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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武侠]天堂苏杭-第六部, 暂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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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
#1
发表于 2007-8-22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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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侠]天堂苏杭-第六部
(一)
“小人是田……田三公子家的下人……”这“老哥”的面色虽已由煞白转向微青,话语倒也算流利。
“胡说!湛云山庄满门都给灭掉了,他哪来的下人!”虽然即便如此,田迈中也并非就一定没有下人,可南宫忧怕这“老哥”欺他不知底细,向他撒谎,便故意这样说道。
“是……以前……以前不是,小人以前是裴……裴老爷的下人。”
一听“裴老爷”三字,南宫忧不由得心头一震。这个名字从前倒是从未听人提过,说不定此人便是他们一直想探明底细的强人,也未可知。
“接着说,裴老爷是谁?他又是怎么跟倭寇勾结的?”
“是……是这样,”那“老哥”咽了口唾沫,接下去说道,“裴老爷名叫裴承煜,他一直同松江府‘福康商行’的老板禹良诚有交情,今年年初,他从禹良诚那里得知,倭寇今年要干一件大事。”
“嗯,接着说!”
“裴老爷跟禹良诚说,要拿下中国,单靠倭寇,恐怕还不行,所以,他提议,通过‘楚兴隆机坊’的老板包敬端,跟长沙的吉王和保靖州的生苗联络,一齐举兵,事成之后,把中国分成三份。”
“那这跟他有什么干系?把中国分成三份,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小人不清楚……”
南宫忧沉默了。
这“老哥”适才所说的话,大半应该属实,据他推测,倭寇的谋划也就是这样。只是,这个裴承煜究竟是何许人,中国被瓜分,究竟又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些疑团,恐怕也非今日所能解开的。
“裴承煜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他为什么会那么多功夫?为什么会使生苗的毒?为什么要嫁祸给我们‘苏杭双隐’?”一想到这些,南宫忧就觉得此人委实大为可恨。
“公子……这些……小人真的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南宫忧倒也的确没指望他能知道这么些事情。
“小人……管些书信往来的事,一些来往的函件,小人还知道一些。”
一听这话,南宫忧心头不由得又闪现出一丝火花。
“那你说吧,裴承煜都跟些什么人有书信往来?”
“有日本的……一个大名,他们叫他‘大友大人’;有禹良诚和包敬端;有湘西椅背山湛云山庄的田启枫;有武当派的虚谷道人;有汉阳府琴台门的许伯菁;还有庐山……”
那“老哥”前面说出的通信人,倒大都在南宫忧的意料之中。倭人、禹良诚、包敬端和田启枫自不必说;至于虚谷、许伯菁人等,他们在事端发生不久便即出现在南宫忧、常笑尘面前,自然也是有人通知他们。可是,从这“老哥”口中吐出的“庐山”二字,却委的让南宫忧扎扎实实的猛吃了一惊。
其实他本不该吃这一惊。“庐山五老”中的伍三爷既已不明不白的丧生,自然也是跟这大为可疑的裴承煜扯上了关联,如此,裴承煜同庐山上有书信往来自然也应在意料之中。只是,师门遇变,他本已心乱,如今竟听这“老哥”说那恶人汉奸裴承煜居然也跟自己的本门有书信往来,他便难免要吃上这一惊了。
然而就在那“老哥”说出“庐山”二字的那一霎间,“啪啦”一声脆响蓦的撞入了南宫忧的耳鼓。他连忙撤身闪开,却眼睁睁的瞧着一道寒光“哧”的捅入了那“老哥”的胸膛。
如果跟前这人是他熟识或亲近之人,他自然会下意识的将其一道拉开,只可惜这“老哥”偏生是他看不顺眼的人,而这“看不顺眼”四字不但便就此送了那“老哥”的性命,也将他那“庐山”后边未能说出的话永远的封在了他的口中。
一见这“老哥”横尸当场,南宫忧不禁暗自叫苦。不过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他轻吐一口气,便将眼光从那尸首上移了开来。
原本完好的船舱如今已是门倒窗破,一丝若有若无的月光散落进来,同舱中那昏黄的烛光糅杂在一处,映着那不速之客从中央一分为二色的长袍和靴子。
一半黑、一半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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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7-8-22 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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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發文 佔下樓來再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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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
#3
发表于 2007-8-23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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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南宫忧轻轻呼出一口气,二话不说,伸手将腰间的软剑拔了出来。
皂白到此所做的和将要做的一切,都在他南宫忧的意料之中,他用不着同他废话。
皂白也一言不发,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揩净了环首刀上的血渍。
上弦月落下去了,四围宛如墨汁染过一般。
舱内的烛光早已给打灭,舱顶也给撞破了三二个大洞。适才睡熟了的夜风仿佛忽然又被这二人的缠斗惊醒,赶忙将船头悬着的气死风灯笼摇醒,睁着惺忪的睡眼,一道莫名其妙的瞧着这两个从船舱内打到甲板上,并且吵扰了他们清梦的人。
“呀——”皂白一声断喝,环首刀朝南宫忧的软剑直挥过去。
然而情急之中,他犯了同他兄长一样的错误。
他居然忽然忘记了南宫忧手中的剑是软剑。
这一刀挥出,南宫忧的剑锋自然弯了开去。而环首刀力道不减,扑的直插入了船头立着的桅杆。
就在那一刹那,南宫忧左掌拍出,啪的将皂白的环首刀劈成两截;右手中软剑一挥,剑锋已指向了皂白的咽喉。
皂白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南宫忧,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半晌无言。
霎时间,南宫忧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可怜。
很可怜……
他轻吐了一口气,打算撤剑。
然而就在那一霎间,他忽然看到皂白的双眼迸流出两道血线。
他心下禁不住一凛,却见皂白腾出左手,去拿他的剑锋。情急之中,他连忙劲贯于臂,剑锋微微一颤,削向皂白的手掌,想逼他缩手。
然而,皂白居然不闪不避……
自然就在那一瞬间,他的三根手指已被削了下来。
皂白依旧一言不发,右手中半截断刀直照着南宫忧前胸捅去。
这一刀捅得毫无章法,南宫忧微一侧身,倒转剑柄,朝他后颈捶了一记。
他本拟这一下将皂白捶晕过去,可不知为何,或许是力道使得太轻,这一记居然没有将他捶晕。
皂白踉跄了几步,回身盯着南宫忧,依旧一言不发。
而他的右手却掉转半截断刀,哧的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南宫忧回到“海山客栈”时,已近五更天了。
他很疲倦,可是却毫无睡意。
也许是皂白的自尽让他很有几分不安,也许是他心中惦记着戚继光,生怕一觉下去便会睡过了头。
想到戚继光,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惶恐。
难道那几个刺客夤夜潜出温州城居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这么个念头,他不敢再想下去,慌忙踅出房门,跃上三楼,摸到了戚继光那干人所住的“剑”字号客房。
这客房居然亮着灯。
“大人……”这嗓音虽然压低了声调,南宫忧仍能听出是那逃出兴化的参将毕高在说话。
“五更天了,您一夜没睡么?”
“鸟铳啊……鸟铳……”这声音正是戚继光所发,他仿佛浑然没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一般,自顾自言自语着,“倭寇多在东南沿海袭扰,南方水田多,道路泥泞,要那劳什子的重剑大刀……嗯,没什么用……”透过窗纸,南宫忧隐隐看到一道坐着的人影正在提笔写着什么,当是戚继光在撰写他练兵的心得之类。
“南方田泥淖陷,步卒轻捷,重器难行,惟鸟铳第一,火箭次之。水兵则……”看来,是毕高正在轻声念着戚继光写落到纸上的文字。
“啊,毕高,你起来了!”窗上的人影停下了笔,站起身来。
“大人,您一夜没睡啊!”
“嗯,睡不着啊!”戚继光吁了一口气,“把这些年练兵的心得写下来,写一点算一点了!”
“大人,您在书中写道,‘鸟铳第一’,可是每发一铳,便要填药、装子、点火,这工夫,敌人早冲上来了啊!”
“不错!正因为如此,所以军中才仍然需要藤牌手、狼筅手、长枪手这些人。但是,鸟铳、三眼铳、佛朗机这些火器,将来定然是不可限量的!”
“为什么?”
“弓和连弩,哪个发箭快?”戚继光在房中踱了几步,反问毕高道。
“自然是连弩!啊……大人是说,既然有弓,便有连弩;那么,既然有击发慢的铳炮,将来一定会有击发快的铳炮了!”
“当然!毕高,火器本源自我中华,可如今西洋火器反强于我中国!如若我们不赶上去,毕高啊,将来欺负我们的,恐怕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日本啦!”
南宫忧的面庞浮现出一丝笑意,悄悄踅回了自己的客房。
这样的官员,南宫忧没有理由不好好的保护他周全!
