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斩翼刀, 连载(更新至四十四 黎民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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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7 23:26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斩翼刀

一 祸起黄汤
弥尔顿在《失乐园》首卷大书魔鬼闹天堂,《西游记》的猴子也曾对抗天庭,但是造反例来是主流统治下的禁忌.

世上很有莫名其妙死去的人.世人强释为犯了禁忌的报应.比如传说诺查丹玛司在《诸世纪》中大揭天庭隐密而导致肌肉分离的古怪死法.近段时期,这种死人在尘世里增多了.
假如诺查丹玛司还活着,假如他的预言真如传说中灵验,那他只消看上面这干文字便能知道有个叫罗冰的,两年后会有感而发地说:“最虔诚的信徒眼里,像他和她的家庭,失败也是禁忌.”

常有人称赞罗冰是个有本事的人。他知道些别人不知的事,这些事别人不知因而不会去干,即等效于不能干;他知道又去干了,即等效于能干。故而外人眼里他的本事是极大的。
罗冰正因能干别人不能干的活,在人生路上度过一段平步青云的经历。近来的日子,可谓“高处不胜寒”,再加上世道也不和暖,两寒混一块儿,所谓人生的严冬,罗冰攀爬青云梯的精神便“冬眠”了。

是夜,罗冰在间小饭店饮酒,对坐的叫作朴先林,是这回两人小酒会的东道.
朴先林叹了口气,罗冰也陪着叹了一声.即而两杯相碰,酒尽.
不久,朴先林不动声色地往自己的空杯子里倒水.罗冰斜着眼瞪他,晃去一只手把住那杯子.朴先林窘脸道: “我喝酒不行,再下去会醉的.”
罗冰果毅地摇了摇头,朴先林打量了他半晌才道:“好吧,再喝一瓶而已.”
又喝了一会,罗冰莫名地大笑一番,却不说话.
朴先林淡淡地问:“你以为沙大人怎样?”
罗冰冷笑道:“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你是说他的廉洁不正常吗?”
“你不懂,不会懂的。。。。。。他什么都不正常。。。。。。瓜儿才说他正常!”
“什么样的不正常?见得人吗?”
“不知道。”
朴先林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烟,将身子后倾在椅上,懒懒地道:“至少他的千金是颗明珠,这是无疑的。像如果她只有漂亮,就算少总还有能比较的。但那么小的年纪,身上的气质--”
“嘿,老朴也动心了!想老牛吃嫩草哩!不错的想法,你是顺宋的名宿,引领后辈探寻人生妙谛,天……天经地义啦。。。。。。”
朴先林遣出一副怒容,不料罗冰终于敞开喉咙大笑起来.朴先林终于松了一口气,显出明哲保身的态度,到一旁会了300元的钞,叮嘱店里供足罗冰的酒食.
“老朴总是成不了大气的胆小鬼,”罗冰用散乱的瞳光望着朴先林的背影,快意地笑着......

照老朴现在的想法,虽然横向的比较怎样也不能如人意,但若是顺着纵向来看, 这世事变化还是快得乐死人.不过短短几日,罗冰已失去接受沙大人指挥的乐趣.只因那夜酒后无德,玷污了那小饭店的清白,有了拘留的经历.罗冰空有出色交际,也只能像只足球给踢到环保局,想来踢球者有典故迷信癖.深信罗冰能演好先破坏环境后保护环境的回头浪子形象.
罗冰也就此与沙大人结上史上记载得不计其数的错位梁子.正因连接出了岔子,他认定沙大人是有意扮演食古不化的顽固角色,所以罗冰铁心要作勾践再世,嬉皮笑脸地摆一次饭局,向同事辞行,更盛邀沙大人出席,沙大人赏光驾临,幸而只是象征性的饮了一杯酒,发表了一通痛惜之辞就走了.否则以不自量力的罗冰的涵养,会收不住老拳.那位真正的元凶劝罗冰更尽一杯酒.罗冰动情之下向他倾囊传了些攀爬之术,然后昂然离去......

前面说过罗冰知道些别人不知的事,因此他来到古东巷14号.那里有一排旧房,既是连体的两个单元楼。从身边掠过一个中学生年级的少年,罗冰叫住他。少年的头发拢作很蠢的形样,象一顶紧扣的瓜皮帽,发丝杂乱无章,满渗头皮屑,粗浓的眉毛,茂盛的窜脸胡,但是小小的喉结.
罗冰心中嘀咕:长大后定是个被压在下面的废物.嘴上说道:"小伙子,你知道周申民先生住哪儿么?"
男孩一愣:"你找我爸爸?"
由男孩引路,到了那阴暗的楼的内部。声控的灯很懒,三呼五喝始出来,而且还发出一种晦暗的色泽.罗冰踩着楼梯前进,路过一个脏似一个的拐角处,两人到了五楼便算到了顶,罗冰心念一动问少年:"你父亲就你一个?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少年点头,罗冰大失所望。
打开门,便见到这居处的全景:当前是两间寝室,其中一间还是过厅;一间窄小的厨房带厕所,厨房并厕所的面积和寝室加过厅基本持平。
少年嚷道:“爸爸,这个叔叔找你!”
罗冰一看来人便切实地感到无比的自傲,感觉一个典型的弱势群体成员形象呈到自己面前。那人面孔挂着惊讶:“阁下是谁?”
罗冰笑道:“我来得冒昧,与周先生素未谋面。只是慕名已久。这是我的名片,以前我曾在沙滨手底下作过事。”
那人既而释然,接过名片一看,道:“罗先生请坐,家居简陋,怠慢了。周晓开,去给叔叔沏茶来!”
罗冰既落座,周先生问道:“罗先生此来可是沙滨所托?”
罗冰笑道:“老实说我已和沙滨分道扬镳了。这次来见周先生,是想看能否攀交得上?”
周先生苦笑道:“罗先生取笑了。姓周的不名一文,何来攀交之说--晓开,对,你出去耍,把门带上。”
罗冰呷了口茶:“请恕我冒昧,我想知道若两年之后真是令公子胜了。凭沙滨现在的地位,他会遵照与周先生的那份订约吗?”
周先生淡然一笑:“原来周先生知道内情。想来不会是沙滨告诉你的吧?”
“但是你们当年--”
“当年我是失败者,我当然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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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7 23:28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 逝者难逝
赵翼诗云:“江山带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周申民说得意兴横飞后下的结论是活人领风骚至多不过十年。满怀激情的罗冰自然死命地不服,出了古东巷还是一肚子气:他妈的穷光蛋一个,吹弹什么大势?
垂头的罗冰马上遭到报应,给擦身而过的自行车一带,险些摔交。正欲抬头大骂,一婉转的声音笑道:“嗨,罗叔叔,想不到这里见着你。真对不住,您没事吧?”
望见骑车的沙大人之女,罗冰倒半分怒气也没有:“沙雅呵,几天不见又长漂亮了。这是上哪儿?是躲上沙府求亲的帅哥吧?”
沙雅甜甜一笑:“罗叔叔最爱取笑人了。这是去赶同学的生日会呢,不打搅您了,再见。”
罗冰望着翩然而去的背影,想了一打事,最多的还是在想两年后周家那窝囊废儿子成了什么样。
边想边无意识拐入一条幽巷,到了头,有伸缩门把守路口,门的一侧水泥柱上金底黑字:“顺宋中学”。不自禁得便看向内里,各种式调的楼宇布落有致,离门不远的中心处是一绿化植园,心想:不愧是本事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所谓搞教育投产,这下多了钱,占的地也多了,一切都不错,美中不足是怎样看都消解不了门口那两个保安的蠢劲。
这时,顺宋的警务人员翘着腿把当日的新闻来评说。近处那植园内的空气中全飘着英语,有背诵“生存还是死亡”的,有背诵“又明智又正直的法官,一位旦尼尔来裁判啦”的,还有背诵“我不会领港,可是哪怕你在天外的海边,为了这样的宝贝,我也会冒着风险去找到的。”
现实有许多限制,该抽宝剑的找不到宝剑,只好以空手道互搏;该拿天平的,嫌此物累赘,用弹簧秤暂代;顺理成章的吻,被早红透脸的男女生吞回肚腹,换作互抛媚眼。进去观看的罗冰,暗里大摇其头,以为中华现代文明的善意破坏力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凡是被这帮花朵看上要兼容的东西注定倒霉,无论悲喜剧全成了插科打诨的闹剧;那种全情投入的破坏劲头更是让人汗毛倒竖。
这时,《罗密欧与朱丽叶》剧组率先收工。成员们在顺宋附近的西洋快餐连锁店相聚。吮着奶昔,嚼着炸鸡柳等的间当,大伙言谈甚欢。
演罗密欧的叫做叶都,高挺身材,青眉秀眼,是块上好的中式风流材料,男生认为此君更适演西门庆。
此时,叶都的脸上现出一朵生造的云朵,暗示主人有深不可测的内蕴,同时潇洒地抚住杯可乐,静静看着正在说话的女生。
女生受了意外的鼓舞,脸绯红着说下去:“所以我说呐,这回沙雅根本就不会理会罗渊。”
有位听众笑着发表抗议:“黄礼溪,你又如何晓得沙雅不是装模作样要给罗渊几个钉子碰呢?就和你演的朱丽叶一样。”
黄礼溪轻蔑地一笑,不屑回答,顾自地吃东西去了。
假如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一桩事,这次的聚餐便会这样平平淡淡的,直至终了。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风一般出现在大家面前,喘着气道:“快去华兴医院,吕......吕.....莎出......出......事了......”
吕莎便是沙雅赶赴的生日会的寿星。三五个同路之人刚到吕莎的家正遇着特意提早下班的吕莎之母抱着软垂无力昏死不醒的吕莎焦急地站在外面等待。
救护车风驰电掣,可惜甫到华兴医院,吕莎便没了。吕母悲恸嚎天。同学也跟着哭泣,班主任,校方的一些人物也来了。一时间院内忙成一团。好一阵子,局面稍好些,所以初步的结论也出来了。
死因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动机全留在一纸日记上。母亲充满怨愤地看完。日记说女主人公前晚回家落单,被三个男青年强行留住,就在离家和学校都不远的小道附近成了失贞的女子,生意损失殆尽,于是下定决心了结生命。
报警,料理后事,媒体闻风赶来,一个都不能少,于是这一天一夜便在这异常的闹腾中过去了。
到了次日,此事的始末连顺宋的一鸡一犬都不曾瞒过。众生心态不一,比如狗,仍像往常一般狂吠不止。但人,显然不能一如既往地过日子。
有些男生心想:那三个男的当真艳福非浅!吕莎那婆娘长得不是一般的要的!有些女生心想:没用!被玩过有什么打紧?再不济,也得把那三个男的判个死刑再说别的。要当女人,要不然是自愿,要不然是被迫,都要这么过来的--没用的软脚蟹!
又有男生想:可怜的人哟!一直在暗恋我,遭到这么个意外,她还有什么脸见我,只有自尽了!有女生想:哎,平时习惯了靠我给她出主意,一离开我,这样的事就要她单独面对,不告诉我,她怎么能够坚强起来,真不幸哪!
吕莎班上的人已经到齐了。女生中大多数是三三五五一组低声啜泣。男生个个沉着脸,也有哭的。哭的最响的,戴着一副眼镜,是号标准小男生,平素最擅解力学题。这当尽管哭得最感性,眼泪却留得最理性,解下眼镜,脸面坚持与水平面平行,泪珠严格遵照自由落体的轨迹,自眼眶笔直落下,但耐力出奇持久。小眼镜哭个不休,没有泪的也给招惹出来。叶都满脸惭秽,为自己干涸的眼睛感到紧张,于是悄悄退出教室。
留在教室的无泪人如坐针毡,看那些眼睛如开了闸般倾泻泪水的,个个羡慕得直留谗涎,只可恨越是要哭就越哭不出来。有些人更是满脑子地想吕莎生前的好,仍然毫无建树。
到了后头,莫名,无意识地想到与吕莎的那些所谓梁子,眼泪却止不住扑漱漱地流。还顾不上庆幸,胸怀内已充盈着感伤,眼望着那空的座位更加诚挚地哭起来。
吕莎的书桌上,已贴了一张她含笑的近照,之下有一溜小纸,班上字迹最佳的胡灵芝写道:“愿我们最亲爱的吕莎在去天堂走好。We wish you could see  the  light  of  heaven。”
叶都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跟在后面,看到那张空桌子,甚至勉强译通了那句洋文。班主任的眼睛有些发冷,她责怪自己泪水的早泻。无计间看向沙雅和黄玄吉。黄玄吉决非省油的灯,立马站起训话。这中间的过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将师生间的灵犀相通,好学生的高分高能发挥到及至。
班主任不免意气风发,陶醉地听恩格斯在马克思灵前讲话般的声调说道:“到此为止吧,同学们!让我们用一种更好的方式来寄托哀思,让我们把失去这个集体中宝贵一员的悲痛转化为动力,到我们的学习生活中去!这也是我们所能的对泉下的吕莎最好的慰籍--请英语课代表上来领读。”
少倾,有气无力的声音中,晨读开始了。班主任便走出教室,处理因吕莎之死添出的一干俗务。
年级组办公室,校长及其他一些领导也在里面。班主任先汇报了今晨班里的情况。校长叹道:“我昨天也与黄副局长谈过了。警方已基本断定这孩子的日记与实情无二。所以我便催他们快些把这案子破了,好安我们这的心。这孩子一死,现在还真不好办!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说出来。”
建议给一条条总结下来,经过筛选,大致决定了七八条。程校长心头敲定的措施最紧要的有这么几条:一周内摆足加强治安的架势;暂停全校晚自习数周;近期各办一次家长会。校长认为核心是:要在内部把事情按平,不容媒介插手。
末了,这会议给个乳臭未干的新手搅个不欢而散。这位嫩茬班主任向校长表示自己的担心:“要是这几个犯案的和本校学生有牵连,又怎么办?吕莎的家长--”
吕莎的班主任恰倒好处地抢先棒喝那误入歧途的怀疑者:“少胡说!本校哪会有这种渣滓?有的话就不是顺宋了!你以为是你以前教的那些九流中学?”
新手欲待反击,校长低沉的声音响起:“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工作吧。”就这么拂袖去了。其余的老师结成统一战线,鄙视着愚蠢的新手。这种愚蠢的程度似乎不亚于五六十年代,本国的记者跑去问苏联人对插队的人作何评价,后来自骂自己是呆子,居然会以为苏联有插队现象。苏联人这样回答他:“这就是插队?那么简直是无赖、恶棍!”
还是回到吕莎的班上。这时已轮到房女士行课。房女士有这么几句题外话:“离学校不远的武警指挥所旁边一直有一家跆拳道培训班,建议我们班的女生周末去看看,有机会也去学学。一来调剂一下,二来现在社会治安不好,吕莎同学的事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学点防身术是必要的。”
学生们听了,反映还可以,有些真动了兴趣。
中午,在学校用过饭后,沙雅被叫住了:“你又去霸占住校生的床啊!今天算了吧,大美女担心变肥婆哦。”
沙雅懒懒道:“你们想去闲逛,我管不着,但我累得很,恕不奉陪。”
“好啊,死女人,你好狂!就凭你这狂劲,今天非把你押着跟我们走!”
打闹过后,四女渐渐远离了学校。林洗诗提议:“去‘韵礼’水吧坐坐好吗?”
史蕾带着白眼反对:“休想!你又不请客!”
沙雅笑道:“去那家新开张的音像店如何?”三女受了这正中下怀的圣明提议,齐声叫好。
一辆银灰的“凌志LS430”从四女身旁疾驰过去。接着是一阵金属摩擦而生的略嫌刺耳的声音,“凌志”停住了。
派遣出一片银光后,一扇车门打开。走下一个身着深黑吊带上衣,纯白色喇叭短裤的少女,眉眼排布得极为考究,眼瞳散发着逼人的魅力,鼻翼微耸,薄薄的短唇与棱角分明的鼻子丝丝入扣,相得益彰,唇膏给阳光下的樱唇添了反射出的微光,更加惑人亲吻。
这小巧的美唇很快达到了它的目的,车里走出一位油头在阳光下闪烁的风流少年,很有风度地,又像搀嘴猫似地,如恶狗扑食般,把一张大嘴与那小樱桃贴在一处,急切间方想起该展露舌头的技巧,少女妩媚地一笑推开那穿着体面的卖艺者,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沿着街沿跑远了。
少年吹口哨哼着“坏男骇”表现自己的泰然自若。但是掩不住那难堪的红脸。一猫腰钻入轿车。又有一片银光移动后,门收紧了。“凌志”昂然从屁股后吐出一股浮华的烟,开走了。
史蕾干笑道:“哈!真夸张,她这回掉上了个十足暴发户脾气的凯子。跑到学校来表演,她以为她是荣国府的皇妃小姐光荣省亲吗?”
沙雅心中却怀疑到学校招摇过市用不着找那么远的地方下车献吻。
史蕾却继续滔滔不绝地倾着酸水,还有两位在一旁跟着倾酸水,沙雅微笑地在一边看。华灵在批判的末尾用数字化的统计拟作结尾:“这是她自高中以来玩弄的至少第十二位了!”
林洗诗以为这结尾不够深刻,总结道:“我觉得女人要是把自己的美貌当成一般等价物,无论她要换的是金钱还是廉价的肉爱,都是自己作践自己,实际连最底层的风尘女子都不如!”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最后还是史蕾自己宣告收场:“何必自寻烦恼?别人干嘛,干我们何事?罗希琳她要作娼妓也好,要从良也好,爱怎么样便怎样,等到她将来勾引了你的男人,那才是活该她倒霉的日子!”
三位听众不约而同地赞美这结尾妙不可言,以至谁也不肯在上面多说一个字。
这天以后,一连几天,罗希琳着装一天比一天撩拔人心。她对肉体裸露分寸拿捏之佳,在这渐进的时段里展露无疑。这初秋罕见的热度也帮足了她的忙,让任何对穿衣过分敞露的批评难以立足。尽管女性非议的出现让老师有旁敲侧击的机会,到底敌不过“脚正不怕鞋歪”这句古训。
罗希琳正是这样理直气壮地渐进地提升裸露的境界。最初只是规规矩矩地依照最斧凿的吊带式样露出肩背;到了第二日,赤出的表面积虽然减少,只亮出一臂,另一只笼在长袖里,但男生决不会比第一天减少了兴致;第三日,新添了两处开放特区,少许的小腹和一片背部给开发出来......
就是这样的变换无端,决没有一天雷同。罗希琳对男生这样细致入微的体惜,不禁让人联想到拉马丁的《一个天神的堕落》中那位充满仁慈心肠的女神。
这样下来的结果是凡碰上罗希琳的热血男儿总想借个因头攀上高处,或突然地改变行走路线,或者找个借口在低处驻足,盘旋,如此种种。罗希琳在此刻总故作冷笑,像一朵冰结的花朵在热风中飘然掠过。
中间有一天,天气突变,骤降细雨,冷了一天。罗希琳将身子严严实实地裹到长袖运动衫内,便有人暗骂这鬼天,长吁短叹了一日。幸而几日后,气温回升高点,又唤回罗希琳略短些衣物束缚的真我。
悼吕莎时最能哭的那小眼镜叫做刘定,可不枉叫了这“定”字,够得上坐怀不乱的级数,任罗希琳在己视觉范围内如何多姿多彩终不能由习题册上移其如炬目光。
卢贤隐问刘定:“科学家,你觉得‘卖肉女’的姿色如何?”
科学家头也不抬:“谁是‘卖肉女’?”
卢贤隐却无暇回应这懒洋洋的反问,听罗希琳问道:“谁是卖肉女?”
卢贤隐给吓得魂飞天外:“这个......这个......那是......并无所指,请勿对号入座......”
除了刘定,坐的近的哄笑起来。罗希琳脸色转青,冷笑道:“你好懂幽默呵!”说完,怒冲冲出了教室。尹晶晶在等她,轻声道:“算了,这种胧包不用理会他,就只舌头大,口无遮拦,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正因为她是个胧包,所以才要收拾他。”
“算了--我说,算了!”
罗希琳瞟了尹晶晶一眼,道:“我决定了,今天下午放学收拾他。你要帮我的忙。”
尹晶晶叹了口气:“忍一忍吧!这些天吕莎的事还没了,你要去撞枪口子吗?”
罗希琳眼里泻出寒意:“尹晶晶,你帮不帮我?”
“我的大姐哟,不是不帮你。你想一想,万一你叫人手下得重些,就算这胧包胆小也要问出来,再借着线索一查--”
罗希琳已气急败坏地打断她:“查不出来的,有谁会注意他!查出来也没你的事!”
到了放学的时候,卢贤隐如往常一样,无奈地独自骑车回家。望着骑在前路的三五成群的同学,勉打起精神来自说自话,也说得有一点兴致。
尹晶晶陪着罗希琳在校门旁给招来的黄巾力士布置战术:“看清楚了,就是那穿米黄T恤的。你们现在就去前面米仓街等到。”
卢贤隐正享受着每个不知情者都享有的无忧患快乐。突然腰眼被一只有力的脚撩个正着,噗地跌下车。未待翻身,挨了一记耳光。才看见两个打手的影,马上像被吃掉一面的鱼给翻转来,背朝天,又被踩了两脚,脸面也不能幸免,十余脚过后,裤兜里的钱包恰好跌了出来。打手顺水推舟,抄起来,戏谑地点点数,笑骂道:“原来是这样的穷鬼。”把钱包掷在地上,扬长而去。
晚上罗希琳打电话查问详情,得知已经办妥后,舒了口气。
第二天,黄礼溪在课间发表感叹:“虽然吕莎死了那么久,还是怕得很。晚上要我死也不一个人出家门。”
史蕾深有同感:“我现在出校门都是和沙雅她们几个一起。现在全是惊弓之鸟,谁不怕?学校倒说不该他们负责任,天晓得吕莎出事的地方离学校有多近?他们要想一点干系也不担,我看,悬!还有这晚自习总不会一直停下去吧!到重开的时候,我们真不知该怎么办?”
一旁的罗希琳心中冷笑:好可爱,无助的乖学生哪!真是我见尤怜!
史蕾目光突兀地扫向罗希琳,罗希琳脸一红,眼睛忙着要避开。
史蕾笑问罗希琳:“害什么羞呢?”
罗希琳粲然一笑:“奇怪了,我几时害羞了?”
史蕾继续带笑:“现在的感情生活还好吧?”
“你很体贴呢!谢了,马马虎虎吧。”
史蕾蹦过去,凑近罗希琳的耳朵低语道:“老实说,我真为你担心。小心坏男人呀,小琳,我都看见了,好可爱的两座小山呢!”
罗希琳红透脸地啐道:“疯婆子,找死啊!”说完就追在史蕾后面一路闹开去了。
午饭后,沙雅终于没被姐妹仨拖走,连华灵也背叛,倒在住校生的寝室里舒服地午休。
只剩下史蕾和林洗诗在“韵礼”水吧闷坐。半晌,林洗诗发言:“你今天大概撞鬼了。”
“嗯?”
“你啊,今天居然腻上罗希琳了,变态的肉麻。”
史蕾笑了:“怎么,你吃醋了?”
“套你的正经话呢,你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深受冰心的影响,要培养博爱的精神罢了。我发现到她的闪光点。”
林洗诗懒洋洋地问:“什么闪光点?”
“人长得可爱呀。”
“懒得理你!不过我想你该晓得她有点莫名其妙地嫉妒我们吧!”
     史蕾笑道:“不说这个话题好不好?我们歇会儿。看见尹晶晶了吧?听听她们在说什么也有意思。反正也不避嫌地说那么大声,虽然不知道我们在,但也不算偷听。”
    尹晶晶真是投入了声音越发变大:“算你聪明.对她敬而远之,还别说你,你不见我这几天还不是远着她?”
   “倒底什么事?”
   "还不是那男的惹出的。我原先也以为那家伙不过是个凯子.哪晓得人家精得很,罗希琳那小女人三下五除二那么简单就给别人玩个团团转."
   "你说上回那个用私家车送她的暴发户纯情小男生?"
   "知道你会不信,但就这么回事.早些时候男的还见过吕莎,巧遇之后吕莎要罗希琳介绍,就这么认识了。有些事情呢,明摆着,你我都看得见。罗小妹足够可爱了,可碰上吕莎就被比下去,何况她学习烂透就更没法跟吕莎比。那鬼精灵也不知道怎样,没见下工夫居然把吕莎吊上了.你想吕莎平时心高气傲,,这回连第三者都甘愿作,可见我们有多小看那个男的?"
   “这么说罗希琳一直蒙在鼓里,等到知道已是吕莎死后,最近才和男友破脸喽?人都死了,这帐怎么会给算清呢?"
   “罗希琳这位前男友虽然打扮起来十足的败家子相,但人家好歹也算是与顺宋齐名的宏达高中期终考的准领头羊之一.罗希琳有时要做样子便在他家里让那男的给她补课.我看男方对罗小妹的可倒没兴趣,补两个人的课多半兴致勃勃......"
    两人一同笑出声,尹晶晶又谈到:"要怪什么的话,要算吕莎的呆气一份。她和人家一好上还把以前写的日记送给那男的.结果就被罗希琳找到了。一吵起来,别人立马本相毕露,把她的自尊伤得惨兮兮的."
   “按她一贯的作风,会不想方设法报复?”
   “一山还有一山高,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有什么法?”
   “想来那宏达的准名牌大学生也不是软柿子,决非什么卢贤隐之流可比。不过这花心色鬼运气也算好。他那时碰到的要是沙雅,只怕伤透自尊还什么没得到而且还不后悔呢。”
    禅宗上讲的棒喝那是对有悟性的人而言,实际上成了脑震荡亦或只是晕过去甚或毫无知觉者才是多数。所以到下午行课的时候,只有史蕾能见着卢贤隐脸上贴有几处纱布。
    史蕾便叫住了卢隐贤。卢隐贤用脸红来来表示自己受宠若惊。
    “脸上怎么回事?”
    卢隐贤用肉笑道:“昨天摔的,我这人走了霉运,你看从昨天下午......”
    后面的话尽管没入史蕾的耳,卢隐贤还是兢兢业业地说完,尽力说得俏皮,然后才消失。
    罗希琳的脸藏在杂志后面,史蕾见不着,但刚才一席话激起同桌李施的兴趣。彼男爱侦探这行当发了狂.这回大约犯了准职业病,急急发表意见:“他明显在扯谎.”
    史蕾很清楚大凡名侦探探案,都希望有个搭捧的角色在旁,像相声的逗捧组合,于是搭一句:“你怎么知道?”
    李施道:“他先说昨天中午因为去网吧给发现,被要求家长与老师见面,因此放了学又被单独留下训了顿话,是不是?”
    “好象是的。”
    “他后面又说他放学出校门因为躲黄深书,碾到一滩玻璃渣,然后爆胎了,是不是?”
    “嗯。”
    “那就很明白了,你想黄深书哪天不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他又给留下,怎么可能碰上饿汉?”
    史蕾打了个哈欠:早知是这样的白痴推理法,我捧你的心情绝对欠奉。
    李施昂然道:“既然前后矛盾,证明他必定说谎。但是这样的谎话毫无意义,说明他必有难言之隐,这个难言之隐就是他受伤的真正原因。怎样?你也要佩服我吧?”史蕾暗里在笑:这真是个十足的强盗逻辑。
  隔不了多久,卢贤隐回来,李施向隐瞒真相的当事人直接挑战:“我在这方面是老手,你骗不了我。说实话吧!”
    卢隐贤急道:“嘿,我骗你干啥子嘛?真......真的是摔的啊!”
    李施冷笑道:“见鬼去吧!绝对是被打的,多半是你在学校里招谁讨厌了,要摔成你那样子,要有点水准才行!”
    卢隐贤苦笑道:“可我想了半天,觉得没招谁啊!”
    李施道:“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的嘴够臭。祸从口出,懂么?”
    史蕾慰道:“也没怎么好难为情的。你要么自己看着办,要么还是跟班主任说去,不要以为是小事。”
    卢隐贤受足了鼓舞,马上称谢跑出了教室。李施笑道:“你这样小心卢隐贤误会。”
   史蕾冷笑道:“他敢么?”
   散学时,尹晶晶与罗希琳一道回家。尹晶晶叹道:“那件事情况不太好呢。”
   罗希琳道:“胡说!你不见那傻瓜灰头土脸地从办公室出来?”
   尹晶晶道:“我们不用争,等着看吧!来日方长,反正今天还会有人让班主任温习你所谓的傻瓜教的功课呢!”
   “哪个?”
   “你倒忘了,黄礼希这老女人与班主任那粘劲,每天放学后讲不完的假母女体己,而黄礼希还算半个锦衣卫,今天的大事件除了李侦探破案还有什么?你说她会说什么?”

三 拔肉中刺  
      顺宋的声名令它不能再将晚自习停下去,从某周开始晚自习又谋得重生。
  今天下午的年级篮球联赛,沙雅的班将出赛。该班的球队名唤法师,因为有晚自习垫后,观众的数量也就有了保障。
  是轮法师队将在3号塑胶场地迎战葡萄队。中午法师队的主将黄深书就已坐立不安,战意强烈。自居智将的李施在一旁请求沙雅务必前来观战,而且要在打到一半的时候来。
  沙雅好生奇怪,李施苦笑道:“您老人家要问,我也不瞒你。现在我们队是扫尾,这场不胜就继续扫尾,所以不择手段也要赢。上回房老太把我们挖苦惨了,你也看见了,你不能作见死不救的菩萨!”
  沙雅笑道:“听侦探说话累死人!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什么意思我大概猜着了。我一出现,罗渊就失常发挥,这是把我当巫师供了,可惜只不过是传说中的绯闻而已,'您'老人家说呢?”
  李施正色道:“不是这样说,罗渊脸皮薄得很呢,‘您’和他的事一定是这场比赛的焦点,给您报个信今天的3号场地必定暴棚,小到一年级的新生,大到毕业班都必有人来,只有那孤零零的初一年级也许没兴趣。到时他还不失水准,那脸皮有够厚的。如果你一早来了,说不定他打着打着就适应了;你要是先不来,教他的心悬起,旁边的再闹一闹就够了;等到他刚适应,你又来了。这下他受得了才怪!不过你放心,对你谁也没胆闹过头!”
  沙雅听到大有众目睽睽之势,那还有半分想来的意思?任凭华灵举出西施为越惑乱夫差的英雄事迹,只是不理。
  好事多磨,下午课上完,法师战士硬着头皮作临战准备时,房女士正告全班:“今天我要去看比赛的,另外我有些事要和沙雅交代一下,要耽搁些时间,希望到时候看到的不是你们这些‘法师’满地找牙。”沙雅苦着脸和房女士一同出了教室。
  篮球场上葡萄队的条幅上书:“在对手的嘴里我们永远是酸葡萄。”李施苦笑着回看自家的条幅“法力无边的法师”,望了望黄深书心想:当你求胡灵芝手笔的时候,没想到法力无边的法师是包尾的专家吧。
   而罗渊的苦笑一直留到比赛中,看来焦点之战并非虚名,法师的嫡系拥护者不少懊恼上了老太婆的当:这样多的人她还能辨出谁没来才见鬼了!
  “哟,被抛弃的孤独男人抓狂了!”罗渊刚好投进三分球,听得这般注解,哭笑不得,被侦探抄走了球.
  由此却定下来,淡然一笑,从正分析罗渊让球动机的李侦探手里又夺回球,轻轻巧巧地闪入法师夹防球员的的空位,临着篮筐一跃,落地后,法师们又多输两分。
  此后彩声占了主导,后面的比赛中罗渊歇过一段,复又上阵,时已过半.林洗诗无奈地撇嘴:“这帮人可真惨呀.”
  华灵笑道:“少猫哭耗子,你想看的我还不知道?“
  林洗诗笑道:"房老太也真是,到现在还不放人回来,要是拖到了‘垃圾时间’李侦探的计划可就黄了。”
  在旁观战的叶都听林洗诗能到说术语的地步,忙奉承几句,两人便搭上话。
  看客和赢家轻松写意的对面。法师五杰个个气喘如牛,黄深书把放学后率先弹出学校的爆发力发挥到极至,可惜最令人难忘的表演却是他的屡次三不粘投篮。众女生的责难中主将下场,叶都勉为其难地入替,不一会让法师少输了几分,法师球迷这才捡回些职业道德.
  叶都瞅了空向李施说:“罗渊可真够腼腆啊。”
  李施苦笑道:“这副光景了,还说风凉话?要不是你玩大牌,也不是落后这么多啊--来了!”
  李施二人的身子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罗渊冲向篮框。
  场边的呐喊却无端地弱下去,可人群中的情绪反激动起来。
  原来法师的篮框后面,左史蕾,右华灵把沙雅夹在当中这光景象极耶稣受难.罗渊这姿势倒象要往十字架上钉钉子.
  罗渊哑然失笑:“你们总不会把她一直这样吧!”那二人倒真怕惹火沙雅,何况房老太亲临督战,只不过看沙雅半推半就,便拖她做个样子就了事.
  李施追拢时,沙雅和史蕾二人已笑闹着离开.罗渊也投中球,然后就下场休息.观众好生索然.法师抓紧居然把分数咬上了.罗渊心安理得地看着法师奋起直追.
  到最后几分钟,罗渊又上场,这下毫不留手,法师场面上惨不忍睹,到结束输了十多分.
  有女生打不俏皮的俏皮比方:"我现在才相信古代帝王会有那么多要江山不要美人."
  校刊体育专栏撰稿人已拟好一题,名为"薄情杀手罗渊",心想只是题目上有些影射,不加阐释.大概不会犯两人的忌讳吧.
到场的所有老师为那场地上的热情搅得莫名其妙:倒数第一的争夺战值得如此关注?
  卢贤隐受中午华灵举例的启发,偷偷地发表了一句:"西施白跟夫差睡觉了!"
  人终于散开了,可以见到沙雅如蒙大赦到长吐一口气,和林洗诗三人一路走出篮球场,穿过绿草如茵的足球场,途径哥特式风味的图书楼,沿着曲径走入花园.
  碧草铺设一地,花种却难称繁多,这时唯见得菊花甚是招摇.四人在里面曲折一番,得入一座小亭,这亭固然是小,但称不上巧;做工考究得宛如教学范例,够得上"工整"之评.
  林洗诗 问到:"房老太找你不会是为了罗渊吧?"
  沙雅道:"是卢贤隐的事要我发表意见."
  史蕾道:"她以为这事的程度如何,会上报吗?你又怎么说?"
  沙雅道:"大概黄礼溪跟她谈过之后让她改变了看法.她认为很严重,又加上某些因素,已经上报了--我什么也没说."
  史蕾 又问:"现在眉目如何?"
  沙雅笑道:“少见你这么热心啊."
  史蕾脸臊得通红,沙雅续道:"老实说,连我心中都有个大概,听说那天卢贤隐有过火的话让罗希琳难堪,罗希琳反常的忍气吞声,第二天卢贤隐就成了现在这样.另外,保安受启发后咬定那天看见两个本级女生和非本校人士在门口,说熟悉两个女生的相貌只是不知名字就让班主任和这事联系上了,最难受是假如班主任知道罗希琳和卢贤隐的过节,那不论如何会叫保安到我们班来验证一下,这样,罗希琳处境很糟!"
  其余三人同笑道:“你确是个慈悲为怀的菩萨。”
  史蕾心里在想:如果是两人的话,另一人八成是尹晶晶。至于卢贤隐惹火罗希琳,黄礼希应该不知道,换言之,房老太也不知。
  “好呀,原来小团体躲在这儿说私心话。”
  四人吓了一跳,沙雅率先回神笑道:“想来你们也选中这地方,彼此彼此吧!”
  那人道:“别说话口气像黑团伙头目争地盘,人言可畏,当心别人参你一本,说你拉帮结伙,搞小团体主义!”
  沙雅笑道:“我骨头都听酥了,改日维小姐有兴趣,不妨还这么说我。”
  维小姐道:“对了,艺术节那天你们上什么剧目?”
  华灵道:“《罗密欧与朱丽叶》。”
  维小姐笑道:“告诉我,谁够胆接下罗密欧?”
  华灵道:“你还以为沙雅演主人公?要她的命她也不干。你们班呢?关心我们班的郭晴维小姐有角吧?”
  郭晴维道:“这实在是落了俗套,基本上都在便宜沙老公公,只有我们班特立独行,够有个性吧?”
  郭晴维抢在他人怪她多话前道:“我们是《灰姑娘》,我嘛便演虐待‘灰姑娘’的姐姐。我现在拼命使自己变坏,没办法,我心肠太好了。”
  隔一会儿,沙雅等人便欲走入不远处的走廊,走廊两侧密封,内里贴着学生及老师的优秀油画。每隔一段有大理石的柱子,支住中间镶着结实有机玻璃的顶壁,不过爬墙草总能在顶上钻出些须空缺。
  郭晴维止住四人:“那边去不得。毕业班的才子佳人最有名的一对在里面,刚才还互献长吻,看样子没半个钟头不能收尾。”
  史蕾笑道:“恐怕是‘佳子才人’吧!”
  郭晴维道:“你偏就有考据癖。人家是比不上雅小姐的天姿国色,也用不着这么苛责吧。”
  “男的将来有机会和才女同校吗?维小姐不妨预测一下,如何?大名鼎鼎的占卜女王?”华灵在一旁插话。
  郭晴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经遭了报应,让你们扣上一个傻气十足的呆名,不会再犯了。”
  说话间走廊里走出那对恋人,女前男后,还未看分明,众人的视线便被上去搭讪的人挡住。隔了一会儿,才女先走出重围,来到众人跟前说道:“正好沙雅你在,李主任叫你去她的办公室。”
  华灵三人便先回教室。不一会儿,史蕾和黄礼希坐在一起总结这风波频起的几天,说到了很多事,顺水推舟的,罗希琳与卢贤隐结怨的史实也入了半个锦衣卫的耳。
  这些琐事暂置一边。再说到那些爱起痴念的少男头上。照他们的态度,越是痴的念头,越是讳莫如深。这念头要是深了,那算患病,患得重些,若还是些小儿女的意思那就难愈。这样的病人在史蕾班上不多不少地有一个,这一周碰巧在教室角落处定下。
  这个小男子叫朱奇。样貌是平平,平时一般不敢多言,又不爱学习,所以为了能量守恒经常偷写些大放厥词的文章。初中时年幼无知还间或把一些充周记之用而博了师生的小彩。到了高中,人也大了,作事也周全谨慎十倍,把那些东西彻底打入冷宫。
  说到朱奇的痴念,只“沙雅”两字而已。晚自习的时候,朱奇在后面饱看沙雅背影,在心底长吁短叹。一时还借着近门的好处,透门缝看门外那一线黑暗,便想到罗渊一干风云人物,于是神伤不已。心一转念:只要得到一件她的东西就好了。
  同位看不见朱奇伤春,疯似地赶作业。
  转眼散学,朱奇恍惚离开教室在教学楼乱走。有一阵时候,回神一看,原来剩不多人,且熄灯了,不觉间到语文教研组的门口。门新坏不久,一撞即开。朱奇撞进去,摸到许老师的办公位置,果然有新交的本班周记。借着月光,朱奇使开颤抖的手翻找。
  他记得封面上是三只牧羊犬,很快找到。揭过封面,见到里面果然写着“沙雅”两字,就夹在怀中。强自冷静地步出办公室后,立马往楼梯口飞奔,就在黑暗中和人撞了满怀。
  朱奇毕竟作贼心虚,心一下乱了,撒腿就跑。那人本侯着他说“对不起”,见他跑就大喊“站住”,便是黄深书。
  黄深书只一发力,单臂已扯住朱奇后心,朱奇急得使尽全力乱挣,靠出乎敌人意料外的顽强,朱奇暂时得脱。平时的胆怯给驱得一干二净。往日连两阶地下楼梯都不能,进夜却一下七阶,到了最末的半层楼,干脆抓着扶手一跳而下。篮球赛吃了一肚子窝心火的黄深书晚走已属反常,作拿耗子之狗更属罕例,只可惜缺了点专业性,只敢一下五阶。
  平日优柔寡断的痴男此时却当机立断:往前门跑那里灯火通明无疑送死,若是沿着往第二幢教学楼的方向跑,毕业班也还亮着灯,只有活动中心、篮球馆,那带黑,往那跑。
  于是朱奇马上拐弯,不多时又撞上一人,看样子是老师。听他骂道:“哪个班的?怎么不回家,在学校乱跑?”
  这话留给才冲拢的黄深书。黄深书申辩道:“老师,那是贼!”旁边刚好有教体育的,方从大学毕业,体力过剩,头脑简单,二话没说与黄深书联手追贼。
  朱奇一来累了,二来怯了,这脚就给缓下来。黄深书还远,那生力军却已相隔不过四五米。无计间见到前面一堵墙,墙沿上立了玻璃片子,再高些还架了高压线。朱奇是困兽犹斗,心内纠集着一团勇力把所谓理智盖得一干二净,手一用力,沙雅的周记本就过了墙。长这么大见着翻墙总是躲远的朱奇脱了思考。隐了一股原始的不屈不服的精神,过程干脆简短,一双带血的手救了朱奇。
  一面墙隔却了两个天地,墙那一边是顺宋新买的地,正在施工期,当时自然停了工。沙雅的周记本躺在不远处。朱奇心头却拥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爱,用痛心怜惜的眼光抚慰那双手,无暇再顾其它。适才的光景还在眼中,让他沉醉不已。他便弃了周记本而回家,虽然日后冷静下来,注定要后悔。
  朱奇的运气不错,只留下很细小的伤,引不起疑心。自认的美好感觉在赶完一夜的作业后也渡完余生。
  一切似未发生,虽然黄深书当夜就有报告,也不过督促校方内部清点,结果没失什么值钱东西,暗地在骂他精力过剩,有偷盗未遂贼喊捉贼的嫌疑。但好歹谋了房女士的表扬,少不了开个小型记者招待会描绘当时场景。朱奇偷听到众人赞叹那飞贼走壁神技,不由怀念那个短命的自己,也长了些自豪之气。
  周末发还周记,沙雅未得,问许老师要。许老师道:“我改过你的啊!是不是别的同学拿去借鉴了,你去周围问问就知道了。”
  沙雅称谢心中料了个八分:黄礼希一抱本子出来我就看过没有我的,搞不好是那所谓的贼拿走的,还说不定是我们班的人,要不然单挑我干嘛?算了!
  她既想定,也不说出来,就用了新本子。朱奇本几番想回工地拾回本子,可惜没胆。久了想到民工说不定早当垃圾仍了,可不象他连看个究竟也没兴头。这才防定这桩心事。
  了一事后,朱奇无端努力了些,作业工整了些,房女士心想反正说话值几个钱,把朱奇叫来好生表扬一通,弄得朱奇残存心底的反意一扫而空,在感激涕零地时候,听房女士道:“去把尹晶晶叫来。”
  给廉价收买的朱奇干劲十足地去传话。尹晶晶一入办公室知道凶多吉少,就算不是东窗事发,也成嫌疑了,等听房女士开场白。
  开场白是“某天中午我和学校保安在门口已经认了人,你该懂得起。”
  尹晶晶飞快地在心中盘算自己在房女士心中的阶级地位,房女士的一贯心性,然后得出自己因该先于罗希琳被见的结论,这下有了把握,道:“房老师,我知道错了。第一,我没能主动地向班主任您反映情况,让班主任蒙在鼓里。我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第二,我没能很好地劝住罗希琳,我想我两在校门口被保安看见时,我已无法劝阻她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好茫然地听之任之了。房老师,我希。。。。。。我希望你。。。。。。你能理解我。我。。。。。。我也有苦衷。罗希琳是我的朋友。。。。。。我也。。。。。。为。。。。。。为难。。。。。。”
  尹晶晶的泪水是招之即来,火候掌握也好,两道泪痕划下即止,充满真情实感。房女士轻抚其背:“你是好学生,我自然相信你不会扯上这些事。哎,别难过了。老师也不好,太急了些,老师也是想知道情况,希望你能体谅。不过你也该明白什么叫‘近墨者黑’,可能你听了不耐烦,但我要和你说清楚,像罗希琳这类人你最好是敬而远之。像什么话,把些社会上的流氓叫到学校来,还有什么资格读书!”
  "这女娃娃,不得了,早开除了好。”隔壁的老师头也不抬地在批改试卷.
  尹晶晶到这光景还不明白?又得房女士教育几句,便接令去传罗希琳,心想她这几天白加了衣衫.
  罗希琳得了风声正要往办公室走,两人正好碰着.
  尹晶晶咬了咬唇,终于开口说道:"先不忙去,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
  "丑话说在前头,那天我是尽到了责任,本就不管我的事,你自己也放了话,事全归你扛者,希望你不要忘了.我还要做自己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罗希琳气得呆了,看着尹晶晶转身而去冷笑道:"要不是你的洁癖,我还看不清你的为人--太小看我了--你这胆小鬼!"
  要说罗希琳也不是什么呆鸟,房女士虽只是风言片语,她还听得出弦外之意,当即一拍桌子:"死老太婆,你凶个屁!这学校你开的吗?‘此处不留爷’,大不了一走了之,用不着你罗里八嗦,烦不烦啊!"
  说完后,罗希琳只觉得脑内茫茫无识,其余人对这样了局尚无准备,因此听不到一言一语,连出于世故人情的口舌功夫都看成是浪费,大伙都觉得此女不可理喻.
  出了办公室,罗希琳决定即刻回教室,打点东西准备和这学校永别.那时尹晶晶闷坐在教室里,有人意识到了什么,便把关注施舍给二人,罗希琳戴上凶神恶煞的假面,心里为那耗时良久的收捡难受不已.卢贤隐费好大的劲忍住言笑,心想这便是天道.
  罗希琳抬起头来看见卢贤隐那如浴改革春风的脱贫农民般的憨态,火冒三丈,一手提着行李,冲过去就赏了卢贤隐一记耳光.
  观众津津有味地看着被打者的嘴,因为知道这是君子,厉害在口不在手,卢贤隐不负众望,“未成曲调先有情”,一副涎着脸的俊样展给卢贤隐看,接着是话:“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所以我不怪你,我也知道‘卖’这工作很辛苦的,身体NO.1,像你这几天才对,没有酬劳干嘛义卖?”
  观众给逗笑了,卢贤隐正要冲过去,给两名女护卫架住,卢贤隐给激发了性,续道:“真出了事到市一医院,我那熟人多多,全是当家的把式,要打要留,包你满意,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向来不记前嫌,咱俩,谁跟谁啊!”
  大家笑得益发厉害,罗希琳眼内喷火道:“好。。。。。。你有能耐,卢贤隐你以后绝对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尹晶晶背对罗希琳打断她:“算了!你。。。。。。你好生走,快走吧!”
  罗希琳一怔,望着尹晶晶冷哼了一声,扭头走了,卢贤隐明白现在演讲比大太平拳还安全,于是继续得意洋洋地表演自己的口才。尹晶晶立起身来,偷偷出了教室,找到没人的角落,泪便流下来,咸水就在这无声的环境中留了不知多久终于干涸。尹晶晶叹道:“我在哭什么呀,莫名其妙!”
  沙雅在左近站定,免惊扰尹晶晶,等她去了,才慢慢往教室走去,半道在德育处办公室听到李主任厉声道:“她把这儿当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房尹节,你这班主任又怎么当的?”
  房女士不敢接口,李主任叹道:“算了!这样也好,你们班李施的事至今还悬而未决,要加上这混帐的事放不定,少不了又有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来诋毁顺宋的声誉,那更麻烦,这次算她的便宜,要是以前哪有那么轻巧的事!”
  “是,是,是,不过刚才打她父亲的手机,态度倒很好,不迭地道歉,说马上赶来!”
  “生意人嘛,哪个不会处?现在只要不做亏本生意,除了套关系的饭局,全天都可以闲着,也对,这个甩手老板要是乖巧,办手续后,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会儿人来了,就带到这儿来!”
  房女士应了,便赶去上课,想到刚才让主任死咬‘你们班”三字,火头起来,《芳香烃》也不讲了,对着新添的空位,肃了半堂课的班风。单从客观评价,房女士行课之法暗合西方的imagine理念,以后同学想到《芳香烃》,就可想到罗希琳。使抽象问题具体化了,不觉间功力比学全堂深一倍。
  放学时,史蕾心情不错。林洗诗猜定是新一回英语折桂的结果,华灵说是多了个爱慕者的缘故,史蕾红脸骂了两人几句,只有沙雅不插一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那笑容转瞬即逝,无人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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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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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30 00:3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线索开得太多了,读得乱哦。。。
看这架势30万字,至少哦。崇拜ING。。。
每天按两千算,要写150天。
没有,,没有,,勇气读下去了。
鼓励下下,偶自己写出埃及记,这么容易的题材,居然写的那么痛苦,知道写长篇的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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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大头笨笨

