一排房间的窗户都是朝西的,应该会很亮才是。那么,他把白天放在桌下的灯拿出来干什么呢?要用灯,一定是为了看东西。可天还亮着这一点说明,他看的东西,应该是在晚上出现的。可当时并没有人约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会在那时出现直至天黑。而且他大可以在以后看这件东西,完全不必在众人进餐的时侯看。他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他要避开所有的人。那么得出的结论就是——他避开众人是为了看一本需要看很久的书或是一本写着或画着东西的本子,抑或是不在少数的画。那盏灯,是用来准备晚上用的。”
“在这个时侯我想起本客栈的前老板——也就是第二个死者丁胜人,他生前有个习惯,喜欢写一些人的隐私作自己以后可能用得着的要挟别人之用。而且我又了解到,朱家每年到这里来的作法,已经有好几十年了,而朱氏兄弟之间也不甚和睦——啊,抱歉,”萧星燕对朱启月和朱笑天做了个歉意式的微笑,“那么,如果丁老板的本子上记着一些可以让朱启寒身败名裂或不容于朱家的事情,那么,可以随意出入丁胜人房间的丁绍白拿了这本全是别人隐私的东西来对朱启云或朱启梦说‘作个交易吧!’的时侯,朱氏兄弟肯定会同意的吧!所以在朱氏兄弟的死亡现场那么多的相同之处中,连这一点——压在右手下的油灯——都是一样的。”
“所以当凶手——也就是丁绍白到朱启云房间的时侯,朱启云应该正在看他卖给他的东西。于是丁绍白就在这时杀死的毫无防备的朱启云。嗯——于是在这里,我们就牵涉到另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在傍晚杀人呢?而且在杀了人后还要让别人迅速发现呢?”
萧星燕转了一圈身子,环视了一下屋中的人,道:“那个打碎的杯子确实是被人移动过。把它移到死者的右边只是为了掩盖朱启云在看东西,而不是我原先想的那么复杂。那么,凶手为何不把灯给放好呢?我原来也对此大为不解,可后来我明白了——凶手,有两个人。”
“丁绍白显然不是个好的杀人者。他虽然能够很轻松地杀死目标,可是他却不注意掩藏自己留下的痕迹。这从那两盏留在两个死者房中的灯就可以知道。我调查过丁绍白的为人,他确实是个大大咧咧做事马虎的人。这一点不论是街坊熟人还是客栈里的伙计和赌场里的赌客庄家都予以了承认。那么这样一来,他又怎会去移动那个被摔碎的杯子呢?这不可能是他灵机一动想到的,所以,这一定还有另一个凶手。不过这反过来也可以说,这是另外一个凶手——一个聪明的凶手故意不告诉他这些该注意的地方而让他被遭受怀疑。这从朱氏兄弟都是一刀毙命而丁胜人却是身中数刀而死也可以看出来。因为朱氏史弟正值壮年,比起年近六旬的丁胜人来,只会更有抵抗力。可是从死者的死状来看却恰恰相反——似乎凶手在杀丁胜人时反而遇到了相当大的反抗。假如说杀死丁胜人的是丁绍白,那是说不过去的。因为丁胜人不可能防备自己的儿子会来杀自己。所以说,本案一定还有另一个凶手。”
萧星燕对众人看了看,见众人都没有表示反对的意见,便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杀人的动机。”
“有什么人是恨朱氏兄弟和丁胜人的呢?”
“丁绍白当然是恨丁胜人和朱氏兄弟的,因为朱氏兄弟会使丁胜人有可能不把家产传给自己。可是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丁绍白更会杀死丁荃而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而这里的伙计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之间也都互相有着不在场的证明,假如他们合伙杀人的话,我相信应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和手段”
“接下来是客栈的掌柜丁荃。”
萧星燕对丁荃笑了笑:“你也有动机。虽然你不缺钱花,可你也有充份的理由利用丁绍白杀死丁胜人再全部稼祸给丁绍白——这样一来,这家客栈就十拿九稳地归你了。啊——这间客栈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可每年丁家的人送来藏匿的钱财,可是笔不小的财路——朱家的人不知什么时侯才会动用到这笔用来备不时之需的钱,或许永远也用不到。而假如朱家败落的话,你更可以混水摸鱼从中大捞一笔——树倒猢狲散这句话我相信你一定听说过的。”
萧星燕看着脸色发白的丁荃,自顾自地转身又对朱启月和朱笑天道:“而后是这次来到本县的仅剩的两位朱家的人。你们与两位死者是分属朱家两个派系的,你们当然有动机杀死他们。”
朱启月与朱笑天看着萧星燕,不说话。
“可是,你们要杀死他们,完全没必要在你们同行的时侯来引人怀疑。以你们的钱势,完全可以买凶杀人。”
萧星燕对二人笑了笑:“当然你们的保镖和仆人也是不大可能杀人的——因为他们之间也有朱启云和朱启梦的心腹。这正好起到了互相监督的作用。”
“既然你们人人又都没有动机,那么又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我想,这一定是个突发事件所引起的。”
“我原先以为是凶手在杀人时被看见了,所以不得不再而三地杀人。”
“可是我错了。”
“我后来发现,凶手杀人,是有着更深的目动机的。”
萧星燕的脸上现出沉痛的神色:“假如我能早一点发现这动机,也许我还能挽回一条性命。”
“至少朱启梦朱三爷是可以不死的!”