他果然也很好的保护了戚继光周全。
皂白虽死,从温州往杭州的一路上也很有三二起小股刺客的骚扰,不过都被他在暗中拾掇了。
直到看着一队官军从杭州城南门外将戚继光迎入城中,他才长吐了一口气。
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而除了那个强人的姓名以及“庐山”二字之外,他居然没有查探到任何的讯息。不过,既然那裴承煜同松江府‘福康商行’的老板禹良诚有交情,他倒不妨先去松江碰碰运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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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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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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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5 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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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西湖南五里,玉皇山脚,三友斋。
修竹、粉墙、绣阁,全都镀上了一层银白,点缀在粉妆玉砌的玉皇山脚,显得分外的静谧。
悠扬的笛声仿佛引出了那已然停息的北风,粉墙外大柳树枝头的积雪也被那北风探头探脑的挤了下去,倏倏的落到南宫忧的头上、脸上、肩上……
一曲终了,他收起笛子,伫立良久,才转过身,朝西湖走去。
自从八月初离开家起,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泡在盛满热水的浴桶中,委实让他感觉十分的舒坦。心头积压的一切,都仿佛在他浸入浴桶的那一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
他在家中饱餐了一顿下人预备的午饭,又暖暖和和的睡了一觉,决定去西湖边的“西子楼”吃晚饭。
数月没到“西子楼”来吃饭,此处的情形依然如故。厅堂正中的小勾栏里,几个乐女一曲接一曲的演奏着音乐。有时新的《挂枝儿》,也有唐、宋时的雅乐。只是这乐声跟杯盘相激之声、觥筹交错之声、吆五喝六之声、传汤呼菜之声交织在一处,显得很有几分艰难。
南宫忧倒也无心去理会这声那声是不是暴殄了那新乐和雅乐的天物,他所中意的,是这西子楼的东坡肉和西湖醋鱼。
他照例拣了一副墙角的小座头,一边啜着米酒、一边品着鱼肉、一边看着这厅堂中揎拳裸袖的酒客和往来穿梭的酒保,心头总能涌起一番别样的滋味。
然而当他的眼光不经意的扫到对面墙角座头上的三个酒客时,他的心中不禁蓦的一惊。
田迈中!
许久不见此人露面,想不到今日居然鬼使神差的在这酒楼看到了他。这厮既然已同那裴承煜结联到一处,自然也跟他那死鬼父亲一般,做了倭人的鹰犬,不然裴承煜也不会将那“老哥”送给他当下人、并挑唆他收买刺客刺杀戚继光了。不过此番他在杭州露面,倒正好可以着落在他身上探探那裴承煜的下落。
想到这里,他便潜运内力,细听他们说话。
起初三人只是应酬般的寒暄,互敬几杯酒之后,田迈中开口说道:
“二位仁兄,裴老可有什么吩咐么?”
“三公子啊,”一个生意人模样的男子开口回答道,“你这次的事情可没给裴老办利索啊!”
“是!仁兄,都是南宫忧这厮从中作梗!”此时田迈中对南宫忧的恨意早已刻骨铭心,说起这三个字时,险些把手中的酒杯捏碎。
“你纠合了二十个刺客,还有皂白领头,当真就打不过他一个?把事情都推到别人头上,裴老可是最不喜欢的!”一个公人模样的人吃了口菜,冷冷的说道。
“是!是迈中无能!请二位仁兄在裴老跟前多多美言几句!”
“三公子啊……”
“今番没有多话,”那公人打断生意人的话头道,“裴老说,目今正在替三公子重整‘湛云山庄’,请三公子去椅背山一叙。”
“是!迈中明早便动身!”
“嗯!”那生意人笑逐颜开的拍了拍田迈中的肩头,“裴老还是很看重三公子的!将来大事若成,三公子,别的不说,放个道员,啊,或者,巡抚,都不是不可能的嘛!”
“多感裴老栽培!”
听到这里,南宫忧仰脖将杯中酒饮尽,朝桌上丢下一两碎银,起身便走。
他一定要抢在田迈中的前面赶到椅背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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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
#5
发表于 2007-8-26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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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连下过三五天的冬雨终于停了。
一重重白雾从王母溪水面上冉冉升而起,将溪水两岸那一柱柱拔地而起的群峰渐渐笼上了一层薄纱。
王母溪是湖广慈利县西南天门山中一条最长的溪流,此地乡人传说,天上的王母娘娘梳头时脱落的断发飘下凡间,便化作了这条溪流。溪流两岸的山峰,或如石笋、或如石柱、或如石笔、或如墙垣,都是拔地而起,直入云端,几乎无坡可上。
天门山中,冬暖夏凉,虽是腊月时分,山间草木却依然青翠欲滴。溪流声潺,轻轻托送着那柔润的白雾,将整个山间笼罩得如梦如幻一般。
凌羽然掀开头顶的斗笠,轻轻拢了拢鬓边的青丝,解下披在身上的蓑衣,将这干雨具一道塞入了鞍鞒侧畔的油布囊中。
从福建一路来到湖广,虽然她带着常笑尘锦衣卫的驾帖,沿途自可在驿站歇脚打尖,无人敢为难于她,遇上州县衙门或驻军卫所,还能受些程仪,可她心系常笑尘的毒伤,恨不能一步便迈到天门山,采到那中原居然没有的天杀的“跳崖郎君”,自是吃不香、睡不稳,把两天的路程并作一天来走。这一个多月下来,她那鹅蛋般的双颊已清减如削,朗星般的眸子已成了深陷的眼窝,温润的双唇也布满了裂口和血痕。
她将马匹拴在溪旁一棵白杨树上,从怀中取出一个重重裹着的油纸包,从包中取出龙霜儿为她画下的“跳崖郎君”的图样,凝神看了一刻,又将那图样原样封入油纸包,收入了怀中。
她四下环顾一遭,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稍缓的山坡,坡上密密麻麻的满是树木杂草,当下长吐了一口气,从另一个油布囊中取出一大捆麻绳,斜挎在肩头;将软鞭挽上左臂;摘下一口倭刀背在背上;又取出一支三眼铳和一支五雷神机,填实火药,装上燧石和铁子,插在腰间,便朝那山坡大步迈去。
那山、那水、那雾,丝毫也不曾被她瞧入眼中。
她眼中所有的,只有那如今尚不曾被她看到的天杀的“跳崖郎君”。
这山坡虽然无路,可树木丛杂,自可攀援而上。寒冬腊月,除了山脚下那溪水的潺潺、凌羽然攀援林木的悉悉簌簌和枝叶间积雨落下的倏啦啦,连虫鸣也听不到一声。
约莫未正时分,她终于攀上了山顶。
对面十余丈远处是一座石笔般的山峰,两峰间便是那横贯在半空的白雾,时而缓缓流移,时而丝丝浮腾,仿佛脚下和对面的山峰便是漂浮在这茫茫雾海之中的仙岛一般。
凌羽然卸下肩头的麻绳,将绳子一头牢牢拴缚在一棵松树上,另一头则紧紧的绑在了腰间。
霎时间,她感觉头顶有一阵莫名的力道压将下来,兼之腰间的麻绳委实拴得太紧,胸口忽然涌起一阵恶心。
她不想为了压抑这恶心耗费时间,便将口张开,打算吐出来。
呕出几口清水,她感觉舒坦了些,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挽住麻绳,缓缓朝崖壁下滑去;一边滑,一边细细的端详着那从崖壁石缝间钻出头来的各类草木。
下滑了三二丈后,她果然发现不远处便生着一丛“跳崖郎君”。
她心中不禁大喜过望,面庞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一个多月来都未曾有过的笑颜。
她右手紧紧挽住麻绳,左手死死抠住崖壁上的石缝,双足艰难的寻找着崖壁上可供落脚的去处,一寸一寸的朝那丛“跳崖郎君”挪去。
然而刹那间,那阵莫名的力道又从她头顶压了下来。
她甚至都没工夫再张口呕吐出来,只用门牙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任由裂口间鲜血渗出,好让这疼痛一来,自己便再感觉不到恶心。
可是此番那力道不但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强。
她终于忍不住,抬头一看。
一道人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刹那间,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直都在同他们作对的强人。
当然她此刻尚且不知此人名叫裴承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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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7-8-26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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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就在那一霎间,凌羽然脑海中掠过了无数个念头。
究竟该怎么办?是先躲开那裴承煜、还是先采到这些“跳崖郎君”?按理说,应当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自己的武艺与裴承煜悬殊委实太大,何况眼下自己还悬在这绝壁之上,如若他想取自己的性命,自己根本无路可逃。采药?即使采到了药,裴承煜只须掌力一吐、或绷断麻绳,自己决无生理。一具死尸,即使揣着满怀的“跳崖郎君”,也无法救得常笑尘的性命。
然而一瞬间过后,她还是决定先把那些药采到手。前几日,她曾到过天门山南的永定卫,搜刮了几支短铳和一口倭刀,她仿佛还依稀记得,她曾对军卫中一个千户说过她要来这天门山中采药。也许,看在常笑尘驾帖的面子上,如若几日后她没回到永定卫,军卫便会派人来山中寻找,那时,只须发现了她的尸身,便可……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便继续朝那丛“跳崖郎君”挪去。
忽然间,头顶那股力道居然消失了。
裴承煜立在峰顶,仿佛很有些诧异。
他没有想到这女子竟如此不怕死,仍是要把这药采到手!
凌羽然已挪到那丛“跳崖郎君”的左近,开始腾出左手去采。采一株,便往腰间的皮囊中塞进一株,一株又一株,不住的往里塞。
裴承煜面色沉了下来,他缓缓扬起手掌,便要朝那麻绳斩落。
“笑尘,我们来生见吧……”一阵眩晕直冲凌羽然的脑海,两行清泪滚落到她那清减的面颊上。
然而她的左手依然采着那丛“跳崖郎君”。
一株接一株,不住的采着……
刹那间,一阵飕飕的破空声撞入了凌羽然的耳鼓,也冲破了她脑海中的眩晕。
她抬眼一看,峰顶裴承煜身旁的树上,钉着三枝羽箭。
紧接着,对面峰顶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入了她的耳鼓:
“快!凌羽然,快!快!”