鲁郡公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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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6-1-30 01:5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看来会有很多旁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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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21:08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四  初遇
沙雅的父亲,也就是沙大人,单名一个滨字。在沙雅九岁时,沙滨的太太不幸早逝,隔了一年沙雅得了后母。后母带了个小沙雅四岁的弟弟,改了姓叫沙文志,以后成了现在这个家庭。
沙滨和他后娶的太太是公认的一对璧人,一般的朋友见了沙雅只知夸她青出于蓝胜于蓝,却不知这话至多只对3/4。毕竟罗冰了解情况,认为沙雅是“否极泰来”的成果。因为传说沙滨前妻的脸和梅杜莎的脸在效用论上是等效。当然,继任者就是一流的人才了。沙滨的家长会都是继母参加,见过的同学都很羡慕。赞叹她的美丽高雅。继母家姓孔,工作是引领一帮国人和洋人打金钱上的交道,笼统说法对外贸易的便是。说及她的风采也不短少洋人的赞叹不已,但沙滨心深处她所有的一切远不及前妻。
尽管如此,在两个孩子上还是看不出沙滨厚此薄彼。沙文志刚念上初一而且也是顺宋,他这一级是顺宋高中部留下的唯一初中年级。让他们与高中生在一处学习,看看三年的发展,与初中部的同级作番比较,属于学校扮演素质教育的功课。一般学生无兴趣对此褒贬,但沙文志是赞成的,想到天天都能见到姐姐,沙文志便觉得好极了。
沙宅分两层,两姐弟的卧房都在上面。弟弟总喜欢牵着姐姐的手,从楼上一路蹦下来。扭股糖般缠着沙雅直到校门口分了道。
这天夜饭后,沙滨夫妇在客厅沙发上叙话。孔夫人道:“最近怎么没看见罗冰找你?小伙子狡猾狡猾的,很会缠,他要蛰伏不动实在匪夷所思。”
沙滨道:“他调走了。”
孔夫人奇道:“犯了什么错?”
沙滨叹道:“遭拘留过的污点不会让人舒服。”
孔夫人笑道:“结果又施眼不见为为净的手法!”
沙滨只笑不辩,沙夫人不愿热脸贴冷屁股,移步到已征做琴房的房间外,鉴赏沙雅的钢琴技艺。孔夫人知道弹的是日本人坂本龙一为《末代皇帝》配的琴曲,心想这曲子她没经几次习练难为她弹得这般圆熟。孔夫人又望了望沙滨,又想可惜这琴弹给牛听了。
琴声嘎然而止,孔夫人道:“怎么了?半途而废可不好哦!”
沙雅转身笑道:“弹着玩儿的,听到妈妈来了,岂敢再丢脸了?好久没试,技术也不算退步太多吧?”
孔夫人叹道:“你几年一下不弹了,看着空琴妈妈倒有点寂寞。”
沙雅道:“妈妈不该这样,现在有沙文志表演,琴房比我那阵热闹多了!”
孔夫人道:“算了,他这破坏王,我看拆钢琴倒在行。”
沙雅笑道:“他今天很卖力,还去洗了碗。听了会不高兴的。”
孔夫人拉住女儿的手道:“谁管他!你要的戏服别人已给了我,跟我去看。”
母女到两间储物室之一,地板上放着大包小包的口袋十多个。沙雅瞧得咋舌不下然后道:“我领的不是死任务。而且也不是每个角色都得有戏服,不想却亏妈妈这样认真,真不好意思!”
孔夫人爱怜横溢地望着女儿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关系!妈妈倒是觉得你不去演朱丽叶挺可惜的。”
沙雅垂头道:“我怎配演那种玉女?”
母女边说边协力把衣服一件一件展出来看,再放在一起。全部妥当后,沙雅犯疑道:“都是外国学生手制的吗?而且他们两个主角到底该穿哪两件啊?”
孔夫人含笑托起一件,是红底金边的连衣裙,腰际围了花圈的行样,花色是五颜六色。孔夫人注解:“这是朱丽叶的装束,女主角自己设计的。”沙雅吓了一跳。见那裙上最耀眼的是红色,且红得发俗,把朱丽叶老姑娘般急着出嫁的心出卖个干净。罗密欧却是个哭丧的打扮,行头是黑底白边的上衣配一条黑裤,有白带一条待系在腰间,衬得那软剑甚是不相宜,实该换了哭丧棒。
孔夫人笑道:“这两套是里面做工最糙的,但给我衣服的老外最欣赏这两件。你知道美国人爱说:‘Dare to be different ’,小孩为了别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而不择手段,在某范围内是要给鼓励的。一来这是自己的手工值得骄傲。二来这身打扮给他们同学嘘得一塌糊涂,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就是反响强烈,还是蛮值得骄傲的。”
沙雅苦笑道:“罗密欧打扮像出丧,正经情况我们这儿没人会接受。”
孔夫人道:“所以小男孩也怕别人说自己不正经。说了如此打扮的理由。”
沙雅讶道:“他不会说象征全剧的基调吧?”
孔夫人笑道:“这是打中了一点,还有稍微讲理的像说黑白是基本两色,简单中蕴涵深度,这些都还说得过去,其他都是胡说八道,想来还挺有意思的--”
沙雅笑道:“妈妈又要说我们小孩子是天生的政治家,凡做事遇上批评都有讲师出有名的习惯,是吧?”
孔夫人道:“政治家么也有分别的,像小老外的师出有名是敢做敢为的师出有名,长大了也是政治手段让人瞧着舒服的一种......”
沙雅听得母亲在此一顿,知道是不想说给自己听,又挑出一件漂亮衣裳,才道:“这件女装,我仿佛见过,算很正宗的中世纪贵族晚礼服式样了吧?”
孔夫人道:“眼力不错,也只此一件是商品。喜欢吗?”
沙雅道:“喜欢当然喜欢,只可惜消受不起。”
孔夫人道:“给你们用是铺张了点,但人家那么热心也不好不收。这件转做朱丽叶的盛装倒是不错,只望你们的演员不要像你这么胆小就行了!”
沙雅笑了笑问道:“原先这件是给谁配的呢?”
“蒙太古夫人吧。”
沙雅心想可怜的蒙太古夫人从一登场开始就没有好心情相伴,偏偏要自始至终裹这件华服。不过好象也只有这样才能和结婚急先锋的朱丽叶争夺观众的眼球。
孔夫人问道:“你看过你们班的剧本吗?”
沙雅摇头,孔夫人笑道:“你的房老师迟早会让你去演朱丽叶的,你看好了。”
沙雅有些害怕:“妈,别乱说,人都定了!”
孔夫人笑道:“还早得很!不管你信不信,你老妈就敢给你打这个包票,,还不信?丫头,到时老妈一定请假看你表演,言出必行。”
孔夫人走后,沙雅又再次看了会儿戏服,收好后想到该给文艺委员黄礼溪招呼一声,干脆要她通知人明天到这里把衣服领去再到学校排演。
沙雅上楼打完电话,觉得身后有人,回身看见洗碗功臣原来给晾在门外,忍住笑道:“二少爷有何见教啊?”
沙文志小胖脸现出两酒窝道:“咱们先公事后私事,这才是大人物做事的样子!”
“行啦,是不是又叫我帮你装游戏?这么简单的事还不学会,真是懒得可以.”
沙文志道:“这难道不是公事?那台笔记本电脑你我各占一半的股份--”
“早就说过了,我那一半转让给你,废话多,快走吧!”
沙雅到了弟弟的房间,隔一会,道:“照我以前说的,双击鼠标左键。”
弟弟理解的结果是两大拇指齐齐在左键按下。沙雅又好气又好笑,把住了二少爷的右手操作。
沙文志不放心地问道:“为什么要在‘资源管理器’装,我几个同学都是在我的电脑弄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姐姐是又好气又好笑,揶揄道:“傻瓜少爷,你真严谨哩,放心,最起码不会让电脑自暴的。”
沙文志有点不好意思,肥脑袋晃了晃道:“好,姐姐咱们公事办完说点私事。”沙雅余笑未了地看着弟弟,听他说:“姐,我告诉你我的一点隐私,你不可以给任何人说哦,包括老爸,老妈。”
“是,是。”
“我啊,看上一个女生,我们年级封她是顺宋的校花,可他们发现有姐姐这头号大美女--”
“少肉麻,不长话短说,我可不听了!”
“好,好,好,我想追求她,想姐姐帮我的忙。”
“她叫什么?”
“她叫金薰,比起你可是小人物呢,你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沙雅白她一眼道:“我见过,很可爱一个人,你这小色鬼恐怕没多大指望。”
沙文志急了:“咱们一家人你怎么咒我?要相信我沙文志决不会给姐姐丢脸的。”
沙雅掌不住笑道:“你能不能追到别人与我何干?”
“总之我竞争力很强的,从小就受女生欢迎,人家说我这胖中带点帅气,迷死人!”
沙雅冷笑道:“结果还要求人。”
“这叫‘以一制一’,因为姐姐是女人,”了解沙文志的沙雅知道弟弟定是将“夷”数据化,对这种传统文化渐衰的老套征象也不理会问道:“说吧,要人怎样帮?”
沙文志叹道:“我要知道就不找你了,全靠天才姐姐帮我想办法,起头当然要建立朋友关系了,你说该怎么办?”
“不知道,建立了朋友关系再来找我,现在就想求人,太没出息了。”
弟弟把这话听入了耳,也就放过姐姐。
结果沙文志这一晚睡得甚甜,醒来后精神饱满又粘住沙雅,这回是想考证一下罗希琳有多坏。沙雅一怔:“这个倒不清楚,你们老师提过她?”
沙文志摇头,沙雅方才释然。孔夫人临出门不忘教训一句,“老爱打听一些不相干的事,退休老太婆爱干的事小小男子汉居然也乐此不疲!”
正午还需两个小时,沙滨隔不了多久也需外出,冷眼看着剩下的人心想是需雇个保姆了:偶尔让学生女儿作烹饪工夫支撑夫妇不在时的场面还可以,但家政方面实在缺乏一个固定人手。
沙雅打断父亲道:”爸爸,上午我带弟弟一块儿参加班上的活动,一会儿同学来了就走,昨晚给你说了个大概,晚上回来,晚饭就不用管我们了。“
沙滨点头道:”出门小心安全。”
隔不多时门铃响起,然后黄礼溪带着华灵、胡灵芝两女,叶都、李施两男,着了沙雅预先备好的拖鞋进来,忙着向客厅坐的伯父问好。因为姐姐愿意带自己走而乐坏的沙文志像沙公馆的仆役侍立在旁,只不过叶都之流以为他是装俏皮而已。
李施怕言多有失,在沙雅面前说出丢份的话,直接找沙雅说话又有露痕迹之险,索性不说话。李施同时偷偷分析底下一层的结构:中心是阔大的客厅一间,借着房主设置主张的体现,似乎有种海纳百川的气魄;视线不断曲折再做无心漫步艰难捕捉到浴室两间,宽敞得离奇的烹饪天地,沙雅父母的卧房,琴房邻着书房,储物室两间......李施不由心灰意冷,浅尝辄止,上一层看也不想看。
华灵感兴趣的是原先厅中置的盆景已无去向,沙雅道:“那东西才让宝贝弟弟给废了。”
沙滨已移至书房,李施有机找小孩搭讪,拍着沙文志的肩膀道:“不错小弟弟,有性格,破坏东西不难,难的是选对象要有品,弟弟就很有品,哥哥要向你学习。”
李施运气不错,话风对了路,沙文志给梳拢出亲近之意。华灵笑道:“沙文志,这些低水平的奉承话你要还听得高兴,你才真是没品,丢你姐姐的脸!”
沙文志想华灵是姐姐一条战线上,该不会骗人,但哥哥也是个好人,一时茫然只好不吭声,害李施白拍了个抽象马屁。
沙雅和黄礼溪从储物室里拿出戏服,华灵在一旁笑道:“今天要不是房老太太钦点,还别想请沙大贵人玉足出门。”
沙雅笑道:“开玩笑,我向来是革命的急先锋呢!”
接下来,众人一致赞那本该属于凯普莱夫人的华服和女主角衬配,夸沙雅的母亲。沙雅也不点破中间的曲折。男生倒还罢了,过了会儿女生倒觉得太高贵典雅,隐约起了敬而远之之心,沙雅顿感不祥。黄礼溪的话更证实孔夫人不是白长那么大:“我觉得朱丽叶要不一般漂亮的人演,还要气质好,我们学校算来也就那么几个真正够条件。有些人,嘿嘿,自己有数,别以为过了初一还有十五,房老师最是要强,像艺术节这事是踌躇满志。我跟她说我只是为方便排练暂时担任这角,说到真主,房老师说这没什么可想,肯定该是某某,这个某某还以为申请点活路就可以两袖清风,嘿嘿……”
胡灵芝又抢上一句:“其实让沙雅演又何尝不是写剧本的吕莎的心愿呢?”
沙雅傻眼了,她没法分辩胡灵芝强拉死人的嘴替自己说话,让人死了都不安生,连心愿都要被强占一个派到阳世来用--还不知折率大小,说不定损一亏数,还叫人家怎么在地府混,将来入阴司准吃官司!
沙文志拍手道:“好啊!再让罗渊友情出演罗密欧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心中都暗怪弟弟造次外加不会察言观色,心想自己要是沙雅一定忍不住要厉声责骂。孰料沙雅向华灵微微一笑:“这要听你解释了,怎么他也知道?”
华灵猜不透对方心意,采用上策赔笑道:“这事怨我,你这弟弟也不知从哪儿听了风头,一知半解的就过来缠人,弄得我心烦随口就告诉他了。”
沙文志也不是完全不解人情,这会儿就不吭声了。沙雅深谙爱走正道的人类会因无知而胆小的弱点,不由暗喜,正准备一鼓作气把朱丽叶这负担给推掉时,门铃又响起,沙文志趁机去开门。
看清人样时,沙文志有些吃惊:“罗……罗叔叔……”
来者罗冰,携着个高中生年纪的人却是周申民之子周晓开。沙雅示意沙文志招呼着,自己去书房找父亲。
沙滨不免也觉甚奇,料罗冰已将自己恨之入骨。怎么又找上门来?两人同出书房,过了一会儿沙雅便招呼同学出发,之前倒茶与罗冰寒暄过几句,临走时说:“罗叔叔,我们就不打扰您和爸爸了,你慢用。”看了眼周晓开补充道:“你也慢用。”
慌得周晓开连忙点头说客气话,至于说了什么谁也听不出来。
罗冰似乎是对沙雅道:“他叫周晓开。”
沙雅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你好。”然后与五个同学,一个弟弟出了门。
沙滨听到罗冰末的一句,若有所思问道:“他姓周?”
“是。”
“坐。”
  周晓开仍是站着,沙滨于是又说一遍:“坐。”
  罗冰喝口茶道:“你知道我习惯不好,做事喜欢不够纯粹的开门见山,总要加题外话做引子。”
“你说吧。”
“我希望您不要误会,我在被调职一事上永远不会对您有什么不满,我深知我是自毁的长城,此来本想备礼,但想这就不够‘诚’了。”
“你还年轻,前程似锦呢!”
罗冰望了一眼周晓开道:“其实我是为了他们父子的事而来。论年纪,我是周申民先生的晚辈,蒙他瞧得起,我们成了朋友。您也知道,你们两家的事我原先就知道,而且我以为在这事上可见,某方面说您和周申民先生以及我,我们三人是知音。”
“我承认。”
“所以我愿意在你们两家的事上尽一份绵薄之力,答允周申民帮不知路途的他送儿子到这儿来。其余的您问他就行了,如需要我回避--”
“不碍事,那么周晓开,你为什么而来?”
周晓开怯声答道:“我……我是为了我们文理科类调整的最后期限到了,想……想问您……您的女儿选定的是哪一科?”
“理科,还有事吗?”
“没……没有。”
沙滨打量周晓开一番后道:“你没有了,我倒有话问你。”
“您请问。”
沙滨道:“听说你在胡德兰第一学年下来,两次半期考,两次终考,合共四次考试,竟没一次总分过了四百,是否属实?”
周晓开像是惭愧地在点头,沙滨叹道:“水平只如此?”
周晓开忙道:“我知道自己资质差,但我想只要竭尽全力,最后输了也无愧。”
罗冰冷笑道:“一天到晚浑浑噩噩快把你老子气死了,还是竭尽全力?”
沙滨沉声道:“你母亲已不在人世,你父亲生活潦倒,学费却不菲,学业更是乱七八糟,你是否乐意做周家的丧门星?梅仁荑想来也只恨回天无力,摊上了你这个废物。”
沙滨本拟周晓开脸上会现出少许怒云,可惜周晓开只羞得更加厉害,讨饶似地呢喃道:“但……我们周家不……不会生出孬……孬……孬种来……最后我总会付出我该付的代价的,我不是毫无是处……请……请不要说我是废……废物。”
沙滨道:“你能这么说,我就该向你道歉。”
“不……不敢当。”
罗冰度沙滨准有事务便插言道:“今日这小孩的事已了,我们就此告辞不叨扰了!按你们两家的规矩会择年前的一日为这对对手安排正式的碰面,若你信得过我,由我从中搭线--”
“我信得过你,你的手机没变吧。”
罗冰受宠若惊:“是,是,没变。”
“那全靠你了。”
沙滨便送客人出门,门前送罗冰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信得过你?”
罗冰不知,沙滨续道:“因为庄邦成推许你作他的唯一知己。”

五 一物降一物
   午后的胡德兰中学,沐浴在温柔的阳光当中,却透出与时节不相应的浮躁来。
  
  校门的保护神,校长唤作保安同志的男子在本职岗位对面的网吧嚷叫着上倒贴钱的班。校门外那一条长街上落了不少人。
  周晓开走在回校的路上,碰到新同学罗希琳亲密地挽了个凶面汉子迎面过来,周晓开了解这凶汉过分重视肖像权的保护,要是被某位男人多看一眼他就认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于是周晓开将头急转大半个直角度数,只恨中国人太多,斜旁一声暴喝“看什么看,小子!”
  一个空的烟盒掷在周晓开身上,使他急辩道:“我……我没看啊。”
  “你再说一遍!”一位金发少男,加上一位长发帅哥,不愿放过萨拉热窝事件般的好机会,一起向周晓开逼近,两人走路姿势甚合兵法,少跟筋般,又宛如瘸子,一歪一斜地靠近周晓开。挚爱兵法又跟不上时代的人大约会赞他们虽处强势仍不忘诈残以骄敌。
  也是合该周晓开不倒霉,虽然罗希琳未必记着他是同班同学。但她还是暗示凶汉是时候展示男子气魄了。凶汉便横在周晓开面前,一声不吭,那两位虽感到尴尬,也只好忍气吞声地绕开。
  周晓开不敢称谢,即刻拔足逃离这是非之地,凶汉则在不远处的快餐店见到熟人,带罗希琳走进去入了座。
  偌大一个店只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旁有七位客人,桌上两长一宽的三侧都是坐两人,唯余下的一侧只坐一人。
  此君着了件黑色无袖短衣,脖上有根银项链,下身是牛仔裤,及一双亮透的短帮的黑皮鞋,腰间皮带上别有空的牛皮制匕首套子,匕首则在手里泛着寒光削苹果。还故意把阳光长时间返照到凶汉脸上,罗希琳冷眼看到凶汉只是心神不属地笑道:“这匕首比上回那藏蛮子用的小藏刀还厉害。”
  那人冷笑道:“废话!老任只要一心虚,废话就多得讨厌!”
  凶汉道:“我虚啥子了?”
  那人削好苹果放在碟子上,又抚了会儿匕首,瞟了一眼罗希琳道:“任冷老弟啊,别问东问西的好不好?到现在还没介绍你的女人呢!”
  罗希琳冷笑道:“现在他只是担任热心的胡德兰导游,未敢奢望他看上我呢!”
  那人道:“看不上你,除非老任有病,或者说你有病,害得老任只能看不能吃。”
  附会的笑声响起,罗希琳已经大怒,起身问任冷:“他叫什么?”
  任冷劝道:“不要生气,玩笑话而已。”
  罗希琳道:“玩笑?你这饭桶!拿匕首的,我问你名字,听见没有?有胆说笑话,名字又有什么好瞒的。”
  罗希琳眼前一花便被任冷劈面一击,身子后仰差点倒地,腮角涌出血来。听任冷气狠狠地道:“死婆娘,你以为你算哪根葱?狗日的……”还要上前继续攻击,罗希琳后退半步,喘口气,好歹得了点元气道:“很好,我本不想提这个人的。我一直没找石勋介这小子,这是你逼我……”

那六人脸色全变,玩匕首的率先失笑道:“这疯婆娘好大的口气。”邻座的一位红发女生最气不过,要和“疯婆娘”见个真章。
  罗希琳刚注意到这女人有两个桂圆大小的金耳环闪着俗光,就被掐住颈项,抵到店内的一面墙上,兰色指甲油泛着彩光,终于抢了耳环的风头。罗希琳觉得脖子给锋利的指甲弄出血来时又被那女人扯住头发,给拉得弯下腰去,那人又用膝盖顶罗希琳的小腹口里冷笑道:“妹儿,你咋不嚣张了呐?姐姐等你反招啊?”罗希琳双目难挣,几欲昏厥。
  现匕首的见状道:“行了,行了,让她滚吧!”
  罗希琳已是奄奄一息,虽得红发女歇手,哪里还有气说话?一手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掉了。
  玩匕首的为女打手派了一支烟,快餐店老板凑入席补罗希琳的缺。玩匕首的问老板:“你雇的工呢?像小典妹,什么的哪儿去了?”
  老板笑道:“烟也不散一支就问人话,小可这气度就比不过‘龙眼’,也难怪你被别人比下去。”
  小可微微一笑,把匕首放回套中,取出烟来道:“怕了你!讹支烟还那么费劲。”
  老板点着烟道:“石勋介真的要在今天放出来?”
  小可道:“你没看外面那么多人,其实他出来好久了,而且复学手续已办好了,以他的性格,今天会来。”
  老板疑道:“复学?这不能吧,不管是几流,好歹胡德兰也是重点的名。”
  旁边接话道:“你不晓得曲兴梁这老头儿只认钱吗?”
  小可冷哼一声道:“这下欠债的,不自量力的,新来很嚣张的,都得受教育了。像刚才那女的听说就是顺宋的。碰多了老实头,以为这儿也和以前一样,哼!”
  有人道:“这婆娘听说犯了校纪给赶出来的,顺宋的扔货拽什么拽?她还有脸皮调侃,他妈的自我感觉很好,以为自己是号人物,幸好是小可,要是龙眼的话,嘿嘿……”
  众人在罗希琳上你一句的我一句的说,任冷如坐针毡,直到老板问了句:“石勋介还是坐他的桑塔纳吗?”
  任冷知道碰上了道有区分度的抢答题,抢道:“已经换成本田雅阁了。”
  果然大多数人羡慕地看着任冷,小可冷笑道:“那天你去你拜把子兄弟任职的单位刚刚看过老石被接走的全过程,是不是?”
  任冷脸通红,红发女笑道:“石老大要知道你的把兄靠关他拿薪水还不把你杀了。”
  这时对面吵架声大起来了,店内六个人望过去,见那边围成一团。小可起身道:“过去看看。”
  除了老板守店,所有的人都去了,那里外圈围了二十来个人,核心有龙眼和两个强壮的壮年人以及小可他们认得的叫葛成村的人。葛成村看了一眼新来的几个人喜道:“小可你来得正好,‘龙眼’这娃太不识好歹。”
  “龙眼”怪笑了一声道:“我不识好歹?你找我的麻烦居然窝囊到吆喝这么一群虾兵蟹将来施人海战术,还怪我不识好歹?算了,跟石勋介混的,我早知道没搞头。”
  小可却起了疑心:凭龙眼怎么嚣张,也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除非他得了什么非同小可的靠山,转眼看见远处稀疏站了十几个人,全是以前跟龙眼的,却不过来便道:“那边的人怎么不过来,是你爱护他们,代他们受过吗?”

龙眼冷笑道:“你的冷场笑话越说越厉害了,不过放心,他们不会过来掺和。”
  小可仍不放心,道:“那两位报纸里要是裹的短刀之类,我劝还是不用的好,学校附近近身搏斗的后果,你们承受不起。”
  两个成年人抖落报纸,却是五十厘米长短的木棒,然后就使开来,惨叫声中弄翻了五个在地上一边吟痛一边挣扎着要站起。结果又是一阵好打,圈子不觉已变大,葛成村阵营每人的怒火不幸早退。
  龙眼的哼哈二将继续痛打落水狗,大家只好厚着脸扮鲁迅的愚忠信徒。任冷要挽一点刚才折损太多的颜面,奋力冲向执棒者。别人早就预知过这种情况,空出一根棒子当胸打他一个趔趄,然后连着一棒照任冷脑袋一击,使凶汉也入落水狗之列。
  要说任冷也不是没有跟班在旁,他们见不得心目中的天神受辱,于是也被打倒在地。
  龙眼瞄了小可一眼冷笑道:“看来我们真有区别。我是代我的人受过,你倒好,让你的人代你受过。葛成村那个可怜虫居然把你当成救星,你自己说可不可笑?就好象你对石勋介一样,对不对?”
  小可脸色铁青道:“这是你自己要扯到他,你不要后悔。”小可的人莫不惊诧:从没见过小可气成这样!
  龙眼满脸不屑道:“你骗哪个?小朋友你的抓狂算个屁,要不看在石勋介的份上,哪个甩你?”
  两员执棒的大将停了手盯着小可看,小可盯着龙眼看,龙眼这下心里才多少有点发毛,就见到小可冲过来,有一支棒要去拦,小可脱手飞出匕首奔人脸上去,那人惊了一下,小可冲他下阴狠狠一脚,弄得他把身伏低,给小可扯住头,冲后脑勺一击,打得彻底伏地。小可又拼命地在身上踩,歇斯底里地吼:“让老子瞧瞧你有多专业!”
  龙眼脸吓得发白,另一位大将抡足力向小可后脑一棒过去。任冷在地上大叫:“后面!”
  小可急忙要闪,两支手本能抬高,结果头皮只被大力擦到又倒退三步好歹站住了。这一下小可的人士气又高昂起来。何况敌方有一只落水狗可不能浪费,于是一拥而上。
  那余下的使棒人却非易与之辈,乱棒打散来人,小可大怒,捡了匕首冲上去,那人正等着找他泻火,一棒击飞匕首,第二棒打得小可跪下,第三棒就让小可倒地。接下来就和打只卧地狗没什么两样了。
  所谓顾此失彼,有这边这壮年人打得高兴,自然使得群殴龙眼外加一只落水狗的人同样幸福。
  龙眼伏在远处的人瞧见势头不对,赶来支援。千万不要怪保安不务正业,他们虽不在场,但他们在网吧玩的游戏叫“反恐精英”,网吧老板去看外面的打戏时都不忍打扰他们。
  网吧老板和小可刚坐过的那家快餐店老板打招呼:“老赵,情况怎样?”
  老赵道:“来了两个职业打手,虽然是大意,但居然被小可放倒一个,小伙子平时真能忍,想不到这么厉害!”
  网吧老板接了老赵的烟道:“刚才在我那儿玩的华兴和老八都去劝架了。”
  老赵冷笑道:“劝得了个屁!除非附近做生意的哪家不懂事报了警还差不多。”
  网吧老板笑道:“他们是衣食父母,谁不爱护?等他们打高兴。”
  老赵道:“再说干职业打手的哪儿能那么容易息事宁人--咦,那光头是不是桑青?”
  网吧老板道:“可不是!这老混混就是喜欢掺和,实际比我小不了好多,往这些学生里插,高兴得很.听说他最近在郎兴街混不下去了,所以要死皮赖脸地跑回这一带.”

老赵低声道:“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小子干了点玄乎的买卖.倒了几手药,跑这儿是为了避风头.听说龙眼他爸现在帮他,所以他肯定贴龙眼.”
  桑青进入圈内,老赵两人站得稍远所以还不晓得里面的变故.原来龙眼的援军帮了倒忙,让仅剩的打手被小可趁乱在其大腿上捅了几刀,然后给推倒在地.也成了落水狗,华兴和老八进去劝架时,小可的人实际占了上风,但见到桑青的光头出现时,小可不觉头疼.
  桑青笑道:“闹够了吧,小可,卖我个面子,把龙眼放了,好不好?"小可怕这光头笑,他一笑,自己的心里就没底,现下更是踌躇不决:若是放人,丢面子不说,八成桑青会为龙眼讨回场子;若不放,桑青现在就会翻脸.
  桑青叹道:"小子越发能干了!我们这些人都跟不上时代,何况小石要出来,人家更连理都懒得一理."
  小可赔笑道:“这可错怪我了!我哪能不理呢?”
  桑青笑道:“这样子,我自己来领龙眼,你让一让,总行了吧?”
  小可知道这一让,就是公然示弱,与亲口应承没什么两样,只好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磨蹭着时间,等桑青先出手,然后硬着头皮应付几下,只盼不要成了重伤就好。
  桑青脸僵住,迅即转身,围观的谁敢阻拦?急忙给让出路来。小可往身后看,见到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方才大悟,松了口气,才感到浑身上下痛得难以忍受。
  石勋介并不算太高,长到临1米7的样子就打住,比小可矮了近一个头,身子看着很瘦弱,脸色蜡黄,形象更是猥琐,不客气地讲算獐头鼠目,只脸上有道三寸长的刀痕,还很招人注目。可偏偏他又穿上胡德兰的难看校服,让地上颜面扫尽的壮年人哭笑不得。龙眼心惊胆战得看着石勋介,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被看上眼。适才作龙眼援军的,个个打算鱼目混珠,龙眼不敢说话,大伙乐得自在。
  石勋介对小可道:“找几个人到老赵的店坐坐吧!都半年没见了!”
  十几位男女有兴被挑中相陪。任冷护驾有功,意外地入选其中。小可还自做聪明地以为石勋介初出牢笼,不想惹事,暗地里劝葛成村放过龙眼;同时心有余悸地想桑青的离去怕是有文章,未必真怕了石勋介;最后省不了为得到这样两全其美的结果而心情舒畅。
  那时店里的场面煞是感人,石勋介宛如当年复出的拿破仑,让小可这干压抑已久的忠心旧部血脉喷张,心神激动到说不出半字,每个人心中都有强烈的使命感,都想在这位神奇领袖的带领下缔造新的传说。抑或用不浪漫的说法就叫过又一段无牢狱之险的捣蛋破坏经历。
  老赵恨透小典妹的外出,闹得自己又去陪席,懒洋洋听着石勋介的追随者一句句逢迎之辞,心中打起那辆本田雅阁的主意:凭他装得怎样老成,充其量不过是个18岁的小孩,不好好讨他便宜,那有够傻!
  隔不多久,真让老赵揪了个空向石勋介讨车子玩个周末,老石酷得没用两字就答应了。到后头,华兴,老八,网吧老板也到老赵这儿来奉承,石勋介淡淡地应付了。
  马屁拍尽后大家细致入微地为石勋介讲解当今形势,讲龙眼的嚣张,讲桑青的不可一世,讲高一新生的不知天高地厚,石勋介很是不屑。
  在揍罗希琳一事上出过力的红发少女为证明这世上有更值得不屑的事道:“还有更不知所谓的,现在新转个顺宋的女生来,居然也以为自己是号货色,她居然还说--”
  石勋介终于笑了,让在坐的的极为受用,宛如黑暗中得了光亮。红发少女欣喜得忘说下半句。听石勋介道:“是顺宋的?那也是该的,明星高中嘛!”
  红发少女很是自豪,在座的人唯她弄笑了石勋介,难度不下于人家高考搞个重点。石勋介从小可身上抄走那甚为锋利的匕首向小可道:“我那年送你这玩意儿没多说话,只要你好好保存。”
  “是。”
  “原先不打算送你的,哼,很有历史意义。”
  “用了很久?”
  “九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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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蝉翼刀》这部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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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勋介笑道:“我脸上的这道疤就是它弄的。”
  众人自然齐看向那匕首,本是想看石勋介的,但谁也不敢。
  石勋介又道:“小时侯喜欢一个女孩,一起长大的,九岁那年她过生日,向老爸讨这东西送给她。小婆娘脾气坏得很,又讨厌我,不要东西不说,还拿那东西吓我,要老子滚,老子脾气也倔,死活不走,结果气疯了她,脸给划成这副德行。”
  石勋介笑道:“刚才凤妹提到顺宋,我就想起这婆娘,她家和我家关系很好,一年前我还见过她几次,人更长得漂亮了,脾气居然也更大些,她从初中就在顺宋,老子念上这破学校,她就更加目中无人了!顺宋过来的就这脾气,管她做什么?”
  这爱屋及乌之意一透出,凤妹,小可,任冷个个汗毛倒竖,心想刚才打的搞不好是“屋”不是“乌”。凤妹打算等这里散了,立即把发色还原,死马当活马医;小可后悔把任冷捧成陪客,又想到搞不好那“屋”心中头号仇人还是自己哪还有心情长坐;任冷自知是外人,追究起来只有从重没有从轻,只盼把兄单位把石勋介又抓回去。
  老赵乐得在旁边看戏,看不多时竟还多了武戏。午后周晓开借任冷之力打发掉的烫手山芋两个进了老赵的店。世界是小的,两人看到任冷,本要出去了,却有一个唤石勋介道:“表哥,还记得我吗?小奇呀!好久都没见了。我一回这里读书就问你的人,结果谁都不肯说,今天终于看见你了!”
  石勋介笑道:“原来都从新加坡回来了。哼,想一想都有三年不见了……”
  小奇瞧见陪客任冷一副欠表哥钱的模样,还有什么顾忌,马上把任冷的罪行予以揭露。石勋介往大块头任冷的太阳穴上打赏,食指在那儿戳了两戳,道:“我的人得罪了谁,我会教育,别人,尤其你老弟不要多事!”
  小可是兔死狐悲,强打精神在一旁转着话题。
  因为不断有人涌入老赵的店当石勋介的贺客,诸人便长久地呆在店内,甚至斜阳余辉已逝,胡德兰的晚自习时间就快到了。
  小奇在里面觉得闷,和搭档一起出来,另外因与表哥旧部之一葛成村投机,也带着他,结果看见了周晓开。
  小奇笑道:“这就叫倒霉,这傻瓜又碰上我们。”
  周晓开反应神速,转身就跑。葛成村正好借此讨好皇亲国戚,在三位追兵中冲前。
  可怜周晓开比不上蝙蝠,追求速度导致与支撑高压线的一根水泥支柱相撞,反弹下踉跄跌下街沿,旁边有个甜美的少女声音在笑,接着其人伸出手拉住周晓开。
  “愿意的话,上这辆的士跑。”
  周晓开慌不择路,不顾一切,反抢在施恩者前钻入车。
  周晓开满口的谢字,上气不接下气念了一长串,才有工夫观看恩人容颜,心想怪不得刚才那三人赶在车走前啐一句:“鲜花插在牛粪上。”
  恩人率真一笑,既而转头不理会他。周晓开虽看不出她年纪,但凭她率真一笑,断定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周晓开的逻辑可画个清晰的文氏图作左证。要写也容易:女人是全集,含了少女和少女的补集,少女的补集绝对不率真;少女又分真率真和假率真。这里得用上周晓开认准的定理:率真的笑是真率真的充要条件。因此,连真率真都能满足的恩人自然也是少女。

恩人画了眼影,眼晕是淡蓝,其余的没什么妆了,黑头发一缕缕笔直地落下,齐齐整整的,所以周晓开认为尽管很美是自然天真的美法。上衣是粉紫配翠绿,着了深黑色的长裤,下面一对黑高跟鞋。周晓开不忍看她衣着,很想找件衣服给她换了,水手服就很不错,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冬妮亚为蓝本。说到最想还是让她扮大白兔,方可最大限度地展示可爱。
  车行半晌,碰上堵车。恩人娇慵地嚷道:“今天古怪,热死人!”说完把车窗摇下一些,探出头去,然而马上缩回,吐舌拍胸道:“吓死人,差点就和她朝相了!”
  周晓开两眼只扫到两人在外,一是拾垃圾的老头子,一是同学罗希琳,便脱口而出:“你是顺宋的?”
  恩人对被轻易看透年纪倒不在意,因是故意要让人看透的,冷笑道:“我这样的贪玩成性,又怎么有福分上那种学校?你不是纯心刺激我?”
  周晓开给呛得不敢作声,恩人得意一笑,问道:“喂,你被我救了,总该报上名来,还等我问,太离谱了吧!”
  周晓开忙答了,再鼓足勇气问恩人之名。
  恩人玩弄着头发答:“我叫沙琳玛,沙漠的沙,后两字么没你那份闲情懒得说了。”
  周晓开叹道:“原来你也姓沙。可惜你不是顺宋的。”
  沙琳玛本待不理会,无赖提出一个敏感姓氏,于是看着他,要看穿他那张公认的蠢脸,见实在藏不了玄机,便懒懒地道:”我无心学业,也是初三才开始的,初中先是在顺宋,很辉煌过呢,我现在常去那儿串一串旧友,就算是新考进的,十有八九我也认识!“
  周晓开道:“我在顺宋只认识一个叫沙雅的,听说很受欢迎。”
  沙琳玛微微一笑:“早猜你会说她,什么关系?青梅竹马吗?”
  周晓开吓得脸红道:“我……我怎……怎配?我只想问一下她的学习厉害吗?”
  沙琳玛脸有奇色,但迅即消失道:“莫非是你拟订的追赶榜样?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学生嘛。”
  周晓开又急又怕,急道:“不是,不是,不是,我这号人,将来考个专科线都很悬的,我……我……”
  沙琳玛透过后视镜见到司机偷笑,心里也在暗笑沙雅这红颜祸水搅得胡德兰的学子都不能安心学习,为害非浅。
  以后一路上,沙,周二人均无言,几番周晓开憋红了脸想说话都不如愿,沙琳玛却视而不见。
  这样到了沙琳玛的目的地--法资超市家乐福下车。周晓开像头呆驴,木立街上。沙琳玛道:“你如果没事,不陪我去购物,未免太薄情了吧!”
  周晓开受不了沙琳玛一对妙目中摄人的气势,惨然表示自己既无事又多情,“谢啦!”沙琳玛摇身一变,对周晓开作出近猫般的粘态以资鼓励,挽住周晓开单手不说,将头略倾向周晓开肩膀,秀发实在地有几缕落在周晓开的肉身上,周晓开无暇大晕其浪,鼓起勇气想道貌岸然说些自重之类的劝辞,孰料沙琳玛的眼光正侯着他转过来,笑道:“不喜欢这样吗?还是干脆讨嫌我?”
  周晓开无奈染上关武帝的脸色,嘴闭得更加厉害。

