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潇湘妃子, 好久以前写的,现在自己看来,心情与那时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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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 03:22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潇湘妃子

潇湘妃子

帝尧陶唐氏,帝喾之子,名放勋,姓伊祁。以火德王,都平阳。眉有八彩。其仁如天,其智如神。生一子,名丹朱。生二女,长曰娥皇,次曰女英,皆妻舜。因丹朱不肖,始禅位于舜。在位七十有年。
帝舜有虞氏,颛顼六代孙也,姓姚。以土德王,都蒲阪。名重华。目有重瞳。生子名商均。亦因商均不肖,禅位于禹。西巡狩,崩于苍梧之野,在位六十一年。
夏禹王,姓姒,名文命,伯鲧之子。受舜禅,都平邑,以金德王,人统寅正。疏九河,铸九鼎,制贡法,立学校。后将天下传子名启。


我宁愿没有这样的父亲,他是上古的圣主,但在我,他是一个沽名钓誉的白须老儿。他有什么卓著的成就?仗着祖父的名望得了天下,还甚以为自己劳苦功高。
这一切倒没有什么。他为了成就自己的明哲,竟打算把帝位禅于那重瞳小子。我是什么人呢?我宁愿不是那老头子的儿子,因为他说我不肖。他用告诫的口吻说我不肖,仿佛我正觊觎他的宝座似的。他自以为以火德王天下,就给我一个红粉堆中的名字。倘若我知道几千年后我的名字会给予一个虚伪的女人,那么几千年前我宁愿不要自己的生命。我的父亲是自私的,而万民却敬仰着他,认为他是上天派来的一个救世主。但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如果他有神的血胤,那么我也是有的。但是他是圣主,我是不肖之子。
在以后的历史中,也许没有人会记得我,因为他们只崇拜我自私的父亲。这是多么可笑!有很多人现在指责我的行为,认为我是不仁不忍的。那么当我降生之时,何以有万姓胪欢的浩大场面?我不想争辩什么,因为我不需要争辩,我不能为了他们的需要而去解释他们感兴趣的问题,我要他们为我而耗去他们卑微的生命,这是其应有之代价。我一继承了我父亲自私的秉性。
舜他又有什么?他是颛顼的六代孙。从他往上溯,从我父亲往上溯,最终归于黄帝一人。所以这禅位终究是给自家人的。这是何等的障眼法?三岁童稚亦可将其看穿,看来人老了也会增添些曾经有过的天真。我的两个可怜的妹妹,作了怎样的牺牲品!她们都嫁给了舜,因为自己找到了终身的幸福。也许她们终是幸福的,但父亲是用她们去试舜的心性,这是多么卑鄙的手段。我曾哀求过他,叫他不要干赌徒所做之丑事;他发怒了,甚至想处死我。无论他要怎样处死我,我可肯定他必死在我之前。当时我距他不过五步远,而他也知道,我手中始终有一把赋有神谕的匕首。他知道他儿子的武力是无人可匹敌的,就像他壮年时一样,他是害怕他自己呀!多么可笑!
我且忍受这不公这无情这冷漠的漠视这恐惧的目光,我不需要什么怜悯什么恩赐,终有一天,所有一切都是会见天光的。


我不知道帝尧为何将两个女儿都嫁给了我,而我从未贡献过什么,这是极大的恩赐。但丹朱兄似乎因此而生恨,他正恨着我。但我不知这是为何,我从未得罪于他,我也不敢。谁都知道他是天下第一人,但最近似乎有很多人在攻讦他。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它预示着什么呢?
许多传闻说,我将成为帝尧的继者,我不希求这至高的地位这无尽的幸福,我只想是一个完整的自己。如果我因此而得罪了丹朱兄,那是我的罪过,我宁愿死于他的匕首之下,我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他从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相信他现在也是,但谁也不能保证善人就一辈子做愚蠢的善事,我宁愿他爆发他的愤怒。
然而我也知晓有许多不料的事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犹如忽袭的暴风或是地震,也不知明天会如何。


尧的宫殿中,没有青松没有翠竹只有雍容的牡丹和孤傲的腊梅。
鄙人老了。尧坐在宝座中,叹了一口气。稀拉的白须拖在下巴上,毫无生气。这是一个将入土的生命了。立于阶下的诸位都知道这一点。于是无人回应。
丹儿。
丹朱机械地走出来立于庭中。谁也不知道那阴郁的目光下蕴藏着什么,就像谁也不知道那柄匕首究竟如何。
丹儿,听说这几日你心神不定,在想什么呢?
除了父亲所训,不肖子又能想什么?
恐怕不只是这些吧。不过假使这样那很好。丹儿,为父已经衰老了,老了。这天下终是要给予别家的。
恐怕不对吧,父亲。我与重华弟……
丹儿!我是当今天下之王。如果王的子民不听他的了,他会怎样?
丹朱未答话,只从鼻孔出了两声冷气,匕首的柄也触及了他的手指,但他同样看到了尧背后帘幕下的戈戟之影。于是丹朱又冷笑了一声。无耻,他在心里这样说。
丹儿,我今日既决定禅位于舜,你有什么异议?
什么!丹朱心中一惊,手中的匕首如白光一般冲到尧的面前。众人正惊诧间,那匕首稳稳地落在尧的衣袖上,透过衣袖刺入了宝座。躲在背后的武士急拥出来,但丹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那匕首,这哪是什么匕首,这只是一条吐着红信的白蛇。然而当尧伸手去捉这条蛇时,它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尧的宫殿中没有丹朱,只有目瞪口呆的所谓帝王和臣民。


琪伊,我恐怕有麻烦了。丹朱一赶回家就这样说。
夫君,这是为何?你从未这样风风火火和过。
我,我差点杀了那老头。
什么?那你还回家干什么!他们就这样甘休了吗?
我打算去首阳山躲一阵子,可是——可是我是不可能带你一同走的了。然而……
丹朱,你不用管我,你知不知到你的生命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更重要!你赶紧走吧!琪伊已忍不住泪,任其下落。
丹朱用袖子替她拭去眼泪,说,他们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可捉住我的,好在我的匕首已经回来,我还怕什么呢?
但是——琪伊禁不住内心的悲伤——但是你终只一人。丹朱你赶快走吧,家中有我。只要我的生命还在,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在。我会觑空与你逃在一处的,况且他们对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我只说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叛逆你的刺杀,但我不想你我只能相会于无着的世界。
于是丹朱逃跑了,逃到了首阳山中,琪伊——丹朱的妻子——却被囚禁了。