凌羽然循声一望,对面峰顶站着的,居然是龙霜儿。她端着一支弩机,正一边对着自己头顶的裴承煜,一边急切的朝自己呼喊着。她手中的弩机不止一条弓弦,是一支连弩,就在招呼凌羽然的工夫,她又朝裴承煜发了两箭。
此刻龙霜儿连弩中的弩箭已然发尽,她忙不迭的蹬弩臂、拉弩弦、填装弩箭。凌羽然则拔出腰间的五雷神机,朝裴承煜“轰”的放了一铳。
这一铳倒逼得他退开了五七步远。就在他退开的那一瞬间,凌羽然一声清叱,右手紧紧挽住麻绳,双足朝崖壁上猛的一蹬,身躯往对面的山峰飘然而去。朦胧的白雾掩映着她淡鹅黄色的衣袂和在两山间飞腾的身姿,当真宛若瑶宫仙子一般,同这溪、这雾、这山一样,如梦如幻。
然而在这半空里飞腾的凌羽然可全无那如梦如幻之感。耳畔狂风呼呼作响,仿佛要将她脑海填满一般;眼前的白雾不断的被扯碎,对面朦胧的山壁越来越切近;自己的身躯也一尺一尺的往下落。霎时间,她左臂一扬,软鞭朝上挥出,牢牢的缠住了山壁上一根枝条。而此时腰间缠着的麻绳也已放到尽头,勒得她腰间一阵紧收,险些又吐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右手拔出背后的倭刀,砍断了腰间的麻绳。
裴承煜伫立峰顶,静静的盯着立在对面的龙霜儿和悬在山壁上的凌羽然,一动也不动。
龙霜儿端着连弩,瞄着对面的裴承煜,凝神屏气,一语不发。
良久,裴承煜低下眉眼,转身走了。
待到他那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林木间,龙霜儿方才长吐了一口气。
她忙不迭的撇下连弩,蹲下身来,攀附着山壁上的矮木、枝条和山岩,缓缓朝山壁下挪去。
二人终于攀上了峰顶。
龙霜儿靠着一棵矮松坐着,凌羽然则仰天躺在地上,不住的喘着气。
“霜儿,谢谢你!”喘息了一刻,凌羽然坐起身来,盯着龙霜儿,感激的说道。
“别谢!”龙霜儿冲凌羽然淡淡一笑,“适才好险!也亏了你那一铳,不然,等到我再拉弦装箭,就晚了。”
“呵!从永定卫搜刮来的!”凌羽然上前一把拉起龙霜儿,紧了紧腰间那盛贮着“跳崖郎君”的小皮囊,“药可算采到了,我们快走吧!”说着话,她一把挽起龙霜儿的胳膊,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十二月初七,龙霜儿在温州同南宫忧分别后,她本拟先去往杭州,沿运河到镇江,转长江入湖广,再逆沅水回五寨。然而刚出温州不远,她感觉这走法委实太费时日,便纵马沿陆路官道往湖广而去。
十余日后,她来到了长沙,不料却被“楚兴隆机坊”的几个打手认了出来。也是该着这些人死,居然出手围攻她,自是被她杀了个七零八落,一个也没走了。如此一来,龙霜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待到入夜,机工们下工后,她潜入机坊,将守夜的打手杀了个罄尽,并逮住了尚未回家的包敬端,斩掉他几个指头,逼问出了不少事情。
眼下,她已知道,那强人名叫裴承煜,自称是“忠良之后”——龙霜儿自是想不出大明朝有哪个姓裴的“忠良”——并且是当今哪个高手的师弟,不过究竟是哪个高手,不懂武艺的包敬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外,裴承煜目今正在慈利县永定卫左近。
逼问出这些之后,她便一刀将包敬端了了帐,把存放在机坊里的现银搜了个干净,全部堆放到织机街口,再放起一把火,将这敲骨吸髓的机坊烧作了一片白地。
她既听说裴承煜在慈利县永定卫,自然想起那天门山就在永定卫北面,凌羽然去彼处采药,难免遇上此人。想到这一层,她便夤夜往天门山而去。也是天缘凑巧,今日她居然恰好遇上了凌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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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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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真厉害!居然打探到这许多消息!”凌羽然一边说着话,一边拖着龙霜儿,寻路往山下迈着大步。
龙霜儿趋步紧跟着凌羽然,眼眶忽然泛红了。
刹那间,她忽然嫉妒起凌羽然来。
凌羽然为常笑尘不顾一切,但他们至少可以厮守在一起。
她龙霜儿也可以为南宫忧不顾一切,但她能和他厮守吗?哪怕是一个月、半个月、十天?
龙霜儿和凌羽然的除夕和正旦,是在马背上的狂奔中度过的。
正月初三,她们终于停了下来。
“啊!到长沙了!”凌羽然勒住辔头,环顾着四周的景致,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光华。
此处正是她与常笑尘初遇的红枫岭。
而此处也正是龙霜儿与南宫忧初遇的地方。
“我们走吧!”龙霜儿低下眉眼,轻轻磕了磕马镫。
“等等!”凌羽然伸手拉住龙霜儿的辔头,“我们在这里歇一晚!”
龙霜儿点了点头,跳下了马背。
她也很想在这里多待会儿。何况,二人一连狂奔了好几天,她们也该歇歇脚、洗上一个热水澡了。
长沙没有下雪,冬雨过后的红枫岭弥漫着一阵阵泥土和枝叶的清新。
“青天上月儿恰似将奴笑。高不高,低不低,正挂在柳枝梢。明不明,暗不暗,故把奴来照。清光你休笑我,且把自己瞧。缺的日子多来也,团圆的日子少。”凌羽然将一个喝干了的空酒瓶呼的扔到树丛中,高声唱着一曲《挂枝儿》。
二人松松爽爽的在岭上的白龙寺洗过澡后,凌羽然一定要在此处补过一个新年。她骑马跑了十里路,踢开一家酒肆的门,扔下十两纹银,逼掌柜将酒肆里所有的酒全部分小瓷瓶装好,搭在马鞍上,驮回了白龙寺。晚饭过后,二人便坐在寺后院的石井栏上,开始补过新年。
“再喝一瓶!”凌羽然拔起一个酒瓶的瓶塞,将瓶递给龙霜儿,“今天好好的过年,明天继续赶路!”
“小点声,”龙霜儿冲凌羽然浅浅一笑,“别吵着寺里的长老们睡觉。”
“呵,”凌羽然格格笑道,“大和尚们四大皆空,听不见我们说话的!”
“也许这里还有住客呢!”
“不要紧!我问过了,这寺里只住了一个牛鼻子老道!再就是我们啦!”
“那……我该是第四个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入了她们的耳鼓。
“南宫!”
“南宫忧!”
二人一齐喊出了声。
“南宫忧啊,”凌羽然上前几步,急切的开口问道,“笑尘呢?笑尘怎么样了?”
龙霜儿立在石井栏旁,缓缓举起酒瓶,默默的往口中灌着酒。
“夫人请放心!”南宫忧朝凌羽然躬身施礼,开口答道,“你走后,蓝姨母和斗先生带着二十个锦衣校尉来到了仙游,他们一齐护送笑尘回苏州,不会有事的!”
“好!既然你这么说,”凌羽然递给南宫忧一瓶酒,“我放心!”
“南宫,”龙霜儿垂下手中的酒瓶,缓缓上前几步,“你是怎么来长沙的?”
一阵夜风扫过,一丝淡淡的清香飘入了南宫忧的鼻腔。
凌羽然看着龙霜儿和南宫忧,浅浅一笑,飞步踅到了石井栏后。
南宫忧浅浅啜了一口酒,把他探到的裴承煜的状况对龙霜儿说了一遍。
“啊,是这样……”龙霜儿举起手中的酒瓶,同南宫忧手中的酒瓶轻轻一碰,接下去问道,“那后来呢?”
“我在杭州遇到了田迈中,他已经投靠了裴承煜。裴承煜派人吩咐他马上去椅背山,我便打算抢在他前头去找裴承煜。几天后,我到了衢州,却有赶月山庄的朋友告诉我说,长沙的‘楚兴隆机坊’出了事……”
“哈,那就是你的好夫人干的好事!”南宫忧话犹未了,冷不防凌羽然从石井栏后飞出一句话,打断了他的话头。
“噢?”南宫忧倒被这句话说得微微一愣。
霎时间,龙霜儿感到自己的面庞上居然微微发起热来。
她低下眉眼,缓缓踱了几步,将她这些时日的经历说了一遍。
南宫忧沉默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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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南宫,别怪我多嘴!”凌羽然撇下手中的空酒瓶,快步趋到南宫忧身前,“你一定有一位师父是这个裴承煜的师兄!”
“我知道……”南宫忧长吐一口气,沉重的说道,“这个师父和裴承煜,会使‘朱雀掌’、会使软剑、会使软鞭,所有栽到我们头上的事情,一定都是他们干的……”
“我听笑尘说过,教他朱雀掌的是大师父庞飞,教你剑法的是四师父……叫什么来着?”
“李终南。”南宫忧接下去说道,“我们五位师父,各有所长。我们初上庐山,教我们入门功夫的是三师父伍峰,如今他已作古……”说到这里,南宫忧轻叹一声,将酒瓶移到了唇边。
“南宫……”龙霜儿轻轻把住南宫忧的腕子,“心绪不好,别喝酒!”