看着萧星燕一副沉痛的样子,王大海忍不住问道:“那么,凶手是谁?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是结婚!”
“什么?”
王大海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萧星燕转过头看着朱笑天:“你因为不愿与隋家相亲,所以才杀死了力主以和亲方式拓展生意的朱启云和朱启梦。”
众人一片惊呼,齐齐望向朱笑天。
朱笑天笑了起来:“笑话,我确实反对过相亲,可也没必要为此而杀人吧?我要是拒绝与隋家联姻,又有谁能强迫我?”
“你可以拒绝一个隋家,可是明天可能会有张家,后天可能会有李家,你能永远拒绝下去吗?”
“什么意思?”
朱笑天一脸惊疑的样子。
萧星燕叹了口气:“朱少爷,你的姑母已经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你还是不要再否认了。”
“什么秘密?”
朱笑天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朱启月。
萧星燕摇了摇头:“雄兔脚扑搠,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朱少爷,不!我想也许该叫你朱小姐才对吧?”
朱笑天瞪大了双眼,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萧星燕缓缓地道:“当年你的祖父曾留下遗命,谁先生下儿子就继承家业。你的母亲确实是第一个怀孕的,可她在这里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你的父亲一定是就料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为了继承家业,就想出了这么个瞒天过海的法子。我不知道当时你的父亲他老人家是如何瞒天过海的,可是,这件事留下了的隐患就是——你不能结婚。”
“一旦你结了婚,女扮男装的事就得泄底,那你父亲一定不能见容于朱家。即使不把你们赶出家门,你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风光了。你只有杀死他们两个,才不会有其它的人来要你成亲。”
“你为了杀死自己的大伯和叔叔,利用了丁绍白。”
“杀死朱家兄弟的人是丁绍白没错,可杀死丁胜人的不可能是他的儿子,那一定是你。”
“你与丁绍白交换了杀人的对相,用动机和不在场证明迷惑了我们。可是丁绍白要求你杀的一定不是丁胜人而是丁荃,可你却杀死丁胜人。丁绍白此时上了贼船,死了父亲也不敢声张,却还帮你杀死了朱启梦。你一定对他说,日后一定帮他做这间客栈的老板来稳住他,继而又在城北的林子里杀了凶灭口并稼祸于他。”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每次杀人的时间都在傍晚进餐之时。那正好为正在餐厅里的你做出了不在场证明,丁胜人死时正好能为丁绍白做不在场的证明。我们查了很长时间,却找不到丁胜人用来记人隐私的本子,那一定已被你毁去了。我想那上面一定记着你出生时的情况。”
“丁绍白在赌场中不断换赌台来引人注意的这件事说明,他的这种做法,是故意让人来注意自己的。可这并未造成他的不在场证明,反而让我们怀疑。他的这种做法,也一定是出自于你的授意。你让他去引人注意,来证明他不在场,可他却反而引起了我们的怀疑。”
“当朱启云被害时在餐厅里明明众人都听到有人说了句‘出事了’,可却找不到那人是谁。我想了又想,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时众人都坐在一起面面想觑,假如有人说一句话,那一动嘴就会被对面的人看见。所以当时说这话的人一定不在这里。那么他在哪儿呢?我了解到当天朱三姑娘和你朱大小姐都曾离过席,所以那句话肯定是你们两位中的一位说的。而跟据当时你们坐的位置来看,离门最近的是朱启梦。可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却不是他,而是朱笑天朱小姐。这么一说,大家明白了吧?当时朱小姐正好如厕回来,站在门口的她说一句话是可以让这里所有的人听到的,可是这里所有的人都无法分辨出这声音出自何人之口。”
“怎么样,朱少爷——啊不,朱小姐,你觉得如何?我们可以走了吗?”