往者不谏,来者可追;迷途未返,今是昨非。
丹朱在首阳山中听到有人吟诵这四句话,便循声觅去,终至一茅屋前。丹朱轻扣柴扉,问——里面可有人?
萍水相逢,俱是他乡之客。施主不必拘礼,贫道等候多时了。
丹朱推门进去,只见一老道坐在屋中,拂尘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施主请进。
丹朱谢了,拖了张凳坐下。刚要开口说话,那老道又抢先了。施主可知当今天下一大奇事?不是儿子想杀老子,而是此儿子的母亲不是彼儿子的母亲,但无论是此儿子还是彼儿子,都只是一个老子的儿子。
施主也该知道当今天下的一大奇事。一条吐红信的白蛇可劈开那座泰山。
不知施主可知道几个春秋后会有两个傻子饿死在此山之上?
丹朱听了一肚子狐疑,正要开口,那老道又说开了。
施主看天上的太阴星。它便是你的命星,尽管明亮,却终敌不过太阳星,所以只能在黑夜放光。放的是谁的光?
一段时间的静默。但当丹朱想打破僵局时,老道又自言自语起来。
吾生之须臾,羡江水之无穷;汝命之淡薄,叹红颜之白骨。对月当歌,吾生何求;清泉松林,吾意无忧。非常道,谁说道,道如何,如何道……


清早,丹朱从梦中醒来,发觉一切都不存在了,连那老道和那间茅屋。
然而丹朱他只在首阳山上,他是饿不死的。
我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之地步,丹朱想。我的忍受我的压抑就这样算爆发了吗?不,不!但我又如何忍心去杀了自己的父亲?这是无穷的罪孽和无尽的血腥!但他却不放过我,为什么?难道上古的帝王就这样对付自己的儿子吗?我本无需再忍耐下去了,我该决计我的刺杀了。
然而我真的就携了我的匕首去杀那个一直是我父亲的人吗?也许他已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可我没有!我难道真逃不过这血胤的作弄吗?
琪伊,你怎样了,还好吗?可我不敢相信你所说的话,他们会对一个弱女子怎么样?这帮欺软怕硬的家伙注定只是切豆腐的菜刀。他们既然对我这样了,又会怎样对待你?琪伊,我真不敢信你的话!
我蓦然感到你的逝去了,但昨夜没有流星。那一年你我相会于流星四溢的夜空之下,你说你很爱这夜这有星群的夜,我说我也爱夜但更爱没有光亮的夜。你笑我,你笑我太伤感,你说假如有一天你逝去了,你会让天空陨落一颗最美丽的流星,让我瞧见。我没有笑,我已有某种预感,我想说我不想看到最美的流星,但我不敢。我怕你的背我而去,但我早清楚地知道你的肉身终会离我而去的。于是我说我愿将自己的心栓在那颗最美的流星上,随着她的逝去,它也便消亡。
琪伊,我不料这一切来地这样快,我背了你逃在了这里,是我弃了你是我使你陨落!我成了人的儿子却想方设法去杀自己的父亲,我成了人的丈夫却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也许这世上就需要这样的谬种,但谁给了我生命我就要结束了他的生命!
从天尽头飞来一只白鸽。
白鸽又飞向另一个天尽头。


琪伊正如所料,陨落在一个无光的夜晚。
什么严酷的刑罚无情的虐待,她从未屈从过。她不是女强人,但她有自己的信心,这是一颗比流星还美丽的心灵。就在那个流星四溢的夜晚,他说了很多,她默许了很多。也许金风玉露中的相逢,是胜却一切的。谁也不知什么两情久长朝朝暮暮,谁也不知什么人面桃花红衰翠减,谁也不知什么江阔云低横槊赋诗。她认为对肉体的刑罚是愚蠢的,因为倘若他们破坏了她的美丽,她是更不屑与其合作的。
但红颜终灰化,谁来空嗟呀?
琪伊是被尧处死的。他不要了儿子,还要儿媳干什么?尧终归是圣主,比不要儿子要儿媳的后人圣明多了。
舜想救琪伊,但晚了一步。据说舜的释令到时琪伊刚被行刑,但谁又知道这样的事?况且谁也未看到始终美丽的丹朱的妻子的尸体。也不知这帝王内部的恩怨了。
但琪伊终是死的了。像夜空中最美的流星划过。然而首阳山上的丹朱没有看到,当时他正在听老道讲话。但不管怎样,美是易逝的。


有人说,帝尧嫁崩了,于是尧便死了。
有人说,丹朱失踪了,于是丹朱也便失踪了。
又有人说,帝尧是被丹朱刺死的,因为在尸体上找到了一条死了的白蛇。
对前两种说法,大概都是可信的。但对最后一种说法,也无人不信。(关于这一点,必须说明的是,丹朱他自己说不是他干的,但他确实再也找不到他的匕首了。)
(然而丹朱也未必知道,那不是物质的匕首,那是心灵的匕首。匕首的主人想什么,它便会在不觉中做什么。)神谕毕竟是神谕。
舜以子待父一般葬了尧。也不必“一般”,它是了便好。
但琪伊——谁也记不住这样的美丽,也不记得那曾有过的哀婉。


世界又是一个新的开端,宇宙又有一种新的起讫,万姓胪欢的日子又来到了。舜成了上古的又一帝王。在我们看来,上古的帝王似乎没有一个是不圣明的,哪怕有惨绝人寰的虐杀。但这种事确乎是无人知晓的。
舜循了早已存在的规矩,大赦天下。当了帝王的人,往往便忘了原有的谦恭,变得不可一世起来,因为天下都是他的了。一个广有天下的帝王,不发布些骇人听闻的法令,又怎能使天下之人臣服?
于是一时间舜决计着为丹朱作一篇催人泪下的祭文——这是一种阴谋,从舜泯灭了原有的伪善开始,他就想将丹朱置于绝境了。
然而他的妻子女英听说了此事,便闹了起来。她说你不该这样对待我哥哥否则你是个畜生!我哥哥他足以把你杀上千百回可他放过了你,你不要将他逼到绝路你应该知道逼急了他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你夺了他的地位你有去害他,你是不是人啊你!
舜沉默了半晌,说这都是我不好女英你别放在心上。
然而女英究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她自己对自己说她一定要找到哥哥。
但舜也不是说话算数的人,他问他的臣下此事可行否,但臣下的回答令他失望。他们说陛下丹朱他是个不孝子他杀了帝尧,倘若给这样的人写一篇好的祭文,那么我们给帝尧的祭文都要用些尚未发明的字眼了,望陛下三思三思四虑四虑望陛下以天下为重轻个人情感望陛下……
一群傻子!舜在心中骂道。