南宫忧感激的看了一眼龙霜儿,微微点了点头,顺从的让她将手中的酒瓶拿了过去。
“我们练了三年的入门功夫,”南宫忧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而后师父们便依照我们各自的资质,分别让我们专练不同的功夫。笑尘为人沉静稳重,便由大师父庞飞传授他朱雀掌,这夫人你已经知道了;我是由四师父李终南传授剑法。此外,二师父杜铣教我们轻功、五师父刘天赐教我们暗器。虽然这五位师父传授的功夫各不相同,但是,所有的功夫,每一位师父都会使的。”
“对了,”凌羽然踢了一脚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喃喃的嘟囔了句“怎么没酒了”,随即又接着说道,“你在庐山上,学的是钢剑,不是软剑。”
“我学的剑法以轻灵见长,所以,不论是钢剑还是软剑,其实内中的诀窍都差不多。”
“那……依你看,哪位师父会是凶……”
凌羽然话犹未了,南宫忧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去。
“南宫,”龙霜儿轻轻扶住他的双肩,“我知道,不论哪一位师父,你都不愿把他当作……”
她很小心的没有把“凶手”二字说出口来。
“我不希望这样,”南宫忧沉默片刻,转过身来,朗声说道,“但是,眼下一切凭据,都不得不让人疑心到他们头上去。”
“那怎么办啊?我们哪里得罪他们了啊?干吗要这样!”凌羽然俯身拾起一个空酒瓶,呼的朝山下扔去。
“一定有原因……”南宫忧幽幽的说道。
然而他话犹未了,忽然从前院的厢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慧净,怎么回事?”一个急切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鼓。
“我也不知道!”回答的话音里分明夹着几分惊惶,“晌午送饭,道长还好好的。饭后,我去他厢房收碗,他就没应声,我还以为他在午休。可是我去送晚饭的时候,他还是没应声。适才我去问他安置,他还是……”
“虚谷道长!虚谷道长!”知客僧那急切的呼唤声和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南宫忧一干人等原本在后院静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知客僧那“虚谷”二字一出口,三人都不由得蓦的一惊,慌忙快步朝厢房迈去。
他们刚刚来到厢房门前,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知客僧,忽然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的奔到知客僧跟前禀道:
“师兄,有几位女施主来找虚谷道长!”
“刘玉儿!”
“许伯菁的徒弟!”
龙霜儿、凌羽然二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而几乎就在那一瞬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干人众映入了南宫忧等人的眼帘。
打头的是两个青衣少女,一人拎着一盏气死风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斗大的“琴”字,的确是汉阳府琴台门的人。一个白衣少女面色凝重,紧随其后,正是许伯菁的大弟子刘玉儿。刘玉儿身旁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头戴暖帽,身穿大红棉袍,昂首阔步,双眼漠视。二人身后跟着六个少女从人,二人替刘玉儿和那青年拿着兵刃,二人打着灯笼,还有二人肩上挎着小件的行囊。一个小沙弥则急匆匆的从这一干人身畔奔上前来,来到知客僧面前禀告。
“几位施主,一路辛苦……”那知客僧转过身来,朝那一干人双手合十,躬身施礼。
“这位是汉阳府琴台门的刘玉儿姑娘,”不等那知客僧把话说完,那红袍青年抢上前一步,掀开头上的暖帽,打断知客僧的话头道,“我是武当的蒋明,俗家弟子,家师道讳上‘虚’下‘谷’,他老人家是住这间房吗?”
一见蒋明这副不可一世的嘴脸,龙霜儿禁不住瞪了他一眼,却忍住了没开腔;南宫忧斜瞟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凌羽然却将手中一个瓶塞往前轻轻一弹,口中丢出了一句话:
“老道爷爷是住这间房,不过一整下午没应声了,多半……”
说着话,她挽起龙霜儿的胳膊,格格一笑道:
“不干我们什么事!霜儿,走!今晚我跟你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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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被发配到了此处!
一潭州无影脚踢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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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凌羽然是照准了蒋明的面门弹出的瓶塞,虽然被蒋明闪开,他也禁不住涨红了面皮,开口呵斥道:
“你……你是什么人?没点规矩!”
“你又是什么人啊?你家的规矩干我什么事!我告诉你,本小姐家就这规矩!”
“你……”蒋明气愤愤的上前一步,就要发作。
“明哥,”一直一言不发的刘玉儿一把拉住蒋明的胳膊,“她刚才说……道长一整下午都没有应声啊……”
一听刘玉儿提起他的师父,蒋明才恍然大悟般的意识到应当先去关心他师父的景况。他冲凌羽然“哼”了一声,转向知客僧问道:
“这位大和尚,虚谷道长真的一整下午都没应声吗?”
“慧净,你说!”
那小沙弥慧净转向蒋明,惶恐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蒋明瞪了知客僧和慧净一眼,随即转身,一边拍门,一边唤道:
“师父,师父,我是蒋明!您在里面吗?”
一连唤了五七声,厢房内依然没有动静。
蒋明的脸色开始泛白了。
“师父,徒儿进来啦!”说着话,他挥出一掌,啪的将房门震开了。
众人一拥而入厢房,知客僧先忙不迭的打着火,点燃了房中的蜡烛。
人们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虚谷仰面倒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已然身亡。
他双目圆睁,诧异的盯着天花板,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在一瞬间就死掉了一般。
他全身上下毫无异状,只是面庞微微有些发青,尸身兀自散发着一种怪怪的气味。
几个琴台门的少女禁不住掩住了口鼻,一个少女兀自跑出厢房,吐了出来。
“师父!师父!”蒋明摇了摇虚谷的尸身,随即霍的转过身来,瞪着那几个和尚以及南宫忧一干人,怒吼道:
“谁干的?谁干的?”
“明哥……”刘玉儿拉了拉蒋明的衣角。
“我告诉你们,你们全都脱不了干系!”蒋明双眉紧锁,甩脱刘玉儿的手,朝着面前的人指指点点的高声喝道。
几个和尚不由得被蒋明那势头吓得连连后退,慧净忙慌慌张张的跑出厢房,多半是去找方丈;南宫忧立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蒋明,一言不发;龙霜儿沉着脸,上前几步,细细的察看着虚谷的尸身;凌羽然则上前一步,挺身挡在和尚们的身前,朝蒋明高声叱道:
“你喊什么?你师父死了,你有本事,把凶手找出来!冲这些个和尚大喊大叫,算什么本事!”
“你……”蒋明朝凌羽然迈进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龙霜儿一把拨了开来。
他双眼直盯着龙霜儿,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南宫,凌羽然,他中的毒是‘青面佛’。”
“龙姑娘,”南宫忧话尚未出口,刘玉儿却蓦然开口了,“这毒是哪儿的?”
“生苗的!”龙霜儿转回头,朝刘玉儿回答道。
“如果我没弄错……”
“你不必说了,你怀疑这毒是我下的,是不是?”刘玉儿话犹未了,龙霜儿便打断她的话头,冷冷的说道。
刘玉儿闭上口唇,一言不发。
“是你?”蒋明一双怒眼扫向龙霜儿,右手微微一抬,身畔一个少女从人忙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长剑递了上去。
噌的一声,蒋明立时便将兵刃拔在了手中。
被凌羽然挡住的几个和尚慌忙四散逃开,此时慧净却领着白龙寺的方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施主,施主,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怒!”
然而在场的一干人都清楚,即便是方丈本人都不大敢相信他这话能起到什么作用。
“秃驴,不干你事!”蒋明举起手中的长剑,直指向龙霜儿,兀自破口大骂着方丈。
“你闭嘴!”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忧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叱,“武当派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败类!”
刹那间,蒋明不由得被南宫忧这一声怒叱震得微微一怔,琴台门两个少女从人兀自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开了两步。
“方丈,各位长老,”凌羽然右臂轻轻一抖,将拢在袖中的长鞭甩了出来,“你们都回房去吧!这里不干你们的事。打坏了的物件,我们照价赔偿。”
凌羽然这话刚一出口,四散在院中的和尚们一个个立刻如蒙大赦一般,各自飞回了自己的禅房;方丈兀自在迟疑着,被慧净一把扯住袖子,瞬间便拖得不见了踪影。
“你这南蛮婆子,居然使毒害死我师父!”蒋明举着手中的长剑,开口大喝道。
“你这乡巴佬,嘴巴放干净点!”凌羽然上前一步,与龙霜儿并肩立在一起,开口回骂道。
“少废话!”蒋明一边嘟囔着,右腕轻轻一翻,堪堪进招之时,忽然感觉一阵疾风欺到自己跟前,三根手指作钳状,直扣向自己的脉门。
他蓦的一惊,慌忙撤剑变招,然而招数刚刚使了一半,那三根手指又扣向了自己的脉门。如是数番,那三根手指却如同鬼魅一般,总是离自己的脉门不过半寸远。
他登时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一个鹞子翻身,跃退到了墙边,谁知那股疾风居然如影随形般的跟着欺上前来。他刚要挥剑进招,忽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三声“啪啪”传入了他的耳鼓;紧跟着,面庞上是一阵热辣辣的疼;紧跟着,不疼了,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紧跟着,口中多了几样物件,一股热流从嘴角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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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0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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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南宫忧初见蒋明,便瞧出此人的功夫不足齿数,恐怕连他身畔的刘玉儿都不如。适才见他居然敢抢先动起手来,南宫忧不由得手底下发痒,便抢在龙霜儿前头,教训了他几下。
“三个耳光,一个为我妻子,一个为我义弟的妻子,一个为这里的老方丈。”南宫忧直盯着蒋明,冷冷的说道。
“南宫,打得好!”凌羽然轻轻甩了一记软鞭,高声赞叹道。
龙霜儿一言不发,面庞却又微微的发起热来。
“明哥!”闪在一旁的刘玉儿见状,慌忙上前,掏出丝帕,替蒋明擦拭嘴角的血渍。
蒋明粗粗的喘了一口气,一把推开刘玉儿,自己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一发狠,将那三颗牙咽了下去。
他提着长剑上前几步,迟迟疑疑的想把兵刃举起,然而那口长剑在那一刹那却仿佛重如泰山一般,终究没能举起来。
“还打啊?你是不是想拿你自己的牙当夜宵啊?”凌羽然瞥了蒋明一眼,不冷不热的开口说道。
她这话一出口,蒋明的脸立刻气得红一阵白一阵,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刘玉儿一言不发,再次缓步上前,默默的用丝帕替蒋明揩净嘴角的血渍,轻轻夺下他手中的长剑,递给替蒋明捧剑的从人,捏了捏蒋明的手,随即转身上前,朝南宫忧敛衽施了一礼,开口说道:
“南宫公子,我还记得,去年十二月初三,我们本来约定好,今年三月初一在庐山相会。到那时,一切事情,你都将给我们一个交代。可是,今天,虚谷道长却在这里遇害,而且,正是中了只有你夫人才会使的毒。这件事情,你怎么说?”