朱笑天沉默了半晌,忽地笑道:“萧捕头,你刚才这证明了我女扮男妆,可这不能证明我就是杀人凶手呀?”
“我可以的。”
萧星燕笑道:“我也曾对本案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而一筹莫展。可是现在不同了。你刚才在会珍斋曾说过,丁绍白的遗书上有手印,可是那封遗书我并没有给你看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你看到的时侯是在你杀死丁绍白时你咬破他的手指印下去的——哼哼,关于手印的事,你自己记错时间了。”
朱笑天看着萧星燕,冷冷地笑了笑:
“用手指写的血书上留下一两个手印不是很正常的吗?这跟不不需要看,光用想也想得到。”
萧星燕看了看朱笑天,然后又转身对众人道:“她刚才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吗?”
众人一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称是。
萧星燕于是又转回身对朱笑天道:“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丁绍白的遗书是血书,我也关照了衙门里的人不许对外说,发现尸体的人也是我们衙门里的人,你是从何得知丁绍白的遗书是血书呢?”
朱笑天一时语塞,只能瞪着眼看着萧星燕。
“怎么样,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
朱笑天瞪了她半晌,终于道:“你几乎全说对了,可还有一点你没说对。”
“哦?是什么?”
“我并不想杀丁胜人。原本,我的目标是丁荃,可丁胜人竟用我的身世来威胁我,让我保证让丁绍白继承这家客栈。我不能让人用这种借口要胁我,这实在是个很可怕的借口。我不能确定他日后会不会以此来要胁别的,所以我只能让他闭上嘴。既然杀了丁胜人,那就不能保证丁绍白不会反目,所以杀死丁绍白也就是必然的了。而那个摔碎的杯子,是我移动的,却不是丁绍白。我第一个赶到现场,发现了杯子和油灯。我只来得及移开杯子,却来不及再拿走油灯了。”
“原来如此。”
萧星燕笑了笑:“那么,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请。”
“嗯——关于丁胜人的那个记人隐私的本子,你为什么不留下来而要毁去呢?你撕去有关你身世的几页不就行了吗?你毁了它反而让我注意到这件事而怀疑起来。”
朱笑天笑了起来:“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留在这世上让太多人看到的好。”
萧星燕点了点头:“我有同感。你毁了它,也了了我一桩心事。”
“你怕我用他来要胁别人?”
萧星燕看了看朱笑天,不由得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嗯——我想,我们可以走了吧?”
朱笑天回头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朱启月,然后点了点头:“好,走吧!”

今天是破了卓然客栈连环命案的第二天,王大海起了个早,赶到了衙门与萧星燕和陈平向县太爷报告。
报告完后,三人出来,王大海执意要用刚才领的赏请二人吃饭。
萧星燕自然不会拒绝。
席间王大海说了句庆贺破案的话,不料萧星燕冷笑了两声道:“你以为我们真的把凶手绳之于法了吗?”
“怎么?朱笑天不是真正的凶手吗?”
陈王二人大吃一惊。
萧星燕笑了笑:“你想过没有,这桩案子背后,真正的受益人是谁?”
“谁?”
“是远在开封的朱启寒。朱笑天死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再生个孩子,假如是儿子就可以传宗接代,是女的,也没有朱启云和朱启梦来与他相争朱家的财产了,他还是可以再生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这件案子,一定是朱启寒授意朱笑天的。不论这件案子成功与否,朱启寒都不会受到大的伤害。或许连朱启月这次来这里都是为了监视朱笑天以防出意外的。只是朱笑天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父亲的牺牲品。因为从朱笑天说的话里可以看出,她原先并不想杀丁绍白。可她让丁绍白做出的举动反而会使我们怀疑。一个能计划出这样精密的杀人计划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所以这一定是朱启寒早先就计划好的。即使有些变故,我想朱启月也该能弥补掉的吧!”
“我们不能让朱笑天招供吗?”王大海心有不甘地道。
“你以为朱笑天会吗?而且朱家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吗?”
“什么意思?”
王大海与陈平不由一愣。
正这时,一个差役跑进来对二人道:“朱笑天在牢里自尽了。”
王大海与陈平大吃一惊,萧星燕却像早已料到一般挥了挥手让那差役走开。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你既然料到了为何不防患于未然?”王大海有些不满。
“怎么防?”
萧星燕道:“我总不能不让朱家的人探监。再说我也不能总派人跟着朱笑天。朱家财大势大,什么法子想不出来?”
王大海不由得一时语塞。
“算了吧,人活在这世上,不可能事事如意,还是看开些知足一点的好……”
萧星燕长叹了一口气,挟了一筷子菜填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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