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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肤品
(1)
又吵架了.
她说得不错, 我的确变了. 我对她已经没有几年前那么忍让和迁就, 在各种摩擦里, 我逐渐学会了针锋相对地投入到争吵当中去, 或者坚韧地用沉默去销磨对手的意志.
没错, 是"对手"的意志......
可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竟然成为了我的"对手"呢? 这一点是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的.
走在零下三十度的夜里, 我只顾低头看着地上零乱的脚印.
避开它们, 避开前人的脚印......
她正在家里做什么呢?
听着鞋子踩在冰雪里发出的吱吱声, 以前她咬我的耳朵时, 我好象也听见过类似的声音.
现在她应该坐在温暖的沙发上, 可知道我正独自走在冰天雪地里, 让朔风扑灭心中的怒火?
不知道走了多久, 终于看到那个商场了, 就是在一个小时之前, 我和她气急败坏地离开的那个商场.
现在, 我又回来了, 为的是买一瓶护肤品. 刚才, 因为争吵, 她还没来得及买就和我离开了. 然后从车里一直到家里, 我们的斗争让月星隐耀, 使山岳潜形.
"为什么我那么笨?" 我拍掉身上的雪花, 一边用双手捂住失去知觉的耳朵, 一边向那个护肤品专柜走过去. "为什么我非要走路来, 却留下我最忠实的伙伴孤独地留在车库里怨我?"
莫非, 这算是一种惩罚吗?
(2)
"不是惩罚, 而是提醒, 提醒你, 两个人的世界里面并非总是阳春三月."
蹲在专柜前面, 我傻了眼. 天哪, 有几十种同类产品, 我该买那个啊?
刚才她也象我这样, 蹲在这里, 准备开始挑选了. 我则站在旁边......我扭头看着我刚才站的地方, 想象着仰头看自己, 会看到怎么样的一个
人呢?
他应该是一脸的烦躁, 因为他双手都负重, 因为他回家之后还未来得及吃饭就被她扯出去购物. 饥饿与疲劳让他彻底失去了克制和耐心. 于是
他开始了进攻. 几个回合之后, 战场就转移到了车上.
一个翠绿色的盒子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从架子上取下来, 仔细端详, 只见上面画着一只手......手.
刚才在家里, 我们争吵到很激烈的时候, 她就是这样将手掌摊在我面前, 告诉我她的手如何被严寒摧残, 而我却连陪伴她仔细挑选护肤品的耐
心也没有.
我的视线也是这样被吸引在她的手心. 我的心一阵颤抖, 因为我突然想到, 我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她的手了? 这双我今生牵过的唯一的
手.
被我逐渐淡忘的记忆略过眼前: 那个初夏的月夜, 我低声问她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就在我和她的手心接触的瞬间, 我知道自己踏上了不归路, 因为当她的手被我的掌心包容着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 我拥有了全世界. 于是我紧紧握着, 不愿放开, 生怕一旦松手就失去了所有.
可是, 一路走到今天, 我牵她的手时渐渐地没那么用心了, 有时侯为了握住一些身外物甚至暂时放开了她的手, 任凭这对粉雕玉砌的艺术品遭
受风吹雨打, 被生活侵蚀, 而我却浑然不知......直至现在我再一次仔细看着她的手, 看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无限的怜惜猛然涌上心头, 与原来的满腔愤怒碰撞, 如同岩浆流过冰山.
我一抬头见到她已经是满脸的泪水.我无言以对, 只能仓惶出走.
(3)
打开家门的时候, 我的脸还是痛的, 风, 原来有这么大的威力, 可以化为千万根细针, 连绵不断地刺激我的痛觉神经.
预感很准, 她真的也出去了.
我将那盒翠绿的护肤品放在床头柜上面, 然后回到电脑前.
不想吃饭了, 虽然饿了一整天.
她现在哪里呢? 跑去附近的朋友家了? 躲在车库里哭吗? 还是......
回商场了?
我笑了. 还能在哪里?
于是我开始淘米做饭.
开门的响声.
我疾步奔向门口, 果然是她, 大包小包, 满面得意地看着我.
我说:" 我刚才去了商场一趟, 帮你买了."
她说:" 啊? 是多少钱的那种?"
我犹豫了四分之一秒, 说:" 十几元." (阴暗地窃笑)
她说:" 那么贵啊? 是哪种啊? 我其实也回去买了一瓶, 才七元."
说着她已经走到床头柜前, 拿起了那个翠绿的盒子. 转头盯着我.
她说:" 多少钱?"
我说:" 十......十几元." (虚弱地苦笑)
她诡异地浅笑着, 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的翠绿的盒子, 上面有一只手.
(4)
结局: 拳头雨点般地落在我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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