“刘小姐,”南宫忧也朝刘玉儿拱手还礼,开口答道,“不论你相信与否,今日之事,决非霜儿所为!至于凶手,我们已探得了一些眉目……”
“南宫忧!”南宫忧话犹未了,却蓦然被蒋明打断,“我今日总算认得你南宫忧了!你娶的好老婆啊!下毒杀害我的师父,还花言巧语的骗谁!”
蒋明话音刚落,南宫忧面色一沉,右手微微一抖,一颗飞蝗石呼的朝蒋明的前胸直飞过去。
“且慢!”刘玉儿见状,赶忙欺身上前,腾出左手去绰。不料她虽已绰到石子,却感觉拿捏不住,石子脱手,扑的撞到了她身后的墙上。刹那间,她只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疼,一丝血渍微微渗了出来。
“对不住!”南宫忧这一石飞出,带上了内劲,本拟将蒋明撞晕,好让他别再没来由的狂吠,却不防刘玉儿居然出手相援,误伤了她。当下他连忙躬身道歉,从怀中取出金创药,上前想要递给刘玉儿。
不料就在那一霎间,刘玉儿身后的蒋明蓦然一声狂吼,挺剑朝南宫忧刺来。刘玉儿却恰好欠身去接药,眼看着这一剑立时便要招呼到她的身上!
“让开!”南宫忧赶忙出手,将刘玉儿掀开到一边,却感觉自己左肩一阵剧痛,那口长剑已是捅了进去。而就在那一瞬间,南宫忧的右掌也下意识的朝蒋明的前胸拍了出去。这一掌是在情急之中拍出,若是拍得实了,他即便不死,恐怕也要躺上十天半个月。
“明哥……”刘玉儿这一喊声音不大,可她眼中却分明充满了惊恐和惶惑。
而这一声却仿佛唤醒了南宫忧,他喉间微微哼了一声,收回内劲,变掌为抓,拿住蒋明胸前的穴道,一把将他掷出了窗外。
他心中仍是愤懑不已,虽饶了蒋明的性命,可这一拿一掷,少说也能照顾他昏晕上一天一夜。
刘玉儿看了南宫忧一眼,招呼两个从人一道翻出窗外,去扶蒋明。
“南宫!”
“南宫忧!”
龙霜儿同凌羽然一道奔上前来。龙霜儿拔出南宫忧肩头的长剑,掏出丝帕替他堵住伤口;凌羽然抢过长剑,呼的掷出了窗外。
“南宫啊……”龙霜儿唤了南宫忧一声,眼眶禁不住泛红了。
“南宫忧,你真是个滥好人!”凌羽然一边说着话,一边同龙霜儿一道,扶着南宫忧朝他的厢房走去。
回廊上,他们遇上了抬蒋明回厢房的刘玉儿。
她又看了南宫忧一眼,一语不发,吩咐从人将蒋明抬入了厢房。
“霜儿,”俟龙霜儿替他敷上金创药、裹好伤口,南宫忧开口对她说道,“烦你去请刘小姐过来说话。”
“我去吧!”凌羽然拉住准备动身的龙霜儿,冲南宫忧浅浅一笑。
“怎么好劳动夫人你……”
“你还客气什么!”凌羽然说着话,一把将龙霜儿推到南宫忧跟前,“霜儿,好好看着你老公!”随即又转向南宫忧,开口说道:
“你放心!我决不跟她吵!”
然而凌羽然尚未出门,厢房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南宫公子,你睡了吗?”
“她倒好!不请自到了!”凌羽然一边嘟囔着,一边拉开房门,冲门外的刘玉儿开口说道:
“被捅了,疼得睡不着!进来吧!”
“你们回房照看蒋公子,没我的吩咐,不准过来!”刘玉儿先朝凌羽然微一欠身,随即吩咐她身后的从人离开。
“大师姐……”
“回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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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0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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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眼看着从人走进对面的厢房,刘玉儿才款款走入南宫忧的厢房,带上房门,忽然双膝跪倒,朝南宫忧拜了下去。
“使不得!”
“刘小姐,别……”
“哎,你这是干吗!”
三人连忙一同上前去搀刘玉儿,不料她挺起身子,手腕一翻,一口短剑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南宫公子,你若不受我这几拜,我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且住!且住!”南宫忧忙抬起左手制止,右臂却又微微一抖,将一颗飞蝗石藏在了指缝间。
他仍想乘刘玉儿不备,发石将那短剑击落。毕竟,他委实不愿没来由的受别人几拜。
“南宫公子,我看到你的暗器了。”刘玉儿说着话,手腕朝自己胸前微微一送,划破了一层外衣。
南宫忧妥协了,他轻吐一口气,收起了飞蝗石。
刘玉儿剑不离身,朝南宫忧一连拜了三拜。拜毕,她才收起短剑,站起身来。
“第一拜,谢南宫公子救我之命;第二拜,谢南宫公子饶明哥一命;第三拜,是我敬重南宫公子的为人。”刘玉儿的语调依然不高,却隐隐蕴着一丝坚毅,同适才那任蒋明推来搡去的小女儿仿佛判若两人。
“刘小姐,你不必如此的。”龙霜儿一边说着,一边请刘玉儿在茶几旁坐下,替她端上了一杯热茶。
“我知道,南宫公子适才所做的一切,并非是来向我卖人情。所以,我才要拜那第三拜。”
“刘小姐放心,许家二位小姐之事,我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斗胆向南宫公子讨教!”刘玉儿看着南宫忧,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应战。但是,你打不过我。”
“我知道,所以,我再斗胆,请南宫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什么意思?”凌羽然禁不住霍的站起身来,冲刘玉儿发问道。
“南宫……”龙霜儿脉脉的瞧着南宫忧,却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因为她深知南宫忧将要作出的抉择是什么。
南宫忧冲龙霜儿淡淡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刘小姐你说吧!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我丈夫一定会答应!”龙霜儿上前一步,替南宫忧回答道。
“我要挑两个帮手。”
“我答应。”南宫忧的语气是那么的斩钉截铁。
“不行!”凌羽然蓦的开口反驳道,“她老公是武当派的!她若挑了武当的高手呢?南宫,你不能答应!”
“我答应!”
“南宫公子,你不枉了我那第三拜!”刘玉儿这句话仿佛有些发颤。
“刘小姐,”龙霜儿盯着刘玉儿,幽幽的说道,“若你们三人联手杀了我丈夫,我一定找你报仇!”
“可以!”刘玉儿依旧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会约束部下,不论是南宫公子还是龙夫人杀了我,我的琴台门都不准寻仇!”
南宫忧立起身来,朝刘玉儿躬身施了一礼。
龙霜儿也朝她敛衽施了一礼。
刘玉儿也站起身来,敛衽还了一礼。
“南宫,你一定要赢!”凌羽然站起身来,朝南宫忧开口说道,“你要记得,我们三个在这里说过的,任谁都不能有事!”
“我记得!”南宫忧冲凌羽然微微一笑,淡淡的回答道。
“南宫公子,我今夜来此,还为一事。”
“我知道,一定是为那‘强人’之事。”南宫忧接过龙霜儿端给他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关于此人,我们已探到了一些消息。”
“愿闻其详。”
“此人名叫裴承煜,他同你们琴台门通过书信的,刘小姐可知道么?”
“裴承煜?”刘玉儿柳眉微微一扬,“为什么你们怀疑是他呢?”
“他不但同你们琴台门和武当派有联络,还同倭寇、楚兴隆机坊和湛云山庄都有联络!”
“嗯……”刘玉儿浅啜了一口茶水,低眉沉吟不语。
“我和霜儿分别寻到了裴承煜的管家和楚兴隆机坊的老板包敬端,这些都是他们亲口承认的。”
“那……想必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吧!”
“你什么意思啊?”凌羽然认为刘玉儿在嘲讽他们,忍不住回了一句。
“刘小姐说得没错!”龙霜儿冲凌羽然微一点头,接下去说道,“裴承煜的管家是被他们自己的人杀掉灭了口的;包敬端,是我杀的。”
“此番虚谷道长和刘小姐来到长沙,恐怕也是为了此事吧!”南宫忧开口推测道。
“不错!”刘玉儿站起身来,缓缓踱了几步,“前些天我接到虚谷道长的飞鸽传书,说长沙的‘楚兴隆机坊’不知被什么人烧作了一片白地,此事恐怕同你南宫公子有干系。当时道长已经前往长沙,所以我也立刻赶了过来。”
“这事是我干的,与南宫无关。”龙霜儿将她在长沙的经历向刘玉儿说了一遍。
“我看,这消息多半就是裴承煜透给虚谷的!”凌羽然转向刘玉儿,撇嘴说道,“还有啊,去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恐怕都是裴承煜告诉你们的!”