两人进了家乐福,周晓开才有功夫判断对方在挽自己的过程所得何种乐趣,最后觉得挽一只丑得让人同情的怪物是最贴切的。不过他心中有个疑问,就是她这样作戏的真意。他认为沙琳玛是女人中的天才,只要以美女为前提,不拘任何角色都可以胜任。但她率真,所以不会发骚,不会饥不择食,但有可能因鄙夷要让自己成为公愤。及至看到真正的少年情侣,女人依偎对方的亲密度是凌于猫粘人之上的。便下结论:她这样明眼人一看就知不外乎是兄妹相互扶持之情。
  这就看出周晓开不能与时惧进,不知兄妹在连续剧里爱得凶狠顽强,数倍于寻常婚配。另外他漏算一点就是他把自己与那些情侣的男方置于平等地位了。所以他觉醒得很晚,本来处于弱势地位的生物最看家的本领是敏感,但因心智为表面所迷,灵感失效。
  公共场所不独为少年情侣所设,最看不惯成双成对的是血性单身少男,平时是现代梁山好汉。天天聚义,乐得轻松自在,其实都要触景生情。所谓“生情”,“生”的是欲破坏接“触”过的所有“景”的感“情”。在同龄的外人看来,沙琳玛乃是罕有的优质少女,只因不通事务还未见识过世上男人的好,便委屈给周晓开这种次品了,世上最不堪的事莫过于此。
  沙琳玛无疑是作焦点的材料,托她的福,周晓开这个陪衬的面相举止也实在炉火纯青,至少抨击包办婚姻的剧本统统能派上用场。商场内的勤杂工踩一双溜冰鞋从两人身边掠过时,周晓开见到那少年的脸才开始以为有人没看懂沙琳玛的表演,滑冰少年自信自己够得上俊郎,看见周晓开穿一身比身子长大的中山装,连球鞋也是脏兮兮的,十足土包子样,心内实在痛恨世道不公。
  不消说几组结成小团伙的单身少年的不平,连少年情侣都不放过这一对,有少女故作欢然地笑,心中无比满足。因为想到凭你如何漂亮,单就如此下贱的品位就值得同情。
  沙琳玛偶尔回复一个微笑,又把周晓开挽紧了,少女立时就造不出笑来了,只剩下气馁沮丧。
  周晓开无这等大将之风,不管单身或有伴,都吃定他,用眼神倔傲逼视个三五秒,便见周晓开怯懦地回避。
  只用眼不符人之习性,无阶电梯上,有对佳侣由金童走先牵着玉女潇洒地从周,沙二人身旁绕过,并排在两人前面,然后照约定的同时回头各赏沙琳玛一记同情怜爱的微笑,沙琳玛暧昧地抿嘴一笑,向周晓开道:“瞧见没有?我们是挺受注目的一对呢!”
  周晓开不敢应答。结果沙琳玛干脆将头枕在他肩上,引得一位中年师奶在旁唠叨:“现在的孩子太不象话了,大庭广众之下……”
  沙琳玛觉得滑稽,闭目一笑。师奶知道话入了少女的耳,微敢尴尬,本还有一通牢骚就此打住。
  最需发泄的一位单身少男,依着强壮的体魄来削吃到天鹅的癞蛤蟆面子,用的法子是用手肘在周晓开的后脑上捣一下,争一点空位好超前,口称:“借过。”之前沙琳玛离开周晓开的肩,碰巧看见这动机写在脸上的热血少男,早培养出兴致等他行动,于是这少男事成之后被沙琳玛在底下一绊,一个前冲,眼看后继无力眼在电梯上要后栽了,幸好被周晓开挡住。
  然后就上了楼,沙琳玛的声音里裹足了蜜:“实在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你没事吧?”那少年更加为沙琳玛不平,懒说只言,但红脸摇了摇头。
  到了这一层,人们都忙着选购,沙琳玛也不例外,于是换了伺候狗散步的姿势牵周晓开一只绳索般的蹄子,周晓开这种品类不是哈巴狗,而是摇尾展示自己好心情都不敢的胆小狗,所以这种无情奴才也莫奢求主人--两分钟前的猫女沙琳玛体惜自己,周晓开看去沙琳玛目下只晓得羡慕旁边一位矫健迈步的老太太手中的四轮购物小车,幻想自己拉的也是车,只不过轮子不太灵便该用润滑油,周晓开从自己的立场判断,身为顾客身边的一辆小车因该负起装载商品的责任,更何况是人工智能的。
  沙琳玛似无心自语道:“还欠一件酸奶,买不买呢?太沉了,又怎么带回去--算了!”
  周晓开轻震脱主人的手以证明自己性能上乘道:“你买哪一件,我帮你扛就是了。”

沙琳玛笑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还要弄回家,麻烦着呢!”
  周晓开想说:“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扛到家门口,”但胆小狗的劣根性占了上风,沙琳玛通过看相,暗里肚子笑得痛,心想这家伙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不过沙琳玛好歹有一两分不安,随口诌道:“再说我也不喜欢乳类食品,反正也是便宜我弟弟。”
  周晓开再次脱口而出:“你也有弟弟?”
  沙琳玛笑道:“另外一个有弟弟的不要说不是沙雅,在车上就算了,这回还想搪塞过去?我觉得是青梅竹马,要想推个干干净净,我就去找沙雅打听。周晓开嘛,看样子不像是假名。”
  周晓开苦笑道:“你找她也没用,她不晓得我,只不过我晓得他就是了。”
  沙琳玛想若真是单纯的暗恋,还有什么值得问下去的。但若是避问的技巧那这答法就太高明了,从应答的程度上看,是句废话,还暗示了不接招的态度,更厉害是连这废话都不知真假,守卫得滴水不漏;要再问下去,除非施问者好事过了头,显得十分无聊,何况自己本身是无心插柳,好奇心不大,不会真问沙雅,而且以沙雅其人也得不了什么,若他连这也估料在内,那实在远胜于常人的城府。
  但沙琳玛不愿朝那方想,也无法朝那方想。像周晓开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作伪,也确实没法子作伪,也怪不了罗冰失望。若真有定数,那定是所谓天刻意安排一个周晓开,把许多人为之期盼良久的比试搅得无味透顶,所以要是罗冰与沙琳玛易心而处,那是拼命要朝那方想。不单他,周申民,梅任荑也难保不存个侥幸,说到头,既然周晓开生了,一切意愿就算成空也只有忍耐着等,就算一边倒,也还是要等,等出实在的高下,因此会管不住没完没了地幻想,最后回到现实受些莫名的落差之苦。
  后来,两人两手空空出了商场,天已黑尽,城市灯火通明,有对夫妇携女儿散步从旁经过,妈妈道:“不要太用功了,读书当然要紧,但身体更要紧,听妈妈的话,霞霞,该玩还是要玩。”听霞霞嗯过一声后,三人就走远了。沙琳玛笑道:“我说这霞霞成绩一定不坏。要是老妈求着我去玩,我睡着都要笑醒!”
  周晓开心不在焉地道:“是啊,是啊。”
  沙琳玛瞟了一眼周晓开缺魂少魄的样子,又有了主意,问道:“看你今天逃得仓促,一定没有吃东西吧?”
  周晓开说道:“我吃……吃过的。”
  沙琳玛看他那惨相,明明可以演明末吃观音土的难民了,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才懒得作善解人意的仙女,晃动纤手招了辆出租车。
  上车的时候一只手拉着周晓开,力道很讲究,周晓开只用轻使力完全不犯礼教就可挣开,但他没有这么做。
  “普多提”是个让周晓开不知所踪的地方。但司机得了指令就开足马力,车上有显示时间,原来已近九点,周晓开一看二魂六魄又少了一魂一魄。
  “普多提”是个酒吧,沙琳玛二人推门入内,吵嚷的音乐奔耳而来,沙琳玛久经此阵仗,周晓开魂魄不全,所以全能抵抗。侍应生瞧着好生奇怪:从未见着周晓开这打扮的人来过,同龄的倒有见过,但谁肯以这样装束见人?更奇怪两人明明是情侣样子,那美少女气质不俗也不知看上这傻帽样的人哪里,侍应生立即想到也许自己又落伍了,这少男是新的时尚代言人也说不定,不过时尚要人穿破球鞋,穿比本身大许多的中山装,实在太另类了!

沙琳玛选定一条桌面近椭圆的长桌,围了十二把椅子,两人隔着桌的宽对坐,像是早于亚瑟王预约的两个骑士。这里离四面的音响较远,且背光,又是舞台的正面方向,沙琳玛很是满意。侍应生点了蜡烛,就有迷你裙装扮的小姐走近,两手都拿了酒,道:“先生,小姐要些什么,我们这--”
  沙琳玛不等她说完,要一扎红酒,张裕干红的。
  女侍应问到:“要兑饮料吗?”
  “可乐吧,我知道你会要可乐。”
  原来多了位男士,看样子接近三十岁,沙琳玛笑道:“巧了,付钱的关头给你碰上,看来上天注定要你付帐了。”
  男士微微一笑,手一扬,给了两百的钞,侍应生忙拿去找钱加打单外加拿酒。
  男士在沙琳玛的对面周晓开的旁边坐下答:”沙琳玛同学,人应该大方一点,哥哥教你作人的道理,要老这么抠门,你再漂亮别人也不会喜欢你的。“
  沙琳玛笑道:“亏你说得出口,难怪你谈朋友吹个不停。”
  男士笑道:“不良少女现原形了!你还敢对我耍嘴,让大哥哥说教给你听!未成年少女逃课,喝酒,一个乖乖女就这样堕落,实在是教育界的不幸,值得社会广大同人反思啊!你这样对得起谁?疼爱你的父母,循循善诱的老师,关心你的同学,你对得起那一个?”
  “多谢夸奖,我还一直争取向不良少女的方向不懈努力,只恨还够不上级别。”
  男士取出烟,点上,笑问:“怎样,坏娃娃,接不接?”
  “我要作长寿的不良少女,不要来捣乱。”
  男士道:“你不晓得被动吸烟也没好处吗?怎么不走开!”
  沙琳玛托腮笑道:“管你什么事?倒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嗯,方师兄?你这个中年男人情感再度受挫,而且还面临家庭逼婚的压力,左右为难是不是?干脆介绍我以前几个同学给你认识。”
  方师兄板着脸道:“好啊,选一天出来看看,你了解我的,帮我给你同学先说明我的纯情,不要被我的年纪迷惑了!”
  沙琳玛笑道:“是是,你是打着纯情旗号的衣冠禽兽。”
  酒来了,侍应生当着主人的面,把盛着冰块的器皿用酒加可乐注满,沙琳玛问道:“你们的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呀?”
  侍应生和方师兄同时答道:“快了,九点半。”
  周晓开的心凉了半截,心想回去必又将父亲惹得雷霆震怒,而且需盘问个究竟,今天这些事是打死不能说的。在沙琳玛的面前说回去的话,周晓开的胆又够不上分量,而且这里与古东巷天差地远,不借点钱,用上走路得要三四个小时。
  周晓开一个人在边上怎么个凉快法,沙,方二人无以得知,尤其方师兄压根就没看见还有个人在旁。
  沙琳玛扫了眼周遭道:“我觉得我们那会儿生意要比现在好得多,是不是?”
  方师兄道:“要看你怎么个看法,你和我们从福都大学散了那会儿起,直到今天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嗯。”
  “现在情况不同。要等到乐队来,才来一帮子人,主客源有变,闹将居多。等会儿你看声气比以前还旺,生意的话,这儿老板说持平,但是人气是肯定比不上我们那阵子。”
  沙琳玛指着方师兄身后笑道:“你朋友在那边叫你呢,再不过去别人要怀疑你有恋童癖。”
  方师兄道:“这不叫恋童癖,这是从孩子身上从温自己的童心,要不要弄个老外过来玩?”
  “求之不得,有本事就去弄啊!”

方师兄走后,沙琳玛并未看向周晓开。周晓开虽万般胆怯,但一想到方师兄回来,情形就更糟了,硬着头皮道:“沙……沙……琳玛,可……可以帮个忙吗?”
  “你说呀。”
  “我……我……想回去了,怕赶不及时间,想找……找你……借点钱……”
  “你家住哪里,不方便讲吗?”
  “不,我住古东巷。”
  沙琳玛噗嗤笑道:“这跟不讲也没什么两样,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好啦,不用解释详细,我也没心情听,这样好了,这一扎酒完了就送你。你总要知恩图报,不要扫我的兴嘛!”
  周晓开只好默许。
  那边方师兄果然拐了个牛高马大的老外过来,此君应该接近1米9,样子是纯种白人,国籍是澳大利亚,名字叫强尼。
  方师兄为强尼引荐沙琳玛,强尼笑道:“You, pretty girl!”
  沙琳玛却怀疑自己在澳洲只有靠发展内秀来吸引男人,而且还怀疑强尼是在自己祖国发达的畜牧业的熏陶下爱屋及乌,把自己当成了乳牛的未发育体看待,多少有点不高兴。
  方师兄拿两个罩杯,各盛五粒骰子,周晓开以为是现实的赌神斗听技,沙琳玛知道要玩骰盅了,而且这强尼八成是个羊牯。
  两人一对手,看得出强尼果真有够傻的,他先吆喝道:‘四个五!”
  方师兄变副怪腔调道:“四个五?Unbeleviable,我有五个五!”
  沙琳玛瞧破是虚张声势,强尼以为是在拍卖场,叫道:“七个五!”
  方师兄笑着请对手服输喝酒。
  这一来一连灌了强尼五杯,当中或有一两次是踏踏实实赢的,于是开出来给强尼看。方师兄刚刚去的那边来了一男两女瞧强尼的热闹,周晓开看人家打扮猜都是所谓的白领青年。
  其中有一女人和沙琳玛亲热着呢。那女人笑道:“稀客,小琳跑到这儿来了,怎么不过来和大姐我打招呼,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缺礼数,还素质教育!”
  沙琳玛呵呵笑道:“我怎知你不会因前卫过头嫌我这傻学生妹丢你的脸,连好不容易遇到的极品男朋友都飞走了呢!”
  女人道:“不要找借口了,我知道你的苦衷,这姓方的男人不放你有什么法?不过你要小心,这家伙狼心狗肺,又加上才被甩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师兄笑道:“放屁!不要把祖国的未来教坏了!”
  那女人向强尼道:“Come on boy! Play with me!”

强尼是屡战屡败的牛脾气:“和我玩?Don't cry。小女孩。”
  那女人笑道:“Have a change。”手中拿了瓶芝华士,放了个空杯子,在里面注了个小半杯,让强尼也倒上。周晓开刚从水牛般的强尼消耗红酒的势态上看到希望,又被这瓶新酒打消干净。
  那女人向方师兄低声道:“正因为你这种全靠耍诈吃饭的家伙,才有让强尼变聪明的危险。记住方师傅,人还是要靠真本事才成的了气候!”
  头一回强尼赢了,这澳洲人兴奋地发狂,恨不能帮对手喝了酒才够发泄。可惜对手气概不让须眉,头一仰,未经调配的那小杯酒就消失个干净。周晓开却在痛惜这母水牛不肯弃暗投明。
  强尼笑道:“Good!”方师兄笑道:“舒燕姐虽然正在步入中年,功力依然不减当年!”
  另一位男士笑道:“她就跟娃娃一样,一拼酒就现本性。”
  舒燕向强尼展颜一笑:“Try again。”
  这以后,喝酒的活全换给公水牛。芝华士毕竟不是红酒,几杯下去,强尼的白脸就上色了,舒燕有了闲暇工夫就问沙琳玛:“那位小弟弟是你什么人?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还要拖人家下水,你真坏啊!”
  沙琳玛只笑不答,舒燕拿起芝华士道:“小弟弟怎么这么拘谨,来!”沙琳玛急道:“哎!你有没有轻重,连我都不知道他的斤两,你就给他倒这种酒。”
  但是覆水难收,舒燕眼蕴笑意鼓励着周晓开,周晓开正是闷闷不乐拿起杯子仰头干了。强尼在头晕眼花之际还说话:“Good guy!”
  舒燕微笑着又给他斟好,这回有半杯,周晓开真想倒的是红酒,但事实如此干脆自暴自弃,早没时限这个枷锁,又是一口喝干,稍微觉得给刺激了下神经。
  方师兄这才注意周晓开的脸,实在像个喝酒把神经都喝得麻木的人物,舒燕这种激情派和他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于是有兴趣为周晓开倒酒,口中道:“弟弟原来很能喝的,不要客气,放量喝。”
  这回他出手索性给周晓开倒了一满杯,周晓开以不变应万变,又是一仰脖全部消灭。
  正面舞台上,好歹有支乐队出来了。一位电吉他手,一位贝司手,一位键盘手,以及一位瘦高男子作主唱共四人。
  主唱道:“今天非常荣幸和诸位朋友在一起共渡良宵,我们和诸位中的不少都是老朋友了,每天我们会在这里结识到新朋友,要不了多久也成了老朋友。在这里我们‘不夜城’乐队要为一个新成为老朋友的朋友黄耿超先生给他的女朋友献上一首‘小薇’,希望他漂亮的女朋友能够喜欢。”
  然后离舞台最近的一帮人兴奋地鼓噪起来,舒燕笑问沙琳玛:“是不是觉得他们的文化层次太低,很烦?”
  沙琳玛道:“我可没那么清高!”
  舒燕道:“谈谈你最近如何吧?你去美国应该有眉目了吧?考托福的分那么高,还有个中产阶级的华侨在那边作担保……”
  沙琳玛道:“9。11不是闹拒签吗?最近呢是联系了几所学校,不过不容易有定数,反正是要走的,我在这里你也知道,除了英语一塌糊涂,高中又没上,听说......可能可以在那边读高中,说不定还可以充好成绩哩。”
  舒燕笑道:“现在小女孩好可怕,算盘打得贼精!看来我们真的都是欧巴桑,过时了!”

沙琳玛望向那边来者不拒的周晓开,发现他的面如常色。台上唱道:“--”又自加一句说辞“第七遍。”
  周晓开心中数道:“第七杯。”
  过了许久台上还唱道:“小薇呀你可知道我多爱你--第23 遍。”
  周晓开心中数道:“第23 杯。”这才注意到酒已换成了红酒了,再一看周围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而且方师兄连倒酒都不敢了。
  周晓开也不管那么多,自斟自饮,胸中只涌着一个确实的信念:要把这扎红酒喝完,至于初始的动机早就抛于脑后。
  周晓开的眼光透点不挠的光芒,处于忘我的境地,一杯一杯地喝下去,终于剩下个空皿,长吐一口气身子往椅背上后仰,想暗示沙琳玛任务已经完成,但心怯得不敢以目视人,声音也不敢出害怕惹烦沙琳玛至使这酒白喝了。
  方师兄之流心内那点调戏酒鬼的趣味荡然无存,提心吊胆地望着周晓开,周晓开这样的沉默最是怕人,按常理不爆发就得死亡,是普多提的一颗定时炸弹。
  舒燕一刻不停地看着周晓开,防他一鸣惊人,以她的阅历都没见过这样喝法的人还好端端坐着,至少应该像强尼一样睡得像死狗。
  沙琳玛得意地笑道:“我说大姐不知轻重,你不听,这下还是得小妹我收拾残局。”
  方师兄恍然道:“他这就不行了?”
  舒燕瞪了他一眼,怪他造次,一旦犯了酒鬼的自尊,如何了局?沙琳玛笑道:“都是燕姐惹的祸,害我今晚无法尽兴,改日你要陪还我。”
  舒燕道:“这是一定,手机联络,你一天没去美国我都有机会赎罪--我送你,只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收拾得下来?”
  沙琳玛道:“这你不必担心,他不过是到了饱和,不能再喝,耽搁久了就渐渐失神的那种,现在当然是他自己处理自己,我才懒得管!”
  方师兄似乎有相送之意但服从了沙琳玛推辞的要求及舒燕的白眼,舒燕随两人出了酒吧。晚上户外有些冷了,舒燕拥了拥沙琳玛咬耳道:“你是越来越狠心了,这种小孩怎配作你的对手?莫不是你羡慕还在读高中的的书呆子!你个性太强,劝也劝不转的,不过要是出国的事操办得不理想的话,回头去念高中也未尝不可,虽然荒废了一年的时间,但你多聪明的一个人?以前学习不好是你好玩--呸,我怎么也学得说教起来?”
  沙琳玛笑道:“算了,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压根就不是高考的料,出不了国,我也不用读书,干脆嫁个有钱人就好了!”
  舒燕笑道:“鬼才猜透你真想做什么,不过你这么漂亮,真嫁个富人是不愁的,。”
  沙琳玛道:“那您老人家请便吧,我们小两口还有些临别的私心话呢,不要吃醋啊,这么久没见面,你不知我有多miss you 呢!”
  “I miss you too,小狐狸精,那我这讨人嫌的老太婆就消失了。”
  以后只剩两人,沙琳玛道:“看样子你还没醉呢。”
  “是。”
  沙琳玛摇手招了辆的士,两人上去,沙琳玛道:”说!要去哪儿?“
  周晓开道:”古……古……东巷,师傅知道么……算了……里彻路百货吧!“
  沙琳玛一下变得极为冷淡,虽是临坐,周晓开却像两侧临窗,冷得紧,不由有些丧气,又兼之看到已是十点过,差点就万念俱灰。
  到了里彻路百货下车,周晓开本以为一连串的谢字对墙说了,不料沙琳玛开腔道:“少罗嗦,你家电话号码说给我听,我好约你还钱。”
  临别存入手机,沙琳玛便命那车子开走了。
  周晓开回到家,周申民在兼作卧室的客厅看报说了句:“是不是临时上晚自习?你也该先打个电话回来!”
  周晓开忙答了“是”,想不到这一关这样容易就过了,去到自己卧室在昏黄的灯光下用功。
  隔一会儿,周申民在客厅问道:“你在干什么?”
  周晓开答:“练字呢。”
  “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先把你那手烂字练好,练谁的?”
  “庞中华。”
  周申民走进了来,周晓开心虚手一抖,一个中字就丑了,周申民叹道:“怪不得你的老师怨你的卷子最难看懂,错误百出就算了,书面也是要多丑有多丑!把笔给我。”