女英打算找寻自己的哥哥,但她知道尽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实现的。于是她一直在物色能帮助他的人物。但曾与丹朱为友的人们或背叛了丹朱或惨死在屠刀下,坚贞不渝的人失去了他们的生命,活在这世上的都是些看风使舵的能手。女英记得丹朱曾经说过,妹妹你的性格是与我最为相似的。于是女英相信自己的哥哥像她一样,从不做卑劣的事,她相信丹朱刺杀父亲但不相信丹朱刺死了父亲,她知道一个真正善良的人会做些什么。她在不住地努力,但迟迟未有进展,也许女英她便要绝望了,但终有一线希望闪烁在她眼前。
这是一个天真的年轻人,他是舜的一个护卫,他叫灵卿。那一天灵卿与往常一样守卫在舜的行宫外,他站在大门边上但他的眼睛却盯着庭院,因为那里又一大丛花,花的丛中隐现着女英的面庞。那是一种没有修饰的美丽一段天然的柔情一片无私的爱心。他在心中一个劲地赞美女英,他想说你真是一位女神可是你为何嫁给了像舜这样丑陋的人物,难道仅仅是为了贪求他的名位吗?他不敢想像他也不敢说出口,他亲眼看到为丹朱申辩的人怎样死于舜的斧钺之下,他不想为了一种尚未确认的正义而抛弃自己的生命。但他又想他可以为某个人赴汤蹈火。他下意识地看看花丛,但女英已不复在那儿了,于是他苦苦寻觅着但终寻觅不着,他的心中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惆怅,他心说我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于是他又正色地立于门边,守卫着一所帝王的大宅子。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灵卿清晰地辨认出这是女英特有的笑声,因为女英高兴时就会发出这样的笑声,因为灵卿对女英的笑声是这么熟悉。他的心随了那一阵笑声飞向了天宇,他希望它永远不要坠落下来,他也希望自己永远处于现实之外。但当他想到女英终是属于舜的,他就又被拉至现实中。
灵卿,灵卿,你过来一下。一个婢女叫灵卿。
灵卿料到这是女英的邀请,便提了手中的戈戟奔了进去。
啊呀,灵卿,你提着这家伙干什么,难道想吓唬本娘娘?哈哈……
灵卿不好意思地放下了兵器,问——女英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站着干什么,坐下吧。别太紧张——我想问你这几天舜他在干什么?
这个——臣下不知。
女英说我叫你别太紧张,我又不会吞了你。既然你不愿说也便罢了,不过,你知不知道我哥哥的下落?
灵卿一楞,心说你哥哥是谁?猛然间悟到指的是丹朱,他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但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女英见状令退了旁人。
女英娘娘,臣下冒死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丹朱帝子他应该还在这世上。如果娘娘信不过灵卿……
我知道你向来是不说谎言的,帝舜常这样夸你——我也料到哥哥他还在,不过世人都传言他的灭亡。你有什么看法吗?
娘娘,依臣下愚见,这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说法。
灵卿,你是否可以帮我找到我的哥哥?女英从身边摸出一粒珠子,说,这是当年哥哥送我的结婚礼物,你如果找到他就说女英我希望他出来把一切都说个明白,我是永远相信他的。
那么臣下就去试一试,不过不敢保证能找到丹朱帝子。
灵卿,谢谢你。
女英将珠子递给灵卿,无意间看到了那炽热的眼神。灵卿也从她灵秀的眼珠内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默默地低了头。最后女英说灵卿我真的感谢你,但你千万别让舜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你就直说出来,我是舍了自己生死的了。
灵卿想说女英你的生命也就是我的生命,我多么……
但他没有说,他只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在算计怎样帮助女英。
这一夜,女英在自己的房中哭泣。她知道她实际上又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他是喜欢上我的了,但我为何要去毁灭爱我的人呢?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那义无返顾的决心,这是一种灭亡的热情一种必然惨烈的毁亡!女英啊女英,你自己的事为何要牵扯别人,你的存在便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谬误!
舜不知道这些,此夜他在娥皇的房中。

十一
重华,你告诉我,我哥哥真的死了吗?
娥皇,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对你说过,丹朱他即使不饿死也躲不过野兽的攻击。他只是死路一条。
重华,作为一个帝王你不该说这样的话。我父亲禅位于你,他是想让你继续他的明哲。你知不知道我哥哥是因为这个而做出傻事的?
娥皇,我不知道你何时也变得那么喋喋不休。你知不知道你越来越讨人厌了。
什么!重华,我真料不着你会这么说。你想想你在我父亲面前的谦卑,而如今,你,你真是个伪君子!你不想想当初你怎样讨好我们姐妹俩,现在你成了天下之王,你就不是个人了!你把哥哥逼入绝境还不满意,又指使人杀了嫂子,还说什么这是父亲的命令。你说!你说你的天地良心被什么吃了!
好好好,娥皇,就算我重华是个谄谀之辈,我是凭借了岳父的名望登上王位的。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娶妻不是为了有个人教训,我也不在乎你的什么柔情蜜意。我告诉你,丹朱他不死也得死!

十二
女英,女英。我是重华。你把门开开。
不,如果你不是与姐姐闹翻了,今夜你是不会到我这里来的。
可你不该这样,女英。即使我不是天下之王,我还是你的丈夫呀。
你是天下之王。你以为你是我丈夫你就可以肆意侵蚀我的肉体消磨我的情感吗?你以为你是天下之王就可以封杀我哥哥吗?重华,你是个从未有过人情味的人,我不愿再看到你!
好吧,女英。说了这样的话后你会后悔的,你该知道你的生死是在我的掌握之中的。
哼!你虐杀了一些人你还满意!你如果想杀我你就昧着良心来吧!
女英,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你们姐妹俩都不是称职的妻子!

十三
女英,我梦中的她,你今天终于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我做梦也从未想到的机会。你让我做的,我会不顾一切地去完成,哪怕惹来杀身之祸!只求你能读懂我的感情——假使你真读不懂,我也会照旧为你做一切,哪怕你现今就要了我的性命!
但我也知道我所想的都太玄虚太不可能。你是帝舜的妻子,是天下之母,而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护卫,我用什么匹配!
但我胸中的热血不住地沸腾着,翻滚着,假如你真能给我一个只为我准备的笑,我便满足了。我还希求什么呢?在我眼中你太美艳太圣洁以致我不敢爱你。我也不敢叫你知道我的爱,假如你拒绝了——而这又在情理中——我会多么伤心!我很想转移了我的情感,我知道在这样的境地下时间拖得太久便陷得太深,但我又不能自拔。我是怕消亡了这段情感后,我的心会像灰一样死去;我是怕一种得知后的绝望。我可以想象你的多情,但你也会给我无穷的打击——你我的地位究竟相差太悬殊,而你又早已是他人的妻。
你看那天边的月,女英。你看她微笑的嘴唇和嘴角边点缀着的美人痣。什么时候我才能大胆地说出我对你的感情?女英,你知不知道,灵卿今夜第一次失眠?
也许我不该这样想,也不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的理智只是一瞬间的事物,我不敢想象!我不敢想象失去你之后我将如何度日!——然而,你毕竟是属于他人的。我的苦苦追求处心积虑的努力只是为了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神话。有谁说过这神话的蛛网是脆弱的?但天堑无涯,谁又理会勾画在牛郎织女之间的银汉呢?
人们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我不知道单方面的感情能换来点什么。人们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但如此的相遇太美也太凄悲。我在你心坎中也许只是一个卑微的护卫,也许你只是利用我天真的愚蠢,但我不怨也不悔。当他人都在后悔的时候,我已抛舍了这无谓的后悔,我想,无论你怎样对待我,我是不会改变的了。
晚安,英。