“是啊……”凌羽然话一出口,刘玉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刘小姐,裴承煜是怎么同你们认识的?”南宫忧沉吟片刻,开口问刘玉儿道。
“起初他跟我们琴台门也没什么交往,”刘玉儿缓缓梳理着思绪,“是武当的虚谷道长介绍他与我师父相识的。虚谷道长说,他是忠良之后,也练过武艺,所以武林中若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才写书信知会我们。”
“忠良之后……包敬端也说他是忠良之后……”龙霜儿缓缓踱到窗边,深吸了一口气,“他有没有说过,他的先辈究竟是谁?”
“我记得仿佛曾听虚谷道长提过,他的父亲叫裴绍宗。”
“裴绍宗?”
一干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同政事没有丝毫的瓜葛,平日里也不会去关心朝中那些个三公九卿的尊姓大名。如今虽已知那裴承煜的父亲大人姓甚名谁,却依然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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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知道他爹叫什么也好!我们回苏州一问笑尘便知!”凌羽然轻轻拍了一掌,开口说道。
“对呀!笑尘一定知道!”南宫忧也禁不住站起了身来,朝刘玉儿拱手施了一礼:
“多谢刘小姐!”
“不必客气,”刘玉儿低下眉眼,缓缓的说道,“我也很想尽快了却此事。”
“刘小姐,”龙霜儿从窗口转过身来,朝刘玉儿说道,“你可知那裴承煜的师承门派么?”
“不知!”
“不知道也不要紧!”凌羽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只要知道他爹都干过些什么事情,不怕找不出蛛丝马迹来!”
“凌夫人说得很是!”刘玉儿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人暂且不提他了。不过,我来这里,还有第三件事。”
“虚谷道长决不会是霜儿杀的!”凌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龙霜儿的身前。
刘玉儿一言不发,一双杏眼却直直的盯着龙霜儿。
“我知道,”南宫忧上前几步,淡淡的说道,“道长中的,是生苗的毒。可是,你们只知道霜儿是生苗,却不知道裴承煜也会使生苗的毒。”
刘玉儿依然一言不发。
“我知道刘小姐决不相信!”龙霜儿轻轻拨开南宫忧和凌羽然,“虚谷道长是今天下午遇害的,当时,凌羽然出去买酒了,而南宫还没到长沙,只有我这一个生苗留在白龙寺中。那么,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我了。”
刘玉儿柳眉微微一扬,表示默认。
“可是,我要说的是,”龙霜儿缓缓踱了几步,接着说道,“道长中的毒是‘青面佛’,这毒,生苗只有一个人会使。”
“谁呀?”刘玉儿依然一言不发,凌羽然却凑上前来,开口追问道。
“龙蝎婆。”龙霜儿幽幽的回答道,“凌羽然,前些天,我们在天门山中遇到了裴承煜,当时他险些要了你的性命。后来虽然你荡到了另一个山峰,可是两峰之间相隔并不远,而且当时你还吊在半空中,他只须掰下一根枝条扔过来,就可取你性命。可是,他为什么走了呢?”
“那个时候,你的连弩已经装好箭了,我手里还有一支三眼铳。恐怕……”
“他是当世一流高手,一击不中,再行出手,就失了身份了。”南宫忧揣测道。
“嗯……”龙霜儿沉吟片刻,“这些缘故应该都有可能。不过,适才我忽然想到,他恐怕还要在天门山中找些什么东西。”
“找什么?”
“青鬼爪!”龙霜儿肯定的回答道,“这是配制‘青面佛’必须要用的!而且,也只在天门山中有!”
“这些使毒的法子,一定都是龙蝎婆教他的!”凌羽然喉间轻轻哼了一声,开口断言道。
然而,刘玉儿依旧一言不发。
“我愿意相信你们!”沉默一刻,她开口说道,“如此,我告辞了!”说着话,她便退到门口,朝众人敛衽施礼。
“请刘小姐早些安置!”南宫忧也整了整衣裳,朝刘玉儿拱手还礼。
“啊!我真不想住了!我想立刻动身回苏州!”送走了刘玉儿,凌羽然深吸一口气,展了展双臂,开口说道。
龙霜儿看了看凌羽然,又瞧了瞧南宫忧,垂下眉眼,一言不发。
“我知道!”凌羽然见状,上前几步,扶住龙霜儿的双肩,“霜儿,你担心南宫的伤!就像我……心里时时都挂着他一样……”
“南宫,”龙霜儿上前几步,扶住南宫忧的双肩,“你护送凌羽然回苏州吧,我还是要去五寨查探一下龙蝎婆的消息。”
“不行!”龙霜儿话一出口,凌羽然立刻反驳道,“因为南宫,生苗被熟苗灭了,也因为南宫,你跟生苗撕破了脸,怎么还能让你一个人去那儿呢!”
“我不是已经一个人去过一次了么?”龙霜儿望着凌羽然淡淡一笑,幽幽的说道。
“那……那是事情紧急,一时从权嘛!”
“那眼下事情就不急了吗?”
“这……”凌羽然不由得一时语塞,思忖片刻,她又接下去说道:
“这不一样嘛!我已经到中原啦!再说,我带着锦衣卫的驾帖,一路上有驿站、衙门和驻军卫所照应,不会有事的!所以,”她立刻又转向南宫忧,斩钉截铁的说道,“南宫,你一定要好好的陪着霜儿去五寨!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
南宫忧一言不发,只朝凌羽然深深施了一礼。
“凌羽然……”龙霜儿上前几步,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
“没有酒了,”南宫忧转身斟满三杯热茶,分递到各人手中,“我们以茶代酒,一路平安!”
“平安!”
雨再没有下了,停息已久的东北风却仿佛又刮了起来。
红枫岭脚下大樟树上的几滴积雨被风吹落到了凌羽然的面庞上。
她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那冰花一般的水珠流过她的粉颈,浸入她身躯的肌肤里。
“我走了!”她冲南宫忧和龙霜儿咧嘴一笑,“你们一路平安!”
“平安!”三人的手紧紧握到了一起。
凌羽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官道上,龙霜儿却依旧把着南宫忧的手,不愿放开。
南宫忧任她把了一刻,仍旧把手抽了回来。
“霜儿,我们也该动身了!”他冲龙霜儿浅浅一笑,开口说道。
“嗯!”龙霜儿低下眉眼,牵过南宫忧坐骑的辔头,让他上马。
“南宫公子,等等!”南宫忧刚刚跨上马背,刘玉儿的声音蓦的传入了他的耳鼓。
她从岭上急匆匆的朝南宫忧奔过来,发髻蓬乱,双眼红肿,长裙下摆兀自泥泞不堪。看得出来,她不但一夜未眠,而且适才相当的忙乱。
“什么事?”龙霜儿移到南宫忧身前,开口问道。
“南宫公子,明哥他……他一直昏迷不醒……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把他救醒?”
一想起蒋明此人,南宫忧心中便说不出的别扭,若依着他的性气,本该让那厮好好的睡足一天一夜才是。然而看到刘玉儿这般心焦,他的心也禁不住软了下来。
“南宫,你就把他救醒吧!”南宫忧还未开口答应,龙霜儿倒先开口替刘玉儿求情了。
“用银针刺他璇玑、华盖二穴,再在他气户、中府二穴处拔火罐,他就醒了。”
“谢谢南宫公子!谢谢龙夫人!”刘玉儿朝二人深施了一礼,便即转身往岭上飞奔而去。
望着刘玉儿飞奔的脚步溅起的泥水,龙霜儿轻叹了一声,翻身跃上了马背。
“走吧!”她轻轻的拉了拉南宫忧坐骑的辔头,拨马往西疾驰而去。
东北风,越发刮得猛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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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行到了长沙城西门外的渡口。
新春时节,渡口照例冷清得很。河埠头处空荡荡的没有一条渡船,路面上干净得连一张废纸也寻不着。平日里吃客往来络绎不绝的茶坊酒肆仅剩一家将门板打开一半,店房内只坐着一个船工模样的男子,独个就着花生米,一口接一口的啜着热烘烘的米酒。
“大哥,请问今日有船渡河吗?”南宫忧领着龙霜儿走入店房,开口问那船工道。
“有!有!适才过河接客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多谢!”南宫忧冲船工微一欠身,同龙霜儿寻了个角落里的座头坐了下来。
二人坐了一柱香的时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行约莫二十余人走入了店房。
霎时间,二人心头都蓦然一凛。
他们都各自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龙霜儿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南宫忧的手。
她的手冷得像冰,而且渗满了汗珠。
“霜儿,你看到谁了?”看到那一干人走入店房,仅有一两个人随意扫视了一眼,接着便只顾着唤小二上茶上酒上菜,仿佛并未把坐在角落里的自己看到眼中,南宫忧便壮起胆子,轻声问龙霜儿道。
“龙蝎婆!还有十个生苗!”
龙霜儿这三个字一出口,南宫忧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裴承煜也许只是她的弟子,下毒的功夫已经让人不寒而栗,而今她居然亲自来到中原,南宫忧委实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也许浑身上下都是毒的人。
然而他又很是疑惑,来人中总共有五个女子,除了一个三十一、二岁的女子之外,其余四人看上去都不满二十。难道那位三十一、二的女子便是那浑身是毒的“龙蝎婆”?此人的年纪只能当裴承煜的女儿,难道她居然便是教会他下毒的师父么?
“不错,就是她。”龙霜儿仿佛看出了南宫忧的疑惑,“龙蝎婆并非只是一个人,而是一族人。她们的毒功传女不传男,长辈去世,晚辈便即接替这个名号。”
南宫忧微微点了点头,替龙霜儿斟了一杯茶水。
“你看到谁了?”