周申民伏身拿笔,笔没拿到先嗅出异味来:“混帐,你喝酒了!”
  周晓开吓坏了忙起身,周申民狠狠一掴打得儿子脸偏过去,又是一脚踢在儿子腿外侧上,“你这败家子!你对得起哪个?你妈,你爷爷,还有我,你对得起那一个?你想死想慌了?你还要你老子有几张脸?”
  周晓开眼泪涌出来,扑的跪下,抱住周申民的腿:“爸,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我一定努力改正,爸,我……”
  周申民气冲冲的摔开儿子的双手,一屁股坐在床上,半响叹了口气站起身道:“要跪就给老子跪到门外去,跪到明天早上的话就让你上学!省得老子看到心烦!”
  周晓开缓缓站起身来,打开家门,怯怯问道:“门关不关?”
  周申民怒道:“狗日的没良心的瓜娃子!不关门你要冷死老子?你能干哦?晚上贼上来把你捅死就算了,等于你还要老子陪你死?”
  周晓开无力地把门关上,在门口跪好,正好用膝盖将两处湿痰压干,平时怠工的声控灯勤快地照亮这一层,三米远的住户已将铁栅栏的防盗门锁好,只是里面的门虚开一条缝,周晓开本想有个猫眼已是足够观赏何需多此一举,后来相通观众太多又有什么法。
  这栋旧楼有个特点可算是时代传统,那是一层楼到另一层楼中间拐角处的墙上都挖了等大小的若干孔洞作通风设备,有些嫌冷的夜风一经由这里那滋味是妙不可言,幸好这旧楼上的老年住户居多,有数不清的舍不得的宝贝垃圾全堆在那拐角处,像解放前用过的皮箱,久置不用的床板,破的不成话的皮鞋,生满铜锈的自来水管等等,还有干脆将淘汰不用的旧衣柜抬出来,专门用来装宝贝。这些好歹止了风,周晓开以前老嫌这摆置像是配合着老不亮的声控灯布下星罗密布的陷阱,等着人摔跟头,不料今日反受其惠。
  但是这里是越发冷了,只周晓开的脸热得烫手,他感到对面的观众失去观看的兴趣已闭门回房,自己此时仿佛成了天下最轻贱的人,居然有种舒心的快意,该做何解呢?大概觉得自己像个举目无亲的野鬼,反而活着轻松,飘零无状,无牵无挂,而且哪还受好恶感所累?
  就这么轻松过一刻,又给冷回到现实中去:明天又该怎么办呢?望着泛黄的回壁上面脏黑的斑痕,以及无数觅处生存的蛛网,满是痰迹的楼梯,扶手上是毛壮的灰褐小团,然后到处是厚厚的灰尘,而且污浊的空气掩护下老鼠疯狂地打游击,最恼火的是四围充斥着小鬼们每日必行的楼道小便大赛造就的尿臊味。周晓开不免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多年来我就不觉有多恶心呢?
  灯光终于灭掉,周晓开开始后悔回去时因一时之热而脱掉中山装,只剩一件薄长袖T恤,这会儿冷得双手环抱胸前,处在完全的暗黑中却像瞎子使耳力增了数倍,听楼下一女人道:“王阿姨,这上面什么事啊?我刚才去上面收水电费,吓我一跳,害我不感去了,周申民的儿子跪在那里做什么?”
  王阿姨骂道:“我听得可是清清楚楚,这坏娃娃不好好读书,跑出去当酒鬼,龟儿子背实!可怜天下父母心,把周申民气惨了!咋个遇到这个败家子,参参你给我听好,从今以后不准跟楼上那个坏娃娃打招呼,他找你,你躲远点,你要是不好好学习,整成他那样子,婆婆把你捶死,你也不是这个屋头的人了。”
  先头那人笑道:“要说败家子,周申民也算一分子。”
  王阿姨道:“嗯,听说他们周家原来家业还可以,但你看到他这儿好惨,一家人生活得惨兮兮的,所以人家要说其父必有其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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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4 21:02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六 划清界线
周晓开那夜毕竟是睡着了,醒来时,人却躺在床上,床边有周申民留的条:“好自为之。”起来找人时没见父亲,但有一碗尚有温度的牛奶,一块馒头,周晓开留下泪来。想起昨天是赶车去的学校,因此自行车还在。
周晓开骑着破车在小院坝穿过时,十来个老爷爷老奶奶在做早操,信息时代的优越性不独为年轻人所用,周晓开被大伙的冷眼看得难受,很快骑走了。
班上同样心情不佳的有罗希琳,眼袋略显浮肿地呆坐,任新收复的女跟班如何引逗只是不言。
周晓开班上安排的座位很有一套,几乎是一排男生,一排女生,尽管女生多出来,但是是偶数,全配成同桌,总之就是不给异性相吸创造地利。这点班主任也是挑明了的,而且雄心百丈地相信自己的学生决不会越雷池半步,还不晓得大伙在背地里骂他后知后觉,等心理成熟了为时已晚,只好作情场上的收荒匠,才找到个又老又丑又恶的女人了此余生。
那时班主任物理老师李贤在为大家讲一道奥赛的题,涉及人造卫星。李贤这个男人最得意的莫过于只混了五年小学就考上大学,所以自持天才,眼里见不到美玉,不断慨叹中国人才青黄不接,班上学生稍微入他老人家法眼的倒还有两个,男的叫陈思商,女的叫祁维,这两人和在一处,本校学生是说得出名堂的,叫作“居里夫妇”。
既然叫上“居里夫妇”,那决不单是讲两个齐名的男女科学家,要那样叫“爱因斯坦和居里夫人”就得了,叫了夫妇,证明大家认为两人早尝了禁果。
这些决非空穴来风,目击者称两人在一次讨论碰撞中动量守恒的过程中,身体力行,作了一次完全非弹性碰撞的实验,嘴贴在一处,目击者还因科学家吻技的粗糙笑破肚皮。
有人在笑祁维可惜在能量全用去长心了,脸面让人看起不太舒服,还以为她甘愿为科学献身亲试核辐射的恶果造成这副长相。
李贤在台上发表那分出自自然的幽默:“有了人造卫星,人们可以干很多事,有了人造卫星,我们可以监视计划生育……”
大部分人忍不住狂笑,暗想老李这脑袋不知怎么个长法,人家一提人造卫星想到的不是GPS,就是电视直播,再不然天气预报,怎么也不会想到计划生育啊。
李贤骂道:“笑,笑,笑!竞赛考得一塌糊涂你们还有脸笑?全班竟然只有两个人过了关,你们都在干什么?”
有人小声道:“我们都去监视过了关的两个人去了,免得他们不服从计划生育。”
大家又笑起来了,李贤怒道:“好!竞赛你们不重视,这次半期是我出题,我明说了,这盘我要消灭及格现象!”
大家先是谔然,既而拼命忍住笑:要消灭及格现象,那是说没有人及格,还是要考都不是及格分数,高分成串?老李的语言机锋真深,难以参透。
李贤余怒未息,下课后跑去校长办公室,校长曲兴梁收拾高尔夫球杆正从里面出来,李贤暗骂自己糊涂:我怎么蠢到去找这种教育界的老蛀虫?要找那个能办事的连松平。
副校长办公室,副校长连松平道:“呵,小李,什么事啊?”说完整了整桌上厚厚一摞文件,表现自己日理万机的间当还抽时间来体察民情。李贤道:“我想说分班的问题。”
连松平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还是要恢复快班慢班的分法了?”
“不这样,学习环境没哪个班不差的,关键是要把害群之马隔离出去!”
“你这想法其他班主任也来提过。我个人的意思呢倒持中立,但有些班主任又持反对意见,还有你想想去年,前年两次高考顺宋,宏达这种高一档的就不说了,我们同档次的像海通都把我们甩得远远的。他们都是没分班的。”
李贤暗骂连松平假中立,但仍不放弃道:“我的意思是折中,就是把几个太坏纪律的分出来到几个班聚齐。”
“假如这几个班会物以类聚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怎么办?”
“可以在下学年一二诊时弄个限定分数,低于多少分就让他们自己去招办报名,不算进学校的高考成绩中。”
“那万一家长闹呢?”
李贤是早深思熟虑了道:“大多的家长识大体没什么问题。”
连松平道:“嗯,你这个问题可以考虑,先看这一届未分快班慢班的毕业班的效果再做定夺,反正你们还早。”
李贤苦笑道:“我以为越快越好,像米山,周晓开这些温猪简直是害群之马。“
连松平皱眉道:“倒数的那几个?还不进取,还影响纪律?”
李贤道:“我的课都不行,就更别提别的课是什么样了。”
连松平猛想起一个人问道:“近来你们搞过测验吧!校长那个关系户怎么样,姓罗的女生?”
李贤神色顿舒道:“所谓‘破船还有三斤铁’。虽然在顺宋不行,到这儿还是能排得上中上的。”
“那好,分班的事我再考虑一下,改天开个会大家都表个态。”
送走李贤,连松平才有时间头痛石勋介返校的事。
其实头痛的还有本应倍感欢欣鼓舞的小可,凤妹。任冷更是流离失所只有逃课避难。
周晓开听到附近的两个女生在讨论石勋介的事,有个说道:“高一的申金今天被石勋介打惨了,还有初三有几娃也中了招。”
另一个道:“这个算啥子!你也晓得这娃初二那年弄个高三的弄得好黑,那时才好大点?这盘多半才放出来,有点虚,整得都不算凶的。幸好我们班爱惹事的要么都出国了,要么够不上级数。”
正说得畅快,门口叫道:“吉星生,有人找!”
其中有一人便站起。恨被搅了谈兴,骂骂咧咧走到门口一看,吓得差点哭爹喊娘,门口立的是石勋介和小可。
吉星生赔笑道:“石……石哥,有什么事?”
小可道:“你们班新转来那个叫什么名字?”他刚才一直打任冷的手机想预知形势是否可以挽回。不料惊弓之鸟的任冷以关机伺候。
吉星生答道:“她叫罗希琳!”
石勋介又惊又喜:“是叫罗希琳?”吉星生只感到恐怖,以为石勋介是好容易找到仇人的冲动,看情形非强奸了那女子不肯收场。
有个有气无力的女声道:“门口那两个,让一让。”
吉星生乍一见罗希琳,更加神情紧张,只怕就要在门口见到体现弱肉强食精神的行为艺术。
小可是满脸不屑地转头去看人,石勋介是把身子让开才去见人,两人都惊得呆住。
罗希琳显然也颇出意外,但很快冷冷地道:“是你。”然后正眼也不瞧石勋介进了教室。
石勋介似是自语道:“走吧!”
小可却不禁为石勋介难过,看着石勋介刀疤脸上的忧伤,差点就想坦白了。
石勋介道:“到‘葡萄藤’去。”
“葡萄藤”网吧玩了一会儿,石勋介不耐烦道:“你存心让老子!不打了。”
小可强笑道:“不是这样,今天你‘火’旺,下回我一定爆你头。”
石勋介懒懒道:“算了,晓得你是高手,跟老子玩没兴趣。”小可再次看到他郁郁的神情,又有点心酸,口里道:“到老赵店吗?“
“可以。”
在店里,小可把心横了:再怎么也是兄弟一场,缩手缩脚还有什么意思?要他单为一个女人就翻脸无情,也不值得再跟他了!
石勋介正和小典妹打趣道:“一年不见,哼,你成了正经的‘飞妹儿’了,照某说书的话,眼睛都画成肚跻眼了。”
小典妹怕笑得太浅,惹石勋介猜疑自己敷衍,笑得太过,又怕石勋介以为自己太狂,尽力配置一个火候适中的笑容道:“咋这样说,我咋个画还不是个瓜兮兮的打工妹?”
老赵笑骂道:“鬼扯!哪儿有打工妹像你这么安逸?”
小可已下定决心插话道:“老石,正儿八经的,你真的喜欢那个罗希琳?”
“嗯。”
“她一直这样对你要死不活的?”
“不晓得,有些事也记不到了。不过你看老子好久找过婆娘?哼,可见老子好痴情。”
小可再也控制不住了,把罗希琳被打的始末讲了个明白,连自己作为导火索的话也不曾漏过。石勋介出乎意料地平静,毫无愠色,像是听呆了,连话也没插一句。最后问道:“她在跟任冷耍?任冷,任冷是哪个?”
老赵想帮忙回答,却见小可在使眼色。“哐啷一声”石勋介把玻璃杯摔得稀烂,吼道:“任冷是不是昨天欺负小奇那娃?”
小可答:“是。”
石勋介身子在颤,一只抖个不停的手握支烟,瞟了眼老赵道:“借你的火。”
老赵冷忍气吞声地给他点上,石勋介平了点怒气,叹了口气道:“你也晓得,我一直看不顺眼那个凤妹,只不过她喜欢你,卖你面子才算了,今天你要把她给我找到,女的吗,喊现在高三那个练短跑的超姐来调教,那个超姐叫什么名字?”
“帅颖。”
“哦,对,帅颖--你没意见吧?”
“没有,但我想今天罗希琳不爽多半有我的原因--”
“算了,你跟你喜欢的女人之间搞不搞得成,不可能强求的。她要是讨厌你,永远都讨厌你。只能说没有其他东西掺和进来,她的讨厌一般不会自己加深。你都说过她说她本不想提我,证明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只能说,她遭欺负了,我不能让她白遭!她咋个想,又是一码事!”
小可见罗希琳让石勋介伤透了心,也生了同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松了口气,为了更好的表明自己与打击对象彻底决裂的决心,自告奋勇道:“任冷那边我去联系人,反正今天中午就把那娃找到。”
中午胡德兰中学热闹地像在闹革命,石勋介的指示一经小可传达出来,有牵连的革命分子就忙着划清界限,奋勇当先,忠字当头。不过这并非全民参与的革命,作一般老百姓的学生忙着在躲,但革命分子混着不少白相的,所以声势算得上浩大。
学校的老师当这是青春洋溢的表现,不加理会,周晓开事先得了风声,考虑到还有小奇那几位冤大头,饭也没吃干脆龟缩在教室里,另一个留在教室里的是罗希琳。
周晓开这样和她独处闹得心砰砰直跳:她真漂亮--只剩两个人的话,我是不是该撤?
罗希琳头发披散着,任室外的阳光把它们镀上金色,专心致志地看杂志,无聊的周晓开瞄了一眼,见是《女友》。
后来罗希琳看到周晓开,问道:“你还没走?”
“是。”
“不想吃饭?”
“没心情。”
罗希琳听了一怔,一时说不出话,便继续看杂志,周晓开定了定神也有了呆下去的勇气,取出庞中华的字帖一笔笔地临摹起来。
后来手写得有点发酸,便伸了伸懒腰,发现罗希琳伏桌睡着了。
周晓开在她的睡相上找到她醒来后会缺少的亲和力,惹人怜爱。想到她已睡着,胆子就更大一些,又多看了一会儿,发现脸上有两道未干的泪痕。
周晓开害怕扰她,决定离开教室,放下所有窗帘,蹑足出去并带上门心里安慰自己:出教室并不代表一定要碰到昨天那几个,要出事在教室里也会出事的。
周晓开看了看表,已经1点半了,距上课不到一个小时,但途径的教室几乎都没有人,觉得太出乎意料:只听说石勋介今天上课,多半有轩然大波,但也不至一个都没有吧?
其实大部分老实人在图书馆,宿舍和操场,1点过些的时候,小可的人在各教室联络人手,弄得鸡飞狗跳,刻苦读书,老实本分的良民敢怒不敢言,只好敬而远之。
在学校内扮演穆桂英樊梨花之流角色的帅颖首先不辱使命,先声夺人擒住凤妹缴令。紧接着任冷获得钟离期般的遭遇,本以为找到靠山华兴,在他家里避风头,不料华兴很快变成韩信,主动向石勋介第一亲信小可透风,小可立刻派人马不停蹄地将其缉捕归案。小可多少顾念到那日相救之德,否则单从忠诚度来讲就该亲自出马。
以前热衷于城头变换大王旗的胡德兰在石勋介复出实现了大一统,少年轻狂如申金不但乖乖臣服而且狗一样听话;老于世故如年二十有六的游行散人华兴也焕发青春,以社会民主人士之身份不辞劳苦扶助石勋介主持的阶级斗争。
石勋介,小可选中一间人走光的教室坐好,另有七名上层干部,此外是两位揪斗对象,教室外面站有较重要的跟班,再远一些又是低一级的人物,依次类推,最下层的人围在教学楼外围不敢进去,就在那收集些道听途说的最新事态。
隔了好久,那些楼外人士还把煞有介事描述事态的低层“新闻官”看个痴醉,却不知里面是人去楼空了。
临近上课的时候,避难的大部队回到教学楼,欣慰地看到革命的热潮已消退。周晓开随着人流涌回教室,罗希琳已醒,还在看《女友》。周晓开像有个错觉那页数未曾翻过。
陈思商那会很不得空闲,连和夫人共攀科学高峰的时间都没有,被人围着讨教,夫人幸因性子偏冷,无人问津;曾在几年前”星际争霸”游戏大赛上获市八强但离“WCG”还天差地远,又自命不凡的汤平眼不见心不烦,用《电脑商情报》挡住那帮让他憎恶的求知若渴的呆子;吉星生今天精神可嘉在教学楼外顶着秋日守了大半个下午,结果一头雾水此刻乏得睡着了。
周晓开继续师法“庞体字”,旁边的米山冷眼看了半响,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从周晓开手中夺过钢笔,在周晓开的字帖上得意洋洋写下一行,比之故做斧凿之态的示范类“庞体字”胜在飞扬洒脱。
周晓开心想:我怎么和你比!你是全班拿低分考卷愁无处觅家长签名的救星。
米山道:“喂,今天放了学去’葡萄藤‘上网!”
周晓开苦笑道:“我不会玩游戏。”
米山道:“锤子!不耿直!人多好耍,我教你打cs。”
周晓开昨夜才跪了楼,支吾道:“我没钱。”
米山皱眉道:“早点说嘛,一点都不耿直!”
在那会儿嘈杂吵闹的光景,谁都没料到任冷和凤妹会现身,两人毫发无损,传闻的肿鼻头,脸上的爪痕原来均属虚构。但凤妹的头发回了黑色,可叹非亡羊补牢之举。
两人身后一串人进了教室,有葛成村,小可,帅颖,小奇,申金,甚至还有龙眼,石勋介不在其列,刚好可扮“靠山王”杨林手下的12太保。
教室里鸦雀无声,任冷二人垂着头进退维谷地立在高一阶的讲台上,小奇不耐烦地把二人推下去:“快点,不要耽误时间,站那么高干什么!”
两人羞恨交加,无奈势不由己,慢吞吞地向罗希琳的位子移去。罗希琳静观此变,有了眉目,却无端地好生生气,有一物如果在人已不指望的时期才到手,性格好一些的会索然无味,坏些的会和那些阿拉伯神话中讲的被封印的魔鬼欲杀过时施救的恩人有一样的态度。
罗希琳的性子介于其中,冷冷地看着任冷二人走近,不久二人就不走了,又是极度为难地呆立无言。小可跟在两人后面道:“昨天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的嘴巴一直就太臭。昨天真的是太得罪了,希望你大人大量。”
罗希琳幽幽地道:“你嘴不臭啊!再说事情都过去了,提也没用!”
小可狠心向两个犯人喝道:“你们还等啥子?刚才给我们说的是放屁嗦?”
猛听咕咚的声响,一男一女,面如死灰地就在众人面前跪下,罗希琳大出意外,引发侧隐之心,强自压抑下去,大伙儿的心中也忙着转各自的主意,谁都不出声。
凤妹的头猛往下一沉,黑发从两侧脱离拘束落下来各遮一半脸,然后听见哭声自她的喉咙经大力摩擦,好容易扭曲出一声嘶哑的低叫,其余的应该全给拘禁在喉部,让人担心会把那里弄个口出来。
虽不敢出声,但有难过的力量刺激凤妹的双肩寒战似地颤了几颤。有幽默感的立即联想到爱摇摆的鸭子,拼命止笑,可惜凤妹又放了个屁,大家放下心,理直气壮地一阵哄笑。
相反地,凤妹终于放纵自己哭下去,小可正好没意思,帅颖不耐烦道:“你个瓜婆娘,嚎啥子嚎?今天没给你搁到身上你不爽嗦?”
凤妹理智被吓回来,硬生生地卡住声带震动。
帅颖又道:“说话啊!未必要老子教你们?”
两人吓得抢着向罗希琳检讨,任冷说的是:“昨天冒犯了,原谅是不可能了,请你看着办,要我做啥子事补偿?”
凤妹带着哭腔道:“真的对不起啊,罗希琳,我……”
罗希琳叹道:“算了,你们快走,不要耽误我们上课。”
两人得赦后,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望着小可、帅颖等发落。
帅颖冷冷道:“快滚。”
两人逃出教室后罗希琳问小可:“道歉倒不用,只是你的尊姓大名可以说了吗?”
小可听出不满,赔笑道:“我烂名不值一提,叫方兵,他们都喊我小可,你要瞧得起也叫我小可好了。“
罗希琳转向帅颖道:“这位姐姐是叫帅颖了?“
帅颖笑道:“是,是。”本想说句“受宠若惊”,虑及罗希琳或许在后面伏下抢白的话,也就省了。
罗希琳道:“ 我想单独在外面和你谈会儿话,可以吗?“
帅颖怎敢有不接招的胆,打发了其余的太保,两人相对立在教室门口。
罗希琳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石勋介找来的。”
帅颖承认,罗希琳道:“他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
帅颖看罗希琳脸色不善,装傻道:“我不懂你啥子意思,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罗希琳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我想晓得啥子。关键看你肯不肯说。”
帅颖联想到青春偶像剧里有钱的少爷为被欺负的少女找场子,也是出力不讨好,何况石勋介的脸和少爷的脸天差地远,帅颖又往深处一想:换言之,这罗希琳对石勋介讨厌至极,被帮忙出了气,她反而觉得是天大的耻辱。
帅颖的好心情顿时没了,叹道:“这小子喜欢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的?”
罗希琳道:“你知道他的手机号吧?让我记一下。”
帅颖留下一串数字,想到石勋介今日将彻底失恋,明天难料吉凶,带着不详的预感向罗希琳告辞。
整个下午,都没人看见石勋介,那阵子他在迪吧的包间里和华兴共享快乐生活,迪吧一位部门经理作陪客。
说是经理,不过二十有三,出落得极为标志,举止有种得很含蓄的放荡,引得华兴拼命吞口水,经理妩媚一笑,这一笑到后头将巧嘴化作一条勾,勾得华兴意醉神弛,然后见那笑彻彻底底的妖调起来。声音入耳,俱是软软的,绵绵的,像在身上搔痒。
华兴熟知此女轶事,听说她是钓胜于鱼的作风,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但若要动手动脚,她又会陡然严厉,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极是尴尬,所以他一直自律。现在,是士可杀孰不可忍了,猛一把将经理拦腰抱住,把她弄到大腿上,空出一只手便往她短裙里乱捣,经理只“嘤”的一声,滩了似的,软在他怀里任他摆布。
华兴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地一番动作,只把经理闹得细喘不止,那当,经理才开口说道:“等你好久了,你这情圣!”
华兴热血一冲,把经理按在地上这才想起石勋介,那时脑子也不灵便,也不看人口中说道:“老石,你也参一个如何?”
经理怒道:“扯臊,你当老娘是鸡?”
两人却同时发现,石勋介原来已经不见了。
石勋介一出来就有男经理搭讪道:“小石心情不好啊?“
石勋介摇头,男经理道:“心情不好的时候,high点药就好了。“
石勋介道:“我虚这些。“
“虚啥子虚?药嘛,要看整好多,整的是啥子,何况我们咋说还是正经生意,太那个了也不可能!有啥子虚头?“
石勋介无心应酬他,继续往外走,之间有美吧女抛媚眼,他正眼未回,大步出了门。
黑夜下,石勋介都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过了四个小时。那段时间,小可等人找他汇报革命成果,被他关机伺候。他出来后把手机打开,然后在大街上发呆。
半小时后,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到罗希琳冰冷冷的声音:“石勋介吗?“
石勋介大喜:“是,是我。“
“有空的话,现在到我家来,有话要对你说,我家现在没人。“
“好,好,二十分钟,我准到。“
石勋介明知此去必是一顿臭骂,但仍是一副好心情。
电子锁前,石勋介看到上面标着罗希琳家门牌号的按扭就激动不已,一按上就不放手。
罗希琳在那边摘下对讲机骂道:“你神经病啊!按那么久不烦啦?”
门自然开了,石勋介连蹦带跳地上楼,罗希琳开了门,门口放了拖鞋。
那时罗希琳坐在沙发上,音响内传出cd唱片的声音,石勋介道:“原来你也喜欢梁静茹。”
罗希琳不理他,石勋介无奈地在屋子里乱转,一会儿道:“你的房间越来越可爱了”,一会儿道:“你在家老吃泡面的吗?”一会儿道:“你老爸生意是不是很忙?”可惜罗希琳全当没听见。
石勋介很指望她说话,哪怕是臭骂也好,所以孜孜不倦地去烦她,终于罗希琳把音响关了,皱眉道:“不要老那么乱走,不会找地方坐吗?”
接下来,罗希琳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喜欢我?”
石勋介仰面道:“很早,从小就喜欢你。”
罗希琳冷笑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石勋介道:“不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当然,我知道你讨厌我。”
“是的,不是一般的讨厌,简直是深恶痛绝。”
石勋介有点伤心,但还是笑道:“很小的时候,你力气很大,比我大,我常受你欺负,我们玩老鹰捉小鸡,我作小鸡就不用说了,就是当了老鹰,虽然我第一个铁定挑你抓,但你好凶,我还没抓你,你这个小鸡凶完了,甩开鸡妈妈,追着我打,把我打得好惨,哼,那时我就在想,我总有一天要比你强,让你没法凶。终于有一天我变强了,我当老鹰时不跑了,我把你死死抱住,哼,死也不放,然后你就哭了。”
罗希琳先是想笑,后是脸红,最后怒道:“再说这些不要脸的废话,我就让你滚!”
石勋介不理她又道:“还有你九岁那年,哼,我送了一把匕首作你的生日礼物,你不但不收还大发脾气,而且还在我脸上留下这一道,一直保存--”
罗希琳歇斯底里地打断他道:“你有完没完?给我闭嘴,滚!我坏,我讨人嫌,行了吧?我就是对不起你!你又能咋子……难不成我还要向你道歉?”
说到这儿,罗希琳哇的一声哭出来,石勋介很是心痛,走过去想要劝解几句。不料,罗希琳直扑入自己怀里,两只手把自己死死抱住,脸贴自己胸前,哭得更加厉害。
那一刻,罗希琳简直想把这双无用的手砍下来,不去推开石勋介不说,反倒倒戈投向敌人,但口舌也作了叛党:“我在你脸上划了那么一道,你一定很恨我把?对不起,我脾气以前就不好,你小时侯被我欺负过不少次,我都忘了......”
石勋介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怎么个喜欢法?”
石勋介看见罗希琳松开双手含泪的眼睛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等回答,越看越是爱,不自觉眼神也变了样,罗希琳见到他那眼光一下子怯了,想要离他远些,又欠决心,终于身子让石勋介收紧了,反能坦然承受了。
人趁着青春年少,应当挥洒汗水,才能长大,挥汗的手段很多,长大的方式自然也多。但要谋他人认同却殊为不易。比如这一对男女挥汗的方式就很难如人所愿。
两人停歇下来后,不由相视一笑,俱感羞涩,回想适才各自的生涩僵硬,忍不住又想笑。
其实同学们认为罗希琳有资格作秦可卿似的儿女情事的训导师是抬举了她,这一夜之前人家的经验和圣女贞德是半斤八两;至于把石勋介想当然地比成全能的禽兽,也是让他升了级,顶多只能说他有一两点禽兽之心,而且若是对女人来说,这个禽兽之心所想的对象也顶多一个罗希琳罢了,要说经验也就略高于一个终生守节的正经和尚而已。
那一夜,罗希琳虽感疼痛,但睡得极为温适。
明天的胡德兰应该是吉非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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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顺宋的星
距吕莎的死过了月余,距罗希琳离开顺宋正好两星期,沙雅班上还在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
沙雅晚节不保被扶上女主角之位,这些天被逼着背台词,背不是难点,关键是沙雅当着人的面无论如何不肯开口要求叶都放弃他的姓,这下导演黄礼溪,艺术总监胡灵芝就来劲了,开口闭口“作者吕莎”,让沙雅不得不服,不过不论原著还是吕莎改编之作,最肉麻的台词都来自罗密欧。听叶都那口流利的假伦敦腔来表白倾慕,沙雅觉得朱丽叶真是个抵抗力强的姑娘。
作老师的眼里其实不只有考分,早前办公室里,大家对这次艺术节上各班必备的话剧都很期待。从学生身上回溯自己的过去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而且有些学生也是可以被老师欣赏的。
房尹节对胡老师说道:“你们班那个剧目排得不错,相当精彩,尤其那个女生演女主角的,叫什么名字?“
胡老师愉快地答道:“叫武溪,这女娃娃气质、相貌、举止这些相当不错!听说情书收得不少哦!不过很乖的一个孩子,不可能扯到这些事情里面去。美中不足学习还是差了点。”
旁边的年轻老师帮腔道:“学生原来选校花,这个武溪还是三个候选人之一。“
老教师这会儿给好奇变得年轻不少纷纷问另两个是谁。
年轻老师因年轻而便利与学生沟通这点优越性,受到关注而暗自得意,答道:“都是这一个年级的,一个是房老师班上的沙雅,还有一个是李老师班上的荆灵姝。”
大伙都说这两人应当占据女主角的一席之地,这下就很有看头了,不单看这两个人,而且看台下那帮学生的兴奋劲,说得房尹节,李星鲁二位暗自惭愧,那时的沙雅还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着找衣服,实际拒演,荆灵姝更是干干脆脆把文艺委员的要求一口回绝。于是两位老师从那时起下定决心,要叫两人在演出上尽到责任。
回头说这边的排练,演员们都叫乏了,正要散,猛听楼下的惨叫声。沙雅还在疑惑,黄礼溪道:“楼下二班在排《驯悍记》,女主角和你一样想推演,最后关头给抓回来了。“
沙雅道:“是荆灵姝?”
华灵笑道:“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样恶劣的个性,排戏都要讲真打?“
沙雅问道:“完全没原因就打那么狠,恐怕不会吧?”
华灵道:“当然了,被打的多半是她多如狗毛的爱慕者之一,只不过苍蝇们死不敢认罢了!男生都是这样。碰上荆灵姝,算他们倒霉。这姓荆的怪物打了人还笑得天真活泼,你又不敢生气,够阴毒的女人!”
黄礼溪笑道:“到那天可热闹喔,两大少男杀手激烈大战,沙雅可不能输了,房老师对你寄予愿望啊!“
那时叶都已离开大家去到下一层的过道,看二班的排练去了。
这一次过后,因为快中期考试,排练便停了,不过像沙雅,荆灵姝,还经常被督促着背台词。沙雅倒无所谓,荆灵姝却大不高兴,每回都要暗施小计作弄一下监督者心才得以平和。
既然提到荆灵姝,必然也得解说一下沙琳玛这个人,如果只管那夜和周晓开在普多提喝酒的人叫沙琳玛的话,可以说沙琳玛是个子虚乌有的化身,沙琳玛云云就是荆灵姝。
期中考的硝烟转眼消散,撇开两个文科班,八个理科班专门的年级排位上面,孙兰秀连霸王座。其后一直到第十位的好汉依次是:沙雅、杜海雷、秦西、罗渊、福占奇、陆峰伟、方邦、荆灵姝、刘定。
房尹节很是高兴因为前十位自家占了两席,更重要前二十有五席,美中不足是沙雅在分班后依旧没赶过孙兰秀,至于前二十意义重大的体现,在于近几年,顺宋每年入读中华王牌名校--清华,北大的人数总和都稳定在二十好几,文科大约就占几席。如果能进前二十把握就相当大了。
房老师心中彻底扫除罗希琳一事留下的阴晦,课堂上把大家狠狠赞美一通。同学趁着他心情好,才敢偷偷在下面议论些旁的。黄礼溪在给史蕾说明孙兰秀这回的作文为何只判59分:“许老师说如果是高考,几乎跑不掉是满分,为了对她严格要求,才给她减了一分。”
史蕾叹道:“她太凶了!简直不是人!沙雅也不是人!”
前排的沙雅头也不回,道:“我听到了。”
史蕾笑道:“这回又作老二,心情不爽吧,待会儿大姐我出血慰劳你。”
“有劳。”
午饭后,史蕾果然在“韵礼”水吧办招待。林洗诗,华灵两个自然顺便沾光。
史蕾问沙雅:“下第三节课房老师在办公室教育你什么呀?”
沙雅苦笑道:“老房要小女子快马加鞭,早日赶过孙兰秀小姐,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林洗诗冷笑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原来说全班总分排前三名,她就阿弥托佛。现在好,没弄到个人第一她就不爽了。”
史蕾问林洗诗:“刚才你在隔壁那间音像店得了谁的CD,那么如获至宝?不是什么F几,周什么伦吧?”
林洗诗道:“别把人家想得跟你一样爱扮纯情追星少女。我是一直很欣赏Kurt Cobain的作风才买的。”
沙雅插话道:“是不是Live版的?上次有看到。”
林洗诗道:“恩,而且Nirvana的这次Live还可以说是绝唱,相当珍贵呢。”
华灵笑道:“看来和徐凉有共同点了,人家也是Rock发烧友。”
史蕾问沙雅道:“我记得美国有个重金属摇滚乐队有支单曲讲的是一个少女在夜晚的时候被杀害,第二天人们看到她的尸体横在松树林中,就是Nirvana吗?”
沙雅道:“是。”
林洗诗补注道:“歌名是‘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对吧,沙雅博士?”
华灵叹道:“这歌倒很适合吕莎的死呢。”
四人各怀心事,让这话一堵,全成了哑巴。
在返校时四人碰见孙兰秀。孙兰秀刚生下来脸面是光滑的,大概因过于聪明,洞悉了天机而受诅咒,长大后无由地添满麻子,很不好看。
状元,榜眼同时笑呼对方名字。沙雅吃亏在要多念一个字,比对手多浪费一点气力。孙兰秀若将节约下来的那分力用在学习上,可让两人的实力差距又拉大一点。
但孙兰秀因领先太多的缘故吧,居然不吝费神继续和沙雅交谈,要沙雅附耳过去,低声道:“介绍你去看一场好戏。你要怕的话,最好一个人去。你一定会觉得有意思。图书楼背后与围墙间不是有道很宽的缝吗?就在那里,去不去随你!总之要尽快,你去看绝对不算偷窥。”
孙兰秀向四人告了辞,跟自己的女伴走了。
沙雅想了今天的日子,四月一日还有半年,孙兰秀也没有欺人的趣好,况且无聊得很,又让她指明无犯道德观,便有点动心。刚好史蕾要还书,便往图书楼行。
沙雅又盘算了下,想想只能自己去的理由,不外那戏的男主角是罗渊,也没什么好忌讳的,若单为排解无聊一个人悄悄去看反觉没意思。
还书前,三人听沙雅说出孙兰秀附耳的那番话,笑道:“你老人家既不藏私,那么我们同去看戏。”
四人在宽缝的一端入口往里面看,说是宽缝毕竟容得下三人,光亮也不缺。四人清楚看到两个人背向着自己而坐。那二人挡住的对面的怕不下五人。几个人像是在打牌,而且带博彩的。一边打,一边吆喝。很快,一局打完,就有几个人又笑又闹:“输了,输了!你也一边凉快去!愿赌服输啊!全家死绝的才不履赌约!”
四女均想若戏没错过的话,古怪就在这赌约上。听有人道:“还赌?先说清楚,这回赌谁?没人了啊!”
另一人骂道:“笨贼!怎么会没人?才赌了五个,还有荆灵姝这大头没赌。”
“我不来!我不来!太烫了--想死差不多!”
先一人冷笑道:“少来!开头你不说,现在想撤--没门儿!”
帮腔的道:“要的就是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就是在这要死的关头上,才锻炼得出个性来。”
史蕾向沙雅她们道:“看见了吗,有两个篮球队的,2米出头的‘怪物刘’也在呢。”
“怪物刘”看样子还没沦到去一边凉快,干劲十足,卯足气力大喊道:“都不要废话了。”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怪物刘”得意洋洋地道:“好了,言归正传,既然赌老荆,这一铺就少来什么‘跑得快’,垫底当输,太幼稚了。”
伙伴们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换‘跑得快’还不是白痴你的主意!”
有人提议道:“时间不多了,最多还有两三分钟。‘扯旋儿’吧!不到四张不许走,闷敲,一下定胜负--刺激!”
怪物刘冷笑道:“现在还剩四个人,要是你吃我,我吃你,成了套,不断打走,没垫底的,就有几盘,你还怎么刺激?”
提议的人哧道:“你脑袋真是豆腐渣做的--你不会兴个新规矩?以前是头大吃钱,尾大吃人。我们不赌钱,小变一下就可以搞定。”
众人问道:“怎么个变法?”
提议的道:“假比周全,徐冀纯两人打走。周是头大,徐是尾大,就算这两人中任一人和我跟怪物刘中的任一人打走,我们两个又都吃不了那个人,只要另一个吃得了我们,那么徐与周就闪人,剩下我和怪物刘来‘突然死亡法’。”
众人齐赞这法高明,理过牌后,再开赌局。有句土话叫“傻人有傻福”,很有点道理。怪物刘脑子不怎么灵活,脸上都可见出牌来,但偏生握了手让大伙不得不死的牌。那三位赌客本看出兆头,想尽办法弄大尾子,存个全身而退的侥幸,却见怪物刘狂笑着把一对“天牌”加“丁二皇”展给大家看,三个人气炸了肺。偏生三位之间是打走,只好再赌一次。
再赌了两回,终于有了垫底的,便是周全。
周全叹道:“我早说不赌的!”
怪物刘威胁道:“老周,愿赌服输啊!你看这几位兄弟,哪一个输后心情愉快了?但为了不让全家死绝,谁敢不服?”
一边说完,一边起身,里面原来有九位赌徒,浩浩荡荡地往外走,也是天意,他们就选定沙雅等人立足的一端出去。
怪物刘轻松地哼着一首失恋悲歌走在前面。走到出口,怪物刘“哇”的一声大叫,吓呆了。后面的人不耐烦地骂道:“干啥子,傻儿!你这一惊一乍,要吓死我们--”
赌徒全不说下去了,沙雅瞧那几副只晓得看自己的呆相,已能确信自己在这赌局中得了个与荆灵姝相若的角色。
怪物刘胆子最大忙赔不是:“你......你不要介意好不好?说......说笑而已,我......我承认......过分了......但......”
旁边的恨不能把他嘴打上封条,心想还不晓得沙雅几时来的,这么主动去招供真是个250。
沙雅抢在激进派林洗诗冷嘲热讽前道:“你这歉倒得我莫名其妙了。要是有兴趣解释一下,我很欢迎。”
精明点的明白沙雅是装傻,没有谁不肯下这个台阶,七手八脚地把怪物刘架住,仓皇逃走了。
史蕾望着他们的背影笑道:“真想知道这帮傻瓜赌的是什么。正好周全,荆灵姝,我们,三个班挨在一块儿。”
林洗诗,华灵齐道:“下午应该会很热闹。”
沙雅笑道:“不要寄望太高。‘全家死绝’不是没有空子可钻。像兑现承诺的时间就可以无限地拖。”
林洗诗笑道:“不见得。我觉得你该担心一下你自己。”
史蕾笑道:“是不是你,荆灵姝都要让赌输的香一口呢?”
沙雅便轻拧史蕾的脸以资惩罚。
下午,沙雅碰见孙兰秀,问她赌约的内容。孙兰秀忍不住笑了:“你不是真害怕被轻薄吧?”
沙雅叹道:“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会怕了。”
孙兰秀道:“放心吧!说完‘你是个大美女’他们就收工了。”
隔了好一会,沙雅独自在教室外的走廊散步。身畔有一人快速掠过,口内急急念了一句“你是个大美女”,人早跑得老远。沙雅感觉自己像只妖怪,那人像是没胆的法师,因为咒文念得仓促,自己没现原形。不由好笑:这赌约有够蠢的。
往前一看,见着九位赌徒站在一起才明白原来还带监视的,既然这么劳师动众,估计很快就会找荆灵姝。沙雅再往自家教室看去,发现史蕾她们三个人不知几时站了出来。还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便走过去道:“那么远你们都听见了?”
史蕾上气不接下气道:“哎呀,笑死人了--哎呀,是不是什么‘你是个大美女’--哎哟喂,哈哈哈......”
林洗诗笑道:“他那贼头贼脑的样子才喜剧!”
这回轮到周全出马,二班的门口正好站着罗渊。周全搭讪道:“罗兄几日没在篮球场上英姿勃发,弄得小弟好不失落。”
罗渊道:“听说你逃了几天训练,怪不得这么闲。”
周全这才进入正题:“帅哥,帮我喊个人嘛--荆灵姝。”
罗渊活象见了鬼,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体育界的大情圣,你要给她示爱,思想准备要作好。没挨打就已经可以走人了。”
周全正想骂他罗嗦,荆灵姝已被喊答应了。
学校的荆灵姝没画眼影,规规矩矩的运动休闲打扮,活力四射的样子。周全心想要不是赶鸭子上架,鬼才有兴趣惹这麻烦。
荆灵姝笑道:“你好,篮球明星!嘿嘿,原来你师弟‘金刚弟弟’也来了,怎么羞答答地站那么远?”
怪物刘吓得忙扭头向一边。周全刚才还笑输沙雅的那位没有男儿气概,现在满脑子的跑字。
“你是个大美女。”念完咒语后,周全迅即转身就跑。权当参加折返跑的考试,逃出荆灵姝的魔掌便算及格。
荆灵姝不许他及格,谁也没看清她怎生施的法,反正周全脸朝地笔直摔下,换来闷响。赌徒们心想幸好不是怪物刘,否则地上说不定还有伤痕,要被吹毛求疵的学校加算破坏公物之罪。
荆灵姝忙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很少有人当面赞我漂亮,我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周全在地上痛得差点连口气都转不过来,哪有办法回答?荆灵姝豪不气馁连连开口索取周全的原谅,周全上气不接下气,半死不活的当,气得狠不得把荆灵姝整个吞了。不过又怕老不回答要惹得众多“荆迷”的怒火,最后全成了急火攻心。
有这么一口气越是想让它来,它就越是提不起来。武狭小说总爱鼓吹半死不活的高手为争点威风提一口气的拼命法,周全一直不齿,这下亲身体会了一遭。他是不懂什么“气沉丹田”之类的东西,但拼命还是懂。
他这边闷头拼命,荆灵姝瞧在眼里,暗暗发笑,远一些的还当是被鲁达扁过的郑关西一边笑,一边等着荆灵姝花容失色叫过“这厮诈死”后好过来收尸。
终于周全像被踩过的蟑螂一般给人意外,突兀地耸立起来向荆灵姝道:“这怎么怪你呢,是我不小心。”
荆灵姝却早回教室了。
史蕾几个笑坏了,尤其史蕾几乎倒地,把罗渊引过来问道:“你们好象早知道有这场戏,没错吧?”
史蕾笑道:“没错。你看懂了吗?”
“没有。”
史蕾笑道:“你有人家那胆吗?”
罗渊也笑道:“没有。”料自己招架不住,谋划着脱身之计,看了眼沙雅道:“听说你老人家又被贵班主任抓壮丁给抓去演戏了,是吧?”
史蕾抢答道:“是啊。罗帅哥干脆申请作本班的外援,把情敌叶都顶了不是皆大欢喜?让叶都去演帕里斯伯爵倒挺好的!”
罗渊不便作答,沙雅解围道:“演《驯悍记》没有你吗?”
罗渊笑道:“《驯悍记》的几乎所有男角照我们的好剧本都得被荆大姐扁的。我可不想身上弄几个口子。”
林洗诗道:“只怕到时由不得你哩。”
罗渊这时选择告辞走掉就相当自然了,史蕾打趣道:“雅小姐,魂灵还在吗?”
沙雅反击道:“卢贤隐过来了,快去给人家打招呼!”
史蕾脸通红,林洗诗,华灵齐笑道:“你惹她吧?她总有法治你的!”
史蕾要把话题转开道:“福占奇几时转了行去学围棋?”
林洗诗道:“你不知道?他原先也是学围棋的,听说很有天赋。现在有个很出名的天才棋童,当年让他打击惨了。每碰上跟他下过,就灰心得要放弃。幸好有他老爸老妈的武力胁迫,才保住这报纸上所谓的‘李昌镐未来的大敌’一直学到今天。”
华灵问道:“那姓福的又怎么想到放弃围棋?”
林洗诗道:“你问我,我问谁?不过他现在也不错,混国际象棋混了个大师,人人都赞他是天才。要是围棋,他现在顶多是初段。还不一定能参加那个什么联赛。”
史蕾笑道:“你别说他那手国际象棋,上学期学校搞棋类运动会,上来就输给孙兰秀。孙兰秀倒会帮人开脱,说福高手不屑与她下,但那是淘汰赛啊!哈哈,名头甚大的大师同志在首轮就拜拜,简直是一段佳话!”
华灵道:“业余爱好者孙兰秀最后不是拿的冠军吗?你怎么不说这女子深藏不露?想想她也好,沙雅也好怎么不受宠,现在的时代是全才吃香嘛!”
    林洗诗道:“喂喂,不要把福大师忘了好不好,人家也算是多才多艺了!”
那边福占奇手肘枕在教学楼的阳台边沿,铺开报纸,为旁边的少女讲解李世石如何在局面上胜过李昌镐的,少女听得春心浮动,只晓得把福占奇之脸紧紧盯住不放。看样子福占奇不在身上凿两个洞,要给这少女“打吃”掉。
华灵笑道:“福占奇从来都靠内秀来吸引女人了!”
沙雅未予置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看见是秦西,听她道:“学生会安排在花园廊道的书画展由你负责吗?”