十四
为何她们都护着他?难道我当了帝王就应该得到亲人的唾弃吗?难道我当了帝王天下之恶都在我了吗?要善良就不能成为动物,因为凡动物俱是需食生物的。他丹朱也懂得这点,所以他刺杀帝尧——尧可是他的亲父亲!
然而杀人犯得到同情,我却被看成不仁不义的了。
今夜的情形令我寒心,我从来不知至尊者也会有如此的烦恼,我也从未料到她俩会这样对待我。如果她们的内心也那样冷漠,那么我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凶狠下去了。哈哈!她们这样想念丹朱,我就让她们只在梦中见到他。即使我不干涉,丹朱他能活得久吗?他不会饿死吗?但是如果有谁大着胆将他藏匿了,他也许就还活着。对!我也是该防着他的刺杀,毕竟我也只一条命。

十五
天下永是太平,因为有这样的帝王在。然而太平的面皮包裹着阴恶的骨子,阴恶的骨子里又灌着或红或黑的骨髓。
舜早已失去了对妻的爱心,他以为别人是不该抵触他的言语的,然而她们敢。她们不就是帝尧的女儿吗?于是舜开始厌恶尧所有的一切,他想治理天下的洪灾了,因为尧从未做到过这一点。
有一个叫鲧的臣子,他说他能治理好水灾,因为他有上天的一神物名息壤。舜说这息壤有何用处。鲧说它可以随意生长,长到很高很大,堵住了一切的洪魔,这叫做“水来土掩”。
哈哈哈哈!舜心说,傻小子,治水可是这种治法,这是要死人的啊!但是反正我死不了,就让你去送送命吧!
哈哈哈哈!好!既然你有这神物,就试着去治一治水灾吧。倘若成功了,自然赏你;不过,如果失败了,你就提了脑袋回来吧。你可想明白了?
臣下愿一试成败!
好!

十六
总算又干掉了一个,舜心说,这鲧此去必死无疑,但这世上的蠢蛋为何怎么也死不光,不过这点总是好事。
怀着这美妙的心情,舜来到了敏的家中。
敏一见舜劈头就问你什么时候将我娶回去?舜默然,原有的欣喜消亡殆尽。敏说舜你不要将我当小孩子看待,你把我玩弄了这么久,却为何没有勇气承认?舜说敏你不是不知道,作为一个帝王有时真是身不由己,你要知道还有不少尧的旧臣与丹朱的同党,他们会因为这而反对我的!敏说那么你必须答应我,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要给他一个足以使其富贵的地位。舜说这当然,即使名义上不是我的孩子,但实际却是真的。敏笑了,这一笑犹如一枝似开未开的花苞,那么含蓄那么诱人那么使人陶醉。当年的舜也是被这一笑引诱着去的。一头被引入蜂巢的饿熊,是顾不了什么的了,唯有缓一时之急的偷蜜,但终于会有被蛰的下场。
舜看着那笑,就去搂抱她。敏顺从地依在舜的怀中,她在寻找他的心脏。然而舜有许多颗心,她茫然地找寻了一回,但舜的手掌又早已落在她的肉体上了。

十七
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天早已亮了,但舜还与敏舜在一处,他是忘不了她的美艳和柔情,但更忘不了的却是女英的豪狂与不羁。
敏,女英她有身子了。
敏一听,便哭了出来。你说你不爱她了,却为何与她……
舜忙解释,敏你听我说,那孩子不是我的。那是一个护卫的种子。我想废了她……
千万别!你这样做会给人留话柄的,让他们都说你因为我这样一个下作黄子搞得不圣不贤了。
舜捧着敏的脸说,你实是我心中最高贵的……

十八
没有风雨洗刷的春秋过得很快,它像箭一样射穿了一个又一个靶子;但它又不像箭,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没能消磨它的速度。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易逝,痛苦的岁月又漫长无期。然而还有那既无欢乐又无痛苦的时光,它们便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这只是一种消失,因为能够回忆的,早已是过去,它不再回来;不能回忆的,它并不重要,甚至我们从未考虑过它的重要性。所以我们心头向往的总是缥缈无着的未来,尽管有可能未来不如现在,但我们总是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种向往使许多没有希望的人活了下去。
太阳从西边落下去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异常寂静与凄清。或许能在远处闻到几声零星的野猿啼叫,但总是不真切的。在太阳血红的影子里,一只大鹏飞向了天穹。
商均,商均,回家吃饭了!
商均是女英儿子的名字,这是侍女叫唤商均。
商均欣喜地跑进屋,扑在他母亲的怀里。他以为他的生活很好很好很好,因为他有这么多食物玩具仆人,而且他还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妈妈。他的妈妈非常喜欢他,就像一只母狗对待自己的狗仔。但是她不能像母狗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因为她的心早已跟着一个男人走了,十年前。
灵卿现在舜的王国中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职位,但是他的富贵也意味着危危情丝的颤动,它也可能就此断了,连藕断丝连的些微无聊的希望都不存。
商均,吃饭了。
女英每天都说着这样的话,她也只能说些这样的话,她还希求对自己的儿子说些什么呢?她不能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尽管他管那个早已对他们充满仇恨的人叫爸爸。她也不能告诉他有他存在之前的岁月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尽管他也会最终知晓这些遥远年代的恩怨。
月亮从西边落下的时候,女英还未合上过眼。她看着熟睡的商均,她看着熟睡的已经十岁的商均,又落泪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流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她只是从他想到了他,又从他想到了他。这是三个她最爱的男人。一个是儿子,一个是情人,一个是丈夫。她以为她的父亲尚不足虑,因为她自己是选择不了父亲的。然而她不知道,许多看似有许多选择的事,其实都无法选择,因为许多我们看到的事物,只不过是假像罢了。
女英已经不爱她那个天下第一的丈夫了,但她不能说,虽然她知道他也知道这其中的一切,不过有许多事它们必须保存在暧昧中,一旦见了天光,便什么都不剩了。然而那个曾经对她一往情深的护卫呢?他尽管不时寄来对她的渴念,但谁也分不清他是因为渴求还是因为思念,因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
她在回忆,她想我们是怎样走在一起的,于是许多年前的一个清晨又显现在她眼前。