“杨柏,吉王府的清客。”
“不是说吉王府被锦衣卫暗中把守住了吗?怎么还能让他接来这么多苗人?”
“恐怕还有倭人!”南宫忧总觉得这干人当中,有三五个人的举止很生硬,虽然穿着汉装,可委实不像是中国人。
“他们来长沙干吗?”
“恐怕跟裴承煜脱不了干系,不然,龙蝎婆怎么会等闲来到中原?我想,他们会不会是想把吉王从府中抢出来?”
“我杀了包敬端、烧了楚兴隆机坊,你也逼问过裴承煜的管家,他们害怕这些人会把裴承煜的底细供出来,所以想把吉王抢出来牵头……”
然而龙霜儿话犹未了,忽然见到南宫忧眉头微微一蹙。
她抬眼一瞧,只见那一干人中的两个男子一左一右,朝他们二人走来。
这两个男子身材不高,却壮实精悍,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布囊,一边走着,一边将布囊打开,露出了内里藏着的兵刃。
杨柏面朝南宫忧立着,左手依然把玩着那对铁胆,右手依然端着那把水烟壶,略带虚浮的双眼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南宫忧和龙霜儿二人。龙蝎婆则背朝二人坐着,四个生苗少女侍立在她两侧,六个生苗男子围坐在桌旁。她丝毫不动声色,这十个生苗便也如雕像一般,悄无声息。另有六个男子或坐或立,却都直盯着他们二人,面沉如水,有的人已然亮出了兵刃。
一见这势头,即便是那坐在一旁自斟自饮的船工也看得出大事不妙,本想招呼南宫忧和龙霜儿登船的他慌忙撇下酒食,极其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南宫,”龙霜儿霍的站起身来,噌的拔出腰间的苗刀,冲南宫忧道,“你去把那个清客逮住,这里我来应付!”
“你小心!”南宫忧情知此刻已无暇顾及太多,丢下这句话,他呼的抬脚,将座下的长凳朝那上前来的二人踢去。
这二人一使单刀、一使倭刀,一见长凳飞来,单刀客闪身避开,倭刀客抬手一刀,将长凳劈作两段。
便在这一瞬间,南宫忧已晃到他们二人身后,朝杨柏飞身跃去。
杨柏眉头微微一动,稍稍后退一步,立刻有两名男子拔出倭刀,朝南宫忧攻来。南宫忧拔出软剑,左右两边轻轻一晃,那二人一个面颊、一个手背,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不过倭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伤而就此罢手,二人微一惊疑,立刻继续挥刀跟上。
南宫忧无意与他们纠缠,拔步上前,腾出左手去揪杨柏的胸口。
他自认杨柏不会武艺,这一揪甚至都没有去认他的穴道。
然而霎时间,他忽然感到眼前晃过一阵亮光,心中不由得暗道“不好”,慌忙一个旱地拔葱,纵身跃起。刹那间,一阵哧哧声从他脚底掠过,跟上前来的两个倭人,一个闪得及时,另一个却扎扎实实的给钉上了几针。
刹那间,杨柏心下也暗自吃惊。他知道南宫忧一直都认为他不会武艺,如今忽施偷袭,本拟一击便中,却没料到南宫忧应变居然如此之快,不但没伤到他,反而误伤了己方一人。当下他撇开水烟壶,当空一掌拍将出去。
南宫忧喉间轻轻一哼,竟不与他交手,凌空将身一转,软剑递出,攻向另外两个从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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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0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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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此番杨柏暗地里潜出吉王府,的确便是为了接引龙蝎婆等一干人。裴承煜得知自己的老管家和包敬端都曾分别被南宫忧和龙霜儿拿住,情知他的底细定然会被慢慢的查探出来。于是,他先暗中杀死虚谷,嫁祸给龙霜儿,试图再迁延他们些时日;其次便同倭人联络,请中村健太郎委派倭寇中四名日本好手和四名中国好手听用;再次便同蛰伏在五寨深山中的龙蝎婆联络,请她带些生苗中的好手来长沙。他试图纠合这一干人,将吉王劫出长沙,并奉他为主,起兵举事。他知道眼下南宫忧、龙霜儿、武当派的蒋明和琴台门诸人均在长沙,他不便频繁露面,便请杨柏前去接引。杨柏潜出王府之后,先将暗中跟踪他的锦衣校尉引到僻静处,下手杀死,再分别往北城外和湘江西岸,将那这两起人接引到了一处。不料南宫忧和龙霜儿却并未同刘玉儿纠缠,竟已然脱身,打算西去。如此一来,他们便恰好在这江边相遇了。
此时龙蝎婆等一干生苗依然端坐不动;龙霜儿已将先前出手的倭人刺倒,正抖擞精神,同那另一个鹰犬交手;南宫忧则同杨柏人等缠斗到了一起。他展开轻功身法,左刺一剑、右挥一掌,一会而腾身而上、一会儿矮身而下。倭人刀法长于硬狠,少见南宫忧这等虚套打法,因此不但劈他不着,有几刀反险些招呼到了自己人身上。那几个中国鹰犬不知南宫忧的底细,也只以虚招应付,未使全力。倒是杨柏一招狠似一招,急于将南宫忧击败,好尽早引这干人脱身,把吉王劫出府来。他生怕耽误了工夫,锦衣卫加派人手前来堵截,那时可委实大为不妙。
然而一干人又缠斗得一刻,南宫忧的胸腹间越来越疼,后颈的老伤也开始发作了。
他心中不禁大呼“不妙”,连忙双眉一蹙,剑招如急风暴雨般朝杨柏倾泄过去。虽然他此时颈项无法转动,后背已露出了老大的破绽,深为可虑,但他深知这干人以杨柏为头,只须将他制住,其余人等决计不敢轻举妄动。
刹那间,杨柏不禁微微一震,他没料到南宫忧会陡然变招。当下他急退几步,左腕一翻,手中竟多出了一条链子锤。原来他那两颗铁胆间有铁链相连,平日里铁链大半截藏于铁胆内,交手时放出,便是一条链子锤了。
霎时间,南宫忧猝不及防,险些给那链子锤砸中。苦于颈项无法转动,兼之胸腹间刺痛不已,他的武艺大打折扣,只得靠不时跃起或左右移动身躯来躲闪。战不多时,他的右肩便给刺了一剑。
虽然他听到了身背后的风响,可是他正全力应付眼前的杨柏,只得拼着挨了一剑。
“呀!”他禁不住一声怒喝,左掌反拍出去。那人见南宫忧如此轻易的被刺了一剑,只道他武艺低微,当下随手一接。便在那一瞬间,只听“咔啦”一声脆响,那人左臂给震断,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听到南宫忧那一声怒喝,龙霜儿禁不住循声抬眼去看他。见他后颈僵挺,她情知他的老伤又复发了,而今又见他被刺了一剑,不禁心焦,一个失手,左臂被那鹰犬划了一刀。她顺势把住那鹰犬的右腕,自己右手中苗刀送出,刺入了他的腹中。
结果了那鹰犬,她便腾身上前,试图相助南宫忧。不料蓦然间,眼前晃过一道人影,龙蝎婆如鬼魅一般立在了她的身前。
南宫忧右肩负伤,立刻便剑交左手,攻势依然不减。尽管他此刻已是头晕眼花,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击败杨柏。又走了十余招,他后背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情知再次被伤,左手一慢,立刻被杨柏甩出链子锤,卷了个结实。
杨柏登时不禁心下一喜,左臂一收,将南宫忧拉近前来,伸出右手去揪他的衣领。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一个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刹那间,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一切都迟了。
他喉间兀自来不及喊出半个声音,南宫忧掌力一吐,两个身躯便一齐飞了出去。
杨柏一大口鲜血喷了南宫忧满脸,南宫忧也就此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一阵幽幽的清香沁入了南宫忧的鼻腔……
他仿佛又看到“她”飘然闪现在了他的身前。
她的芳躯依然是那样的清香,她的柔荑依然是那样的温润……
四周仿佛被那肆虐的东北风霸占得严严实实,但只要身处她的身畔,他便感到很暖和、很安心……
他伸出手去,把住了她的双手。
然而不知为何,片刻之后,她那温润的双手居然蓦的消失了!
他忽然感到非常的惊惶,双手不住的四处探……
“南宫公子他怎么了?”
“妈……”一句粗口刚刚骂出半个字,又给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我也不知道……啊,知道了!”
这话音一落,南宫忧的双手便触到了能让他安下心来的物事。
这物事自然便是那软剑和竹笛。
那阵清香已然远去,可这软剑和竹笛也足以让他安心的沉沉睡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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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0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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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知睡了多久,他还是醒了过来。
暗黄的烛光映着一道魁梧的身影,仿佛一尊铁铸的金刚坐在他的身前,而这金刚的腰间居然还挂着一个葫芦。
“斗迁!”他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惊喜,立刻从棉被中霍的坐起身来,“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他环顾四周,诧异的自言自语道,“咦?这里是白龙寺,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慢点慢点!”斗迁咽下一口酒,放下葫芦,俯身看了看南宫忧右肩和后背处的伤口,“我说你真的不疼啊?起身起得这么猛!还好没流血!”
“霜儿呢?”南宫忧一边穿衣服,一边开口问斗迁道,“她没事么?”
“怪了!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你老婆没跟你在一起么?”