沙雅承认,秦西道:“跟我去西画室看一下好不好?你想好怎么布置,我就完事了。”
沙雅答允了,秦西向史蕾三人道:“几位有兴趣便同去。”
西画室这当收拾得干干净净,诺大一间屋子连桌椅板凳也见不着,全是书画。中间一片宽敞地方空无一物,书画全倚着四面的墙放好。
每一件成品都用玻璃夹封妥当。沙雅四人小心翼翼一件一件扶起来看。
沙雅看的是书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体字写就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朱砂印上大名是“徐子云”,知道是毕业班的。又看下面的是颜体的“业精于勤,荒于嬉”。再下面是有点魏碑体的“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底下是带点狂草味道的“持之以恒”。沙雅便没看下去,大致猜得了下面是些什么,转去看画,问秦西道:“你交了几幅?”
秦西道:“三幅。”
沙雅笑道:“一幅国画山水,一幅油画人物,一幅卡通漫画,是这样吧?”秦西微笑道:“算你能猜。”
秦西的国画是柳宗元《江雪》里的意境,着色上颇见功夫。独钓寒江雪的老翁身上的寒意仿佛能传染给观众的。沙雅赞道:“很不错。”
秦西心头一喜淡然笑道:“又来一碗迷魂汤。”
沙雅又去看油画的人物,见秦西画的是切.格瓦拉,没有作声,又去看她的卡通漫画。
这回是长发飘飘的少女,两只眼睛清澈明亮似暗含幽怨,又带点常人难备的兴奋与坚强夹杂的神采,斜抱着一件古琴。沙雅认得是Clamp作品《圣传》中的干闼婆王。秦西将她的衣饰以及上面透出的光泽一律配成冷色调,背景用了一派血光,一个女人的尸身,一个诡笑的男人。
沙雅看怔了。干闼婆王的形象让秦西小有改动。这位干闼婆王,Clamp向读者着重介绍她迷恋强者,同时也有单纯的爱,但首先甘愿为强者牺牲一切,这道义务过后,才顾上对爱做个决断。
沙雅逐渐迷失在那血光中,脑内只一片红色,要秦西呼唤几声才回到现实。
林洗诗也赞美干闼婆王画得漂亮。秦西道:“我老觉得干闼婆王和沙雅有种很相似的感觉,要说外观举止呢又和荆灵姝特别像。你们说呢?”
史蕾道:“我全同意。”
沙雅呆了:莫非我给人留的感觉就是这种“恋强癖”?
最后让一幅漫画活跃了大家的气氛。画的是福占奇,另一个人物留个背影。作者怕大家不知其人在衣服后背上写了“L.X.SUN”下方有斗大的“1”号,衣服赫然绘作曼联足球队的主场服。福占奇手拿黑子得意地看着棋盘,孙兰秀手执白子。棋局上显示得很明显,该黑方中盘惨败,漫画的题目却叫“不败的‘小石佛’--福占奇”。
史蕾懂围棋,细看后道:“这玩笑开得很含蓄嘛。”
秦西笑道:“越含蓄越狠毒。你想外行人说不定还当福占奇的面拿这画夸他呢,他辨不清是真心话还是讽刺,怎么好发作?”
华灵问道:“他和孙兰秀几时又下过围棋了?”
秦西道:“这是艺术家的杜撰功夫了!素材是福占奇国际象棋败给孙兰秀。直揭这个疮疤太过火了。造个假疮疤,旁敲侧击,一样叫他痛,又不敢怪你,高不高明?”
华灵道:“可惜这高明的画家,贾云,我没听说过。”
史蕾道:“这是毕业班人气最高的才女。你老嫌毕业班的是老家伙当然不知道了!”
秦西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福占奇这名是越出越大了,连贾大才女都激得捉刀来算计他,做人如此,夫复何求?”
后来,秦沙二人把淘汰哪些,如何布置商量妥当了,大伙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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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5 23:39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八  朱丽叶与凯瑟丽娜
艺术节这个概念像在强调其生命只有一天,实际不然。拿清代的一段野史作比方,学校好比乾隆皇帝,艺术节、艺术周、艺术月好比三个孪生的才色双绝的姐妹,乾隆把一个配给了纪昀,一个配给了和绅,一个留给自己,当他龙兴大发时,谁闹得清跟他成事的是哪一个?
顺宋的领导的观念仿佛非同凡俗,认定高二演话剧那天是每年的艺术节。那一日顺宋的名人校友到了不少,幽巷里挤不下那许多汽车,不少泊进了学校,再有些教育界,文艺界,传媒人士,也幕名前来,还有些家长代表领邀前来--孔夫人便是一例。此外是学校的外籍教师很有兴趣地整合在一起四处地逛。
顺宋不喜欢动不动就把对联贴上,只在校庆、国庆、春节三个日子会有专人构想,专人书写,每回都搞得分外考究,校庆更需极负盛名附带才华横溢的市文联主席刑深群亲自执笔才行。
   门口只有张横幅,写道“第九届顺宋艺术节”。一进校门左右两侧俱设了展架,有若干展现学校艺术气息的相片。花园的廊道里有书画展。沙雅安排后,入口是“万事开头难”的妙字,在尾端是“学无止境”的绝笔。中间书画若干,秦西的干闼婆王抚琴象赫然在列。更多出自学生心手的艺术品这里容不下,全挤在活动中心。
校民乐团与校交响乐团作了一场联合演出,在学校新建成的剧院举行,历时三个小时,全校师生齐聚一堂,连沙文志那一年级也在一起。下午的节目就是高二的话剧演出,加上文科班两班联合演出的《威尼斯商人》共九个剧目经学生会评定后剩下四个,沙雅班上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武溪班上的《美女与野兽》,荆灵姝班上的《驯悍记》如人所愿无一淘汰,另外一个就是郭晴维班上的《灰姑娘》。
整个上午学校的舞蹈队、合唱团也没闲着,在两个乐团演出的间歇时段也献了艺。顺宋的艺术可以说透支了。
午饭后,沙雅的手机响了,一接听知道是孔夫人,便告诉她自己马上去接,史蕾她们很愿意见见伯母,于是同行。
孔夫人把汽车停得距顺宋有些距离,然后步行过来。天气转凉,孔夫人此来在外面披了件白色的短风衣,看见女儿一行过来,便笑道:“堂堂女主角出来就已经不敢当了,还要叫这些可爱的女同学一道妈妈可受不起。”
史蕾几个笑道:“伯母好。”
沙雅脸红道:“妈妈存心是来看我丢脸的。”
孔夫人微笑道:“这可不是我要来,是你们班主任邀约的。“
史蕾提议道:“伯母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好不好?”
孔夫人笑道:“好啊!你是史蕾还是林洗诗,华灵我认识就你们两个还分不清,听沙雅讲你们两个最爱去什么‘韵礼’水吧,是这样的吗?那么请你二位带路,阿姨请客!”
史蕾,林洗诗不好意思地笑笑,接下来,五人直接去到“韵礼”水吧。
孔夫人让史蕾三位女孩子倍感亲切,觉得教育者真该好好都学她这个样。
沙雅问母亲道:“弟弟现在在补课,一会儿就下课,把他也叫出来吗?“
孔夫人笑道:“女人之间的谈话找个小臭男人进来干什么?“
史蕾几个很开心地笑过,孔夫人才叹道:“你弟弟的老师等你们演出完毕还要单独召见我,他躲还来不及,找他干嘛?“
五人又说笑了一刻,孔夫人望着沙雅微微一笑,沙雅的脸顿生红潮道:“什么事呀,妈?”
四人都在欣赏沙雅一副作了丑事让别人逮住的羞态,沙雅三位同窗只觉万分珍罕,心头都在暗笑:还就是孔阿姨制得了她。
孔夫人最厉害是消息灵通,抿嘴坏笑道:“女儿啊,听说贵校的罗渊是个人才,你的意见呢?”
沙雅这回红到耳根,不肯出声应答。史蕾几个很是惊喜齐望着沙雅微笑,又看回孔夫人时心里倍添温暖,羡慕。
五人聊到后头,孔夫人问道:“你们演出要上妆吗?”
华灵道:“戏分多一些的都会上一点,除了沙雅自视是美女。”
孔夫人道:“女儿,信得过我,让我老人家摆布你。”
沙雅笑道:“不用,我这寒碜料会浪费妈的匠心。”
孔夫人笑道:“你这上好的料子修饰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你还要推辞是不是嫌弃老妈?”
沙雅叹道:“妈妈都这样说话了,我还敢不答应?”
华灵拍手笑道:“那伯母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进后台吧,免得沙雅猖狂欺负人。”
沙雅白她一眼道:“恶人先告状也要有点谱吧!”
  四出戏开演前,房尹节看到独行的孔夫人,向她表示热烈欢迎,两人往剧院同行,一路上房尹节满口子地夸沙雅,碰上很多老师来搭讪,大多认得孔夫人,但装傻来表示礼节,让房尹节形式上介绍一番,没话讲又向孔夫人赞沙雅,过海八仙各有异法,所以尽管赞的是一个人,但每人有每人的新鲜,孔夫人听着也不觉枯燥。
  进剧院的时候,职衔高的像李主任也主动迎上来,引孔夫人入座,剧场内明亮的灯光下,教育界新晋的高层,名人校友属八面玲珑性子的,都久仰孔夫人之名,围过来寒暄,这回赞的对象是孔夫人,法子就没几种花样了。有一位恭维话本起了个头,说到半路发现被人抢了先,要急转其他的话题,心头如此算盘,女强人别人说过了,漂亮别人讲过,不出老别人也说过,修养也赞过,人缘好别人也提过,想了半天,赚钱利落是个盲点,这个入手点有点俗,需要用诙谐的比方装饰,于是他很幽默地赞孔夫人这一双手是凤爪,为自己幽默得意的同时,午间同席的人误以为他迷恋午饭太深,而且看得出嘴很不高贵,普通一味小菜就把他收拾成这德行,全施加轻鄙。言语过剩只是干传媒行当的专利,他们由常人少讲的“精品女人“的术语开始,只有他们毫无勉强,轻车熟路地与孔夫人攀谈。
孔夫人正忙得不可开交,顺宋的当家人程校长前来解围,程校长笑道:“孔女士请这边落座。”只见第二排靠边的位置上,沙雅一面笑着,一面招手。
程校长补充道:“这位子有点偏僻,但是是你的乖女儿为你选的,所以呵呵,算不得怠慢佳客。”
孔夫人还些谦辞,在女儿身旁坐下,轻拧女儿脸道:“多谢你啦,真是受欢迎,连校长也为你网开一面,准你坐来宾席。”
沙雅道:“才不是!我打听到文科班家长代表临时有事走掉了,我用这个借口苦求班主任和李主任才换来这个位子,不过置身角落不合您老人家的身份,要换的话这时候还很容易。”
“待会儿方便你上台就行。”
孔夫人环顾整个剧场问道:“怎么你们学生还没到?”
沙雅道:“现在应该还在教室里集合吧,上午的纪律学校很不满意,要整顿后才一个班接一个班的进场。”
“你和华灵约好什么时候去后台?“
“我们是最后,等到第三出《训悍记》演到中途,就差不多该走了。“
舞台的幕布是蓝色,两边的幕紧合在一处,像永远拉不开似的。正上方又是一张写着“第九届顺宋中学校艺术节“的红色横幅。
剧场内还是很吵,因为有太多的场面话要交代,再加上手机铃声大作,很有文化盛世的景象,
教委的冯先生在向程校长取经,问道这个剧场:“这是什么人设计的呢?不是老外吧?”
程校长道:“新星啊,莫吉臣,听说过吗?就是此君。”
冯先生苦笑道:“老程,算我问错了,你晓得我是啥子斤两,这一来不是界内的,二来又是所谓后生,还是得要你解说一下这人的来头。”
“听说是麻省理工出身的名建筑设计师,回马枪杀回来,现在主要基业是移到北京了,‘福龙’花园便是他的发迹作品,住那儿的冯主任你最有权评价优劣了。”
冯主任道:“怪不得我觉得洋里洋气的。你们图书楼也是搞成尖顶,真是搞不好全国只你一家。”
这回轮到程校长苦笑:“听您老的口气,这儿像我在当家一样--”
冯主任摆手道:“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未必就不晓得你的难?我原先也作过宏达的一把手,那会儿教育还没怎么改革,初高中挤在一块儿,哪像你现在,高中拼名头,初中积资金,分工搞得一套一套的!”
程校长道:“是了,那年中考过后你们学校估低了招收分数线,弄得填自愿好多本校的填飞,然后闹了点事。”
冯主任道:“对,对,想我当校长那几年,虽不敢说风调雨顺,也没什么大风大浪嘛,哪晓得,这霉运要不然就不来,一来就连着来。我那个时候胆结石手术刚做好,一大群家长把我堵在办公室出不来,最凶的醉醺醺拿个酒瓶在我面前晃哦,晃得我冷汗冒不停,一个比一个中气足,要我给个说法,他们说当时我们的人如何信誓旦旦保证招分就是这样了只下不上,弄来弄去是我保的证!其实他们估分的那拨人怎么弄我是放下去让他们全权负责,出了事一个比一个溜得快,全部都到山清水秀的地方休假去了,把烂摊子留给我,亏我好说歹说,局势稍微控制了一下,收了场,当时我差点想报警的,但一来有啤酒瓶把关,二来办事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有硬着头皮和他们僵持,那年暑假我就下定决心:再也不当校长了。”
程校长道:“也是,你不把权利下放,下面不高兴,要打冷拳伤你;放了权,好事他一人承担,一办砸了,他马上就把你想到了。”
冯主任点正题道:“你们学校那件学生命案怎么样了?”
程校长皱眉道:“难。”
“警方半点头绪都没有?”
“嗯。”
“死者父母啥子反应?”
程校长懒洋洋地道:“早给你说了权利要下放,我一大把年纪,拿给他们年轻人做才是正道。”
“这件事,谁在大局上指挥?”
程校长道:“中午带你们参观的李主任。”
冯主任饶有兴趣道:“我记得她最早是体育老师起家。”
程校长道:“教体育的,一般作风泼辣直爽,做事干脆,果断,所以我前任把她提为主任。“
冯主任道:“我看你的架势,想等这阵风平了,把她扶成副校长,“
程校长长叹道:“想平,难啊!年代变了,我估计死掉那孩子的家长耐心有限,要半年,公安局给不出个说法,又会有一场风波!算了,不说了,我们先进去坐好,待会儿学生该进场了。”
来宾入座后声音未必减弱几分,接下来学生到了入口处传来的声音才算是小巫见大巫。大人们嫉妒地闭了声气,要教训后辈们学学自己有秩序的榜样,学生大约瞧不出榜样价值何在,更加得意地在外边大声喧哗。
诸位班主任急坏了,连带着也吓坏了,以为刚才的严厉批评原来是白费力气,其实同学们觉悟是有的,不过刚到门口有点兴奋,老师们气急败坏地叫喊已经过严重地估计了形势。
“我们是什么学校?我们代表是什么?今天来的是什么客人?你们这样给人家看,人家会怎么想?你们……”
同学们听着训顺势把头耷拉下来,班主任们才一起放下心,然后各班依次序入场。
这回学生入场是顺宋学生真实实力的体现,不敢说像是纪律严明的军队,有板有眼呢还是当得起。
老师学了个乖:响鼓可以不用重捶,但不可以从不对它大声嚎。
掌声响起。序幕慢慢拉开,一男一女两位司仪步履稳重地走到台前,男的穿一件青缎长袍,但因身材短小,几欲拖地,所以裤色辩不清楚,抖了抖袍袖。神情举止俨然遗少做派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下午好。”
华灵忙问林洗诗道:“这拿腔拿调的小子是谁?我受不了了,恨不能扁他一顿。”
林洗诗养气功夫要胜一筹道:“这匹是广播站的千里马,以高一新生的身份现在已经升成副站长了。”
华灵骂道:“广播站的人全瞎了狗眼!”
林洗诗问华灵道:“旁边那位就是贾云了?很漂亮嘛!”
华灵噘嘴道:“越是漂亮,越是显得旁边那位超人地能杀风景。”
林洗诗反过来问华灵道:“沙雅当真把我们甩了跑过去和她妈妈一块儿?”
华灵道:“废话!现在才晓得这家伙发起嗲来功夫是超一流的。什么‘我和妈妈只能独处一会儿,你都忍心不答应吗?’那声音真是恶心死了!”
台上的女司仪贾云一袭长裙,除了红色的裙摆,其余部分均撇不开绿色,说得严谨点是绿中有红,两臂裹在长袖中,波浪型的袖子更是只抹了绿色,绿色是嫩绿,红色是鲜红,要帮主人透出鲜嫩的感觉。
鲜嫩的贾云把一头长发束成两尾,任它们垂在胸前,妙目流盼中用花季少女的甜嗓,介绍了评定最佳剧目、剧本、以及最佳男、女主角的老师后,宣布首个剧目--《美女与野兽》开演。
演出的演员都配个麦克风,音质还不错。
武溪扮的是美人,为童话营造气氛,她顶了一头浅蓝色的假发,还奉师命在上台前将樱唇涂得很红,同学们猜想是怕王子兼野兽假公济私,偷咬一口小樱桃,如此一来至少能留点罪证以便盘查。
黄深书事先探知房尹节的方位,所以敢无惧地取出望远镜在台上找武溪,听刘定笑道:“口语真棒。”黄深书抽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李施装作自言自语道:“哎呀,我正好多了一副,也不知道谁要看?”
刘定却向胡灵芝讨教道:“上回你说许多人口音不准的障碍主要是鼻浊音和爆破音该怎么讲?武溪这两项都不错吧?”
李施气得在肚里骂人,手中的望远镜却被黄深书抄走:“正好!给我,我这倍数低了!“
在沙雅眼里武溪最适合的角色就是那种清纯的美人,也就是讲话像捅刀子的一派人心目中的“白痴美女“,演童话该能尽显武溪的优点。孔夫人只对台上的戏服感兴趣:“看来他们班也很花工夫。”
沙雅明其所指,答道:“有一位家长是省歌舞团的,是他帮他们班找的。“
孔夫人笑道:“我也是不惜工本要让你出尽风头啊。”
沙雅把话题转开:“你看那戴蓝色假发的女孩,可爱吧?那是校花呢!“
孔夫人坏笑道:“三个候选人之一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
沙雅一楞,不好意思地笑了,听孔夫人道:“这个女孩是可爱,样子是乖乖女那类,但我想说,不喜欢,看起来像很逆来顺受的样子,就让我觉得有种病恹恹的感觉,听那些老师说她的成绩不算优先,但是你们老师还是很喜欢她吧?”
“是。”
孔夫人不以为然地笑笑,沙雅心想:“后面有个人会让你满意的。”
《美女与野兽》演到后头,变回王子的野兽搂着武溪的腰,两人在合唱作为结尾的歌曲,借助望远镜有数对目光杀气腾腾地射在野兽那只大胆的手上,大家为了顺宋的利益强忍着不能出声向野兽施压的痛苦,只能大力鼓掌,不现实地期盼野兽能有悟性听出群众的怒气来,
野兽只懂得鼓掌正统的意思,以为大家是赞他摸得好,所以干脆谢幕的时候都不放手,武溪可不满意了,手肘用力撞到野兽身上,野兽无奈放手,武溪低声道:“你晓不晓得什么是给脸不要脸?”
野兽自知理屈,不敢还嘴。
《灰姑娘》第2个登场,同学们没报什么期望值。一般人都看得很懒,刘定却在底下听的如痴如醉,尤其是郭晴维的发音让他倾慕无比。
教育专家中搞英语的更是看得眉开眼笑,不时交头接耳交流赞辞。
台上除灰姑娘外的所有女角都有足以自傲的口语,专家只觉的一个比一个惊喜,谗涎都差点听出来。
郭晴维之流正好因被抢了女一号而暗生不满,憋着一股劲要在平凡的岗位上作出不平凡的事业来,个个施尽浑身解数。正好编剧是个没威信的,只能看着这帮娘子军在台上乱加台词。“灰姑娘”怯生生地看着这帮配角口若悬河地说下去,本就半生不熟的台词剩不到三成,害自己变成一副委屈欲哭的模样,刚好又配上剧情,跑不了也得专家好评。
专家后来耐心听了下台词发现能确定是学生手笔,而且每个角色个性化十足,还不知道这是个人发挥的功劳,忙着向评委老师讲奉承话。
最后《灰姑娘》落幕博得的掌声,来自学生的是应酬,来自专家及老师的是由衷的褒奖,当然刘定这样的异数要排除在外。
接下来是《驯悍记》,望远镜大军再次出动。伴随着男角的惨叫声,戾气十足的荆灵姝让黄深书及他的战友锁定地看。
沙雅离台很近,很清楚地看到荆灵姝嚣张地用眼角看人,暗笑:这才是她的本性。
罗渊站在台上倒是让沙雅很意外,而且他演的是彼特鲁乔。
“彼特鲁乔”对荆灵姝大为忌惮,两人保有几米的距离。荆灵姝按着剧本恶狠狠地盯着罗渊看,像是随时都有可能飞身过去一顿臭揍。罗渊已向“岳父”求过婚,并得到首肯,对着荆灵姝念台词道:“Oh, honey, kiss me please! We’ll get marry next Sunday .”
荆灵姝甩过白眼,罗渊逃也似地往幕后跑。班上的剧本到这是讲彼特鲁乔快乐地离开。罗渊以为关键是在“快乐”上面,自己因为能暂时远离荆灵姝感到轻松就是种快乐,所以殊途同归,这样将错就错自我感觉还算乖巧。
黄深书在底下骂道:“罗渊这小子碗里还没吃到,就在想盘里的了。”
李施想告诉他,罗渊永远也别想把沙雅放进碗里,但这负气话一说,岂不自暴心事?
孔夫人向沙雅道:“这一个配作你对手--就是演悍妇的那个女孩子是谁,蛮可爱的。”
沙雅答道:“她是那位连弟弟都赞不绝口的‘荆灵姝姐姐’。”
孔夫人含笑侯着剧情的发展。
舞台上的时间到了周日,巴普斯提坦家的客人都到齐了,该来的罗渊却没来。照莎翁的意思,荆灵姝应该气得大哭。但她厌恶无泪干嚎的现实泼妇哭法,编剧很合她的心意,只让她双手乱摇,跺着脚痛骂男主角。编剧把原著中前面的台词换到这来,荆灵姝只消说什么要让彼特鲁乔在今日被绞死啦,什么父亲根本不该让她与这种疯流氓结婚啦等等。她的声音圆润清脆,吐音之准不亚于郭晴维,语调抑扬的掌握还要高出一筹,刘定被迷得魂灵出窍自是不消提。
孔夫人很高兴荆灵姝没说彼特鲁乔是不是不要她了的示弱辞句。这时,罗渊登场,引发场内热闹的笑声。少许女生在痛惜罗渊竟沦成耍保的角色。罗渊倒不感局促,大摇大摆走到台心,头顶的那只小丑帽上有个小绒球配合男主角的心态晃个不停。荆灵姝很快抿嘴,手也很快去捂上憋住一笑,松开手又变成河东狮。
罗渊眼利,见过这细节,很是欣赏,彻底放松戒备,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绳鞭,走前几步,有意到灯光最明处用身上金灿灿的一套驯兽师形头向大家派送光芒;侧了头,后面的随从会意手捧托盘紧跟上前。罗渊置鞭于内,匆匆向巴普提斯塔行礼后,嚷着要快些上教堂。大家苦口婆心劝他该换成庄重的装束。罗渊傲慢地表示凯瑟丽娜嫁的是人非衣,而且他也不曾让那清一色马戏团成员打扮的随从换装,而且要带上他们上教堂。
荆灵姝气得大叫,手在乱晃之际不知怎么个拨弄法,有意摘下束发的绳索,整个头发在一片惊叹声中披散下来。这头长发是“短法令”势力削弱的产物,此时害得李星鲁老师霎时心惊肉跳。
荆灵姝气冲冲走向罗渊,头发往四面八方的眼睛激射着。人未走拢,罗渊从盘上取鞭往一个仆从身上抽去,为免读者在阅读时少损耗些英语才华,将他的台词作中文写出:“我最恨人浪费我的时间,还不赶快去准备?”
罗渊猛抬头,青蛙般的鼓眼正对着荆灵姝。荆灵姝吓得身子一颤,脸上怒色一扫而光,灵巧地闪动杏眼,欲言而又止,全让沙雅母女看个真切。孔夫人笑道:“好厉害的女孩子。”
罗渊又很快变笑脸道:“亲爱的,你说呢?你也不愿意浪费我们的幸福时光吧?”
荆灵姝勉强答道:“当然。”
这一幕就算终了。
罗渊暗笑自己刚才像小马过河的小马一样胆小,看见荆灵姝两指按着嘴角浅浅一笑,便问:“笑什么呢?”
荆灵姝道:“笑某人像呆鸟一样自我陶醉地傻笑。”
罗渊笑道:“听着怎么像在说我?我刚才就在笑。”
荆灵姝道:“那一定不是你,你怎么会是呆鸟呢?”
罗渊道:“老实说,我觉得你很能入戏。”
“少来!”
罗渊把意思递进一层:“按剧本一会儿该有点拉扯,彼此担待点,行吗?”
荆灵姝束好散开的头发,道:“随机应变吧!”
演比恩卡的贺琪诗笑着起哄:“看这边的一对小情侣,说起情话来没完没了呢!”
演巴普提斯塔的胖子假正经道:“好了,为了神圣的演艺事业,儿女私情暂且放在一边,马上是下一幕了。”
教堂一幕没费多少时间。编剧还替巴普提斯塔省了顿喜筵,罗渊在教堂里就宣布马上把老婆领回家。
荆灵姝在原则的问题上决不让步,罗渊更是死硬到底,眼看巴普提斯塔的抗议已经徒劳了,演员胖子给罗渊连使眼色,意思是该说的已经完了,剩下就是你动手了。
罗渊这才晓得胆怯原未根除。委决不断的时候,脸被荆灵姝的手拂到。罗渊会意,硬着头皮扯住荆灵姝一臂,荆灵姝便脆生生地叫道:“放开我!”
虽是英文,罗渊还是脸涨得通红,底下有“罗迷”,“荆迷”的哗声一片。孔夫人打趣沙雅道:“女儿,吃醋了没有?”
荆灵姝悄声笑着用中文道:“怕了吧!”
罗渊透过她,神情消除紧张,也用中文道:“哼。别怪我没提醒你。罗某人是摧花无情,言出必行的料。老子要反剪你双手,配合吧!”
罗渊是言出必行的好男子,而荆灵姝像只要被剪翅的鸽子,徒劳,软弱地挣扎,未被缚住的一只手使力往后甩去。罗渊发见那胳膊迅捷地在自己身前转了向,刚好擦过去。一会意便无所顾忌,把女主角的一对手归并一处。荆灵姝停止反抗,瞳光折射出大势去后的灰心,脸面上透出丧尽力量般的虚弱。
荆灵姝侧头看罗渊,因未将头发笼好,落下几缕,遮住一目,但仍挡不住传递出战败者的妥协退让之意。罗渊便不可一世地压着剧中的老婆向教堂的人道别,谢下该幕来。
当场响起如雷的掌声,和热闹的议论声。同学以为罗渊刚才真有视觉效果上呈现的狠劲,连沙雅都看怔了,为荆灵姝的手是否脱臼而担心。
幕后,荆灵姝白罗渊一眼并未说话。罗渊闷声承受。贺琪诗笑着要看荆灵姝的手:“我来看姝妹晶莹剔透的皮肤有没有给那没良心的东西烙上伤痕。”
荆灵姝由她捋开一只袖子,袖口推到臂弯以上时,荆灵姝不耐烦了,把袖子又退下去。
贺琪诗略感没趣,到了一边去。罗渊趁这当,诚恳地向荆灵姝道:“谢了。”
荆灵姝笑应道:“彼此彼此,不是大家都担待着吗?”
回到舞台上,罗渊和荆灵姝有段对手戏,是小两口回家的一节,罗渊极尽指鹿为马之能事来驯服荆灵姝。
一位同学手持绘着太阳的硬纸板站在舞台的西端,面目被那太阳挡住,此人暗示大家戏里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彼特鲁乔夫妇所乘的马车是京剧上惯用手法表现的。罗渊和荆灵姝是两位乘客,但在走路。马夫手执鞭子走在前面,马儿是匹隐形马,全靠马夫的肢体语言体现。马夫为今天的表演专门请教过票友爷爷。爷爷不知真实目的,因为孙儿骗他是要排《华容道》,且要演关二爷,便兴致勃勃教了对付赤兔马的招。孙儿满师后甚是得意,排演时架势取得十足。结果事与愿违,大家看得啼笑皆非,觉得这样谋喜剧效果实在太低级。马夫便去找李老师下手,李老师听准国粹这个词,要求马夫火候把握好,才保留下这动作。现在同学们快乐的笑声证明马夫的努力没白费。
荆灵姝悄悄皱眉,望着缺乐器助阵在那比划个不停的马夫,觉得有够别扭的,最恼火是自己和罗渊也必须像傻子般跟在后面。
这个剧本里面,悍妇听话的进度比莎翁写的要快。罗渊为试探妻子,故意指着“太阳”道:“嘿,亲爱的,你瞧,好美的月亮,你说是不是?”
荆灵姝薄唇颤了几下,残余的几点狠光在眼眶里过滤,两根眉毛一上一下错位地定住。罗渊凑脸过去,不说话,但腻笑着催逼妻子的答案。荆灵姝轻抿嘴唇,两眼淡淡看着地,眉毛像是和平地舒开了,软绵绵地答道:“是啊,真是好一轮美丽的月亮啊!”
罗渊得意地笑道:“你生平有见过比这更美的月亮吗?”
荆灵姝赔笑道:“不曾有过呢!”
下面罗渊有发挥,让彼特鲁乔用天方夜谭写美女的惯技,赞美妻子像月儿般美丽,还懂得从月亮的法语“Luna”上作文章,诵了首法文诗来调情,除此以外通过月亮很发扬了会浪漫气质才罢休。荆灵姝等他表演完,神光迷离无主,陶醉地透出点不踏实的依顺表情。之所以下定义是不踏实,因为那表情骨子里只是酥软无力的倾心。
这一看下来,孔夫人不单欣赏,甚至打翻心中存了几近二十年的偏见,心想世事无绝对,这里的孩子照样有感情世界充实且真正变化多端的人才。另外她开始对剧本感兴趣了。
说到剧本为罗渊添的那一长串展示情趣的台词,其实也不是剧本作者的功劳。贺琪诗等几位不满剧本作者写的彼特鲁乔与原著相比性格单薄了许多,手段一边倾也很严重,一昧地用强,不太合理;还认为这一下来,女主角的牲畜脾气也就过于正宗了。出于丢车保卒的心意,荆灵姝找了一位巧匠加了点工。
巧匠第一是受宠若惊,第二是自爱的需要,于是把脑中值钱的东西全典当成台词。好在罗渊有急才,临着艺术节还有三天才被拉去演彼特鲁乔,居然还能应付完台词,连法文诗也用鹦鹉学舌的办法对付下来。
李施却好不以为然,骂道:“显洋盘的宝器!会点番帮土语有什么了不起?”
骂完,李施发现刘定又是一副如聆仙乐的死样,火冒三丈。要不是顾忌犯下侮慢房尹节手下2号大将之罪,定要过去恶语相向。
真会点法语的作者巧匠先生洋洋得意,摊在椅上,舒懒地望着舞台。四面陆续传来同学的颂声。最勾巧匠心魄的还是女同学的可人声音。巧匠虽然与众不同的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但说到七情六欲还是异性相吸的俗套,既不会为同性所引,也不会拒异性之吸。他这会正和邻座的女同学调笑起来,女同学为他的幽默打动得“咯咯”直笑。
女同学笑完,出于小儿女的目的假为巧匠不平:“我觉得剧本交你写要棒得多!以你的水准,拿下最佳剧本不在话下。再加上这对帅哥美女组合,最佳剧目也不成问题。”
巧匠谦虚地摇手道:“不能这么说。潘莎写得很好,我能效力做些点缀也不错。”
另有位女同学笑道:“算了。说来说去还是荆灵姝的牛脾气作怪,把原先的剧本废了,非要罩无自知之明的潘莎。本班的‘吕四娘’啊!幸好李太婆不知道是潘莎写的剧本。若不跟她解释是经美丽的吕四娘汉翻英过,我们这位大惊小怪的班主任又要犯病呢!”
巧匠忍不住泄点本意:“天晓得结尾那会儿乱成什么样?老李不秋后算帐都悬--这戏有意思!”
台上,荆灵姝和罗渊在去彼特鲁乔家的路上,碰上位路人。剧本上管他叫“老大爷”。彼特鲁乔这会驾轻就熟,信口就来:“好美丽的一位姑娘!天哪!她几乎和你一样漂亮,是吧,亲爱的凯瑟丽娜?你应该亲她一亲。”
荆灵姝学得伏帖十倍,道:“是啊,亲爱的姑娘,你太美丽了!府上是哪里人家?若你不嫌我冒昧,我真想吻你。”
“老大爷”尖叫一声,落荒而逃。罗渊则迅速变脸数落妻子指鹿为马的糊涂。
“我真想吻你”这句台词让手持望远镜且懂点英文的一些少男心中老大不舒服。不过幕布驱散这点不快,很快掩下来。
沙雅向孔夫人道:“妈妈,我得去后台了,走吗?”
“好。”
班上的演员到齐了。一众男女先忙着向孔夫人问好。李主任也在场,很快,她就和孔夫人到了一边去私谈。
黄礼溪向演员们训话:“我们要胜过这之前所有的班。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齐声纳喊的背后有学问,事实上两成的人没做声。这两成的人自信地判断出不会短少音量,气势上将足够唬人,便得意地跳出形式的摆布。
华灵笑着瞟了一眼沙雅道:“你又姗姗来迟,不会是光顾着看渊哥的节目忘了时间吧?”
黄礼溪对华灵说正经话:“好了,不要闹了,大家快去换衣服。时间很紧,等到临上场才手忙脚乱就糟了。”
胡灵芝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热忱的事业心。”黄礼溪啐了一口,大伙忙着分男女更衣去了。
后台大致可分两部分,每一部分都大得可以容下校乐团全员的表演准备。沙雅她们占去其一,荆灵姝她们占去其一且临舞台,不过隔音的设置莫吉丘设计得很严谨,是互不闻声息。为了自己区别,学生管沙雅她们所处叫准备室,含了更衣室,荆灵姝她们那里叫作间歇室,不含更衣室。
准备室的学生全去更衣,人只剩下李主任与孔夫人。两人现在已把话题扯到房产上去。李主任还在诉房价过高的苦,孔夫人心神一动道:“听说你在‘福龙’选定一处跃层。怎样?还不错吧?”
李主任又惊又羞,红脸道:“哪能选定?都是老早的事了,那时根本搞错了价位,落实后,吓得再也不敢去了。”
孔夫人暗暗好笑道:“千万别这么说。人民教师都给吓坏了,教育事业还不遭殃?教育产业正在走上正轨,好日子在后头呢。”
李主任揪着这个空插废话道:“是,是。经济搞得越好,教育发展就越好。”
孔夫人碰上这惊弓之鸟只好转言道:“李主任的儿子学业还好吧!我还记得他的样子,很人才的一个小伙子。”
李主任回自己的领域立复大将之风道:“人才啥子哦!他及得上你女儿一半,高考的时候我也不用那么操心了!死娃娃又自命不凡,把我吓得--幸好加了分,要不然去复读就安逸了!”
孔夫人笑道:“沙雅还有那么久,到时未必当得了你儿子。”
李主任道:“这个我打包票,她一个,孙兰秀一个,都稳定的很!北大清华绝对跑不脱!”
男更衣室率先涌出人来,男角们对衣饰的要求不象还在更衣室的女生考究。举个例来讲,比如叶都同学,换罗密欧的行头从头到尾不过两分钟,比之在盛夏时换游泳裤慢不了多少。
女生却不着慌,慢条斯理地打扮,还穿插互助,和互相的赞美。沙雅动作要快一些,早退一边去,以免一张张甜嘴把自己奉承不休。
华灵一边梳妆一边道:“雅姐本就万般风情了,还这样一身装束,要不要男同学活?”
沙雅佯怒道:“闭嘴!你这罗嗦的老太婆!”
黄礼溪笑道:“美女,好象没这句台词吧?想入戏当然好,但你得称呼人家为‘母亲大人’。”
胡灵芝插言道:“沙雅,金冠你怎么不戴?”
沙雅道:“算了吧,什么金冠,紧箍咒一样!”
胡、黄二人来劲了:“少来!为班级体的荣誉,戴起,必须戴起!”
女生们一道出来,无人忍得住不往沙雅看。胆小的若不幸与沙雅的目光对上,便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去,以示清白。
孔夫人笑着向女儿招手,女儿过来,被母亲解下金冠。孔夫人道:“你头发不象荆灵姝那么长,这样单纯地放下来不及她好看。
孔夫人先将沙雅额前的头发分两股,分拨到耳后,然后各用金色的发绳把脑后分由两侧饶过来的头发合成一股,直垂倒扫肩便止。
李施暗赞孔夫人心灵手巧,画龙点睛,不料孔夫人皱眉解了顺。沙雅向她扮个鬼脸后,又安静老实地看着母亲。不久,又顺从地转过身去,孔夫人把沙雅落下来的头发握在一块,思索片刻有了方向,打算采用掌故中甄氏为了争宠借绿蛇启发对付头发的基本原则--即一“盘”字。
孔夫人许和那绿蛇心意相通,虽然女儿头发不很多,但照样盘出好几处,主次分明,弄得交错层叠,配上金冠后,很有点意思。李施看得更加陶醉不在话下。
孔夫人取出一面小镜给女儿,笑道:“验货!”
沙雅笑道:“谢谢大师傅!”
李主任道:“沙雅要好生演,听到没有?”
“是。”
华灵牵沙雅的手悄声道:“走,去他们二班的幕后串一串。”
二人悄悄去到间歇室。孔夫人因惦记剧情说要回去看戏。李主任只得相陪。两人一走,黄礼溪便率一干人堂堂正正地去间歇室串门。
沙雅二人到得门口,发现门虚掩着。华灵正和沙雅说笑,心不在焉地推门进去,和人迎面撞上,沙雅把她扶住。
里面喝道:“死人!往哪儿跑?算我求你,等完了再换不行吗?再说更衣室别个班还在用呢!”
沙雅招呼撞华灵的荆灵姝道:“你好。”
荆灵姝笑应道:“你也‘好’!是好漂亮的‘好’。华灵扮相也不俗嘛。”
华灵道:“我们好心好意看你手断没断,再让沙雅替你出气教训罗渊那小子,哪晓得你娃--哼,阴阳怪气的!”
荆灵姝拍手笑道:“真的吗?你们真是大好人!帮我出气就免了,那叫周瑜打黄盖,无所谓‘气’不‘气’的,要帮我的话,让我溜出去我就千恩万谢了!”
话音未毕,先头喝荆灵姝的古心纯已追过来道:“想跑,没门!”
荆灵姝笑道:“古大人误会了。玩笑,只是玩笑。小女子的集体荣誉感虽不敢说是很强,但也不至于没有。”
沙雅问道:“下面你不用出场了吗?”
荆灵姝道:“是啊!所以我才说要去换衣服,省得大家完了在那小更衣室里打挤。偏她们严格得很,死活不让。”
华灵小道:“少说谎!这部戏凭你要怎么改,都要以大姑娘你乖乖依从贵主人罗渊,腻在罗公子上作结局--”
荆灵姝道:“是,没错!但咱们圣明的编剧,她老人家规定我不用在最后一幕中出场。要不是这帮顽固分子,我连躲在幕后说话都不用。”
古心纯道:“要不是这剧本顺你意,也请不动你。”
荆灵姝笑道;“您这么说,人家多不好意思?我这种小人物有几斤几两,你以为我不清楚吗?”
《驯悍记》的幕后人员及两位司仪大部分因不便插话,站定在稍远处,也好观赏沙雅。古心纯虽能对话,但当着沙雅的面不敢造次提罗渊。
那时罗渊在前台唱独角戏。沙、华二人见荆灵姝真不打算去前台的样子,好是狐疑。旁边一位男生作女装装扮,标准耍宝的小丑脸,看样子是要登场了。
荆灵姝跑去笑兮兮捣了下小丑的长假发,把它弄端正,害得小丑欣喜得脸红。
古心纯低喝道:“看你惟恐天下不乱的德行,我就心惊肉跳--台词记好了吗?”
荆灵姝笑道:“我办事您放心。”
古心纯一点也没放心,牢牢抓紧荆灵姝道:“你有前科的,怪不得我不信你。”
古心纯又扭头向几个男生交代道:“罗渊一回来,你们就把这几个桌椅搬出去放到那一边的舞台入口,对,左边的入口,你一会儿就从右边进去。”
黄礼溪正好进来,赞道:“好帅才!古姐下军令,井然有序,不怒自威!”
古心纯啐道:“你带那么一帮人来砸场吗?”
贺琪诗见到叶都来,宛如得了启宝库之匙,估料沙雅听不见,取笑他道:“但愿你演完后没被罗渊宰掉!”
叶都整了整帽上的一叶白色羽毛洒然一笑,没理睬他。贺琪诗以为他被难倒,快乐地与同伴共享胜利果实,七嘴八舌,快乐地编派叶都。
华灵耳力较灵,假意道:“这闹死人了。我们还是回准备室去。”
沙雅会意,怕浪费她的好意,两人便向近旁的几位告辞。黄礼溪,贺琪诗正怕她不走,待会儿开刷罗渊不敢落力,正遂心愿。
舞台上,罗渊甫一下场,入口的一端就有几位焦急的大汉搬桌椅的声音,另一端上来那位女儿家打扮的男同学。靠了几组笨拙的肢体语言赚得一场哄笑后,听荆灵姝在后面念独白,大意为:“凯瑟丽娜自做人妇,受聪明丈夫的调教后,已褪去野性难驯的作风,成为能被上流人士所尊敬的良妻典范!有道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人都以为彼特鲁乔自愿为世间添一个笑柄。后事证明那些自负的先知全被迫改变看法。彼特鲁乔在他们的眼里是个充满魔力的法师。”
荆灵姝顿了顿放慢语速,弄沉声调道:“通过这场婚嫁,凯瑟丽娜可以说从根本上得到改变。她学会了谨守妇道,现在的她甚至能为夫君赢得声誉。她的心能够依顺夫君,紧紧联系在一起,和那个男人的内心世界相通。我们拘于形式,拘于现实人类的交流状况,无法原本清楚展示凯瑟丽娜本质的变化。又兼世人多爱由表面就下定论的自信脾气,我们让凯瑟丽娜改变了形象。变得像男人象征为男人住大流的社会接受:变得不伦不类正好是以前熟识她的女人的心里话。是的,诸君,在大家眼前的就是那个改变了的,听话,懂道理的凯瑟丽娜,人们以前管她叫‘悍妇凯瑟丽娜’。”
学生们未必有多少听懂全意,懂了也未必有什么感觉,只不过荆灵姝老不露面就落下这幕来,大都是失望地赏了点掌声了事。
借幕布的掩护,桌椅及其他道具放肆地摩擦出声响。孔夫人回想着荆灵姝躲在后面说的一番台词,暗笑道:这样的陡法,不容易惹大人好感呢。不自禁往李主任介绍的教育专家群聚处瞟了一眼。
黄深书经刘定指点得知,以后女主角就由那男生代劳后,放下望远镜,留着力气等沙雅出场。
最终幕的场景是比恩卡的婚宴。彼特鲁乔和卢森修,霍坦西奥打赌。赌谁的夫人听话。彼特鲁乔意外地赢得东道。
接下来由那位扮女人的男生表演如何尽人妻的本分,也就是丈夫一下令扔帽子,就立刻扔了。霍坦西奥的太太评论道:“天哪,简直没有这么傻的事啦!”
贺琪诗背台词道:“呸,这种愚蠢的行为,叫做什么尽本分呀?”
比恩卡的丈夫马上发了通牢骚,贺琪诗又接着背台词道:“你拿我的尽本分来打东道,你就更愚蠢了。”
罗渊得意地道:“凯瑟丽娜,我派你去告诉这两个倔强的女人,作妻子的对她们的主人和丈夫应当尽什么本分。”
假女人道:“是。”
荆灵姝在背后念旁白道:“以上就是泼妇凯瑟丽娜转变成帕度亚最顺从,最尽本分的妻子的故事。这个故事也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戏剧家莎士比亚一出经典喜剧,是的,他们管这叫喜剧。”
话音落毕,台上的演员便弯腰谢幕。荆灵姝向古心纯作个道别的手势道:“行了,我够尽职尽责了!休想叫我再去谢幕,Bye!”
古心纯望着她快跑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笑出声来。
接下来就是压轴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按吕莎手书的剧本,最早只有黄礼溪在背后的旁白,简单介绍了维洛那城两大望族的纠葛,又介绍了罗密欧对罗瑟琳的情痴,然后罗密欧和他的好友班伏里奥登场了。
叶都上衣颜色并非哭丧的黑色,而是墨绿色,整个一套是原先外国小孩让提伯尔特穿的。腰间别的那柄长剑,细长的剑鞘是褐色,不甚起眼,配的是镶了颗钻石的金腰带。据孔夫人所知,那钻石大约有0。01克拉,不甚值钱,不过整个体积不小,加上腰带的金色作配衬,很有点珠光宝器的味道。至于那不甚起眼的剑鞘才是真的值钱货。不过满座宾客眼里只认那闪光的钻石和腰带。叶都被看得不自在,发现前排的房尹节神色也不善,忙用手掩住钻石。趁班伏里奥的台词时间,把扎到皮带以下的上衣扯出一部分,压皮带上按住,求较完美的掩饰。
很快轮到自己说话,叶都不耐这样束手束脚,干脆放弃,松开手回复潇洒自如,接上自己的台词,是讲自己愿意去凯普莱大人办的晚宴,哪怕他亲爱的罗瑟琳对他冷若冰霜。班伏里奥不以为然把罗瑟琳和将与会的维洛那出色的各位美人比较后,下结论说罗瑟琳就是一只乌鸦。
两人在台上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幕后的李施头也痛了半天。下面的刘定叹道:“沙雅虽然还没出来,但她的口语肯定不用说,可惜叶都的口语就明显不及前面几个男主角了。”
序幕完后,第一幕就是凯普莱家的那场晚会。老凯普莱作为主人幽默一把道:“先生们,只要姑娘脚趾上没生茧子,谁都愿意跟你们跳舞!”
男演员们齐声欢叫,躲在台后指挥的黄礼溪忙着兼作唱片骑士。观众便听到阿根廷舞曲《化妆舞会》,这是考虑了人们音乐常识的平均水准才选来应场的。
一对对少男少女真的跳起舞来。主角叶都和戏中的伙伴戴着假面旁观。按事先的安排,每位舞者的位置感相当重要,每一次挪移的范围都有严格的限制。后来,群男群女往台中间一合,然后一对接一对分往左右让开,最后中间亮出老凯普莱特和他的宝贝女儿。这就是沙雅的首次亮相。
沙雅的这位舞伴父亲受过半专业的舞蹈训练,舞技过硬,将来打算跳进北师大的,所以选他和女主角配对。《化妆舞会》本当配探戈,台上舞者其实都偏华尔兹的步法。黄礼溪比较严谨,明知基本上是给瞎子作秀,但轮到女主角与父亲配对献舞时,终于换了《华尔兹圆舞曲》。
父亲肩上被一只裹在银纱手套里的手轻轻搭住,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藏在手套中的手,还有只手揽住舞伴隐在质地柔滑的布料里的纤细腰肢,整个人如堕幻云,似无力地漂浮天际,什么也看不见,偏又没实物阻隔,心慌意乱时,耳听沙雅轻声道:“脚步快了。”
父亲给吓了一跳,步子一乱不小心就踩了沙雅一脚,慌道:“我......对......”沙雅用微笑令他收声,父亲心内一暖反更慌乱,觉得芒刺在背,结果又岔了步子,与沙雅委地的长裙贴了一下,动作虽细微得不易为台下察觉,但真切地得到对方两腿的触感,身心俱感发热。鼓胆看了眼沙雅,见她的双眼静静地回视自己,却觉得蕴含着一股温热的东西不停刺激自己。父亲估计此时自己的脸是红的,沙雅应该看得见,而且眼睛据说是最诚实的。但这样近距离的相视,父亲觉得沙雅的双目还是静如明镜,只有自己无端地从中提升出情意。于是,自行惭秽,冷了会心。
事实上,这一冷是济不了事的,毕竟沙雅和自己面面相对,偏生长裙使沙雅连平时常见的双腿形状都不曾外露,好让自己想个不停,愈加心猿意马。
孔夫人眼光老道,暗自笑骂:差点坏事的小色鬼!又含笑看了女儿的舞姿,心道:幸亏自小有点底子,马虎排练几回就可以蒙人了。嗯,怪不得几天都在看那种什么公主,王子的老电影。
叶都有点真心地用英文道:“就像一只雪白的鸽子跟乌鸦结群一样。”
持着望远镜的男生心中都有类似的意思,至于今天来宾的心意--前面的武溪拘于清纯的狭小领域;荆灵姝衣着过于潦草,且不玩端庄;沙雅由于盛装的缘故正好配合自身的某种特质,给人觉出此女大气的风度,又不失内敛的天真,活脱脱一个豪门千金,静立止舞面无表情的时候又宛如高不可攀的女王,但只要脸上舒动得添加情态,立刻就像融冰的春风拂面予人舒心。大家自是在脑海深深烙下此女的印象不消提。
郭晴维在底下看得咋舌不下:“她太漂亮了!”旁边的女生也怯议不休,大意是讲只有沙雅配得上那身行头。
郭晴维小声叹道:“简直就是选美了!房尹节这老太婆美人计用得太过火了吧!”