十九
那是一个冰人的早晨,太阳还未露脸,但天早就亮了。
女英,不知你相不相信神谕。
哥,你别告诉我在梦中你得到了神谕。
但我要告诉你的正是这个。神谕说父亲会死在我的手下,但我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那匕首……
但是哥,即使你不敢相信,也不该将它告诉我。这是因为,你的性格与我相近。我一直很矛盾很矛盾,我害怕原会发生的事就发生了。但我还是希望它不会发生,不过……
不过哥哥,有些事你只可藏在自己的心房里。我总觉得你过于真诚过于明哲,你也许正缺乏了那种圆滑那种糊涂那种无可无不可的融通。尽管在我看来你是个真正的人,但是还有人……
不是“还有人”,而是几乎所有的人。女英,如果有一天连你亲的人也想排挤我,你还会不会认为你哥是个真正的人,尽管有他人的诽谤?
哥,我不懂你所说的。难道你不是我最亲的人吗?
丹朱笑着,那太阳也放着它的光芒。

二十
女英心想,这所谓最亲的人现在早已在我心坎坠落,也不知他被摔得如何。但哥他在何处?灵卿说他已找了整整十年。难道寻找一个人找十年连他的任何信息都没有吗?难道哥哥他……不!这不可能!他是个极为坚毅的人,他的生命没有如此脆弱,但是……商均的梦呓打碎了她的思索。她看了看儿子,又想起了那个曾经使她享一时之乐的人,而他又给了她不尽的愁绪。也许当女人人老珠黄成为明日黄花之后,她就应该得到抛弃。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跨入了这个圈子但她早已感受到她的魅力正在逐渐消逝,因为灵卿他已经很久没来看他了。
女英听着公鸡的啼叫,就知道天亮了,他决计着要将一切搞个明白。然而她却不知满天下都是迷雾,连她自认为明净的心灵。

二十一
娥皇和女英,两个以前是姐妹现在仍是姐妹的女人走在了一起。
女英说,姐,我们这许多年没见面,你过得还好吗?
妹妹,我知道总有这一天的。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姐,我知道你明了这一切,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们不是亲姐妹吗!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我因痛苦而逝去吗?姐!
妹妹,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也明白得很。谁没有爱,谁又没有恨呢?但爱的不一定是美好的,恨的也不是那么丑陋。我只知道说这些话。——女英,你看看,这是什么?
啊,匕首!这是哥哥的匕首!你怎么……
是他留下的。他说,等商均满十岁了,就把这匕首送给他。这么说,哥他还没……可是,姐,你应该让他来看看我。
他说他不能,他以为当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他时,他与死已没什么两样了。
你应该对他说,这世上还有人惦念着他!
但他最亲爱的人已经死了。

二十二
女英茫然地站着。
怀中有一把赋有神谕的匕首。
在夜里,星星就特别明亮。但今夜,无星。只有被乌云遮掩了的满月,散发着黯淡的光芒。在这光芒中含着血腥,因为这是月黑之夜。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我女英也终逃不脱命运吗?是的,当一个人被世人忘记时,他与死没有什么两样。其实我们不知晓的事物也就是不存在的,但发生过的事又何必再要发生?难道人生真是一种轮回吗?难道即使现在放弃也来不及了吗?
但是夜雾还是无情地笼罩了她,一缕白烟从底下袅袅上升,萦绕着她的身躯,又向天空散去。这不仅仅是一尊女神的像,更是复仇女神的灵魂。谁能想见,一个漂亮的身躯会投入一场不可告人的暗杀中?这仅仅是忍痛割爱吗?这不仅仅是忍痛割爱。这是智者的选择,却违背了愚蠢者的道德。这是理性的选择,却误入了无情的圈套。这世上还有说得清的道理吗?
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这是阒寂的夜。
怀里藏着一把不凡的匕首。
茫然的女英在夜的吞噬中站着。
等待的人还未到来,不想留下的人也不肯走。女英的嘴角露出一丝笑,笑得凄惨。也许她只是条美女蛇,吸着善者的血液;但更多的不过是只困在笼中的小白鼠,即使可爱,也是凶狠的。
黑暗中一个人影闪过,女英将匕首藏在了袖子里,心说,终于来了。
那人靠近了,在黑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漆黑。
英。
灵卿,你终于来了。难得你还记得我。
英,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忘了你?
哈哈哈哈!好个重情义的人儿!
英,你小声点。我可是冒了生命危险而来的。
难道我在这里就绝对安全吗?灵卿,你已经整整三年没来看我了,我佩服你的耐性也佩服你的人格。你是有干大事业的志向,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你是个尽享荣华的忠臣!你以为商均是谁?他不是舜的儿子,可他却是我的儿子!灵卿,十年的工夫是过得很快的,但变得更快的是人心。你的,我的,都一样。
不,英。请你不要这样说。自从我遇到了你,我的心都从未变过。你应该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吧。那一夜的月色很美很美,但你更美。我不是献媚,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说我可以为你做一切,至今仍是一样。
好!你说你能为我做一切,那么我现在叫你把舜干掉,你敢吗?
英,你不要逼我,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何况……
何况你以为他还不知道你与我的关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你以为舜他看重你的才能而提拔你的吗?你想一想,你为他做了几年的护卫,为什么偏要在那个时候将你掉开?你再想想,你在朝中做过什么事,创过什么功劳,他竟这样恩典你?
英,你不要太过敏,他也许就喜欢别人对他的忠诚。
可是我已经对他不忠诚了!灵卿,你为何还坐在井底看着那一方狭小的天空?你应该会预料到什么。人心总是那个大小的!
这不是事实!我不相信这一切!你说这些只是想害我!即使我去暗杀他,我又何从下手?你应该记得那时候连丹朱也未能随心所欲的!
亏你还记得我哥的名字。你不是说他死了吗?你不是说你尽了所有的努力都寻不到他吗?我告诉你,我已经见过他了!
这不可能!
你编造了你的辛苦只不过是想骗取我的心!然后你得到了,得到之后你就明白了,许多原来美艳的东西一旦获得就失去了本来的光彩。其实那美艳的原本就没有什么光彩,是你的眼睛骗了你,更是你的心骗了你!我也奇怪当初你是怎样厚着脸皮说出那些负心的话的,你说呀!
女英,我也料不到你现在变得如此阴骘。你怕我宣传你的丑行是不是?你就要除掉我这个眼中钉是不是?你对你的重华还有情义是不是?你是个放荡的女人是不是!
哈哈哈!好!我放荡,我阴骘,我无情无义。可你呢?你引我走上放荡,你逼我走向阴骘,你害我变得无情无义!我可以告诉你,舜与我在这十年中没见过一次面。如果他以为商均真是他的儿子,他也应该主动来看一看商均。但他给商均的是什么?商均对我说,爸爸总是对他很冷淡,丝毫没有欢喜之色。每当这时我真想告诉他,他的父亲不是那个天下至尊的帝王,而是他心目中崇敬之至的英雄。你知不知道,自从他见了你他总忘不了。我问他,你愿不愿意像你爸爸一样做一个圣明的帝王?他说他不愿,他说他宁愿像那个叔叔一样做一个驰骋沙场的英雄!灵卿,你该知道这不仅仅是巧合,每个孩子的血管中都流淌着他父亲的血液。
英,我还能说什么?商均他不应该有我这样的父亲。你应该告诉他,英雄无论多么伟大,只无非是帝王的奴隶,帝王无论如何也是之尊。但对你,我又能做什么?我收回今夜我所说的话,但我可以告诉你,要我去杀帝舜,我办不到。即使他知道了一切,我也只好听凭他的宰割了。但是我对你的心真的没有变,我也只是为了你的荣誉而尽量不与你见面。
灵卿,你说的我相信,但你我之事终要有个结局,这样拖着仍非解决之法。不过既然你没有这个勇气,我也不会再逼你了。你过来,让我最后一次看看你曾经令我心动的面孔。
灵卿走近,盯着女英的双目。那其中闪着复杂的泪花。
女英左手去抚摸灵卿的脸,右手却紧握着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匕首流在了女英的手上。
灵卿没有喊叫,没有挣扎。他只是说,英你为何要这样?
女英紧紧抱住了灵卿,说,灵卿,这是我没有法子的选择。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孩子,我只能保留一个男人。既然你杀不了舜,我只好这样了。你可以骂我自私骂我无耻,你也可以凭着你残余的力量,将那匕首刺入我的心胸。灵卿……
女英,你做得很对。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是个极聪慧的女人。虽然我现在还未变心,但随着压力的增长,保不定哪一天我会背叛的。女英,你做得很对。你不但救了你自己,也使我脱了千古不义的罪名。好好地爱你的儿子吧。即使他不是我的,你也该爱他,因为每个孩子血管中的血液,有一半来自他的母亲。但要告诉他,所有的英雄都没有帝王伟大。英,你应该高兴起来,因为我虽然离开了你,却可以与我母亲重聚,这是多么大的诱惑,这是多么大的……
女英看着灵卿死去,也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这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二十三
也是在这一个月黑之夜,娥皇独泣于朱格碧纱之下。檀桌上的香烛,也随了她滴落下红泪。在这红颜空对烛光的时刻,谁会想到将会横亘千古的美丽动人?也只有娥皇自己,懂得她的善良与罪过。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整个家庭,而她自己从未有过什么好处,要说好处,那也只有她那对得起世人的心了。她把那匕首给了女英,并找了未知存亡之人的借口,但更为可怕的则是她对一场暗杀的暗示。她有时候想,为什么自己不去行动呢?她又为何唆使自己的亲妹妹去做这样的事呢?唯一的答案就是娥皇下不了手。
自从得知女英的暧昧私情之后,娥皇就存了这样的心。但她想,无知的幼女保不住会有出格的行为,毕竟人皆有情,只要能及时掉过头来,又何必闹得家破人亡。但事实往往不如人意,重华的背叛,就是一个明证。娥皇早就明了舜与敏的关系,但她毫无法子。她能做什么呢?她除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外,又能做什么?一个明知该为而不为的人,或者说一个心欲为而身不敢为的人,是十分痛苦的。这就像吃了黄莲的哑巴,有口而不得言,只能咿咿呀呀比划一番,可别人谁都搞不懂他。这一切怪谁去呢?怪丹朱的叛逆吗?她可是娥皇的亲哥哥,况且丹朱他也是很有苦衷的。所以娥皇只能将这一切归于天命,天要你做什么,你就不得不做什么。这个处于悲哀边缘的柔情女子,只能穷途效哭了。但她毕竟不是个壮志男儿,只为世人所谓的狭小利益而哭泣。
当娥皇蹂躏自己的情感的时候,她想不到女英竟会逆着预测行事,她也想不到至尊的帝舜又开始了新的阴谋。娥皇与女英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是否有骇世之举,而不是一般的情恨之融合。女英与丹朱的相似处,也在于有特立独行的行为。然而既是成为事实的事,娥皇迟早会知道。