霎时间,南宫忧禁不住感到一阵心慌。
他对龙霜儿,并无男女之情。然而既已受龙天杆临终之托,那便不论有无情分,他都会将她当作妻子相待。何况,龙霜儿待他,委实不薄;为他做的,也委实太多。眼下她忽然不见了踪影,若是有个山高水低,于诺言于义理,他都将无法心安。
“龙蝎婆!”他穿好衣裳,立刻便想到了龙霜儿可能的去向。白日里,他们二人在小酒店同杨柏等一干人相打了约莫三二柱香的工夫,龙蝎婆和她带来的十个生苗却一直作壁上观。看来她此番来到中原,能否将吉王劫出王府她倒并不在意,她上心要做的,恐怕是将龙霜儿拿住,替生苗报仇。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斗迁,带上兵刃,快走!”他穿好布靴、系上玉带,轻轻拍了拍斗迁的肩头,大步朝门外迈去。
“救你老婆么?”斗迁抄起桌上的九环刀,负到背上,紧紧跟着南宫忧,“你知道她在哪儿了?”
“我知道!”他略忖片刻,便猜到了龙蝎婆等人的落脚之处。
没有一丝月光。
城头、湘江、还有江心那条顺着东北风往西岸疾驶的乌篷船都仿佛被包融在一块黑黢黢的生铁之中,只有船头那盏在风中上蹿下跳的气死风灯笼还在艰难的证明着这个世道依然有着一丝生气。
斗迁此来长沙,兀自带着十个锦衣校尉。今夜他与南宫忧越城而过,依着锦衣校尉的指点,寻到了一个假充作湘江船夫的东厂番役,亮出驾帖,问他讨了船,夤夜往湘江西岸驶去。
“你是怎么来长沙的?笑尘怎么样了?可还好么?”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向斗迁说了一遍后,南宫忧便开口询问斗迁道。
“我们同你们分开后,”斗迁照例灌下几口酒,清了清喉咙,“又走了一些天,听锦衣卫的探报说,兴化的倭营派出了八个好手去往西边。当时我们只道是倭寇派出的斥候,便都没把这当回事。可是笑尘却说,此事恐怕不那么简单,那八个好手,多半是去长沙同吉王联络,而且极有可能是想把他从王府中劫出来起事……”
斗迁说到这里,南宫忧心下不禁暗自佩服,他伸手拿过斗迁的葫芦,也仰头喝了一口酒。
“佩服吧!我也佩服!”斗迁抢过葫芦猛灌了几口酒,接下去说道,“我们说,吉王府外有锦衣校尉暗中监守,不怕他玩名堂。他却说,此事不可不防。第一,吉王结联倭寇并无真凭实据,因此监守吉王府并未请旨,只能私下调动一些泛泛之辈;第二,那‘强人’——啊,你告诉我了,他叫裴承煜——裴承煜不但跟倭寇有联络,还同生苗有瓜葛,他能请动倭寇的好手,自然也能请动生苗的好手;第三,吉王府中自然也难保没有好手。以三方好手之力对付锦衣卫中的庸手,将区区一个吉王劫出王府,断断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你就带着十个锦衣校尉,也赶到了长沙。”
“不错!”斗迁将手中的酒葫芦朝桌上啪的一顿,“他奶奶的,刚到长沙,就有监守吉王府的人来报,说王府内有人跑了出去,还杀了我们的人!妈的,我立刻吩咐在长沙的锦衣卫通通会齐,把兵刃和火铳全都带上,不准一个人进出!谁要敢来捋虎须,放铳轰他娘!”
“后来,你就出城到了江边?”
“那是当然!到那酒肆后,我看到地上横着几个死尸,你也躺在死尸堆里,有几个家伙正在争吵。操他奶奶,他们说的都是鬼子话!我二话不说,先他娘放了一通三眼铳,轰死了好几个。还剩下两个,你猜怎么着?”说到这里,他抄起葫芦,又灌下了几口烧酒。
“如果剩下的都是倭人,他们自认为斗不过你们,大概会自杀吧?”南宫忧轻吐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
斗迁喘了一口粗气,点了点头。
“没留下活口啊……”南宫忧缓缓踱出船舱,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冽的寒气。
“我知道!”斗迁大步跟了出去,“可是看到你躺在地上,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我忍不住!”
南宫忧回过身来,凝神望着斗迁的双眼,伸出双手,拍了拍他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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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0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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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这么说,”南宫忧微微沉吟了片刻,“你们赶到酒肆的时候,霜儿和龙蝎婆已经不在那儿了?”
“嗯!没看到你老婆,也没看到苗人!”说着话,斗迁咧嘴呵呵一笑,“想她啦?白天你梦见她了吧!居然去拖人家刘小姐的手,哈哈哈……”
一听斗迁这话,南宫忧心下不由得一揪,随即却淡淡一笑,开口反问斗迁道:
“刘小姐还在白龙寺么?”
“还在!她那个武当派的老公对她可真凶!她倒好像对你……”说到这里,斗迁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二人说话间,船已在湘江西侧靠了岸。
桐梓坡的桐叶已然凋谢净尽,光秃秃的枝条迎着东北风不住的挥舞,仿佛在控诉他们无情的夺去枝头那恋恋不舍的秋叶的罪行……
坡下那掩映在梧桐树丛间的庄院也毫无幸免的被包融在那块黑黢黢的生铁之中。一阵紧似一阵的东北风刺破瓦楞、掠过廊檐,发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凄切的哭泣声。
这庄院是琴台门许伯菁在长沙的别院,也是龙霜儿为南宫忧疗毒的地方。
那一夜,他们曾在长沙的西城根下同裴承煜遭遇。南宫忧身已中毒,却还想去捡拾掉落在地上的软剑。是她挡在他的身前,硬接了裴承煜一掌……
那一夜,她曾强忍着内伤,在这庄院里替他拔毒。拔完毒后,她却一连吐了好几口血……
她为他做的,实在太多了,可是他却依然无法将自己的心交给她……
他那一颗心,始终萦绕在杭州玉皇山脚的三友斋。即使他日后履行诺言同她成婚,他的心也始终无法移开……
“南宫,”斗迁的话音打断了南宫忧的遐想,“你老婆真的关在这里吗?我看……”他将那庄院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说道:
“这里连一个鬼都没有!”
“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南宫忧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走近庄院大门,飞身跃上墙头,提起真气,朗声说道:
“在下南宫忧,专程前来拜访龙老族长大驾——”
这清朗的话音带上了内劲,透过东北风,穿过庄院,一直汇入了庄院后山坡上的阵阵林涛。
“在下南宫忧,拜访龙老族长——”静候了片刻,他再次将那清朗的话音送了出去。
“龙蝎婆,把人交出来!”这一声喊如雷鸣,自然便是那随后跃上墙头的斗迁所发。
然而回应他的,依然只有那阵阵林涛。
昏黄的烛光映着两道不断颤动的人影,把这庄院前后里外拖曳了一遍。
的确便如斗迁适才所言,“连一个鬼都没有”。
“南宫啊,”斗迁随手将烛台摆在厅堂内的茶几上,摘下腰间的葫芦,仰脖灌了几口,“你猜错啦!”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来过这里?”南宫忧一边暗自思忖,一边伸出手去,示意斗迁将葫芦递给他。
斗迁呼的把手臂一展,手中的葫芦朝南宫忧移将过去,却不料烛光昏暗,葫芦底居然将蜡烛撞到了地上。
“妈的!”斗迁喃喃的骂了一句,放下葫芦,同南宫忧一道俯下身去捡拾蜡烛。
“咦?这是什么?”俯下身去的南宫忧蓦然失口喊出声来。
听南宫忧这么一喊,刚刚站起一半身躯的斗迁立刻便又俯下了身去。
茶几脚旁边的地面上,隐隐刻着一个小小的“洞”字;茶几底下,兀自横着两截断掉的银凤钗。
“钗是你老婆的吗?”斗迁开口问南宫忧道。
“不错!”南宫忧拾起银凤钗,站起了身来。
“那……字也是她刻的了?她刻这个字到底什么意思?”
“这‘洞’是五寨生苗的洞!”南宫忧将银凤钗笼入袖中,一边说着,一边朝厅堂门外迈去,“霜儿被龙蝎婆带回五寨去了!”
五更天,风停了。
红枫岭悄无声息的伫立在黎明前的漆黑之中,显得如此的幽静,仿佛此前的一切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你真的要一个人去五寨吗?”斗迁仰着头,将底朝天的葫芦狠狠的晃动了几下,发觉实在连一滴酒也倒不出来了,这才失望的将葫芦复又拴回了腰间。
“是的!”南宫忧淡淡的说道,“你在长沙守着,以免吉王再有什么异动。五寨那边,我一个人去就行了的!”
“今天已经是正月初五了,三月初一,你能赶回到庐山吗?”
“一定赶回来!”
“来不来得及救你老婆啊!”
南宫忧沉吟片刻,抬起头来,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管救没救成,我都赶回来!”
回到白龙寺的客房收拾好行装,斗迁将南宫忧送出了大门。
然而刚刚迈出大门,二人却都停住了脚步。
刘玉儿居然立在门外,仿佛在等候着他们出来一般。
“南宫公子,”她轻吐一口气,沉沉的说道,“明哥回武当了,你一路上,多加小心。”
言讫,她转过身去,大步迈入了寺门。
“她什么意思啊?”斗迁瞧了瞧她那瞬间便消失在门内的背影,又转过头来望着南宫忧,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老公是武当派的蒋明,被我打了一顿。我看,”南宫忧浅浅一笑道,“她多半觉得蒋明会回武当邀帮手来寻我的晦气。”
“南宫,”斗迁收起笑意,双手按住南宫忧的双肩,“你真的要千万小心!”
南宫忧拍了拍斗迁的双肩,微微点了点头。
“不管前面有什么,路,总归是要走下去的……”他抬眼望着东天那一丝正在艰难的拨开暗黑的晨曦,幽幽的说道。
(第六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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