沙雅的两臂上挽了淡黄的纱巾,均扫到腰际,像两对展开的翅膀。朱奇的眼瞳迷糊了,仿佛看见一只蝴蝶,不在飞动的样子更让自己迷醉,可惜不敢讨要望远镜,只有劳动脑筋苦想她的细微仪容。
孔夫人很意外沙雅能压住那身古式晚礼服的华气。真像是一蝶,纵使它身披何等华丽的颜色,人们仍认得她是蝶,探得出它的灵秀,决不为花哨的外衣所惑,抓得住根底。孔夫人心里涌上一种感动:女儿是位可爱的少女。
外人疲于感受此女天生的高贵之气,落落大方的仪态。但作为母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自己女儿穿上那件戏服后天真的可爱劲甚至窘态。
只微略的不和衬,不难混过广大世人的眼睛。老师有不满学生配制过奢道具演出的,却甘愿服输,被表象所误,以为不该破坏此浑然天成的早熟美。
沙雅那蛇形金冠本是亮得刺眼,但大家却以为光柔得适人,和沙雅的眼光一样温柔。
许多人浴在其中,忽略了提伯尔特愤怒地奔向罗密欧的情节。提伯尔特耳朵很灵,尽管叶都带着面具仍不能掩盖自己的身份,靠未来的岳父才劝了架。黄礼溪配合场面止了乐,等到凯普莱大人宣布舞会继续,才让唱片继续转动。
叶都因为工作需要,理直气壮地邀沙雅跳舞,李施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发作。
黄深书怪笑道:“叶都那个手哦!乱摸个不停,不愧为假公济私的高手!”
史蕾笑道:“我不信。望远镜拿给我看。”
从黄深书手中抢走看后道:“林洗诗也来看,沙雅今天的发型才叫好呢!”
   林洗诗接过一看,道:“嗯,有点像奥黛丽.赫本!”
舞已跳罢,叶都不舍离去,紧看沙雅,和罗密欧一样,面具让他胆子变大。叶都走过去握住沙雅的手,称其为神龛,道:“既然我亵渎地触着它,作为一个羞怯的朝香人,我想吻它一下来赎罪。”
沙雅道:“好个朝香人,你朝拜得太殷勤,太隆重了吧。圣人有手,可是朝香人只许摸,不许吻。”
叶都道:“圣人有嘴唇,朝香人不是也有嘴唇吗?”
沙雅道:“是啊,他们的嘴唇是祈祷用的。”
叶都说上了瘾:“哦,那么我亲爱的圣人,请你听我的祈祷。答应了吧,不然我就绝望啦。”
沙雅这时让剧中的母亲带走。隔了不久,两人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依据莎翁的安排,爱情战胜了家仇,情愫已经根深蒂固。
情节发展到最让沙雅头痛的一段,她硬着头皮喊道:“啊!”
叶都躲在舞台背光处,展现狂喜的样子时被光明笼罩。这时没面具,也只好厚着脸皮道:“啊,光明的天使,再说点什么吧!因为你在我上面出现,正像一个从天降下来的有翅膀的使者,凡人只能抬头来观望。”
舞台上的角色有时必须耳背,于是沙雅旁若无人道:“啊,罗密欧,罗密欧!你在哪儿哪,罗密欧?为了我的缘故,别认你的父亲,丢掉你的姓吧!要是你不肯的话,只要你发誓永远爱我,我就不再姓凯普莱了。”
林洗诗在底下笑道:“史蕾,看见没有?朱丽叶说情话的时候居然还偷偷皱眉头呢!”
“看见了。”
黄深书和魏杭翔在旁苦笑道:“两位大姐别光顾着找乐,快还我们啊!”
莎翁所写是在不安分的情感冲突下,罗密欧暴露在朱丽叶眼前,这回又重弹老调。吕莎的所谓剧本无非就是些简单裁减功夫。
那时,沙雅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谁指引你的?”
   叶都答:“爱情指引我,我不会领港,可是哪怕你身在天外的海边,为了这样的宝贝,我也会冒着风险找到的。”
于是两人冒着风险结了婚,找到了各自的宝贝。然后,罗密欧宰了妻子的堂兄,给亲王流放。再往后,朱丽叶又接父母婚令。情节的推移,实无必要累述。看过原著者该知道神父替这对夫妻出了个女方诈死的主意,偏偏却由于缺乏信息传播速度导致夫妻双亡的结局。
沙雅手拿药瓶在假设的绣房里发呆。连黄礼溪也以为她是入戏了。可惜发呆就是发呆了,沙雅望着空瓶在发呆。
孔夫人心细,看出苗头不对,却百思不得其解:她平时镇定惯了,这次到底为什么失魂落魄呢?
朱丽叶喝的药只能给她四十二小时的昏眠,沙雅在想:假如她想得到远不止42小时的昏眠又该喝什么呢?
蓦地,手中的小玻璃瓶滑落于地,轻微的碎化声中,沙雅定了定神,就势缓缓后仰倒在早先设置好的床上。
她敬业地合上双目,纹丝不动地躺着。她的假死令舞台上的沉静迅速扩散到整个现场。
少女不醒,闺房顿显空寂。观众许是让这幽意刺激了,才做声不得。
剧本上,朱丽叶喝药前虽已从神父处得知药效如何,但仍然顾虑重重:她首先就怕神父圣洁过了头,转了性,派的是毒药;其次怕情郎来晚害自己在坟墓里担惊受怕,另外还有若干杂想莎翁也是凡人,精力有限,只泛泛一涉甚至未曾理会。总之,此女确是让喝这药害得长时间委决不断。
有后人把这一节女主角的心理斗争归之为在表现一种精神,是至上的爱情精神。朱丽叶实际是在生命与爱情两者间作一个权衡,最后义无返顾地选择后者。于是他们赞美爱的博大可超脱生死之上,赞美的时候感情无疑是饱满的。
剧情很快发展到次日,满怀希望的帕里斯,疼爱女儿的凯普莱夫妇,他们都看到昏眠的朱丽叶,心被击得粉碎,悲痛欲绝。孔夫人想绕开演员们肺都要嚎出来的干哭,去寻一点点悲凉味道。方法不难,只消把自己女儿与角色易处便行,可惜悲的不来,却在暗笑:我是难树大敌的,不像她老子那样争气。就怕宝贝女儿爱上她老子政敌的公子。我就牵强地成了现世朱丽叶的老妈了。
办丧礼占去一幕。因只需有碑,使沙雅有机会歇息。黄礼溪递去矿泉水道:“辛苦了!”
沙雅称谢后,问华灵道:“母亲大人,还不上台?”
华灵笑道:“女儿乖,大人的事,小孩莫管。”
黄礼溪接口道:“华灵吗,是让本大人下令在这一幕中给淘汰掉了。”
华灵啐道:“少臭美!谁稀罕你这一当事。只能怪你自己,出了个酸不溜秋的主意,要我这伟大母亲在坟地上唱上几句。要不我怎么也得给你面子,至少不会怠工吧!”
   黄礼溪摇手道:“不跟你争!说正经的,征求你跟沙雅的意见,最后在坟地上那一幕。是让沙雅直接躺在地毯上,还是在那当成棺材的活动箱子里面?”
华灵抢道:“当然是箱子里,免得雅小姐嫌脏,今天一直都漂漂亮亮的,最后弄脏衣服不是晚节不保?”
黄礼溪道:“沙雅的意见呢?老实说我也觉得箱子要比地毯好。地毯的话,叶都要打开坟墓,直接扔了纸做的碑就完事--太假了,还有你在露天的地方躺起也有点瓜,是不是吗?如果是活动箱子,要把它弄成平面,才见得到你人,再说你躺在里面,不会不舒服,我特意布置了一下,软绵绵的。”
沙雅应道:“好吧,就箱子。”
最后一幕,叶都来到朱丽叶的坟前,又是一顿乱嚎,把帕里斯伯爵引来,三言两语就惹不和。两个热血沸腾的青年立拔剑来决生死。经过一番花拳对绣腿的较量,叶都莫名其妙地把对手弄倒在地,手法熟练地把箱子剥得铺地展开去,麻着胆子用深情的目光看沙雅。不过叶都不敢像罗密欧去给朱丽叶献上临终的一吻。他用最快的速度背完台词,如释重负地拿本该空空的道具毒药作势,却不料李施在里面灌了醋,一边气一边给呛得咳嗽两声,嘴角还涌点“黑血”,然后狠命控制情绪倒下去。
李施在后面暗暗拍手称快,而且也为自己备下的不在场证明信心十足。
为消除冷场,黄礼溪在念旁白,大致是讲时光又逝去不少,女主角的药效力快完了。
接着,神父出场看见新添的两具男尸,很快看到起身的沙雅。这里两人有对话。沙雅还好些,神父说话活象美国饶舌歌手。结果很快轮到神父为避嫌疑仓皇逃走。
沙雅遇上这急脚鬼,无奈地一笑。尽管快得有点离谱,也只好看向叶都。于是她看出男主角已经死了。台后有一帮人乱叫着扮演要走过来的人。沙雅同样也不可能像朱丽叶一样去吻罗密欧,所以这里吕莎备了一长串台词,沙雅本该慢条斯理地说下去,偏生群众演员的叫声分外响亮,沙雅只好用力地吼了一句,稍用少了力,就给压下去两个词,后台一位男演员干脆脚一滑,误摔到前台来。
沙雅眼见大势已去,想到可怜这干人还牺牲许多时日来排演。她又观察形势,感觉眼下朱丽叶还不死,怕是来不及了,赶紧拿了短剑,演完自杀一节,共省下七句台词,然后乖乖躺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演员们众志成城以风卷残云之势消灭掉剩下的剧情,最后齐聚舞台来谢幕。
同学们的掌声鼓得山响,黄礼溪忘掉训斥误落前台的冒失鬼,正是意气风发:就光比视听享受,他们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孔夫人饶有兴趣地等最后评判的结果出来,两位司仪在和评委老师交换意见。孔夫人心内也在盘算:若没什么意外,第一个剧嘛,会认为是幼稚,第二个会认为贫乏,第三个嘛就可怜了。虽然女儿班上那个剧实在不敢恭维,不过恐怕第一还非它莫属。
一会儿,贾云宣道:“根据几位评委的意见,最佳剧目是六班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遗少道:“最佳女主角,大家可能猜到了,对,就是朱丽叶--沙雅。”
华灵佯呕道:“恶心死了!”
黄礼溪笑道:“雅小姐也是,那么快就把那件超魅力戏服换了,没点专业道德!”
贾云在台上又宣道:“最佳剧本是一班的《灰姑娘》,作者方生。”
巧匠的几位女同学在底下笑道:“要是是潘莎的《驯悍记》,老李绝对跟几个评委急。”
巧匠听得甚是满意,又见遗少扭出一副意味深长之脸道:“最佳男主角,我想也是众望所归,他就是彼特鲁乔--罗渊。”
同学们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哗声混在一处,许多同学想果然好戏都压轴,金童玉女双双得奖。朱奇是个异端,黯然地在热烈的环境饱受水火不容的心灵之苦,含着痴痴的冰心闷声枯坐。回到观众席的李施怀着积极的态度,鼓噪着发泄嫉妒郁闷之情。
大人们也少许为同学的热闹劲同化了一部分,总之冲淡了点心中纪律严明的地位,变得宽容许多,这样子的热闹仿佛使自己又回到童年。
沙雅,罗渊,方生,黄礼溪四位上台领奖,每件奖品居然是座铜奖杯。黄礼溪小声对沙雅道:“雅小姐,象不象奥斯卡?”
贾云耳灵,笑道:“当然了,这就是顺宋的奥斯卡。”
顺宋的艺术节到这里终于划上了句号。嘉宾名流忙着散伙不在话下,就连同学们也准备着归计,因今夜停了晚自习。
潘莎不出巧匠等人所料,被李星鲁留下在办公室训话,古心纯也牵连在内。李星鲁秀眉一轩道:“剧本是你写的?”
潘莎道:“是。”
李星鲁问古心纯:“原先喊你给英语老师修改的是吴成泽写的,是不是?”
古心纯硬着头皮道:“这个......这个......后来换了。”
“为什么?是英语老师说要不得?英语老师怎么说?”
古心纯知道是明知故问,估料无甚破绽,扯谎应道:“齐老师是说不错,但后来女主角,李老师您安排荆灵姝去演,因为她口语相当好,男主角那时不是罗渊,我们怕两个主角口语水准差太多,需要男主角尽量少开口,所以考虑换新剧本,向同学们征集。”
古心纯感到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把荆灵姝掩护得再妥当不过了,然后逼视潘莎,意思是叫她知恩图报。
潘莎不甚乐意了,心想:老娘成绩是比你们差,要比硬气却不输江雪琴,你哪有资格提醒老娘?
李星鲁点中破绽道:“就算你要换剧本,为什么不跟老师商量?”
古心纯早有准备道:“主要是我们办事不力。演员没敲定,剧本倒换了好几个。艺术节前几天,男主角听李老师的意见变更成罗渊,我们手头就只剩潘莎的一个本子才让男女主角的戏分持平。”
古心纯认为这反将一军虽很含蓄,只怕仍够分量令李星鲁恼羞成怒。便补充道:“我们一时找不到齐老师,正好碰到Scot,就劳他的架了。”
李星鲁恍然道:“原来是那个外教。你也是,找他干什么?那老外也不过才多大?就图热闹,这下好,你们倒是热闹了!”
办公室另一位未下班的老师插话道:“一代文豪看到他的杰作被改成这副德行,泉下也不得安息啊!你们这帮乱搞的孩子!”
古心纯装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心想好在Scot讲义气,又好联系,一会和他统一口径便万事大吉。李星鲁挥手道:“算了算了,你回家去吧!”
潘莎顿失依傍,虽然是个没抱什么指望的依傍。于是她如临大敌,怯怯地看着李星鲁。
李星鲁懒于看人,淡淡地问道:“你上学期期末英语考了几分啊!”
潘莎想说李老师挺大的人不识数,几十要说成几,却不能说出口。
李星鲁略提声调道:“说啊!”
潘莎道:“57。”
李星鲁加上点滑音道:“那你的基础真拖累了你的作文啊。”
潘莎道:“当然不是。我两样都差。”
李星鲁两手一摊,耸肩道:“真搞不懂你,不要那么谦虚嘛!”
   潘莎道:“不是。李老师知道我的根底,我是很差的。”
李星鲁道:“不是差,是深藏不露。”
潘莎想:看样子越回答,老太婆越气,老太婆越气,就越不讲人话,老太婆要是不讲完人话,今天休想走人。想好后索性不说话。
果然李星鲁不久就沉不住气,露出本来面目,口内连珠炮似地狂轰潘莎双耳。另一位老师间或推波助澜,潘莎听不出新意,只觉昏昏欲睡。好一会儿,助阵的老师体力不支,先行告退,并劝道:“李老师,你也别太辛苦了。时间不早,你也赶紧回去吧。”
   李老师毅然摇了摇头,助阵的老师望了眼潘莎道:“这女孩子一点不争气!可怜你们班主任一片苦心!就喜欢些没名堂的东西。人家学习好的只觉得时间不够用,你们这些本质工作不好生做,写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一套一套的。你晓不晓得给外人的印象不是你在糟蹋文化遗产,是顺宋在拿古文化插科打诨,是顺宋的学生太浅薄了!”
潘莎暗叹:这玩意儿怎么上竿了?早知有今天,当初就不该送剧本给荆灵姝,想让她帮自己上位!而且当时听过荆灵姝的许多传闻,还抱着会大伤自尊的想法硬着头皮上--真不值!
以后,李老师怒火不息,办公室只剩一个人更加利于发挥,唾星飞溅下,潘莎感到形势紧张无法求得渴睡的状态,最后被令写检查,限三千字以上,家长签字,明天务必交。
潘莎心内骂道:这俩太婆都是老孔雀!鬼大爷才象你们顾忌的那样子想!还逼老娘写检查,两个都活不过五十!
其实李老师真不算孔雀。这个剧确是让她在同事中丢了颜面。何况她抱了诚挚的希望,等齐老师盛赞的吴成泽写的剧本出彩,孰料换成个丑八怪在胡搅蛮缠。少许中肯的权威教育权威人士并文化名流给程校长掏心肺的话中对“低级趣味”的《驯悍记》很不感冒,而且从同学们热烈的鼓掌中感到对现在青少年文化素质的隐忧。李老师在旁全听入了耳,程校长虽还未找他说话,但她觉得于心不安:好好的学生罗渊,荆灵姝竟成了低级趣味的代言人,深为他们背负上这误解痛心。
潘莎虽与李星鲁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与她一样很痛心。是为自己又被迫说出一百五为满分而得的57这分数感到痛心。一边痛,一边走出校门为始端的长巷。
走“韵礼”水吧过的时候被荆灵姝喊住:“嘿,潘莎,快进来,正找你呢!”
荆灵姝换上了男女统一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一套运动服。
潘莎本因没好气而失理智准备气急败坏地说:“老娘又没卖你。”但见过荆灵姝含笑邀她坐下,对荆灵姝的怯惧又回来,同时又很开心:因为人家正对着自己笑得很甜呢!
荆灵姝问道:“大剧作家,你要喝什么?本人请客!”
潘莎心内更是满足,觉得大有面子,能吃荆灵姝的钱,除了她学习优秀的几个死党,全校能有几个?这检查看来不是白写了!
但潘莎头脑不发热,谨慎地要了杯2元的珍珠奶茶。
荆灵姝道:“坦率说,我很欣赏你的剧本,为了它得罪了人。”
潘莎欢喜她的直接,觉得能够亲近,便道:“吴成泽算不算其中之一呢?”
荆灵姝笑道:“行啦,你还来劲了。要一个个地跟人家清算吗?告诉你,有才华的要会作受气包才能长寿!”
潘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什么才?”
荆灵姝道:“听说李星鲁留你下来,希望你没有傻兮兮地把什么事都一肩扛。剧本全由你一个人写的鬼话没说最好。恩,有没有叫你写检查?”
潘莎愣了愣神道:“啊......有......”
“刚才有机会告诉李老师是哪两个坏蛋写的剧本吗?”
“没......没有......”
荆灵姝起身笑道:“各扫门前雪,我最讨厌人家施舍我。老实本分地告诉李老师就行了。其他人你要怎么保随便你,反正我是作了必去办公室的准备的。”
荆灵姝信步到店口回身道:“我走了,你慢慢享受吧!”
店外可见到天已昏黄,路灯正亮,回家路上的顺宋学生。他们也身穿顺宋的校服--蓝天加白云,是钦定的护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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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6 16:56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九 形式上的对手
周六晚上,沙滨到沙雅房外,敲敲虚掩的门。女儿开了门,请父亲入内,问道:“爸,有什么事吗?”
沙滨道:“明天要跟周家的人见面。早上就出发,准备一下。”
“好。”
孔夫人这夜因事务所累,未能返家,到沙滨携女儿驱车离开时也未能回来。至于沙文志则还在熟睡中。
沙滨的车是辆普通型桑塔娜,不过足让沙滨满意。上高速路时,正好是10点。
沙雅道:“好久没和爸爸一起外出了。”
沙滨道:“嫌我冷落你?”
沙雅笑道:“不敢,不敢。”
沙滨叹道:“说起来你有很久没见过爷爷了。”
沙雅浅浅一笑:“爷爷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也有兴趣再见这个独孙女一面了?”
沙滨道:“嗯,就是今天。算来有七年不曾见了。”
此后两人一路无言。阳光下沙雅看着高速路旁的农田解闷。沙滨在想可惜这是与春暖花开相对的时候,要不有一路的油菜花香应能消解在都市生活时滞留太久的僵态。
车在德阳的出口处下了高速路。又开了一会儿,到一处依山畔水的祠庙前停住。两人下车,热情的小贩立扯着嗓子叫卖起来。
沙雅见大都卖的是些小玩艺儿,较平常的有念珠串子,十二生肖的金牌,荷包等;较不平常的是与这庙有关的纪念品。沙雅并未细细留意,去看那修得中规中矩的庙门上的横匾,上书“庞统祠”三个大字。
小贩动情地招呼沙滨道:“老板,看一看,看一看嘛!”
“老板,这个东西,你看,挂到车上正好噻!”
“老板,你识货,你看我这几幅字......”
沙雅暗笑:爸爸最不喜欢被当成老板了。
小贩注意到她,想这才是突破口,有的便道:“那个长得多乖的妹妹,你看我这个荷包,绣得可以噻?真的是高手的手艺哦!”
一位老婆婆也加入争夺。沙雅看她佝偻着腰,体弱多病的样子,还在同情她,老婆婆早咳嗽着挺身道:“妹儿的,你是大城市跑这儿来耍的哇?那个老板是你爸爸哇?”
沙雅忍笑道:“是的。”
婆婆道:“我有个外孙女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沙雅问道:“是吗?在上学吗?”
婆婆道:“上,上。上高一。她放假的时候要她帮我守摊子。她笨得很,不象妹儿,浑身都是个聪明劲儿,漂亮得很,一看就讨人喜欢。妹儿是属啥子的,我给你一个生肖牌子,便宜点卖当送你。”
沙雅这时注意到庙门的匾下站着罗冰,于是和父亲快步过去。
问候的话说过,罗冰道:“周申民一家都来了,沙伯伯也在里头坐好了。”
沙滨淡淡道:“牢烦你了。”
罗冰瞅了眼沙雅道:“听说顺宋的艺术节,沙雅演朱丽叶,轰动一时,自己描诉一下好不好?”
沙雅笑道:“那是道听途说,罗叔叔将错就错拿来考验我脸皮够不够厚,我不上当。”
这样罗冰避免了与沙滨相对的尴尬,好在沙雅是懂事的人,和罗冰走在前面说谈,沙滨不紧不慢地跟着。买了两张票后三人入内,见里面甚是冷清。
没几步路功夫,有一座古式的城关立在眼前,一堆木檑留在洞开关门的城内。那座城关该是完工没几年,碑文解释这叫“白马关古战场”。三国时期刘备便是延着里面那条路直取成都。
罗冰由此联想一事,问沙雅道:“注意到你们停车旁边的河没有?”
沙雅点头。
罗冰道:“要不了几年通了水路,从那甚至可以到成都和重庆。”
沙雅不知罗冰有何寓意,如是说给父亲听,沙滨应该听不见。
又听罗冰笑道:“很多人活着喜欢找各种通途。通途一达成,以前怎样遥不可及的目标都能实现。有了公路,又想水路,总不会停止寻找。”
沙雅笑道:“罗叔叔没在影射我家里的人吧?”
罗冰道:“你们家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种人。单纯有目标是不行的。比方说我小时候想当个科学家。科学家要怎么才当得成呢?于是老师就教给你法子:‘要有知识’。于是你就开始学习。等有一天学得差不多,相当于路修通,和科学家便很近,花点路费就成。”
离开苍郁的松柏遮掩,当前一座黑黝黝看上去甚沉的香炉冒着黑烟,旁边的旷地上摆了四张方桌,各围五六人。香炉后面是座祠堂,门上有匾,匾上大书“忠义祠”;两侧是对联,分别赞美伏龙,凤雏两位聪明人如何尽忠;下面还有块横匾,写有四字作横批,稍小一点,罗冰初看却觉得醒目尚在“忠义祠”之上,乃是:
                    双忠并烈
坐着的人都站起来,沙滨携女走到居中的一桌,对一个络腮白须,头发倒黑不白的老头点了点头。老头身材魁梧,腰板挺直,脸色红润,穿一身蓝锻长衫,眼内精光炽盛,却很和善地挂着笑容。
沙雅脑中有印象,唤道:“爷爷,你好啊!还记得我吗?”
老头挠头道:“哇噻!这是谁家的美少女,这么漂亮,而且还像认得我一样?”
老头边说边伸手拍沙雅头道:“莫生气!乖孙女长这么高,又越发人才了,还真认不出来哩!”
那一桌另有四人,一位是沙滨的胞兄,一位是沙滨的胞妹,剩下的是周申民父子。
祖孙相认的当,沙滨向周申民招呼道:“周世兄别来无恙?”
周申民道:“还算度日无忧。沙世兄近来公务很繁忙吧?”
沙滨点了点头,叹道:“有些事我都记不起来了--周申兰世姐死了有多久?”
周申民道:“怕有五年了。”
沙滨道:“可怜人死还留个孩子在美国读书,全靠你作弟弟的扶持,世兄真不易啊!”
周申民脸微变了变色道:“哪里,他现在基本自立,不用靠我了。”
沙滨的胞妹红眼道:“世事变化真如沧海桑田,以前人丁兴旺的周家的香火只能靠周世兄的孩子延传了......”
她还有话没有说出,就是:这孩子又偏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沙滨道:“说起来,申民世兄,申兰世姐,我,我们三个都是个克偶的命,这点是同病相怜吧!”
周申民晓得该当一笑,沙滨的胞妹自知失语,红着脸赔笑。
气氛稍松,沙滨正式向父亲问候道:“爸爸近来身体还好?”
沙老头子呵呵笑道:“你老子我身体一向都棒,就现在比你这书呆子老三都还强不知多少倍!”
沙滨微绽笑颜,沙老头子骂道:“臭小子,别净晓得傻笑。以为还像你那里开会,你一来,所有的人就该起立肃迎?你算哪根葱?要不是看你这乖女儿挺高挑的,怕不站起来要矮一截,才不起来!你以为这儿真有谁认你的威权?”
周申民看出沙滨不喜接口,插话道:“沙世兄也难。他不敢越行世伯之权。依我说这儿以世伯为尊,发号施令由世伯来最合适不过了。”
沙老头子笑着瞟沙滨道:“听见没有?周世侄比你明理多了。当年你一定是撞什么运才胜过他。嘿嘿,另外滨娃子,人家都说以我为尊,你当再大的官还是要让我管住,这叫孙猴儿翻不出如来掌!”
众人齐笑,都道:“老太爷来发号施令再好不过!”
沙老头子道:“大家先坐!不要拘啥子尊卑长上,我先做表率,周世侄的宝贝儿子,我就把他放到我们这桌的上首。”
周晓开本欲辞,周申民使了眼色,只好任沙老头子两只手摆布着坐下。
大家分桌坐好后,沙老头子道:“形式可以不拘,但礼数不能缺。两个小辈要向每位在座的问好。这回由我们家的娃娃先表现。”
沙滨的胞妹起身道:“我来帮她介绍生人。”
沙雅先给这位姑妈问好。然后由沙老头子那一桌的人开始,除爷爷沙敬生外,有沙滨之兄沙燃,周申民两位需要招呼,后者让沙雅唤作“周世伯”。
为沙雅引见生人的姑母叫做沙南。罗冰和她还算熟络,有时尚能作投机之谈,和沙燃就不行。时至今日,罗冰偶与沙燃一个照面,都觉得对方满脸的轻鄙;之前两人见面时,罗冰连与他寒暄都未曾试过。他心底用尺子衡量过,结论是沙燃是沙家中最不善交际的,性格应该很乖张,若然他与沙滨易位,定是个酷吏。
罗冰由沙南处打听过沙燃的儿时。沙南说文革时期,当时同辈的只他们两兄妹还在重庆。沙燃已在当地的红小兵中小有名气,他的勇冠三军为不少“造反”战友津津乐道。年方弱冠,就颇有名将之风,不少牛鬼蛇神还提他色变。沙南一边讲一边忍不住笑,说当时沙滨也作造反派的头头,不过那时还身在成都,是出了名的纸老虎。后来两兄弟在成都碰面,沙燃又入当地造反派,崇拜者有一堆,他还要把重庆的“造反精神”贯彻到底。重庆头目遇上成都头目,结果吓得成都小头目沙滨是退避三舍,在路上老装作与沙燃陌路。
罗冰不敢轻信,但想自己身上有着牛鬼蛇神的血统,也难怪沙燃看不顺眼,或许自己保留着上代的共性吧!不过由沙南的话使罗冰坚信沙燃的性格因受重庆人的陶冶要火暴外露一点,沙滨受成都人的影响要阴柔一点。
但光知这些显然不能治好罗冰在沙燃前的束手束脚。罗冰仍旧难受于沙燃与他相对时的盛气凌人,觉得透不过气来。以往的策略是敬而远之,面上臣服肚里生气。以往的经验是包藏不住的家伙难成大业,张扬加树敌良多在中国必定速速乐极生悲,于是冷静地等看沙燃倒霉。事实上沙燃正好相反,事业越做越大,总公司已离四川,甚至都有些不屑四川这块市场似的。罗冰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越发受气。刚获升迁的时候,本有种更上一层楼的胜感,可惜只要一遇见沙燃,老疑对方眼里自己是只可憎的爬虫。疑心病疑到这地步,哪还剩什么好心情?
好象这个时侯罗冰本欣赏着两家人交换古化石般的对话,很有兴味,不幸又和沙燃对上一眼,险些连中午饭都可以省掉。
参与这次聚会的把沙雅,周晓开两小孩算进去共25人。除前面那些提过名姓的人,还有两个老者是这里的重要配角。两位年纪相仿,均是六十出头。众人中以年逾古稀的沙敬生为长,这两人就紧随其后了。一位叫梅任荑,一位叫庄邦成。
沙雅和姑母走到庄邦成面前,沙雅口称:“老师好。”
庄邦成一边手玩三铜胆一边应道:“丫头气色不错嘛。”
梅任荑就在旁边,沙雅不消姑母注解先道:“梅爷爷好。”
庄邦成瞅沙南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忘了,原来梅老头最喜欢逗丫头玩,很赏识丫头呢!”
沙南笑道:“我这记性!沙雅是让梅伯看着长大的。”
梅任荑道:“真正长大这几年老头可没福看见。”
其余的十五个人有梅任荑七个男徒:黄耽,李仲衡,申则复,方能,柳人植,席英,莫苍生。
其中席英自小浸淫由古时延传下来的音韵之道,不论理识还是奏器造诣俱是极深。
另剩八个全是庄邦成之徒:陈太平、王盛、叶朗、许激钟、罗仁和、龙希然、鲁克、康琪。只康琪、鲁克是两位女士。
沙雅最后回到的一桌,上首是周晓开,其余是沙敬生,沙燃,周申民乱坐着。另空两张藤椅。其一让沙南不客气地占去。
周晓开接住沙雅的目光,慌忙站起。沙雅含笑伸过去一只手,周晓开哆嗦着和对方草草一握。沙雅笑道:“久仰周世兄大名,一直无缘识荆。上回本有一面之缘,可惜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包涵--幸会了!”
周晓开没料到对方会不顾男女之妨,尊卑之碍,主动索握手礼,便失了先机,结果六神无主下连对方大度的笑脸也不敢看,含糊地应道:“啊......幸会!”
不单周申民,罗冰紧锁眉头,连沙敬生,沙燃,沙南都暗自皱眉。
沙雅道:“请多多指教。”
周晓开难得清楚地吐音回道:“多多指教。”
沙雅便入了座,周晓开孤身一人挨桌挨人问候。先像杨白劳为黄世仁请安般给沙敬生及其子女三人道了好。
罗冰与梅任荑,庄邦成,王盛,莫苍生,康琪共处一桌,等周晓开过来。
六人看去,周晓开像只被踩了一脚而留汁的蜈蚣一样恶心,跌跌撞撞地冲自己来。
周晓开先向梅任荑道:“老师好。”
梅任荑长叹一声道:“是好,一时半会还断不了气。”
周晓开转向庄邦成道:“庄爷爷好。”
庄爷爷只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莫苍生,王盛,罗冰,康琪四人,全是叔姨相称。
只有莫苍生提醒周晓开一句:“你起码要发狠把字练好。”
周晓开垂头道:“是。”
周晓开履行礼数后正欲归座,沙雅开口道:“周世兄,可否赏脸跟我到附近走走?”
周申民向儿子点头,沙敬生道:“也好,正该亲近亲近。”
离开在暖日下品茶的大人们,沙雅开路沿着石径走。两人便进了座廊亭,里面主要由若干石碑来填充空地。两人则在一座悬空放置的破钟前站住。
沙雅望着钟道:“周晓开同学,我们的年纪谁更大一些?”
周晓开只敢亦望着钟道:“不晓得......我......我是四月份的。”
沙雅又问:“你现在还很想念伯母吧?”
周晓开道:“是......当然。”
沙雅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周晓开颓丧地在亭侧横板上一屁股坐下,闲不住的手伸出亭外拈了一片万年青的叶子来摆弄。
沙雅看见被周晓开压在下面的横板上积着厚厚一层灰,身子依旧站着。
周晓开指着身旁一块碑文道:“这个......这个......你说这个贺敬之是不是写《回延安》的那个贺敬之?”
只见碑文的落款是“贺敬之”及“一九九四年”,沙雅摇头道:“不知道。”
亭中还有对青年情侣及两位中年男子。一中年男子道:“肯定是同名同姓,这儿的人用来吃‘冒诈’的!贺敬之毕竟还是个名人,咋可能跑这儿来题词!”
青年情侣不服气,男的道:“就是贺敬之。他来我们罗江县的时候,我们在上高二,人都让我们看到的!”
那中年男子半信半疑:“是不是哦?”
周晓开借这股热闹劲,继续找话道:“你......你初中也是在顺宋?”
沙雅道:“是。有何不妥?”
周晓开道:“你认得到一个叫沙琳玛的女生不?”
沙雅满头雾水:“沙琳玛?没听说过。”
可怜周晓开才思枯竭,再无话说,又见沙雅这么站着,自己也不好意思久坐,便陪着她一起站。
沙雅注意到了,便道:“背后有个坡,陪我去看看好吗?”
周晓开道:“嗯,好。”
那边旷地上,祠堂内走出管事的问沙老太爷是否要午饭。罗冰肚里道:在这儿吃还当不了到外面随便找家苍蝇馆子解决问题。
沙燃道:“等于是你这儿还管吃饭?”
管事汉子道:“老板当真话不喝你,我们这儿的东西不摆了!我们的特色菜,像啥子‘芋儿烧鸡’啊,有典故的哦!”
沙燃冷笑道:“啥子典故?”
管事汉子道:“人家中央电视台都介绍过的,这个‘芋儿烧鸡’是庞统发明的。”
众人不禁失笑,沙燃笑道:“庞统发明‘芋儿烧鸡’?说来听听!”
管事汉子道:“原来庞统率军打仗,军队要吃饭噻,刚好那顿饭有鸡。虽然鸡有不少,但人也多啊,整个整个的,不好分!这个时候,庞统就想了办法。”
管事汉子深谙市井艺术那一套,关键时刻停顿好让人插话助兴。沙南又好气又好笑,应酬他道:“什么办法?”
管事汉子道:“人家庞统就喊士兵把鸡切成一块一块。这个方法一直流传到现在。”
确信无后文后,大家很是失望:想不到拖了中央电视台这个硬靠山的典故还是这么牵强。
管事汉子还要介绍其它有典故的招牌菜,让沙燃挡住道:“你说那么多没用,我们这儿是老太爷说了算,老太爷最讨厌别个东说西说的。”
管事汉子赔笑道:“老太爷你看--”
沙敬生道:“小伙子,话不要那么多,有啥子可以的菜都去弄来。你要把我们二十几个人拼成几桌就弄几份。”
管事汉子道:“不如将就弄四桌?我看我这桌子烂是烂了点。但还是够大了。还有就是我们的‘芋儿烧鸡’辣得很哦,弄淡点哇?”
沙敬生“嗯”了一声,就懒得理睬。管事汉子顺带给诸位掺了茶,然后自行离去。
庄邦成问罗冰道:“你刚才进去过,看到他们的厨房没有?”
罗冰道:“就在正殿的隔壁,穿进去就是。”
庄邦成笑道:“庞统这娃有口福,每天既可欣赏檀香,又可沉浸在肉香中,双香灌鼻。可惜死得早了,这些相当于补偿。一边这祠堂贴得满口子的忠义,一边来客吃得满口子的油腻。”
   罗冰陪得一笑。
庄邦成转向梅任荑道:“梅公,罗冰这小子你是第一次见吧。”
梅任荑笑道:“见确实是首见,但是久仰大名了。”
罗冰忙道:“梅公简直讲笑话了,我这庸碌无为的小辈哪儿当得起。”
庄邦成道:“小兄弟,人家都说‘树大招风’。你坏就坏在有段时间太顺了,顺得遭人嫉妒。而且你又不是藏锋遮芒的料,所以就该拿给别人抓到把柄--好在年轻哦!”
罗冰道:“庄伯都晓得了?”
庄邦成呷口茶道:“晓得、晓得。来,看瞧得起不?老头子只有这个水平。”
罗冰忙道:“庄伯简直--哎,我是只有荣幸的!”
接过庄邦成递来的“玉溪”,王盛帮他点上。
庄邦成还要给其他人散,莫苍生抢先一步派烟给庄邦成道:“你是长辈,咋好意思一直让你给哦!”
因礼尚往来的缘故,六人乱了一阵才定下来。那时四桌人基本上各结小阵营,各说各话。
罗冰已给激出兴味,追问庄邦成道:“庄伯晓不晓得我现在在哪儿做事?沙三爷很顾念人情的,我现在这工作也不错。”
庄邦成会意,心中冷笑,接口道:“我还正打算找环保局高层的罗干部要名片呢。”
罗冰立刻释然,心想一会儿没人了定要单找这老头讨教,嘴上敷衍道:“这儿大人物多得很,我哪儿有什么名片来丢人现眼?”
王盛笑指沙敬生一桌道:“大人物都在那一桌。”
庄邦成问罗冰道:“你母亲现在还在上海?”
罗冰道:“她早腻在那儿了!主要有她心目中的头号大孝子在。几盘喊她到我这儿来住,她简直不甩哦!”
庄邦成道:“那个是你哥哇?好像日子没你过得好。”
罗冰道:“这个倒是。而且有老妈在,他过得还不见得宽裕。”
王盛奇道:“这样子她没想到你?”
罗冰笑道:“王兄就不晓得了。一般多子女的妈老汉儿最喜欢把成见抱到死。只要他觉得你小时侯那个感觉不对,一辈子都要在心头念,纠正不过来。最怄人是很多情况她不说,一直闷到心头,要当她的面点破,更是整死不得认。我小时侯就给妈一个印象:这娃阴险狡诈。”
庄邦成笑道:“说来听听!你小时侯怎么个狡诈?”
罗冰道:“不外乎拿钱让我打酱油,买几颗糖,买连环画啊,我都要揩油。加上我后来又在我们那个院坝干了件有影响力的事。当时老妈有双鞋子,上头花纹很好看,不过是便宜货。后头掉了一只,剩下的一只老妈打算把它丢了。我偷偷捡到,就拿出去卖,高价卖脱了。”
庄邦成笑问:“小烂眼儿,啥子人让你编进去了?”
罗冰道:“一个小姑娘。当时就看到她零花钱最多。她回去自然捱骂不消提,后来一见到我马上人就跑得不在了。”
王盛道:“那罗兄当时就出名了?”
   罗冰道:“你说我出名,我妈当时却劈面骂我‘恶贯满盈’--用这么有深度的评语。可能就在那个时候认定‘此子不可靠’。这是老妈对我态度的分水岭。邻居碰到一起要拉点家常。一见我妈就说‘你那个二儿子,不得了,长大一定出息!’有这些大妈大婶浇油,老妈就更气了,‘从小就是个骗子,长大绝对不是好东西!’然后就是痛打。靠我在那做背景,她老人家是只有越来越觉得我哥好,我哥乖。我又是个不醒眼的。以后读书,工作不停地讨好我妈。我想我成绩单上比哥鲜艳,工作比他顺利,总能夺回老人家的心。直到有一天我到上海出差,顺道造访我哥的‘豪宅’。听到老妈给哥说悄悄话:‘你弟这个人假得很,从小就表现出来了。反正你不要嫌我罗嗦,以后你跟他处要小心点,妈是为你好。’我这下才懂起。”
莫苍生道:“怎么越说越落寞?我看你人生路上这么顺,总要有点东西来平衡吧?”
罗冰笑笑,听梅任荑道:“你是可惜了。沙滨要肯尼迪的‘精英治国’本土化,阁下这位南开高才生本该大堪其用的。”
罗冰道:“梅伯要不是淡泊名利,还不是可以为社会作一番大贡献!”
梅任荑呵呵笑道:“我?我这号腐儒能做什么贡献?只能为周家的独苗献点余热罢了。”
这算是回到罗冰感兴趣的话题了,他本想问:“梅伯认为令高足尚余胜算否?”又想这根本是废话,老头定要当自己讥刺他,于是转问道:“梅伯,我心中有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讲?”
“讲。”
“你以为令高足是差在资质上,还是毅力上?”
梅任荑叹道:“我倒希望他是做戏。他爸也好,妈也好,都相当不错,怎么就生了这个饭桶出来!”
庄邦成冷哼一声道:“你就不要刺激梅兄了。说起他,不止梅兄,连我都败兴。一直清白的周家的名声传到他手中终于给抹了黑。”
罗冰此刻才留意到,包括周申民,所有站在周家一边的人在面着沙家一边的人都深藏着耻态。想到自己在沙燃面前的情形,不由同病相怜。
正想时,听梅任荑道:“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出息,胆小,怕事。小学胆小还有好处,至少弄得他自闭,和其他小朋友缺少交往后,可以一心一意学点东西。上了初中就厌学,而且因为个性软弱,不学又不敢耍,结果就在那儿混时间,人在心不在。要是像其他男娃子一样贪玩也不至于不可救药,起码还有打磨的希望。每时每刻只想逃避那就根本没办法!这么大个人没什么志趣,你说让不让人心寒?手脚又笨,什么事都做不来!周家是真倒霉!破釜沉舟的时刻刚好把棒交到这位手上。老天这玩笑开大了!”
同桌的莫苍生也是一脸失落。罗冰止不住好奇问道:“可是上次在沙滨家中见过这小子,有些话还是说得很有责任感。小学残留下来的学习精神该不会连稍高一点的分数都不能满足吧!”
罗冰看到庄邦成向自己连使眼色,知道唐突,还没待出言转岔,梅任荑已答道:“虽然我们的教育失败了,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小孩骨子里还是有周家遗传下来的荣辱精神。这个不能给他抹杀了。周晓开这小子还有件事我可以给他打包票:不论是三伏,三九,他可以抱着书本,不开电扇,暖器,乖乖地坐着看;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走路外,都在干与考学有关的事。但是他本性软弱无能,有上辈延传下来的精神也好,有长时间的工夫也罢,都不足以济事。成事与否要看心。这小子最失败是软弱到‘无心’的程度。不知情的怕要疑这娃娃作伪作得太过火了,罗冰你有此想我毫不意外。我相信这就是他的水平。也就是一个三天两头旷课的学生考前在我这里花个两周,考时眼睛逮几道人家的答案定定心,就能胜过他了!本来时日往后推移,会有点心回来,再加上他确实力未旁移,分数理应上升,也许最后高过本科线。但是事实上不可能,他毕竟不能和普通考生一样,他还有个对手。这种压抑下,心理绝望后得什么样的低分都可能。我不认为他能撑到最后,要很强的个性。这小子还是个多情人,单出于对他父亲脸面着想--不对不对,我老糊涂了!正因为没有决心和毅力,很可能逆来顺受。嗯,这个才有可能。要是他是‘有心人’反而才会提前崩溃。”
庄邦成深有同感道:“单从他个人来论,庸碌无为算是万幸。”
罗冰道:“庄伯的意思是讲他活着心不累?”
庄邦成道:“正如梅兄所讲。这小子荣辱感不是没有,只是太懦弱无能。一旦事情一目了然,对他就没什么刺激,荣辱感也奈他不得!苦的是梅兄这干施教者。”
罗冰探出潜台词,装傻问道:“假如他有胜出对手的资质和毅力呢?”
庄邦成白他一眼道:“小伙子想知道就老打老实地问,净喜欢拐弯抹角--听好了,不是我自夸,要找她的真正对手,周家是空前难觅!”
罗冰看向梅任荑,梅任荑微笑道:“小伙子想向我求证,是不是?没什么好求证的!小姑娘天资厉害得非你可想象。小老以前就常让小女孩害得瞠目结舌。又兼天生的美人胎子,简直是个天妒神怨的人物!我想中国所有做父母的,只怕连作梦都不敢企盼能够得到这样的孩子了!你心中多半对她有个结论。但我想你用来判断她能为的只能是她的九牛一毛。她就当得起一四字评语,这评语决非沙,周两家任何一个先人儿时可配的,那便是‘深不可测’!”
罗冰虽看重沙雅,却决没料到梅任荑这宿儒都会用上‘深不可测’,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既熟知两老头素性,心内那吃惊便久难定下。
庄邦成看到罗冰仍在为之动容,也不理他,与莫苍生聊了几句印章之学。莫苍生把一张纸上的几个钱钟书印章的拓样展给大家看,指着其一道:“只有这个略显娟秀的,我有个不知真伪的老章,庄伯要是有兴趣,改日我送给你。就怕你认出是假的,不肯要。”
庄邦成笑道:“无功不受禄。你哪天有兴到鄙人的破庙坐坐,把它带来我很欢迎,老头不自量力要考究考究。不过断真假可做不了主。再说了,钱默存作古不久,我就在这儿谋人家的东西也是对人家的大不敬。更何况你不怕老头起了贼心,明明是真,却诳你说是假?”
莫苍生笑道:“原来庄伯也有为老不尊的时候。这样,下周我到府上,不晓得有没有空?”
庄邦成道:“正好。”
罗冰在印章上的学问是张白纸,听了半天天书,气闷之余终于插话道:“我记得钱钟书文革时有负责《毛主席语录》的英文版修订。”
庄邦成道:“何以扯到那里去?”
罗冰要把话题引回到那对对手上。可惜一时找不着门路,叹道:“没......没什么。不过是一时所想。至少他该没怎么被算计过。”
此后罗冰听到五人又开始谈,谈面甚广。间或有他涉猎过的领域,于是加入几句,渐消枯闷。
后来,那五人自己又扯回来。
莫苍生问罗冰道:“罗兄,作为局外人,沙周两家这样的斗法,你有什么评价?能不能坦率点?”
罗冰乖巧地应道:“我只能说是很期待。因为只有耳闻,不知底里,还有点将信将疑。要说荣辱感,我年轻时比他们输不了多少。”
庄邦成道:“我问你,一个普通人在什么情况下最能激发他的潜能?”
罗冰道:“这个......这个大概是要死的时候吧。”
庄邦成道:“算是吧。我再问你,眼下全国那么多的中学生,学了半天,最直接的目的是什么?”
“庄伯明知故问了。还不是考大学么。”
庄邦成道:“那么比方说对一个参考的学生来讲是进‘清华’重要,还是高考状元重要?假定这人就是你!”
罗冰笑道:“若能二选一,宁要‘清华’,不要状元这虚名。广大懂事学生学习是为了强化自己的技能,为在将来的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为越高考这道槛,都在考虑如何经济地使用自己的能量,免欠后劲。甚至在怪这槛碍事哩。”
庄邦成肃然道:“那么考试的立场该置于何所?概以国史而论,考试是中国文化精髓之一。常被人否定生存价值并非缘于此物本身,而是人心。人心难免为‘名利’所引。众人会穷其一生追逐,只要与其冲突,一切俱可与之为敌。起初中国人发明自己的‘考试’,为的是选拔治国的人才。可惜人心如此,这考试好象没什么价值。但是没价值是对大众而言。不论考制如何落后,有坚强精神的人总会脱颖而出,大尽其责。明末乱世,涌现几个抵御满洲入侵的名将都是八股取士弄出来的人。虽然很多人怪考试拘绊才灵,找不到真才。但仍有像沙周这样的家族自古就开始艰难谋存,捉对相依为命,为的是保留一种生生不息的坚强精神。人心可惧,心只一浮动,就会失去少许责任感。考试赋予书生责任感,要靠培养出坚强精神得来。精神要靠磨砺,要很痛苦的修业才能锁住人心。考试真正的价值必须经历这痛苦的修业才能得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有才可尽用的人肯定不见得是当得起大任的人。如果让世人洞悉沙周两家育人的表面目的,会认为我们是疯子。其实沙周的先祖都是些一早就堪破尘间苦乐之辈。他们在对后人施育之法上费尽许多心血,精神才得以延传,而且一代一代地发扬光大,其中不乏振才济世之辈。人生下来,想要懂得严格对待自己,考试是件很好的工具。考试不是目的,培养精神才是目的,这才是考试价值所在。人要贪图快乐当然得不到这层价值。考上状元不代表你忠于考试,所谓坚强的精神就等效于强烈忠于考试,就是勇于背负责任。成大事者往往背负别人所不肯,所不敢。一个新生儿要成为此辈,一步到位是不可能的。考试就是其中的过渡,这才是意义非同寻常的教育,它的教育对象非是凡俗。要用别人无法用的心力,达别人无法达的考试境界,这就是忠于考试的精神。既然并非凡俗,人选就不是谁人都行。千人中有一人能以追求考试无上境界为目的,就很不错了。流俗以追寻大学为目的,由得它去,只要有一两朵莲长与淤泥中便无伤大雅!你看沙周两家的这种关系自古延传,考制几经变迁,但人心无异。即便庸碌如周晓开,虽则沙滨不甚了解。但我晓得这娃儿对祖上遗志的忠心,比其父也不遑多让。要忠到他那种程度的孩子,除了沙周两家,还有哪儿好找--凤毛麟角!”