二十四
舜早已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他有了自己的计划,这计划不是让后人知晓他的伟大,而是骗过天下的凡夫俗子,并且使那些聪明的人即使知晓也不敢说出口。
所以鲧就被处死了。
鲧的罪名很重,“私自治水”就可将他置于死地,何况还“溺杀民生”。但鲧自己却知道,帝舜是会来就他的,因为自己手中的“息壤”是件宝物。但他从未料到帝舜不要什么劳什子“息壤”,他要鲧的命。
于是鲧被秘密杀害了。但却有不少的臣下说他们亲眼看到一个小孩从鲧的肚子里爬了出来,乘着飞龙上了天。于是舜派人去寻求这小孩,几经周折终于找了来,但鬼才知道他们是怎样找到的。于是舜将这神孩命名为“文命”,并堂而皇之地抚养起来,但既然文命真是鲧的儿子,就应有鲧来取名,而不是舜。但舜他是帝王啊,他差点就被自己编造的谎话哄得相信实有其事了。可是从前的舜远不是这样的,在他只是一个凡臣的时候,他也有崇高伟大的不易之情,但一旦登上了这个至尊的位置,原有的一切善都慢慢泯灭了,惟留下小人的心肠。现在的舜,能有什么顾虑?他可以滥杀无辜——只要随手挂个罪名;他可以吃喝玩乐——天下都是他的;他也可以将女英的不贞公布于众——不过这样也给自己难堪。
舜一想到女英,就燃起了心中的妒火。一个胆敢在帝王眼皮底下偷情的女人,多么不要脸!舜是这样想的。但还可以聊以自慰的是灵卿的猝死。他虽然死了,但她还在,舜宁愿是她先死去。然而舜不会料到原本是自己会先死去。既然料不到,舜不会以此庆幸,他只是要去折磨女英,还有女英的一切亲人。
所以,他一再蹂躏着娥皇。他对她吼叫,商均他不是我——我想看到的人,他只是个不肖之子!娥皇一再地辩解,她说舜你不能听信世人的流言蜚语,你该相信你的妻子是不会做……
够了!商均又不是你的儿子,你护着他干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叫这个杂种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娥皇有能力就给我产下一子半女出来!
然而娥皇始终未有孩子,就像一棵结不出果子的树。于是娥皇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她的难过,促使心中生恨,于是她不惜人伦不顾世道想灭了那恨的火焰。但娥皇她终是个失败者,在任何事情上都一样。失败者最能忍受,于是娥皇竟忍受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不能再忍受的耻辱,似行尸走肉般地游走于人世间。她眼中的明光闪了一下之后,就永久地消失了,她已经循了后人的指示,做到“穷则独善其身”。倘若真能善己身也是不错,但娥皇毕竟不是圣人,她至多是圣人的妻子罢了。

二十五
太平的日子还是有的,尽管是表层上的安定,但毕竟是安定。不管骨子藏着怎样的阴恶,只要阳光还在,它是不会逃溢出来的。
于是第二天只是第一天的重复,太阳一样地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月亮一样地从缺到圆又从圆到缺。然而人不同,尽管一样的是吃喝,一样的是悲欢,但有许多人长大,又有许多人衰败。美丽的人变丑了,丑陋的人就变得更加不像人样了。
但谁又会料到,水是会泛滥的,犹如某些人的情感。

二十六
当世界又是汪洋一片的时候,从海洋中进化而来的生命又返回他们的出发地。唯有舜——上古的圣主,其脑肠中爬满了欣喜的蠕虫。文命——那个“神孩”,也长到了可以做一切的年龄,并且娶了一个美丽的妻子曰“阿姣”。
舜已走向了衰老,褶皱的皮肤与褶皱的心都是明证。
父亲,您就让我试一试吧!商均仿佛是在哀求。
你说说你能做些什么?
父亲,我已不止一遍地向你说过,治水应该用“疏导”,而不是筑大堤将其阻挡,可是……
可是我不叫你去是不是?好,今天我就听你一回。倘若你治好了水患,那再好不过;如果你失败了呢,你应该对全天下的生灵负责!好,你去吧。

二十七
夜色如帘幕般封锁了六合,也封锁了喧嚣。流泻下来的月光射得平静的水面一片粼粼。这来自天上的明光,似乎要打碎人间的空寂,也将原本静立的大树摇得沙沙作响。
一个身影出现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是商均。此时的商均不知将到身的灾难,他只是有些悲哀。听着静静的夜,和夜的怀抱中潺潺作响的流水,商均有了几缕惆怅的情丝。现在的他不知自己的命运如何,但确乎也感到了一种将亡的先兆。
“明天我就要离开你了呀,母亲!”他在内心这样地喊叫着,“母亲,离了你的我将不再有什么牵制,也不再有什么依附,我将成为自由的孤独者了。”
“商均!”
商均惊异地回过头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他的母亲女英。这是一张近乎苍白的脸,在如水月光的拂拭下,更显得阴骘。女英用怪异的眼光盯住商均,嘴里却迸出极为温柔的字眼:均,你真的要去治水?
是的,妈妈。商均似乎异常坚定。
但是,你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吗?
妈妈,我已长到这个年龄,不可能再在你的庇护下而一事无成。我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是啊,有意义的事。女英这样喃喃着,心里却极其难受。难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做出点意义,她心想,但这只是负面的意义,是作孽般的作为。现在舜要商均去治水,这一去难道还有回转过来的时候?即使回来了,那至尊的帝王又会放过他吗?这不是……
均,你知道这事件背后藏着些什么东西吗?它们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崇高,而是卑劣得很,从头到脚的卑劣。它们诓骗、杀人、舐血,以至嚼骨。它们会无所不为,对你这清白的血肉之躯与灵魂精神无所不为,而这一切的主谋,却是你的——你的仇人,……,你知道吗?
妈妈,人活着就一定会有仇人,就让他们来好了,我是不惧怕的。我不惧怕仇恨,但我惧怕自我的禁锢,我要摆脱一切的束缚,放手一搏!
是的,你现在需要自由了,这自是好事。但是,事实往往不如所料地变异起来,演出可憎的把戏。均,有许多过去了的事奇怪得很,但是你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你只是能够回忆你出生后的时日,但这之前,你毫无所知,你甚至对你自己的出生本身也茫然。是的,这世间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是你不可理解的,但这一切我可是都亲身经历过了!还有许多像我一样经历过这些事的人,他们都消亡;了,走向另一个世界。均,你不要以为现在你所见的就是真,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蒙着面纱的,是虚伪。是的,你所见的爱是虚伪,但当你发觉它的虚伪时,一切都太晚了。均,我已是个该老去死去的人了,在人生道路上没有了什么希冀。但我仍要承受我自己的苦痛!不,我不忏悔!我对我所作下的一切,无论善的还是恶的,都不忏悔!因为忏悔它本身也是虚伪的!商均,你这一去母亲就帮不上什么了,你这一去你的命运就要自己把握了,但我确实想告诉你过去的事实,但我不能!我为何不能?!我不是害怕,也不是懦弱,我只能告诉你,相信自己吧!均,你不必在乎他人对你的评价,只要你不愧自己的心,那么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不顾律法,不顾礼仪,甚至不顾伦理,去杀——
女英痛苦地咳嗽起来,想掩饰自己的失态。
妈妈,我很不清楚你的意思,但我仍会努力领会你的告诫。你知道,你是我最亲的人。我虽然有一个为王的父亲,但他的行为又哪是一个父亲所应有的。他总是拿防备的眼光盯着我,仿佛怕我夺去他的王权似的。或许这只是一个帝王的敏感之处,但他不该这样对待他的儿子!我有时真恨不得——
不!——他是不会这样对待他的儿子的!不会的!均,不要被我的一派胡言所荼毒,明天的太阳自会审判今天的罪孽!

二十八
我是不该,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心中郁积了的怨恨又怎会一瞬而逝?我不知我到底有什么罪孽,不,在过去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是罪孽。不!我不忏悔!比我该忏悔的还大有人在。那高傲的帝王,沾了朋辈的鲜血,攀着他们的尸体爬了上来,他不该忏悔吗!那奸毒的臣子,变换着他们丑陋的脸孔,拾几根主子啃剩的白骨欢快地咀嚼起来,他们不该忏悔吗!
忏悔啊,忏悔!有许多可恶的人儿在临终前忏悔,这能洗去原本蒙在他们身上的血腥吗?难道真能吗?哦!原来世人向来认为平等的死也是虚伪的。是的,死是虚伪的。人们终以为死是生的终结,但死它却是造孽的开端。一切不良的人们,就在一个人死去之时起,利用起死人来实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道德?人性?这一切都是缔造出来的不平等的规则,而且是用了死人的力量缔造出来的!
这规则,这自私的规则,却又在皇权下失去了效用。什么仁义孝悌,什么父母兄弟,都早赤裸裸的帝王利益下逃得无影无踪。仁义?什么叫仁?什么叫义?坑杀百姓是仁还是义?戕伐私敌是仁还是义?为了帝王的宝座屠戮自己原本的同类是叫仁还是义!!!什么孝悌?无情斩杀他人的父母兄弟就是孝悌?这孝悌,这遮盖与血泊上的孝悌还有几分值得怜悯的东西!可笑啊,尘世间的一切,可笑的一切!我女英既生在这世上便要与其同流合污吗?不!我不会!我宁愿舍弃生的机会来抗争,像丹朱——像我的哥哥一样抗争!丹朱,这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名字了,现今还有几人记得?舜他记得吗?肯定记得,除非他的双手浸渍了太多的腥血,但即使这样,他也记得,因为丹朱是他心头的一块病灶,是隐隐刺入他寻欢作乐的无耻心的利刃。那么娥皇她记得吗?她有怎能忘记,她怎能忘记她的这个亲人!那些臣子们记得吗?他们可是这一切的帮凶,是比凶主更加残忍的走狗,丹朱是被他们逼至绝路的,他们也仍担心着这潜在的威胁,他们又怎会忘记!但为什么他们都不说?他们害怕了,不敢了,因为谁一说谁就会倒霉。但我不怕,我不惧怕这些罪恶的杀气,我不惧怕这比铁罐还严密的禁锢!我要说出来,说出来给那些不知情的人们,他们不能再如此被蒙蔽下去,我要说出来给我的商均,让他看清他的父辈们所做的一切。商均——,商均——。