罗冰道:“沙滨就是经过这样的历练出来的振才济世之辈,对不,庄伯?”
庄邦成道:“你如愿闻其详,就不该出声打岔,闹得我没兴致讲了。”
罗冰赔了一通笑,晓得庄邦成甚是执拗,打算拿梅任荑的嘴做文章,因问:“梅伯和庄伯也算斗了半生吧?”
   梅任荑抚须一笑道:“夸张了。我和他真正各尽其主也不过才三十年光景,我当能活过百岁吧。”
罗冰很自信地问道:“三十年前,梅伯就像今天的莫兄这样子年轻有为喽?所不同的是梅伯更多是靠家学渊远了?”
莫苍生道:“不敢和老师相提并论。”
梅任荑道:“怪道姓庄的老头看重你,全让你料中。不是庄老头泄的密吧?”
   庄邦成笑骂几句,六人从此越扯越远,将热情全移到谈论近现代的政史上了。适应新话题,罗冰本是逼于无奈,结果反倒越发入港。直到一点过些的时候,一桌道道是典故的才摆放妥当,六人方略得消停。沙雅,周晓开二人因相对无语,在荒坡上嫌闷,早已归座。周晓开因紧张而起的红潮仍在脸上若隐若现。罗冰抽空看了一眼,暗叹:此子难寄大望!
午饭时两家所属的两派人没什么外交辞令。只沙敬生惦着梅任荑好酒,着给罗冰一桌打上半斤枸杞,相互间谦逊了一会。同桌的周晓开平日无机会尝到丰盛的肉食,差点管不住要大动手脚,终于想到自己原先就常被外人在饭桌上斥责无家教,只好束手束脚地吃,比玩斋戒的信徒肚腹好受不了几分。最难受的一点是最爱的鸡虽有一海盆却需站立起来才能夹到。知子莫如父,周申民施讯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偷塞得几块到犬子的碗里,免让其饱受幸福从眼前溜走的痛苦。
周申民的手法还没高明到可以唬倒所有人,让沙雅看穿。此女怕周申民发现秘密粮道暴光,赶紧把眼光移开。沙雅想到那才不过是送第三块鸡的时候,运粮官若是发现路径暴露岂不断了周晓开的鸡源?
饭后,太阳高挂,借着祠堂的寂寞为有意暴在树阴外的众人送去闲逸。
罗冰率先打开用饭后的话匣子:“这个鬼眉鬼眼的‘碧潭飘雪’简直不敢恭维,庞统长得丑,连累我们待遇也跟着寒碜。庄伯以为呢?此茶的高下?”
庄邦成厌恶罗冰的迂回,指着沙敬生一桌道:“是不是看到人家神情严肃,有所惑?”
罗冰笑道:“庄伯真是爽利人,比较起来我这路货色是有点讨人嫌。不过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另一件事。你看现在教育孩子什么道德规范,公共卫生习惯好花力气,却不见得有好大成就。但沙周两家那么难被人接受的家传精神那么多代人从没出现过纰漏。照我想就是愤然对立的都怕不少,而且这种延传之道只要一丁点的心地不纯就不可能通下来!至少宝二爷这种程度的人物不会少噻?结果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这两家的教育手段真是神技--”
庄邦成道:“这是家秘。”
罗冰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悬崖勒马有那么一迂回嘛!”
王盛终于忍不住了,冷哼一声道:“话多。”
庄邦成叹道:“当真后生不知深浅啊!”
王盛脸红不做声,但眼望庄老头,显然是求解。
庄邦成道:“隐士是隐士,官宦是官宦,自古从无高下。更何况非隐非宦之流还要自命清高岂不傻得可爱?”
罗冰懂得围魏救赵,对康琪道:“康女士刚才说和鄙人见过一面,我脑子驽钝,怎么记不起来了?”
康琪道:“那回罗首长跟沙滨到我们单位来考察,怎么,贵人多忘事?”
罗冰挠头道:“考察?这种美差,我这小不点有运道碰上过吗?”
康琪笑骂:“扯臊!你小子尽管装蒜!”
罗冰作恍然状道:“哦,对了,我还收过康女士一张名片的!康女士是本市软件开发基地的精英分子!”
康琪笑道:“罗先生怕是已过而立的人了吧?”
罗冰苦笑道:“康女士明知故问了。”
康琪道:“怎么不努力找一个良伴?还要这么孑然地混下去?”
庄邦成道:“我不怕别人说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假老年练--现代女子的择偶标准,首先就是安全感。罗冰什么都好,就是欠这三字。你看好不容易在沙滨手下有一段高开高走的经历,让照妖镜一作弄,就现了原形,给踢出门去!”
梅任荑笑指庄邦成道:“谁敢说你假老练?你这遗老一向就很懂与时俱进。”
罗冰打个哈哈道:“康姐一说,我还真想求康姐帮我一把。上回办公事,没忘浏览一下,发现贵单位是‘卧虎藏凤’哩!”
康琪只笑不答。
罗冰又问庄邦成道:“上回比试是周申民,沙滨两位了?”
庄邦成点头。罗冰又问:“哪一年呢?”
“恢复高考后第一届。”
罗冰问:“再上一次呢?又是沙家胜了?”
庄邦成道:“嗯。是老太爷作的代表,民国的事。”
罗冰问:“周家最后胜的一回是多久?”
庄邦成道:“再往上两次就是。‘戊戌变法’失败以后,清庭搞新政前有一次。老太爷的三叔赢了。咸丰时,就是周家的代表胜。在江南的某地作了县令。不久上司犯事,受株连,丢掉乌纱。再后来世事更加变动无常,结果沙周两家双双迁入蜀地。”
康琪笑道:“你别小看这县令。那是当年的第六名举人!”
罗冰问道:“那么作对手的沙家那位呢?”
梅任荑道:“第七名举人。”
罗冰追问:“他后来做什么去了?”
康琪道:“深以为耻,含恨自杀。”
罗冰听得背脊骨凉飕飕的,心想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原来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搞不好有一些还是师法这些个中国书生来的。
罗冰猛一转念,因问:“饭前庄伯曾问什么情况下才能激发人的最大潜能,我回答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是不是和两家的比试有关?”
庄邦成答:“是。”
罗冰先一怔,立马醒觉:玩笑话!否则周申民怎么活得好好的?正在思忖的当,庄邦成道:“清末两次比试正值局势动荡之际,最后的结果更需上意决断。偏偏那年头上意难揣,何况那两个天子本就不是主心骨,所以两个胜者成绩都不怎样。”
罗冰问:“那时,沙周两家还是像现在这样,老早就定好各自的代表,比试的年份?”
庄邦成道:“不错。而且那年头考试也不拘年岁,就像范进这样的糟老头子也成,就很方便。现在沙雅,周晓开两个,幸好科技进步了,他们出生的年份都是定好的。两对夫妇照约定分别把两小孩在同年生下来,同年去读书,最后同年去参加最后的一考。”
罗冰心道:那岂不是天生的宿敌?就可惜男的不配!想了想又问:“这两个是独生子不消说,周申民那一辈呢?几时选的代表?又怎么个选法?”
庄邦成道:“也是预先沙敬生和那时周家当家的说好在某年各自选定一个代表。后来就是经历那个十年的变故,变更人选也不允许。选好的时候,沙滨十二,周申民十三。那一回也巧,两家兄弟姐妹都找得到各自年岁相凑的一个,那时不晓得会有停考之举,所以其实是选一届作为比试的一对。原则是挑资质最好的。现在想起来,如果各自挑的是老大,那就不用等到1978年才比了。但是这两家的老大都没活到1978年。若选中就糟糕了。”
罗冰对周家的老大早死不意外,但沙家的老大在那段时间不该受什么亏待。梅任荑晓得他的疑惑,解释道:“沙家的大少爷是暴病而死的。”
庄邦成道:“之所以沙周称的上是考试家族。那是由庞大的体系支撑的。可惜以前的那些家谱不能让你看,否则就一目了然。反正若不是考制大变,两家的体系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子。”
罗冰忙道:“庄伯能详详细细地讲一讲吗?”
庄邦成道:“两家的孩子中以能作代表参加那比试者为荣,这你是知道的。从小就很严格的教育,造就那种感觉就跟古代封建主立世子一样。决定沙滨代表沙家后,老大,沙燃,沙刃三个男孩是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以后按祖例,举家以作为胜者的沙滨为尊。现在都不明显了,越往古代的文化盛世走,就越明显。不管是沙家还是周家,被选出的代表肯定是家中的核心,成人立业后,就要面临接管家业的责任。”
罗冰插问道:“这个核心是不是有权决定家族下一辈的代表?”
庄邦成道:“是。比如沙家该轮沙雅,当时是沙滨做主,老爷子也无权。”
罗冰又问:“那么输的一家不是无权做主,只有照胜方的决定作打算?”
庄邦成道:“嗯,现在才明显。说到以前,我的‘庄’,他的‘梅’也是两个长期延传的家族。两家非但规模远较沙周小,而且严格讲隶属于这两家。沙周好比红花,需要我们这些绿叶扶持。我们的族人穷其一生心力,协助沙周的人不息地磨砺自身,尤其是每组每辈的核心人物以前的修业全部由我们负责。笼统地讲,我们是师,好像只管‘训练’。但广义讲,‘训练’的内涵甚丰。宋代的时候,宋神宗在位期间,沙家这些绿叶家族数目有确切记载。算上庄家共有七族,分工细密。那时庄家主要研究时政变迁,以及多少为沙家未来的继承人准备些‘权术’的教导。在不浊他家族精神的前提下,先旁敲侧击一点,安排他一些交际。最后他胜出,系统地对他实施一系列计划。就是他为官后,还必须准备等他随时求问,帮他解疑。体系就这样的,我们一齐簇拥沙家。以后分工或有交叉,或有粗细之变,人心有浮动还导致我们这些家族数目有增减。时政动荡时,有些家道中落,败家后人丁还散光。最主要还是人心,日久见人心哪!解放后,沙家就只剩下我一家子还在死守周边。而且沧海桑田,庄家只剩下我一口单传,偏我又不争气,只得了两个女儿。”
罗冰笑道:“庄伯又故作悲调了。现在这体系我就晓得了--表面上不及以前的规模,实际上去除了以前的繁冗,细研究起来一样的庞大。只不过以前你靠嫡系维系。好比庄伯,令高足个个有一套不消提还有你们两家另有的大半力量是无形的,运作起来就厉害了。就单纯你几个徒弟,每人一套关系,结起来都是好大一张网!”
庄邦成冷笑道:“你学精了。”
罗冰有所感叹道:“体系有这一变是顺应世事的必然哩!”
三点过的光景,参与此会的人不知得了什么讯号一齐起立,罗冰忙着站起。庄邦成嘲笑地望着他。
罗冰看住正心站的那六人:沙敬生及他的儿孙,以及周申民父子。
沙滨道:“今日之后,就剩下看我们两家的后辈如何主宰家族的命运了。时候不早,大家各自准备归计吧!”
罗冰猛听声响不大但很齐整的“是”,简直要以为时光回返到还在沙滨麾下的岁月里头。
此后,大家开始分成数个小团往外走。罗冰是周申民的车夫,自然招呼他们一道,接着又热情地邀庄邦成上自家的车。庄邦成笑道:“今天算了吧!沙燃少爷预约在先呢,想不到臭老九一个还成了香饽饽!大富翁和政坛新星抢着要哩!”
罗冰一听“沙燃”两字马上气沮到顶点。庄邦成看透他心意,笑得甚是悠然,很快收笑,开口换住沙雅,向罗冰道:“你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找她吧!”
罗冰观察到周申民父子隔得有段距离,听沙雅道:“罗叔叔请问。”
罗冰道:“假如你们分数一样,考试总用时也是一样,听庄伯说是不分胜负,那该怎么办?”
沙雅脸红了,答道:“定规矩的时候,比试的代表都只能是男性。如果因权宜才分出先后,实际是不分伯仲的情况下,由形式上输的那家出嫁妆,两家连作姻亲。现在时代不同,规矩小改了,罗叔叔自己想吧!”
沙雅说完便逃掉了,庄邦成笑道:“这下明白了?”
罗冰又回过头来想庄邦成说自己的“树大招风”,心道:果真我没细想过,这几年都得意忘了形,连按常人的思维来思考都不会。
又想了一会,彻底宽了心:哪用找庄老头请教?就是那个人,就是那样才着了道--决对错不了!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掉了队,只周申民父子默默地在不远处缓缓地走,此外再不见人--手机响了。
接起来,听沙滨道:“周申民和他儿子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一步。”
罗冰道:“你太客气了。”
今天两家都来了不少车,远够接送所有人,但罗冰走出去时一个都不见了。周申民父子两个单薄的影子躺在地上,此外是罗冰那孤零零的车。罗冰望着周晓开心道:为了这个儿子闹个众叛亲离,也不知是不是值得。
罗冰在想到今晚沙敬生将和沙滨父女共享天伦乐的同时开动了车。他对孔夫人遇上老头子驾临有什么反应很有兴趣。后座上周申民父子死板地挺直身子坐住,车有微颠时,也未见两位弯曲过身体,真活像两具干尸。
罗冰暗叹:父亲是因为心死才变成干尸,儿子这具干尸却是怕别人怒其不肖,硬生生装的假--连受苦的方式都是极没种的!
隔了一会儿罗冰想起原来落凤坡也在这里,强打兴致暗笑沙家这址选得不好--都说望女成凤,“落凤”,不是咒自家的人陨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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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6 22:08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 贼与车主
胡德兰中学因为征作奥赛的考场,停课一天。下午,周晓开从梅任荑的住所离开,搭乘公交车回家。
这是辆无人售票车,周晓开将备好的一元镍币放入投币箱,然后找到个空位坐下。大多的座位是蓝色,周晓开不幸坐的是橙色,意即老弱病残孕专座。所以他紧张乘客数目的增多,怕见爷爷奶奶大肚阿姨。
大肚阿姨比较珍罕,爷爷奶奶却不断地有上车,不管是颤巍巍的,还是挺矫健的,都让周晓开心虚。
身心俱疲的周晓开赖在椅上,心里不停感激那些坐蓝椅而让座的人们。
某一站,乘客骤增。上客用的前门两个一组地挤进来。驾驶员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屈指计算,口中念念有辞,犀利的眼神盯紧后视镜,等上客歇下后,怒喝道:“后面有一个!后面有一个!有月票亮出来,快点拿出来!”后面一片安静,驾驶员怒气更盛:“装怪哇,小娃儿!就是你,穿黄衣服那块!”
周晓开随大流去看那穿黄的小个头男孩。看去论年纪该在上初中,白白净净的皮肤,乖巧的大眼睛,小鼻小嘴,活象小姑娘般的秀气。
小男孩用仿佛带了奶味的声音道:“我给你看过!”
驾驶员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狠盯小男孩道:“鬼扯!快点拿出来哦!”大家怕巴士像乌龟一般懒怠不动,马上有帮腔的道:“就是嘛,小鬼,有,就拿出来嘛!又不折什么!”
   小男孩道:“我给他看过!”
   一位老奶奶道:“拿不出来就是没有,就快点下车,大家的时间都给你耽搁了!你们老师咋个教你的?那么自私,又不诚实--”一边说,一边拽站自己身旁的老伴,把他往小男孩的座上送。
驾驶员往窗外喷了口痰,继续看小男孩。旁边的言语没消停过,暂时还没骂到驾驶员头上。比较冲动的是一位有担货等着卖的农民把前几天受“城建”工作人员抄走货物的鸟气也撒到这儿来,恶狠狠地道:“小娃儿!你再这样耗起,老子捶你!”
小男孩居然嚎啕大哭,口内飞出唾星往刚才说教自己的老奶奶身上落。
大家皱紧眉头,以为自己是杨志遇见牛二。驾驶员干脆点支烟。周晓开却受不了了,幻想能谋大家好感,窜到前面投币箱处,丢下一元,鼓起勇气道:“我帮他给了。”
   驾驶员恼恨抽烟的悠闲气氛给打破,骂道:“宝器。”
大家回过神来,周晓开望回走时又听见有人骂:“宝器!”
快回自己座位的时候,看见有两位西装男子准备霸占。不料天降奇兵,此人是前面提到过的老奶奶之老伴。老人家从老远的地方,分拨开众人以势如破竹之势冲过来。那两位晚辈半推半就,隙出条缝来,老头就硬挤进去,然后一屁股坐下,昂头似乎很赏识地看周晓开。接着周晓开就听到那小男孩骂道:“宝器!”
巴士老大不情愿地上了路。不久,周晓开就下了车,计划是先去莫苍生家拜访一下。走了几步路,发现有人跟着,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道:“刚才车上谢谢你了,宝器。”
周晓开没精打采地道:“不用客气。”
小男孩道:“我找不到华冷公园,你也像挺闲,帮个忙,带我去哈。”
小男孩以为周晓开理都不理就会走开,但周晓开叹道:“好。”
周晓开心想这小鬼可惜长一副可怜兮兮的姑娘样了。他心中的理想情况,小男孩起码该深情说道:“大哥哥,你真好!”
半路上,小男孩突然叫停。周晓开问:“怎么?”
小男孩要他等一下。两分钟的光景,手持了两个蛋卷冰淇淋,分一个给周晓开道:“你的。”
周晓开接过道:“谢谢。”
小男孩开心地道:“其实我找得到华冷公园,骗你陪我走会儿路,你生不生气?”
周晓开道:“不生气。”
小男孩道:“不生气的话就可以和我做朋友,要不然是假的!”
周晓开头一回听人说愿和他做朋友,不管真假先答道:“当然可以。”
小男孩道:“那就互报姓名。”
“我叫周晓开。”有了那回和荆灵姝的教训,周晓开答得简洁。
小男孩道:“我叫漆印。‘油漆’的‘漆’,印度阿三的印。”
然后漆印鸟一般飞跑着不见了。
周晓开从莫苍生家出来已是傍晚,为了回家穿街过巷来到个人烟稀少的所在。见到一辆白色的奥拓,旁边有个小男孩在那动手动脚。周晓开心中感叹道:这么小的人居然就敢偷车!再一细看,那人竟是漆印。周晓开热血往上冲,赶过去扭住他道:“你跟我来。”
漆印乖乖地由周晓开拉得远离了奥拓。周晓开勇气还在,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拿我做朋友,但我是,所以我不准你偷车!”
漆印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脸像是红了,怯怯地道:“我......我只干过这一次,真......真的......”
周晓开头一回有资格说教别人,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连汽车都敢偷!太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漆印咬了咬唇道:“我......我是被逼的......”
周晓开道:“你以前还偷过什么东西?”
漆印道:“还......还偷过两回自......自行车......”
周晓开听到“被逼”一说,以为是像胡德兰革命群众之于石勋介那种关系,不敢追问,要绕开来说教,当下便勉强地道:“偷东西是很危险的,要是彻底上了道,这一生就完了。漆印,你的人生还长,你还小,没到迫不得已的地步,赶快悔改还来得及。要不然你咋对得起你们家里的人?”
周晓开基本是借花献佛,类似于解语文考试中的仿写题。幸好平日厚积薄发,这会儿是信手拈来。
漆印哽咽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周晓开听着耳熟,觉得像是电视剧里有谁说过,但见漆印这般真情奉献,不由地让自豪占了上风。
漆印道:“周晓开哥哥,我一直想找个人说出闷在我心里的所有话,你愿意当那个人吗?”
周晓开愿意。
漆印提议去“铜锅面”边吃边说。周晓开本是不愿被请的,但拗不过热情的漆印。所以各有一份三两的红油水饺摆在面前。
漆印道:“我其实很喜欢念书的。但老爸老妈就知道忙他们的生意,根本就不管我。后来我觉得无聊,就在外面鬼混。认识了比我大得多的一些倒像不像道上的。先以为刺激,在他们的鼓励下去偷东西。后来一偷就偷得收不了手了,成了他们的人。他们说他们跟好多警察都有一腿,听他们的话就没事。但只要我们敢撤漂,他们就有本事喊我们去少管所。”
漆印等周晓开问:“那又怎么可能会叫你偷车?”周晓开却问:“偷来的赃物,你是不是可以分点好处?”
漆印垂头道:“是。”
周晓开道:“你要信得过我,就听劝,早点洗手不干。你们的那些头是吹牛的。你不用怕,再说你不是干了好大的错事,有的是机会改过自新。”
漆印冷笑道:“首先我就去自首?”
周晓开道:“没叫你去,你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只要不犯法,怎么样都行!”
漆印听后又开始感激涕零,周晓开暗叹:现在的小鬼怎么那么容易动感情?
漆印泪干前已经引了不少人的同情,周晓开坐不下去,催他吃快点然后结帐走人。
出来后,周晓开发见天色不早,奔向IC卡电话亭,漆印直追到亭外守着。周晓开拨电话向父亲恳求不回来吃晚饭,撒谎说欲顺便在外面馆子里吃,所以要晚一些回来。周申民答允了。
一出亭外就让漆印粘上。周晓开虽觉着有这么个乖巧小弟粘住挺有意思,但时间不多,需想个方法和他再见。
周晓开道:“漆印,哥哥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好不好?”
漆印白脸涨得通红:“哥哥不陪我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周晓开苦笑道:“那你要去什么地方?”心里想道:难不成你也要去普多提,喝完一扎红酒才准我走人?
漆印手指前方道:“那家咖啡店--‘巴西咖啡’!”
周晓开道:“那还行,你一喝完咖啡,我就不陪你了。”
说是在前方,实际隔了条河。到桥还要往前走。
河畔置了不少形状各异的椅子,在绿草中,借华灯照映,引人前来休憩。
周漆二人便在这当中行走。一路上见到人扶着栏杆往下面的河看。周晓开成见颇深,以为这河还是不看为妙。最早听说这河是个天然泳池,后来没人敢游,再后来画蛇添足规定不准人游,最后政府就开始往这河投钱,据说上了亿,而且据说成就显著。
隔了一段,周晓开这么心不在焉地走终于误了事。原来是脚下踩到人。那人压在个女人身上,满头金发,却是小奇。小奇骂道:“哪个龟儿子--狗日的又是你!”
周晓开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小奇第一次对女性身体开发研究,有一种纯纯的青春滋味,野旷天低树的奇妙境遇,偏偏让周晓开一脚践踏干净。积怨上来,再加上认定实力悬殊,这怒火更是炽热无比。
那女人好整以暇地坐起点了根烟。漆印像是很怕。小奇笑道:“还带个弟弟出来操。那么瘟的人还要别个跟你混?”
小奇身形暴起,膝盖顶了漆印小腹。漆印应声倒地,眼泪花又落了出来。
周晓开气疯了,猛扑过去,把小奇压在地上,拳头像雨点般抡过去,还用了只手抵住小奇脖子。小奇面着那狰狞的面孔,吓呆了,忘记反抗,直让勃颈被周晓开弄出道口子,脸面打得青紫几块。
那女人此时执手机道:“嗯,你们快过来......两个人,尹奇遭打得有点惨。”
漆印上前来拉周晓开:“哥哥,快走,他们的人来了。”
一帮脑袋涂得花里胡哨的少年冲过来。周晓开清醒过来,来不及后悔,已被漆印拖着跑。
追兵是穷追不舍。漆印拽着周晓开横穿马路,跑入条小巷里头。周晓开奇怪:他怎么原路折返?
到“铜锅面”时,因为街巷曲折得厉害,漆周二人把距离拉开了些,最后到了那辆奥拓前。漆印掏出一串钥匙,迅速打开车门,周晓开立时傻了。
漆印得意地笑道:“真以为我是偷车的?笨!快上车吧。”
周晓开大奇:“你的车?”
漆印道:“废话!你啊,真不害臊!看样子就没满十八,凭什么当我哥哥?叫你那么几声,都还不脸红!”
周晓开更是吃惊:“你成年了?”
漆印道:“要不要查身份证?罗嗦,快点进去坐副驾位!”
漆印本拟开动车子,却见到追兵来了,像有抄家伙,怕掷过来坏了车子,熄了火,走下车。打量来的五人中,当以一红发者为首。
赤发鬼果然先发难:“还有一娃也快点下来。我们做事公道,刚才哪个打的尹奇自己站出来,挨了就完事,不得打重了,尹奇啥子样子,你就啥子样子。你们还是配合点好,要不然你们这个‘城市贝贝’肯定要报废。”
漆印心头冷笑,脸上笑眯眯地望着带伤追敌的尹奇。尹奇怒道;“你个瓜娃子不出来,老子就扁你弟娃儿!”
周晓开不得已下车,尹奇叫道:“就是这娃!”
赤发鬼有打击恐怖主义不忘避免伤及无辜的大国风范,道:“小弟弟,你最好闪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
漆印笑兮兮地反踏前几步,猛地一晃,已拎小鸡一般提得尹奇悬空而立,然后将其往地上狠狠一掼,笑道:“真是玩得有够差的!”
其余四位护法大怒,有一个使铁链子,两个徒手,还有一个用的类似于自行车软锁形状的金属套子。漆印暗笑:我还等你把我的头套住吗?先就一脚踢向使套子那人的小腹。这回不比尹奇,是用脚尖捅的,力道之狠让那人眼前一黑就倒下,一时半会起不来了。
赤发鬼是徒手的。漆印看不惯那头发,用力一扯,把赤发鬼活动过来作人盾挡了几回链子,然后往其脑袋踹了一脚,闹了点血,就只剩下两个对手。
然而此二位料势难回天,明智地先溜了。
尹奇以为漆周二人要继续惩治自己,咬牙对周晓开抬出场面话道:“你娃,回胡德兰才有你好看的!”
周晓开没心情听,漆印理都没理,二人坐在车里,漆印把车子开走了。
漆印问:“你是胡德兰的?”
周晓开承认,漆印又问:“尹奇是不是认得你们学校那个石勋介嘛?”
周晓开答:“好像是石勋介的表弟。”
漆印笑道:“我们还是朋友吧?”
周晓开道:“是,只要你愿意。”
漆印递去一张纸道:“以后有空的时候打这个号码叫我出来玩:还有,有人找你麻烦,也用这个号码通知我!”
周晓开苦笑道:“我现在就有个麻烦。”
“什么麻烦?”
周晓开刻意夸张一把道:“我怕陪你去了‘巴西咖啡’,回去又要被我爸罚跪了。”
漆印笑道:“那么恐怖?我送你吧。”
漆印直追问到古冬巷多少号,最后真是在古冬巷14号前停下的。
第二天,周晓开硬着头皮上学,极快地钻入教室,并没碰见尹奇。
上课时听米山兴奋地对汤平道:“我17级了。”
汤平冷笑道:“猪!老子早就穿职业装了,还比你晚打!你12级的时候我就拿‘炼狱’了,你有啥子得意的?”
米山道:“老子又不像你,动不动就弄通宵。”
汤平道:“不跟你两个说!打得臭就打得臭,还不承认!哦,对了,我跟你说,我可能再练几极就要加行会了。”
“沙巴克?”
周晓开在旁边听得甚是费劲,比前阵子警呀,匪呀,难多了。
汤平问米山:“朱强在哪个区?”
米山道:“晓球他的哦!”
汤平喃喃道:“妈那种人家头就太有了,比不得,买你妈个38级的法师,天天在那得意昏了!”
米山道:“那娃品位也低,只晓得在新人村装神。老子没穿衣服那会,幸好没在他那个区哦!”
旁边的女生蒋维被激怒了,骂道:“闹锤子闹!”
两位只好不做声了,隔一会汤平小声道:“那婆娘罩杯肯定小,我猜是A。”
米山道:“我猜是保健内衣。”
两位得意地笑了。
下课的时候,卢翔走到米山桌前道:“‘神奇米卢’,今天中午踢球哈!”
米山问:“哪个班哦?”
卢翔道:“石勋介他们班。”
米山脸色不太好看,卢翔忙道:“放心,他又不踢的。再说,还在跟我们班的罗希琳耍得热火朝天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噻!”
米山叹道:“不是的。你不晓得,跟他们打--”
卢翔道:“行了,行了,你吃了鸡下巴嗦?话多!就说定了,你娃敢不来!”
中午,两队如约比赛开来。
“米卢,传中!”“米卢,射了!”“米卢,你带锤子带!”“米卢,分了!”
米山在球场上就不止17级,起码是朱强的38级法师,公认是周晓开班上头号球星。
他今天踢得相当窝火,到现在越位15次,有10次是让对方那肥墩墩的中后卫吼出来的。肥后卫一看见拦不住米山了,肥手上举大叫越位。米山先还敢争辩几句,后头只好忍住。
最气人的还要算那肥后卫爱踢人胜于踢球的脾气。等到脚上破出血口子,米山实在忍不下去了,中气十足地吼道:“日--”
猛发现肥后卫神色严峻地看着他,慌忙改补了三个字道:“光真好!”
肥后卫关心地道:“不行了哇?不行就不要勉强,真的,下去歇到算了。搞耍,那么拼命做啥子?”
米山真给气炸了肺。
尹奇这场比赛是作为表哥班的外援登场的。下午两点过,是临上课的时候,比赛结束。正好周晓开打操场边上过,尹奇问米山:“他是不是你们班的?”
米山道:“就是。咋子了?”
尹奇道:“你少管!那娃叫啥子名字?”
米山忍气道:“周晓开。”
下午上课,米山迫不及待地问周晓开:“你娃啥子事惹了石勋介的表弟?你不要说他脸上那么多的颜料是你打出来的哈!”
周晓开比米山更急:“尹奇找了你?”
这会儿,汤平也在听课,道:“小声点,周晓开!”
米山笑道:“听到没有?叫你小声点。”
周晓开小声点道:“你快说嘛。”
汤平怒道:“你是不是不听说!”
周晓开心中很委屈,心想:你是要我小声点,我就小声点了,怎么是不听说呢?
米山起初的兴致消退,也懒得理他了,撇下周晓开一个人在那儿空自着急。
课间的时候,卢翔听见有人招呼,却是葛成村,忙道:“哎,村哥来了嗦。”
葛成村道:“你们班有个叫周晓开的,坐哪儿?”
走了几步,葛成村已经认出人来,指着周晓开道:“你,出来,出来,出来!”
在同学吃惊的目光中,周晓开耷拉着脑袋,跟在葛成村后面出了教室。
葛成村一路出了教学楼往校门走。周晓开问道:“哪儿......去......去哦?”
葛成村道:“你走哦!事情都做了,还虚啥子虚?几下弄完就了事。”
两人便出了校门,周晓开感觉腿不是自己的。校门口有两人接着,于是四人一路走到老赵的店。
坐着的五人中,三位是熟面孔:石勋介,小可,尹奇。石勋介开口道:“他嗦?”
尹奇咬牙切齿道:“是。”
石勋介问:“你的‘城市贝贝’呢?”
周晓开道:“朋......朋友的......”
石勋介道:“是你把我表弟打成这样的?”
周晓开道:“是......”
石勋介道:“二天就记到。王纲,把他小整一下。”
坐着的人便站起一个,口内道:“那样子就可以啦?”
石勋介道:“整嘛,弄了再说。”
王纲对老赵道:“赵哥,你搁那儿的木头借一块。”
葛成村往周晓开膝盖弯一踢,周晓开便跪下。王纲的长条木块当空劈下,周晓开只觉得额头被狠击数下,感觉有液体涌出,整个脑袋热辣辣的。
石勋介道:“你该把那个朋友喊出来,听说他打架有一套。马上给他打,说你被欺负了。”
葛成村抢在石勋介之前递去自己的手机:“快点打!”
周晓开咬牙道:“不熟......我跟他不熟,喊不出来......”
葛成村冲他背心就是一脚:“你喊不喊的?”
周晓开道:“不熟......不晓得号码......”
石勋介站起身来望了眼小可道:“无趣。小奇,自己看到办。”
说完人就往外走,小可跟着,要出去时,石勋介又道:“晚上还在‘狂剑’娱乐,记住了!”
剩下的人以尹奇为首,找不到漆印,他好生失望,对着周晓开乱踹一通,歇斯底里地道:“你娃晓得那娃的手机,一定晓得!”两只手把周晓开的瘦脸都捏变形了,快接近圆状。
周晓开喃喃道:“真......真的不晓得......”
以后周晓开全当陷入场噩梦来减轻痛苦,模糊听见葛成村劝道:“他确实也不是那个料,你说的那娃我想还是属于可以的,也确实不可能跟他搭得好默契,不给手机号也正常--”
尹奇就怒道:“万一是兄弟呐?”
清醒的时候,见老赵笑道:“同学,买点水来喝哇?”
周晓开强抑怒火道:“不......不了......”
尹奇一干人已经走了,周晓开瞅见店内的钟,时间是第二堂课上课中,勉勉强强地走进学校。
血还在流淌,周晓开打开门走入厕所,打开水龙头冲洗,混在不断下落到水槽的水中的血色逐渐变淡。周晓开关了水龙头到厕所门口倚门就地坐下,等水干,脑子里却空荡荡的。
好一会儿,周晓开用手触摸额间的伤口,感到细微的粘性,有一部分已经结了疤,便站起来。厕所是在教学楼内,与穿衣镜一墙之隔。周晓开不自觉走到镜前,看到自己的鬼模鬼样,发现两腮各有一块死了血呈紫红色,却似乎不怎么疼痛。
接着周晓开一步一挨地上楼。教室里是化学老师桌平在讲课。周晓开叫:“报告。”
桌平大略扫了下人形,就没注意到脸上的伤,随口道:“站到那儿。”
一些同学便偷偷观赏门口这受伤的动物。隐约听到吉星生道:“疯狗,石勋介的表弟都敢惹,真的是疯狗。”
周晓开扪心自问,发现自己那天本来就有些疯,面部的肌肉更加僵硬,然后什么也听不见。
下课,桌平为赶下一班的实验课,连问题的都来不及伺候,走到门口,不看人,道:“让一下。”
周晓开让他过去,自己进来,直回自己座位。米山笑道:“小伙子超出来了,老石的亲人都敢惹。简直深藏不露啊!”
汤平看了两眼周晓开笑道:“你不要说,他现在这样子有点像白猪。”
米汤两人哈哈大笑,周晓开脸涨得通红。
回家后,周晓开给父亲的解释是体育课滑倒且造成连锁反应,且自己是人垫。
周晓开给他脸上捺上红花油。这一夜,周晓开指望看书发泄,却只到两点就睡。
尹奇这几天心绪也很糟糕。因为那夜在河边被他按倒在地的女朋友把他甩掉。葛成村为讨好他,介绍了几个。不料尹奇见这几位姐妹都像是老手,况又和葛成村相熟,怕自己的底泄出去,那在兄弟的面前有够要自卑一阵的。更何况自己还曾大言不惭地给表哥传授经验,将来他们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他作了残酷的心理斗争后,终于放弃了送到面前的肥肉,葛成村不忘奉承一句:“眼界真高!”
有天中午,尹奇尿急。在教学楼某一层的厕所前,发见这门怎么也不肯开,气急败坏地将门踹开后,看到高三的哈德瓦和一美少女搂抱在一起作激烈的运动。他又走前几步,显示自己的存在,要让哈德瓦含羞打住,自己好排泄。不料,哈德瓦一边打招呼,一边动作更显生猛,道:“小奇,排泄啊?”
尹奇见他不打算停手,不由傻眼了:要他知道只有他完事了,自己才好意思解手,他不觉得自己像个小男人才怪。
尹奇只好打肿脸充胖子道:“不,我只是路过好奇,祝你整得愉快。”
然后尹奇急忙退出来,直奔下一楼。
经过这一折腾,尹奇再也忍不住。下午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匆匆忙忙在一家发廊里交了学费。
司职老师的女郎对学生干涩短暂的表演不齿,心内骂道:呸!又是来练手的嫩兔,而且是一个不如一个!
她不晓得这嫩兔不光是练手兔,而且说得上是新鲜出炉的一只童子兔。
走在路上,尹奇不停怪罪自己:怎么谁不去便宜,去便宜那个荡妇--又老又丑!
好容易想到其他事,买了份报纸,中间加了张广告,一看净是什么“金枪不倒”,“男人中的男人”,“爽呆了”之类的话,不由不触目伤怀:妈的,早晓得这样,中午就该和姓哈的来“三人行”,可以把自己的不足掩盖了--他那个女的就长得可以!
正想时,手机响了,听小可的声音:“你死哪儿去了?”
“没有啊。”
“快点来,帮你占了个机子,都在‘葡萄藤’,连你们表嫂子也在。”
一去“葡萄藤”,尹奇气坏了。原来大家都是坐拥玉人,就剩下他一个孤男,他当即发狠:一定要在近期搞个伴侣出来!
结果近期他便为皮肤科医生王先生的奖金里孝敬了自己一点意思。小可还骂他迂:痒的话,擦点药,还痒,就抠一下,就过来了。
小奇心中冷笑:老子出身高贵,哪像你们这等粗人!
闹了半天,尹奇还是一天到晚肚里埋着火药。周晓开有时和他打个照面,都忍不住要有个寒战,然后迅速逃走。
其时,天气是真冷了。
尹奇的心却是热如火炎。事实证明,玩女人他根本不在行,唯一发泄的突破口便是漆印和他的“城市贝贝”。
这一天,周晓开便没能逃走。尹奇揪住他的衣领:“你老实给我说,那娃是不是你弟娃儿?”
周晓开道:“我在这个世上只有我父亲一个亲人了。”
尹奇给了他一个耳光嘲笑道:“你身世好可怜哦!”但实在提不起兴致折辱他了。
周晓开走出校门,听到一辆汽车欢快地鸣着喇叭。漆印从“城市贝贝”里探出头来笑道:“正说要进去找你,快进来。”
周晓开坐进来,漆印骂道:“没义气的!那么多天不说找我玩,你不晓得我好无聊!”
周晓开道:“这一向课程排得紧。”
漆印打量周晓开道:“对了,姓尹的,他有没有什么动作--咦,你额上多了道疤--”
周晓开抢着幽默道:“多半那天打尹奇,遭了报应,第二天上体育课,就绊倒了,还一帮人压在身上,结果那天尹奇的脸上有几种颜色,我就有几种颜色,还有额头上这道附赠品。”
漆印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阴沉的小老头,想不到挺开朗的!”
漆印又看了回周晓开道:“没课了吧?”
周晓开点头,漆印道:“胡德兰的晚自习,我最清楚,走读生自愿上。所以今晚上和我玩不在话下。”
周晓开道:“那你等我给家里挂个电话就说今晚上要上晚自习。”
然后风一般下车,奔向IC卡电话亭,气得漆印在车上乱叫:“你这白痴,下什么车,打我的手机--气死人!”
上车后,周晓开道:“完了,送我回胡德兰好不好?我骑车回去。”
漆印噘嘴道:“呸呸,我不干!我送你回去!明早自己赶车上学!”
开车后,漆印得意地问周晓开:“发现我的爱车有何不同么?”
周晓开道:“好像音响设备不同了。”
漆印笑道:“嘿嘿,好眼力。我才改了CD音响。熟人帮忙,才800元,划得来吧?”
塞入一张CD唱片,好久,里面唱道:“爱似咖啡白开水,乏味亦不舍告吹......”
歌手唱这两句异变的七言绝句尤为得意,音色陡变高亢,嘹亮,特别在“吹”字上押完一个韵后有种易为人觉察的满足感。
此曲过后,便是韩语歌,然后是日语,然后是粤语,接下来一个近童音的女声唱道:“I’m  like  bird。。。。。。”
漆印心在想:怪不得外国人牛一些!原来在自然的言行中就比我们高一筹。我们是唱“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老外可厉害啦,人家是“我喜欢鸟类”。“小小小小鸟”只是鸟类中的一芝麻,归老外喜欢的一种品类而已,要是人家用情不专,我们还不好意思吃醋哩。不过事实上老外该喜欢体型壮硕的大鸟,咱们这些小小小小鸟只能一天到晚在冷宫里抱不现实的指望哩!
周晓开打断漆印思想问:“你这是去哪儿?”
漆印道:“我家,不嫌弃吧--你敢嫌弃!我朋友当中有面子请去的都不超过三个!受宠若惊吧!”
周晓开道:“你爸妈在家么?”
漆印笑道:“你怕生?老实说我都不晓得他们在不在。”
周晓开看到保安时,也看到三个大字“房龙苑”。保安递给漆印一片停车证。漆印便驱车拐进去。
漆印路过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时笑道:“我这车就适合贴近大自然,接受阳光的滋养。我给他取名‘阳光贝贝号’。”
周晓开在旁笑了。
两人下了车。在一个蘑菇样子的石亭前,漆印停了脚步。四个女人在打麻将。漆印问其一道:“张孃孃,这几天为什么不见我妈跟你们战斗了?”
张姓女人回瞥漆印笑道:“还不是嫌我们打得小!听说你妈近来股市上遭套起了,是不是有这回事--慢,碰起!”
漆印道:“不晓得。”
那女人道:“就走了?不帮孃孃靠下膀子?”
   漆印对周晓开道:“惨啦,现在六点,咱们只有晚些出来吃啦!”
漆印见周晓开听不懂,解说道:“照这么看来,我妈现在还在研究股市,今晚不打算开饭喽。”
漆印的家在二楼,开门后,有一个女人在沙发上看电视,点一根烟。漆印热情地叫道:“妈,我回来啦!”
那女人慌忙把烟掐了。漆印又道:“我还带个朋友来。”
周晓开害羞站在门口。女人微笑道:“难得,难得。男的女的?”
漆印白母亲一眼:“我几时带过女的回来?快看,老说我结交些不正经朋友,你瞧我这新朋友是不是正经学生?”
漆印得意地把周晓开扭进门,周晓开忙道:“阿姨好。”
   漆母道:“不用客气,进来,不用换鞋。”
漆母白漆印一眼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漆印道:“好名字,周晓开。”说完,拖着周晓开飞跑着上了假跃层的二楼。漆印把周晓开引入自己的房间,贴床的那面墙上粘着巨幅的海报,乃是以咬人耳而恶名昭著的迈克.泰森,床边置了一双拳击手套。
漆印一手抄着飞镖,往书柜旁的靶子掷,三镖过去后叫道:“A hundred eighty!泰勒也莫过于此!”
周晓开见书柜共是四个联在一起。有一个书柜几乎全是与汽车机车有关的杂志书籍。
漆母端了个果盘进来。苹果给削成数片,有两片插了牙签。漆母招呼道:“来,周晓开。”
周晓开红脸道:“谢谢阿姨。”
漆印道:“噢,老妈,你还没弄晚饭吧?”
漆母冷笑道:“你不满嗦?”
漆印笑道:“不是,不是。你慢慢研究明天的战术,我们一会儿出去吃。”
漆母道:“也行。”
   漆母一走,漆印蹦到床上打个滚。周晓开道:“你买了不少参考书--”
漆印笑道:“书跟我算跟错了主人。我是这对夫妇的头号冤大头。现在想方设法准备给我找个后路。他们以为出国最妥当,绞尽脑汁地操办--周晓开和父母亲关系一定不错吧?”
周晓开黯然道:“我妈死了。”
漆印换了个姿势,两手垫在头下躺着问:“那你爸呢?对你希望挺高的吧?”
   周晓开道:“是。所以他现在很失望。”
漆印从床上起来走近书柜旁的一个箱子,从书柜里摸了串钥匙,边开箱子的锁,边问周晓开:“以前看不看动画片?”
周晓开一怔,给引发了许多回忆,脱口而出:“看啊!”声音大得吓人一跳,漆印道:“记不记得一个肌肉男,叫希曼的?平时萎得很,一拔剑吼一声‘赐予我力量’,马上就变猛男了。”
周晓开立刻纠正他:“那是希瑞。希曼是叫‘威格显灵’的。”
漆印大摇其头:“不对,不对!希瑞和希曼是亲戚。有一集两人联手做过战,变身术都是一样的。你不信,我这儿有,可以对照。”
漆印手在箱子里淘了老半天,得到数套连环画,往桌上一摔,意气风发地道:“厉害吧!要不了几年,这些都是文物!”
漆印取了一本来看,惊道:“哟呵,真的是‘威格显灵’。萎的时候原来叫亚当,嘿嘿,‘宇宙的巨人--希曼’!”
周晓开兴奋地望着那箱子问道:“还有什么东西?”
漆印从里面搬出盒子一个,取出一变形金刚,道:“当时售价100块的‘擎天柱’。现在把车厢也丢了,只剩这车头。”
周晓开问:“擎天柱怎么只有一只手?”
漆印叹道:“说起来真不值!谁叫我拿100块的擎天柱和人家50元的机器恐龙‘钢锁’火并?人家出身比我贫贱,骨头却比我的硬,战斗下来,擎天柱就变成杨过了。”
漆印又不停歇地一件件展示自己儿时的宝贝,诸如没脑袋的圣斗士星失,只有一个轮胎的“火鲨”四驱车,有老大一个破洞的“克赛”头盔,失去扳机的玩具手枪,身上不止七个伤疤的健次郎等。
周晓开指着一根铝合金长条问:“这东西拣起来干什么?”
漆印道:“以前不是兴过一段‘风魔小次郎’么?我们在玩‘圣剑战争’。先是削木头充木刀来决斗。后头我想既然是‘圣剑战争’,没有高人一等的圣剑怎么行呢?便有了这玩意儿。你说这东西重不重要?”
周晓开不敢做声,想到自己以前也玩“圣剑战争”,不过扮演的是被正义一方拯救的“难民”。
漆印手握一块游戏机的币道:“看,这是我花钱买的第一块币,到头来居然一直没舍得把它花掉......”
周晓开猛发现一根橡皮筋:“小时侯你也玩橡皮筋?”
漆印道:“这么说,你玩过喽?”
周晓开红脸点头。他想起小时侯自己怯怯地在院落里走过,避开乱飞的足球,玩具枪喷射的子弹,饶开在路上扇洋画儿的,然后就到了家门口。这个时候会被指气颐使的女声喝止:“喂,周晓开,快过来,过来帮我们绷起。”于是他便乖乖过去当人桩,另一位人桩往往就是很粘这帮女孩子的小男孩成成。两人都是毫无怨言,一站几小时;看她们跳“毛主席的光辉”,“新疆是个好地方”,“打倒西山华”等等,等等。一会儿跳“死”,一会儿被其他跳的人“救活”,大家乐此不疲。成成见她们高兴,自己也高兴;周晓开毫无怨言。