二十九
文命,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阿姣望着遥远的西方,望着落于西天的一线残光,焦急而又耐心地等着,等着她要等的那个文命。等待,或许是痛苦的,但等待中的人向往的是满溢希望的末来的幸福时光。
阿姣立于山巔,迎着缥缈之风,望着遥远的西方。她仿佛看到了,看到了她等待中的文命,看到了文命怀中的启,那是他们的孩子。然而夜的寒风将她吹得颤抖起来,这不由自主的颤抖将事实都暴露出来,使那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情境更加清晰起来。
他三过家门而不入,他为何这样狠心?阿姣禁不住内心的悲恸,滴下泪来。这滴下的泪,没有化为琥珀,而是蒸发成了这山间的雾霭,在月光的搅动下,朦胧一片。山林间的一切都被这朦胧笼罩了,连她的心。
他为何不进家里看看,哪怕只进来一步就回转去了也好。这样地想着,阿姣她开始不愿相信心中所想的一切,她开始怀疑她的等待的价值了。不等了吧!她一咬牙便回转身来——可是,怎么回转得过来——她可是化为一块石头了!
石头,这样一块望夫石,屹立在这样的山巔。千百年后,千百年后谁会想到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他们只会说,这不过是块石头罢了,石头又怎会等待什么呢?
不!石头会等待!阿姣这样喊叫着,石头它会等待,它远比人类有耐心有毅力得多,它不惧怕风雨的消磨,它要一直等下去!即便是石头化为了尘土,飞扬的尘土也要将等待的讯息带到全世界,让世人都知道在古老的东方曾经存在这样执着的守候与期待。
风雨在每个季节需要它们的时候就降临了。

三十
现今的年月,离远古已有很长时间了。在这长时间的演化中,人们都发扬着自己的极限,或善良,或卑劣,或是愚蠢到不可救药,或是痴情到以身殉情,或是用虚伪占据着整一个世界,或是以真实龟缩于自我空间。这所有的人们,在太阳高升月亮降落的同时改换着年代。但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总是走入同一个圈子,或高昂,或悲戚,或是痛苦不堪,或是乐极生悲。谁也不料这圈子外有些什么,谁也无暇料及这圈子外有些什么,人都只在圈子中或演或将圈子中的故事。
现在是舜的宫殿中。
文命,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你为我的王国作了如此的贡献,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呢!但其实是我的眼力不错,收养了你这样的一个神的儿子。你远比你父亲出色得多,真是这样的。你知道很早以前就是你的父亲负责治水的,但他越治水灾越凶,以至后来我们都差点被他治上天去了。在你之前是我的那个不肖的儿子治的水。我原本以为有自己的儿子替我治水,我是不必担忧什么的,我可以高枕无忧了。然而事实是,水患虽然有所下降,但却浪费了大量的财物,连我这个帝王都快要挨饿而死了。只有你(ONLY  YOU),文命,你的作为使我极为满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文命心想,无知的帝舜啊,你又哪里知道我都损失了些什么呢?我的阿姣,我的阿姣她都变成石头了啊!你能给我什么?即使把你的帝位给我,能唤回失去的东西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嘴里却说,帝舜,我不想要什么,国家的富强便是我个人的富强,能够为国作点贡献,我就满足了。
哈哈哈!我果真没看走眼。文命,告诉你吧,我将把我的帝位禅给你,如同帝尧将帝位禅于我一样!
什么?!文命心中一惊。

三十一
我已知晓了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多么阴恶。这些我从前未料到的事是存在的。倘不是这治水的骗局,我还会被蒙蔽许久许久。骗局啊骗局,这自诩为纯真的世界有怎会容下如此的骗局?!或许还有我未能理解的事存于世,但我又能如何呢?
我很不理解为何“宽容”这牌子背后的竟是不择手段。然而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把我囚禁了,就这样把我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但这清脆的镣铐声不能锁住我的思维,也不能锁住我的思想!亏我还是一个帝王的儿子,哈哈哈哈,帝王的儿子!好一个帝王的儿子!这个帝王竟是六亲不认大义灭亲的典范,他是成就了一世英名,或许是万世吧。他把他自己数年来疏忽之责全推到我身上,哈哈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死亡啊,死亡!全世界的死亡,你快到来吧!吾与汝偕丧!
我——我宁愿没有这样的父亲!他是……

三十二
一切来得太快了,太快了!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永远远离这世界的罪恶了,我原以为我会很快结束我的一生而逃避红尘。然而,然而这事实竟是这般出奇!商均,他竟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上,连一声呐喊也没有!他可是我的儿子!他也是灵卿的儿子。哦,是因为我夺去了他的生命,他又来夺我儿子的生命吗?不,他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不会!
那么,商均竟像丹朱那样悲哀了吗?不,我也不要他们的悲哀,他们本是该在世上的人,他们本是善的主宰者!那么,这件事要我承担点什么呢?我又能承担什么呢?我不是杀害他们的凶手,也不是帮凶!我该是他们的复仇之星。复仇,或许也只有我来做这爽快的决定了。那么,那么我便是复仇女神!

三十三
商均死了,重华死了,女英死了,而我阴暗的心却是早已死绝了。我的一生,在灰暗中度过,我原本也想在灰暗中死去。但事实已不容我自麻木下去了,但我又不希望有这痛苦的觉醒。
我该怎么办呢?
文命已成为了大禹王,就像舜一样地受了禅让。死去的人已经不再有力量。我这还活着的人又有何用呢?世事总是那个样子,让一些人荣生,让一些人灭亡,再让一些人徘徊在生死之间。
我能做什么?或许,丹朱他还活着。

三十四
“这是你写的吧,”兰客看完后,对我说,“可是这些事在历史上确实不存在啊!”
我淡然一笑,说:“有几篇小说是循了历史的事实来写的?”
兰客哈哈一笑:“难道这就是你胡编乱造的借口?”
我也笑了起来:“难道胡编乱造还要找借口?我可不学伟大的唐尧虞舜!唐尧虞舜也不是什么上古贤主,他们只不过是我笔下的人物而已,我就是他们的上帝!”
“那么你也是我兰客的上帝喽?”
“什么!”我惊异道。
“我也不过是你笔下的人物,你忘了?”
我蓦然清醒过来,连声说:“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二零零四年七月十七日晨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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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 13:0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颠覆的够狠。。。不说什么了。。。

大禹其实是敏和舜的儿子吧。。。

最后一段别有深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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