漆印跳上橡皮筋有不同解释:“我们班的男生都是母豆儿!娘娘腔的!一下课就在教室外的过道上跳‘打倒西山华’。我不想太不合群,所以也跟着玩了。”
周晓开已代替漆印继续在箱子里寻宝,找到一张皱巴巴的卷子,原来是小学三年级的数学卷子。老师用红笔在卷首批了“100”,下面是家长签的话:大有进步,但切忌骄傲。
周晓开赞道:“不简单,不简单!”
漆印脸红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快拿给我!”
周晓开嬉笑道:“让我多看几眼。”
漆印瞟了一眼上面的家长留言,冷哼一声道:“真恶心的评语!亏这人写得出来。”
周晓开一怔:“你父亲吧?”
漆印道:“算是吧。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只是号简单的小混混,小学时我还是校合唱团的台柱哩!”
周晓开道:“我以前也是合唱团的,不过是小角色,你们学校参加过市教委举办的‘银星杯’小学合唱大赛吗?”
漆印道:“去了啊!全怪没文化的评委,要不我们怎么会没名次?你们选的什么歌?”
周晓开道:“‘八月桂花遍地开’和‘少年,少年,祖国的春天’。”
漆印道:“拿了几等奖?”
周晓开道:“二等奖。”
漆印思索半天道:“那就是前七名了。我们不比你们,失败就在选曲上。指导老师的脑袋一定秀逗了,你看他选的是什么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勉强算他过关,还有一首‘真心英雄’就惨了!我当时刚唱‘在我心中,有一个梦’,底下就大皱眉头,那年头好保守啊!我晓得坏了。全场只有我们一个唱了流行歌曲的。”
周晓开喜道:“对,对!我记起来了,我们是同一届比赛。我虽然没看,但听他们说过只有黄牛巷小学唱了‘真心英雄’的,好拉风哦!”
漆印骂道:“最可气还是得特等奖的摩宁街小学,等于就是冠军。当时选‘红星歌’和‘歌唱二小放牛娃’来唱。他那个放牛娃足足唱了十分钟。从啥子九月十六早上小王起来放牛讲起走,然后碰上日本鬼子,然后鬼子问路,王哥的心理活动,然后骗敌人,进了包围圈,打了半天,小王上天堂后又唱半天,听得我呵欠连天,差点没冲上去打人。下来听他们说话,更把人气得欢:‘这个特等奖不归我们,还归哪个?你注意到没有,唱‘二小’的时候,评委都听哭了!’我想:哭啥子哭哦!还不是跟我一样,打呵欠打出来的眼泪花!”
周晓开唱:“二小他死得这样惨--”
漆印合声:“啊......”
周晓开又唱:“落进了埋伏圈--”
漆印紧跟唱道:“埋伏圈,埋伏圈......”
两人同时大笑。
漆印提议:“我们来比谁的小学课本内容记得多!”
周晓开道:“怕你!我考你,小学语文第一册最后一课讲的啥子?”
漆印道:“哼,瞧不起我?听到,小鸡跟小鸭是好朋友,小鸭说小鸡不会游泳,小鸡不信,等小鸭走了,小鸡去游泳,结果只有喊救命。小鸭救了他的命,小鸡很惭愧,它认识到自己错了,如何?”
周晓开拍手笑道:“厉害,厉害!”
漆印道:“我考你了!刘胡兰死的时候的台词!”
周晓开得意地道:“刘胡兰挺起胸膛说:‘要杀要砍由你们,怕死不当共产党!’她迎着呼呼的北风,踏着烈士的鲜血,走到铡刀跟前。”
漆印道:“再问你,有一课周总理去跟清洁工人说辛苦了,课文名字叫什么?”
周晓开道:“太简单了,《温暖》嘛。”
漆印挠头苦笑道:“我也不晓得叫什么,等你吃冒诈。”
周晓开不依不饶:“本来就是!该我考你,就那个单元还有什么课文?”
   漆印笑道:“毛主席帮别个收谷子,列宁是诚实的孩子,华盛顿砍樱桃树更老实--”
周晓开打断他:“错了!那是思想品德课的内容。”
漆印嚷道:“《思想品德》你不是我的对手!我问你,六年的思品课唯一一篇讲关于春游的是怎么回事?”
周晓开摇头,漆印道:“讲一个好象叫小华的小朋友春游时带了鸡或者鸭,带了高级饮料,又带了5元钱。这5元钱在当时是不小的数目,完了发现这样春游一点也不快乐。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他过得不充实。他的同学写生的写生,该干什么的干什么,相当充实,尽管带的东西都很菜,远不及他,但是有意义得多!”
周晓开施问:“乌鸦喝水是怎么回事?”
漆印道:“乌鸦本来是喝不了水的,但他想了个办法,往里面丢石头,水位上升,它就喝到了。”
两人正讲到热火朝天,漆母推门进来:“走不走?我要弄饭了。”
漆印道:“好,汽车人,我们出发。”
外面兜了个大圈子车子最后开到卷元百货,下车后对周晓开道:“知道吗?我最喜欢吃‘卷元’的乌冬面了。”
两人进去后坐电梯直升顶楼的美食广场,由漆印请客。周晓开是猪肉扒饭,漆印是一海碗的海味面加一份炒乌冬,两人还各要了份章鱼烧。
吃完时,漆印随意地拿出手机一看:“妈呀,九点半了。”便发现周晓开的脸白得厉害,笑道:“不必这么夸张!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隔会儿就送你走。吃饭后得消化消化,我们一层层地走下去。”
接下来周晓开在车上谈兴渐浓,也消除掉紧张感,还是漆印反应过来,猛踩油门道:“惨了,十点过了。”
古冬巷内,周晓开向漆印道别,内心怀着不舍,看漆印的车开走。
打开家门,客厅惨白的日光灯亮着。周申民坐在床上瞅着本相册发怔。儿子回来,头也没抬,只是懒懒地说了一句:“回来啦?”
周晓开走过去看那相册,展开那面上全是自己母亲沈香兰的照片。
周申民道:“还记得你妈的样子吧?”
周晓开诚惶诚恐道:“当然记得。”
周申民叹道:“去看书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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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7 21:06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一  狂剑之战
吉星生熟知许多江湖豪侠的传说。胡德兰自有他以后,这里许多天性轻狂的少年等于得了指南针,往后日子可以不仅靠“不打不相识”一条路。只一条路的日子不好过,因为一般的情况,对这些少年来讲,“不打”意即“不挨打”。
吉星生靠这点本事,巴结上石勋介。石勋介要他给表弟补点课,要不然表弟脑子里净是狮城那一套就麻烦。吉星生的任务是摆事实,讲道理要靠有威信的石勋介出马。
一天,吉星生讲道:“我们这一带属于比较乱的。像‘笛龙’,‘卡尔达’这些名胜都在这里。尤其是‘卡尔达’,道上混的特别多。”
   小可扔给吉星生一支“七星”,吉星生小心翼翼地捧住,点着后,美美地吸了一口,暗自得意:这就是人生,多美妙呵!
从旁走过卢翔,不犹地暗骂:龟儿子的,混得好嘛!
吉星生又往下讲:“桑青,尹哥晓得这人嘛!”
尹奇不耐烦道:“晓得,咋子嘛?”
吉星生道:“他以前明明弄的是个‘莫希干’头,到现在莫名其妙弄成了光头,其实他最讨厌光头了。”
小可不晓得还有这文章,来兴趣了:“咋回事呢?”
吉星生道:“他一次去‘卡尔达’,喝翻了,就在自己座位上吐了。有一道上的就看不顺眼,当场喊了几个人上去把桑青的腿骨打折,桑青酒马上醒了,动都不敢动。他当时还有十多个朋友,没有一个敢帮手,看到他被打。第二天晚上,桑青拖着伤腿又去‘卡尔达’,幸好他惹的人还在。”
小可问:“他找回场子没有?”
吉星生道:“你以为他是打架?他是去道歉!那人说道歉可以,要拿出诚意来,一看桑青的头发就恶心,干脆‘削发明志’给他看就完事。桑青二话没说,当场就喊同路把头发给减了。”
尹奇半信半疑:“桑光头看起多超的嘛?”
石勋介道:“你说的是余兆威的那个菲菲?”
吉星生点头,石勋介道:“听到没有?要惹还是要看对象。尤其是这些人现在都喜欢吃学生妹,少去争风吃醋,没的事不要给我乱惹麻烦!我又不是独孤求败。”
这时罗希琳来招呼石勋介,于是两人便一道走了。尹奇忽然问:“你把这些人说得那么凶悍,还不是要买我哥的帐?再说我要惹都是同龄的,要扯上道上的,不外乎是‘小弟’的关系,惹了就惹了,他敢咋子?我才懒得跟老牛抢嫩草来嚼,有啥子抢头?我倒是问你,我哥只晓得谦虚,问不出真话,这儿到底有没有跟他可以勉强是一级别的娃儿?”
吉星生道;“这样跟你说。一般来说,像菲菲那个圈子,只要是圈外的都惹不起,但是有些圈外的很接近这个圈子的人,实际是暂时不想进这个圈子的,他们的面子菲菲就要买。像这种人,这一带只有两个,一个是你表哥,还有另外一个,大家都喊他‘奇妹儿’或者‘奇猫儿’。要说实力不亚于介哥。而且他性格相当怪,相当危险的人物,说翻脸就翻脸。有一盘就为了芝麻点大的事,差点把110的耳朵剁下来,就在‘卡尔达’外幸好一帮人拉住。你把他惹毛了,他是六亲不认的脾气。跟你们哥的‘本田雅阁’一样,有标志性交通工具--”
尹奇冷笑着打断他道:“闻名不如见面。”
小可帮吉星生道:“‘奇猫儿’这个人我听过,确实不好惹。”
尹奇懒懒地问:“那和石勋介关系也差不到哪儿去喽?”
小可道:“相当紧张。只是现在还没干过架。”
尹奇顿失兴趣道:“老子现在只想把那个开‘城市贝贝’的瓜娃子抓到!”
吉星生一怔,听小可道:“生哥,周晓开是你们班的吧?”
   吉星生点头,心有些慌:没理由恨乌及屋吧!
小可道:“小奇说的那娃就是和周晓开一路的,你碰到的时候,记着给我们知会一声。”
吉星生答应了。
晚上,尹奇和石勋介一伙人又在“狂剑”相聚。“狂剑”的布局是一楼和四楼是迪吧,二楼是清吧,三楼是杂烩,连网吧KTV都有,不拘一格。
石勋介跟几个人在包间里high,葛成村,王纲几个在迪吧上high,剩尹奇和小可两个在清吧。两人不约而同发现一漂亮少女顶了头挑染得一点黄的头发,尹奇赞道:“好正点!”小可望着他取笑道:“敢不敢去勾兑?反正你也是光棍一条!”
尹奇冷哼道:“虚毛!”
两人便凑去硬和那少女挤一桌,那少女还有位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胖女伴。小可暗骂:这个吨位当保镖正合适。真后悔答应尹奇摆平这母猪。
后来任两人怎样巧令辞色,两女非但不肯分离,而且旁若无人地对话,令两个男人再插不下话。两男暗下结论:遇上的是连体姐妹,勾兑不成功不是我们功力的问题。
尹奇二人正在颓丧之际,杀入一个程咬金,长有标准男模般的体型,没用三言五语,漂亮少女微笑着站起道:“好啊,就我一个人,看你玩什么花样!”连体姐妹的分离手术就让这男的完成。
尹奇,小可面面相觑的当,程咬金回过头来嘲讽地看着他俩道:“玩得真差!”胖女伴在旁冷笑出声。
尹奇大怒追上去道:“想死慌了?”
那男的手抚新得战利品的玉背将她扶上自己那团人一桌的空座,理也不理就在旁边坐下。
尹奇怒极,意欲跳上桌捣乱,被人拦腰抱住,却是“狂剑”的一部门经理李成。李成劝道:“你们两边都是这儿的熟客,打起来,我们不好办,算了,算了。”
   小可追了过来,把气愤未平的尹奇拖走。
那程咬金给李成派了支“希尔顿”道:“你这台阶给得够舒服了!”
李成冷哼一声道:“还不是看在他表哥份上。”
众人问:“他表哥是哪个?石勋介嗦?”
李成吐了个烟圈道:“嗯--‘奇妹儿’怎么没来?”
另有人看了看手机道:“天晓得!也该来了。”
李成坐下笑道:“‘奇妹儿’不来,我们这些吧姐工作都没有积极性。”
有人道:“她们主要不晓得那娃羊皮下的真面目。”
李成手指“程咬金”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就跟鲁鲁一样,生平摧花无数,还不是那么多妹儿争着让他摧残。”
鲁鲁正忙着跟吊上的美少女调笑。李成笑骂道:“这小子进入状态可够快的。”
说了几回闲话,在座一个叫毛斌的道:“来了,跟乔玲一道来的。”
先过来的是乔玲,笑道:“这小子走哪儿都这么受欢迎。”
远处一个小男孩好容易摆脱众少女纠缠,结果晚节不保,头被一只扦手拍了一下。这男孩马上还击,捏那少女的脸。少女咯咯笑骂:“讨厌。”男孩便得意地走过来,却是漆印。
鲁鲁笑道:“‘奇妹儿’怎么搞得那么晚?”
漆印嚷道:“还不怪乔死娃子!才得了驾照,高兴得要死,强迫我去坐他那个烂‘木兰’。在城郊兜风的时候正准备超一辆‘东风’,结果把火花塞烧了,你说失不失败?‘东风’都超不了,还敢嫌我们国家的暴走族档次不够,不成气候!”
毛斌问道:“光烧个火花塞,问题不大噻?晓不晓得现在几点了?”
漆印道:“轮不到你说教!他这‘木兰’不检查还好,一检查周身是病。我说算了,放到修理店,就是原来金羊那家店。后来在附近赶车回市中心,很晚的时候才把我车子拿到。你以为我们不辛苦?”
乔玲低声问李成:“最近警察查得紧不紧?”
李成道:“紧哦。昨天便衣才来了的。有个娃娃,堂而皇之摆在桌上吸,幸亏我们发现得早,帮他挡了--今天来点?”
乔玲摇头:“我有个朋友上了瘾,最近让他爸弄去当兵了,我有点虚。”
李成转问漆印:“现在很少来耍了,怎么搞的?”
漆印接过毛斌递的烟笑道:“这一向课程排得紧。”
李成道:“我靠!跟你说,上回你喊我帮你问别个帮不帮忙的事,余兆威的人听说是你问,答应得爽快。你们的店是在龙王街嘛,呶,这是联系方式,想尽快和你见面,你不如明天揪个空。”
漆印喜道:“毛斌,明天陪我!”毛斌听到自己能够参与,欢喜反在漆印之上:“没问题。”
李成问漆印道:“你这生意真不知怎么作。二当家你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怕把招牌砸了?现在应该全是老实活吧?”
毛斌道:“废话!”
李成又问:“活该谁干?‘奇妹儿’虽然靠经验勉强作师傅,但又见不到人。”
乔玲插口道;“具体情况是商业机密。反正你放心,都是些老油条,功力胜过‘奇妹儿’十倍。”
李成道:“这我就不懂了,又不是人员业务不行,还找别人帮忙干嘛?”
鲁鲁玩弄着身边少女的头发冷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李成稍显尴尬,勉力一笑,起身告辞。
毛斌冷哼一声道:“这小子不过叫他帮我们跑跑腿,还真以为缺了他就玩不转的,想方设法地打探我们的虚实。”
同桌还有一个叫辛思特的,是五个男人中年最长的,有二十五岁。辛思特问漆印:“你跟沈平的分成是怎样的?”
漆印道:“我们四,他们六。”
辛思特叹道:“这也没办法店是他们的。”
漆印向鲁鲁使个眼色,鲁鲁凑去在那少女耳垂上咬了一口,少女急啐道:“死鬼,干什么!”
鲁鲁揽住她,站起来道:“走,到清静的地方,我们单挑。”
那少女骂了声“讨厌”便被鲁鲁带走了。
乔玲道;“走了一个祸根,还有一个,我怕那些吧姐会因为你又围过来。”
漆印道:“你放心,她们还是怕招人烦,谨慎得很。”
毛斌道:“余兆威的人肯定要推点货过来喊我们帮手处理了。我们业务又多这一大头,肯定要赚腾。”
乔玲道:“毛斌,不要怪我小看你。反正我提醒你:这添出来的头就净是我们的,不在分成里头。将来要跟沈平他们对质,可以说余兆威借了这店的地盘,就说我们收了点管理费,他们也不好再说,凭他们的关系勾兑得到余兆威?这点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有,晓得不?”
漆印道:“现在还不能太乐观。看明天他们的态度再说。第一,他们的东西如果来路太黑,我们不能接手;第二,出了事他们后台有好硬,义气到什么程度,有一个不够指标,也不能接手。反正不能太信余兆威的人--沾黑的,太老实早就洗白了。我不想钱一到手就犯事坐牢,这是我的原则。”
辛思特道:“现在这点好,只要晓得风向不妙,我们可以随时清清白白地抽身先退,原物奉还洗手。他们敢怒不敢言。”
漆印道:“说归说,我估计问题不大。余兆威白道上吃得比较开。明天我先找施礼玄,包真,福尧商量了,然后下午翘课跟毛斌去见人。要去年龄不能大了,要不然他们就不容易轻视我们,花招就多了。所以我跟毛斌两个小孩去最合适。”
辛思特道:“那么刚才是故意说给李成听的?这娃说不定今天就急不可耐地给那边汇报。他这些天无聊透顶,正愁没话说。”
毛斌道:“我好久没去店,这几天有生意吗?”
乔玲冷笑道:“废话!你以为现在可能会没有人改车?再说总有车子坏了要修的吧?尤其是一帮驾技还是半吊子,自信却是大师级的宝器!再说我们的关系网撒得还算开--只能说以预期的风险来说,钱是少得可怜。”
辛思特道:“没关系,关系还在铺大。将来如果有车卖了,那就烫了。目前看来主要关系是往二十多岁一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一拨发展最有必要,我们现在生意就是这帮人最多,二愣二愣的。哦,还有一点,‘奇妹儿’,这一点诚意你是可以相信他们的--余兆威确是有能力有后台转手某些东西,但是如果回报不够,他觉得活动划不来,关系这些也不是用不完的资源;二来他觉得虽是小风险,但他来冒划不来;三来是最主要的,他实际是个大靶子,经常被注意到,每次活动他都需要考虑半天,价值是否划算,才去行动,不到万一尽量少动,所以他想找个比较熟的外人帮手,像你就是上选。”
漆印待他说完,呼吁大家就此放轻松。
四人举杯胡乱碰了一阵,看见尹奇,小可二人又来了。毛斌皱眉待发作的当,漆印笑道:“小黄毛尹奇,你也在这儿玩?”
尹奇大刺刺地坐下,小可坐在他的旁边。尹奇傲慢地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我可找到你了!”
辛思特见他冲着漆印来的想他是石勋介的表弟,便问:“你晓得他是谁吗?”
尹奇冷笑道:“老子管他是谁,反正要弄他!”
辛思特不禁也皱眉:这真是石勋介的表弟吗?
毛斌强打精神道:“那你很能打了?两个打四个,很有自信嘛?”
尹奇道:“没那么便宜,我喊的人马上就来。”
漆印打了打哈欠道:“是不是你那个表哥啊?”
尹奇怒道:“你不要嚣张!马上就把你整成你那个废物同伴的样子。”
漆印忽然微笑着站起道:“原来周晓开伤成那样真是你的杰作啊!我还真以为他是上体育课摔的。”
尹奇得意地大笑:“他给你说是体育课摔的?哈哈--”
小可经验丰富些,觉得气氛不对,还没等想出对策,漆印一把抓住尹奇的头发,只一瞬,尹奇脑袋重重摔在桌上,漆印怒道:“笑啊,你给老子笑!笑!”
话音落毕,漆印跳上桌子,把盛酒的器皿狠命外推,数声脆响后,尹奇的身子已被整个展在桌上,像菜板上待切的猪肉。狂怒的漆印猛烈地扯动尹奇的脑壳往桌上磕,嘴上仍是大叫:“笑,你给老子笑出来!听见没有!”
尹奇的声音细若蚊足,含糊不清。人们只见桌上出现血迹。众人惊呼出声。漆印跳下桌来把发呆的小可擒住,也往桌上狠狠一摔,口里道:“看得出你是他表哥的一员大将。既然你失职没有保护好他,反正要挨石勋介的打,不如让老子打你来的痛快!”
小可回神过来,怒极之下忙着挣扎,等摸出那匕首,早被漆印劈头盖脸踢得晕头转向,最后又让漆印在屁股上落了一脚,飞了出去。
漆印又转向尹奇,跪在他身上,一手扯他头发,另一只手肘势同癫狂地狠击尹奇后脑,很快又站起,欲待拿脚往尹奇头上踩。
乔玲、毛斌吓坏了,马上跳上桌,一左一右,死命架住漆印,两人和辛思特一道发喊道:“够了,‘奇妹儿’,再闹出人命了!”
闻讯赶来的保安,本待扬下虎威,见是漆印只好道:“‘奇妹儿’你消一下气,消一下气。”
毛斌对他怒目以视道:“走开点,走开点!还嫌不够乱嗦?”
漆印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歪坐在椅上,被毛乔二人死死抵住,不让他动弹。刚才辛思特救得杯子一个,便去邻桌倒了杯水来,硬挤到漆印唇下,漆印头往后仰,嘴巴开大了点,辛思特会意就整个地倒进去。
桌上有尹奇,地上有小可,两人一动不动。尹奇不能动,小可不敢动。假如小可此时还有一点点平时的锐气的话,定会拿着匕首冲向漆印。但是现在没有,一点都不剩下。
大家都很安静地看漆印那四人,谁也不敢来作善后,李成更是远远地站着。
好一会,漆印吐出一口气:“好了,放开我。我保证不动。”于是毛斌二人放开他,漆印老实地坐着。
大家稍放松点心情,李成便看见一位部门经理黄云气喘吁吁地上来道:“快点准备去劝,小石他们要上来了。”
黄云的信息有误,小石并非“要”上来,而是已经从另一边上来了。漆印仍是坐着没动。石勋介带了七个人走到他面前,同时看到小可。小可费力地爬起来,有葛成村扶住。
桌上兀自横着尹奇,石勋介的人抢过去把他抱下来,石勋介轻拍尹奇的脸,尹奇苏醒过来,虽是乏力但目光中仇怨颇深,道:“哥,你要帮我弄回来!”
有几个人把尹奇扶到空座上为他止血,几个服务生忙着自告奋勇为尹奇拿药。
石勋介面对漆印道:“你晓不晓得他跟我啥子关系?”
漆印冷笑道:“清楚得很。”
石勋介坐下道:“凭什么要打他?”
漆印道:“自己问他,懒得说。”
石勋介脸上的刀疤蓦地弯曲形状,但很快还原,道:“讲点道理!哼,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咋问他?”
毛斌冷笑道:“你表弟要来弄‘奇妹儿’,你说是不是该背时?”
石勋介仿如恍然大悟:“我说呢!开‘城市贝贝’的是你,我查点忘记了!”
漆印冷眼看石勋介,不做声答话。
石勋介的下属本拟对话之际帮腔助声威,但晓得那人是“奇妹儿”之后,虽将信将疑,却也觉得小心为妙;都度这身形瘦小的“奇妹儿”,保不齐有几个厉害靠山,惹了将来后患无穷。
石勋介道:“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上你先动的手。”
漆印脸干脆向一边,石勋介又道:“如果就是因为那个姓周的事发气,你就欺人太甚了。明给你说,人是老子弄的,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他--”
漆印冷笑着打断他:“你也堕落了,居然撒这种低级的谎!你石勋介要是那种原因就去弄人,没有几个瞧得起你!不是你表弟把你扭住,你会帮他挣这种面子?”
石勋介脸色转了点红道:“不说那么多!我整姓周的时候,我是不晓得有你这层关系。整到啥子程度,你自己清楚。尹奇你还晓得我,都这样。而且就光是他遭整的这样子,我都没善罢的道理。”
漆印冷哼一声道:“那就现在,几下就让你‘不善’地‘罢’完!”
石勋介道:“‘奇妹儿’,第一这是别个的店,要给封心的面子;第二,不是说你,你现在才四个人,济得到啥子事--”
辛思特道:“介娃儿,你后一句话该应你自己身上。你今天带的啥子人出来--就这点虾兵你有二十个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想闪人,我都不答应!”
李成等人,一听这话恨不得把辛思特剁成肉酱:我们惹你了?你们几爷子到这儿来,酒钱啊,其它啥子啊,可以优惠都给你们优惠了,有时还费心思讨好你们,简直对你们无微不至!你倒好,良心拿给狗吃了。小石都约期再战了你还不干,硬是想把我们这儿弄得鸡犬不宁才过得去?
辛思特打的算盘主旨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不能和石勋介这麻烦搅不清,还是恢复原先的冷战状况最妙。虽然石勋介手下这帮人一眼知就底,明显是乌合之众,但看样子真动起手来怕还不止七个,以少敌多,风险不小,但不是真要和他硬气,估料石勋介不好下台,有了刚才的话,李成一帮人会心急火燎地抢做和事老。如果在这过程中,用言语把石勋介挤兑住,今天的风波就可以说不留痕迹地结了,往后和石勋介仍是相安无事。
不过,辛思特最大的忧虑是:表弟当前。石勋介肯不肯下这个台?
漆印盯着石勋介,等他回应。李成等人再也看不下去忙冲过来要解劝,而且招有几位吧姐过来搅浑气氛。吧姐拥在漆印身边,“奇妹儿”长“奇妹儿”短地劝他消火。李成一干男人在石勋介周围落力劝导,言语间是一碗水端平。李成也知这样子劝事实上很难入任何被劝人的耳,但不舍放弃。
石勋介突然开口道:“你们能不能喊这些姐姐妹妹闪一会儿?我跟漆印有话要说。”
女人散开后,石勋介道:“既然老辛有那么强的参与精神,那就在外面解决好了。总不能不给封心面子噻?如何?”
李成等人假意地劝着,恨得毛斌差点说:“就在这儿打才有气氛。”
漆印塞给正在口若悬河劝人的李成两百元:“我一个学生家,就只那么点钱,赔你的器皿,下盘要加倍照顾我们!”
说话间,漆印站起来道:“我们走。”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行。石勋介站起追上一步道:“什么意思?”
漆印站住,保持给石勋介一个背影:“觉得丢脸的不是我,你是挑战者。我没有义务顺从你,只有你争取找我,没有我争取找你的。不过有一点,如果你动周晓开,跟动我没有区别。还有,你真的那么想跟我动还值得,如果不是呢?反正我是不想跟你干的,当然你一定要干,我也只有陪你。”
说着,人便走了。毛斌,乔玲紧跟出去。辛思特知漆印的言语费了点心的,便有意落在后面,捏了把笑脸道:“介娃儿你晓得‘奇妹儿’是孩子脾气,比你还要小点,脸太嫩,不肯道歉。他在的时候,我只有给他贴起。这个人在气头上难免收不了手,何况你想是你表弟先滋的事,你说换成你还不是要抓狂。来,这点数目,马虎够你表弟的疗伤慰问了。”
不多不少,还是200元。辛思特没有造次去递人,直接搁在桌上,肚里暗笑着,人便走了。石勋介站着,看都没看那钱。那时,尹奇身体虚弱,不够兴致说话,心中愤愤地骂表哥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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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8 19:46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二   预庆生辰
那夜,尹奇赌气一个人开了间房。小可到底老练些。他发现石勋介后来叫了华兴及另几个认不得的人直奔“笛龙”,心想:老石毕竟是老石,折磨敌人有万种法子,要用上最残忍的一种自己就得忍耐。
小可甚至偷偷帮石勋介盘算出一条等只欠东风,即只欠找出敌人漆印的时候,可以一用的妙法:就是把周晓开又痛打一番。此外,小可还在心中讴歌吉星生,正是此君使他的世界观又上一层次,使他真正明白了石勋介的强。
白天的时候,小可就混想到周晓开和吉星生,说不清究竟为谁,总之很得意地笑,刚巧周晓开,吉星生一前一后走来。周晓开猜是为自己笑,料又将遭毒手,当即决定回家吃午饭,转头奔向学校车棚,驾着那破车,逃命似地往家骑。
两点过的时候,周晓开又骑在回学校的路上,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刹车四顾,发现街对面骑过来一个人,喜道:“朱奇,是你哦!你现在在宏达还好?”
朱奇道:“没有了,我在顺宋。还是说你,中考完了,咋个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连你在哪个学校都不晓得,你真神秘哦,可能原来班上的没有一个晓得你的下落。”
周晓开红脸道:“我考那么差,哪有脸跟以前那些同学说话,再说哪个对我有兴趣嘛--我现在在胡德兰。”
朱奇道:“那还是可以噻。”
周晓开道:“交了钱还托了关系才读的。”
朱奇给触了痛处,一时呆住,周晓开便问:“你怎么不留在宏达?跟顺宋也差不多嘛。”
朱奇慌乱中随口道:“今年很意外,顺宋的分比宏达低,我刚好在这之间。”一边说完,一边急想:周晓开要是去找原来班主任或同学落实我的分数怎么办?
后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朱奇问了周晓开家的电话号码,两人同时发现时候不早,便分手各往各的学校去。
今天下午天阴沉得吓人,风又紧。进校时,朱奇暗叹衣服少了,悔没再添一件毛背心,幸好带了手套,手还不冷,一时想起早上沙雅穿的是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挺好看的,顿觉心旷神怡,忘却寒冷。
教室里有外教John和几位男生侃布什的反恐政策,到开始发散的关头,手内拿一本《兵器知识》,指着一些武器,大声地嚷道:“Power非常猛!恐怖主义必败!”
史蕾打个哈欠:“这老外品位真低啊!”林洗诗笑道:“李施给人家勾走了,自己难耐空闺寂寞,吃人家的醋就坦诚点嘛,何必呢?”
史蕾啐道:“懒得理你!”
林洗诗道:“这回是正经话。吕莎的母亲昨天住院了。”
史蕾叹道:“看来她到现在还是面对不了。”
想了想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洗诗道:“刚才听沙雅说的。今天中午她不是回去了吗?吕莎的父亲刚好在和她妈诉苦,她就知道了,刚才回来是请假的,下午她就去看陈阿姨。房尹节准了,还托了些物,捎了些话,整个下午基本上可以不来了。”
史蕾道:“她也该去。原先我们五个在一起的时候,每轮到到吕莎家,陈阿姨都把她喜欢得不得了。”
林洗诗道:“是吗?我倒觉得不去还好呢。”
“为什么?”
“什么叫触景生情?她去不是惹陈阿姨更伤心?”
两人正在那里闷声呆坐,华灵凑过来笑道:“哟,干什么一副无事乱忧愁的傻样?给你们说点高兴事。”
两人齐问:“什么高兴事?”
华灵道:“我们又进了一套化学题库,今天下午大概就要发了。”
史蕾骂道;“我打你这人头猪脑!”
华灵吐舌笑道:“不怪我,还真有乐颠的人哩,猜猜!”
史蕾苦笑道:“那还用得着想,肯定是刘定那白痴。”
华灵拍掌道:“聪明,答对了!”
史蕾叹道:“嫌少自己买不就是了,家里又不是没条件。”
华灵把手向史蕾一伸,史蕾一惊:“干吗?”
华灵道:“蕾姐,行行好,借我二十元。”
史蕾道:“有何用处?”
华灵道:“那还用问?交那个资料费呗!要不刚才我干吗说那一大堆?”
史蕾道:“谁说的,没通知过啊?”
华灵手指季能英道:“问他!”
季能英正好面对史蕾,向她眨了眨眼睛以示问好,史蕾正没好气:“眨什么眨,没人当你是尸体!就算以为是,你这一阵狂眨,人家还会当是尸变!”
华、林二人齐笑出声,季能英微笑道:“怎么把气撒到我头上来了?我只负责收钱--”
史蕾打断他道:“那么请问你是化学课代表吗?小小一个学习委员,你管得真宽啊!”
季能英手向讲台一指,然后一边转过去一边道:“问她!”
John在讲台上给一中年女人道“sorry”,那位中年女人便是房尹节,于是短短数秒发生了许多事,其中包括华、林二人走人,李施回位,John离开教室,然后就是上课铃。
房尹节挥动手中有机玻璃制的教鞭,精神抖擞地讲有机化学。朱奇望着沙雅的那个空位,好生失望,课上的内容没听进几个字。
下课后,房尹节开始训话:“你们这个两点过后的时间,我要说一下。就晓得闹。规定这个时间是预备上课的时间,你们不说去预习或温习一下知识,趴到课桌上休息也好啊!实在要闹,小声点嘛!我每天来,你们这儿都跟菜市场一样。今天更安逸!男生些把外教都喊进来耍!你们去看一下毕业班,那个才叫学生!外头猛给你们唱赞歌,说顺宋学生如何如何,你们自己还是要做到名副其实噻!明天开始,哪个在这段时间在教室大声喧哗,我要请他到办公室来表演哈!”
房尹节走后,教室又开始热闹起来,黄礼溪对史蕾道:“晓得不?沙雅哪去了?”
史蕾道:“我也不清楚。你找她有事?”
黄礼溪道:“没事。就想找她玩,没想她也学坏了,会逃课了。对了,你晓不晓得今天《芳华日报》派人来做福占奇的专访?”
史蕾道:“真的啊?枉我家还订的是《芳华日报》,居然这么没追求。”
黄礼溪又问道:“史蕾还没有看过《流星花园》?喜欢《花样少年》的人应该看的。几个男演员真的不错哦!比内田那个版本好多了。”
史蕾大皱秀眉:“别跟我提这个,我最烦的就是made in台湾的F4。”
黄礼溪笑道:“没品位的女人就是这样,净喜欢些老男人。真不晓得这些老得发霉的像杜德伟呀,梁朝伟呀,皮尔斯布鲁斯南呀有什么好!”
史蕾笑道:“总比四个小奶油好!”
黄礼溪转言道:“五班的女生说常枫长得和花泽类挺挂像,我也觉得是。”
另一位女同学肖雪插话道:“那小子本来就很有人气,现在爱屋及乌,听说连高三的女人也有动心的,搞不好顺宋这一届高考成绩就要坏在这男狐狸精上了。”
史蕾,黄礼溪笑了,不以成绩见长的肖雪倍感欣慰。
不久,黄礼溪对史蕾道:“马上他们高三就要考一诊了,不晓得今年又是啥子水平?”
   史蕾笑道:“反正房老太虽然经常打击我们,但听说学校内部还是认定我们这一届是空前强大的一届。”
这时男同学魏杭翔满脸坏笑地向史蕾走来,一只手背在后面。
史蕾高度紧张地道:“魏忠贤,你要干嘛?”
魏杭翔从背后亮出一个包扎好的方形礼品盒,大约拳头大小,放在桌上道:“‘九纹龙’虽然一直不积口德,但我这种大人是不会放在心上。这是赐你的生日礼物,你是这个星期天的生日吧--哈哈,嘴张那么大,以为活见鬼了吧?我怎么会知道呢?嘿嘿,我就是知道。行了,提前几天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史蕾低声称谢,魏杭翔笑道:“难得你还懂礼貌。”
黄礼溪啐道:“你这个礼物叫送得勤,我都还没开始准备呢。无事献殷勤,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魏杭翔只是笑笑,弯腰伸手去掏李施的桌洞。李施急道:“你烦不烦,多事!老子没的东西!”
魏杭翔道:“都是兄弟,就不要藏私,一起给了才爽快!你当面撒谎,罪加一等!”
说话间掏出一扁圆柱形的木制礼品盒,李施红脸道:“你真的有点贱!”
史蕾更不好意思了,魏杭翔不理李施,向史蕾道:“龙姐,侦探买的东西就不像在下那么上不得台盘了。我冷眼旁观他是在许多家店精挑细选--”
话说了一半,人却被李施按在桌上,李施道:“老子掐死你!”
魏杭翔道:“行了,闹够了,还是要给龙姐道一句祝语吧。”
李施说了,史蕾红脸称谢。
华林和林洗诗也给引来,齐道:“好礼留在最后,不是我们比不上这两个臭男人--”
史蕾啐道:“行了,行了。装疯卖傻的两只老孔雀!”
华灵道:“说正经的,我们都还在寻觅,只有沙雅卖乖,早选好了,托林洗诗送你。”却是个比先头两个礼物体积大许多的箱子,表层是用粉红色包装纸包好的。史蕾最喜欢的颜色便是粉红色,但她觉得没对人说起过。
魏杭翔笑道:“大腕就是大腕。送的东西都比我们这些寻常人不止大一倍。”
第二节及第三节课间的时候,史蕾接到胡灵芝,方草莹,干晴,蒋芬维四位女生的礼,男生有叶都送了礼,外班郭晴维,贾云,常枫三份礼物。后来,沙雅也出现在教室,立时有许多女生围住她去问她行踪。沙雅据实答了。有些便问问吕母的情况,沙雅也答了,便来到史蕾旁的空位坐下。林、华二人都在附近坐好了。
沙雅冲史蕾微笑道:“真快啊,都快满17,成大姑娘了。”
史蕾道:“谢谢你了。其实我们的友情就是最好的礼物,你也是,不但送了,还要单独行动。”
沙雅道:“是说礼物吗?看来你全忘了我们的规矩,东西是我们三个合力送你的,说好大恩不言谢的。”
史蕾看见林洗诗,华灵都冲着自己笑,心中一酸,险些哭出来。
沙雅三人看出她的这点情绪笑道:“蕾姐就是好感动!”
史蕾强逼自己一笑,说道:“我真忘了,该向你们道歉。”
沙雅笑道:“今天我去看过伯母后,很有感触。我想到我们能在一起真是很珍贵的缘分,更加觉得在一起的时光有多重要。所以我建议把今天的晚饭当成周日史蕾家聚会的预演,几位意下如何?”
三人均称善。史蕾道:“天冷,找家‘串串香’正好,大家在一起又很热闹。而且这一带的‘串串香’的生意都不好,吵不着我们,只要找家不容易被老师看到的店就尽善尽美了。你们说呢?”这一来又是三个人称善。
第四节课后,四人便挑了“一枝梅”串串香相聚。史蕾闹得高兴之际,嚷道:“我们也要几瓶啤酒!”
林洗诗笑道:“待会儿还要上晚自习的,傻瓜!”
史蕾噘嘴道:“有什么关系,多嚼点口香糖就把酒气压住了。”
华灵笑道:“老实说,主要还是被你生平头一回喝酒那次吓坏了。你经不起吕莎激,就连着猛喝了几杯。结果你晓不晓得你作了什么?”
史蕾窘脸道:“我作了什么?”
林洗诗笑道:“这小鬼,全忘了!你那天脸红彤彤的,强行往我们每人脸上亲了一口,对每人各说了一句‘我爱你’。不过全是张冠李戴,对着吕莎叫我,对着沙雅叫吕莎,对着我叫华灵,对着华灵叫沙雅。”
史蕾问:“然......然后呢?”
沙雅笑道:“然后就像死猪一样睡着了,我们把你架回去,幸好你家里没人。”
华灵抿嘴一笑,却不说话,史蕾去追问究竟。
华灵道:“给你说可以,但不准打我。”
史蕾啐道:“真罗嗦,快说吧!”
华灵笑道:“我怕你晚自习抱着乔老师又去亲一口,这回嘴上说‘卢贤隐,我爱你’!”
沙雅、林洗诗趁华灵还在笑的当,抱住史蕾。史蕾先还是板起脸,后来自己也笑了。四女遂笑成一团。
从“一枝梅”出来,史蕾道:“我还得谢谢你们。”
三女问:“又为什么?”
史蕾道:“只为你们还活生生地存在我周围,让我依然觉得很幸福。不像吕莎,已经看不见了。”
华灵走到史蕾背后使劲把她抱离地面一两厘米后又把她放下道:“我们的蕾姐不但又长一岁,又长一点肉,还更成熟了。”
史蕾啐道:“去,去,去!”
华灵道:“史蕾,你听过有一句歌词么,叫‘Love is alive’。可别怪我装老太婆,是你自暴幼稚的,真正的爱,就是这样。”
沙雅笑道:“所以你不光得要求我们,你自己也不能短命哦?”
史蕾道:“我,你不用担心,你们全部死光光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林洗诗拧她脸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沙雅忽然想起今年的5月24日,那次是叶都过生日。连吕莎在内她们一共五人在给叶都选礼。回来时途经渡难寺所在的一条深巷,碰上个算命的。史蕾嚷着要去玩,便去了。
这人是玩测字的,结果给史蕾测了个“夫”字,然后就开始面色大变,危言耸听了:“不好,这位同学相当不妙。”
吕莎笑问:“怎么不妙?”
测字先生道:“恕我直言,这个‘夫’字,拆开来就是‘1’天。什么意思呢?女同学在最近的一天内必有血光之灾。若不由老头教你个法避难的话,恐怕--”
然而五人已经走了。沙雅想这先生可真够歹毒的,用了阿拉伯数字和中文字中外两大势力联合绞杀这字。一会儿,她心里试着也套用此法:该作“天”上的“1”天讲,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就是说史蕾在明年的5月24日必有难关,不想办法就过不去。这样解似乎要高明些。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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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过 去 式
沙雅回忆小时候的事总会想到以前常被一个年龄相若的小男孩盯梢。每次去正视他时,小男均会仓皇逃走。有时是出家门,有时是在庄邦成家,有时甚至是在庄邦成徒弟家,总之都见过那小男孩。沙雅的记忆一向很好,但每回努力要想起这小男孩的模样时,却是一片恍惚不清的印象。
有一件事,沙雅却记得清楚。那是她六岁那年,她在庄邦成的小木屋里听庄邦成讲课,屋外罕见地在下雪,天气寒冷异常。
沙雅突然对庄邦成道:“爷爷,有个小朋友在外面,衣服穿得很单薄,会冻坏的,他像也在听我们上课。”
庄邦成道:“是吗?你让他进来。”
沙雅走出屋外道:“喂,进来坐一会儿吧,外面这么冷。”
那个小男孩惊叫一声,却溜走了。庄邦成在后面叹道:“奇怪,怎么这么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后来,沙雅才晓得,庄邦成很可能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满脸坏笑的沙文志走进来。沙雅问道:“你们年级组织去了‘三星堆’后,感觉怎样?”
沙文志道:“不好。”
沙雅问:“怎么不好?”
沙文志道:“金薰不肯理我--我决定了,一定要努力学习!”
沙雅道:“难得,难得。妈妈一定会很欣慰的。”
沙文志撇嘴道:“我一定要得第八名,这样金薰就是我的人了。”
沙雅失笑道:“你的情敌是第九名?”
沙文志脸通红,大奇:“姐......姐你怎么知道?”
沙雅笑道:“你是第十名,情敌是第九名。最好你的情敌是第一,这样妈妈会彻底对你刮目相看的。”
沙文志叹道:“言归正传,姐姐,求你今天起帮我补课吧。”
一小时后,沙雅道:“行了,好弟弟,求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的作业还没做,你适可而止吧。”
沙文志走后,沙雅隔着窗看对面那幢二楼层的小别墅。那是整个这别墅区唯一和自己家建筑结构完全相同的一幢。原先住了四口之家,一对夫妇,一个孩子,一个老太婆,佣人不计。那对夫妇是家庭主要经济来源。后来生意难以维持,又兼之欠地下钱庄一笔数目不菲的债金,便厚着脸皮远赴美国托庇亲戚之下,稍定后开始长年累月地谋孩子的出国事宜,只可惜始终是竹篮打水。
老太婆带着那孙儿很快就不知所踪,就剩下那幢空楼。不过近来沙雅见过那孙儿从某所职高出来,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应该是无忧无虑地生活着,那么老太婆应该还健在。
沙雅暗叹:这实在是王佐断臂似的决断。老太婆留在奉行敬老的国家,虽过得孤苦伶仃,藏头缩尾,但始终是能保存性命,留得住这青山在。那夫妇在美国虽然也是寄人篱下,但至少不怕地下钱庄国际联网。
正想时,被孔夫人拍了拍肩膀:“想什么呢?”
沙雅道:“在乱想。”
孔夫人捏了她的手道:“挺冷的哈!把窗子关一些,你不怕感冒?”
窗子挪移少许,孔夫人道:“在想对面那家人吗?所以说,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是时间的对手。他们家的债主现在已经江河日下,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你爸那儿最近给下属的机关传达了精神,不久就要收拾他们了。不过老太婆恐怕就不会知道了。说不定她这样过已经过习惯了。”
孔夫人叹了口气,人已经走出去。
第二天早上,沙雅姐弟俩一道骑车上学,半路遇上方邦。沙文志为姐弟俩独处的气氛被破坏好生有气,几次咬牙切齿地展给方邦,方邦都没看见。沙雅暗自好笑。
听方邦道:“你们班准备几时搞元旦的庆祝活动?”
沙雅道:“不知道,听她们说像是要在平安夜那天搞。”
方邦笑道:“干脆还去演话剧算了。你又去当朱丽叶,这一下全年级的男生都乐得到你们班开庆祝会了。”
沙雅微笑道:“你现在做的那个网站如何?报上很在为你们鼓吹哟?”
方邦叹道:“我现在才知道媒体真可怕!连我们这些小角色都不肯放过。不过就是顺宋,宏达的几个学生嘛,也不过就在国内竞赛中得了点小奖,这也值得吹?”
沙雅笑道:“有人怠工,或者干脆想退出?”
   方邦道:“你说的没错。宏达有个小子不干了。我们又从富和挖了人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玩‘传奇’,一玩就是通宵,经常找不着人。打手机又关机。现在找个伙伴真不容易啊!”
沙雅道:“是啊,是啊。”
方邦看了一眼沙雅道:“说实话,要不是顾虑到你打不上眼,我第一个铁定拉你入伙。”
沙雅笑道:“这玩笑开过分了,我是个电脑白痴。”
方邦道:“电脑白痴?别怪我翻老账了!”
沙雅道:“你翻啊。”
方邦笑道:“初二的时候,你是不是和福占奇一个班?有一回体育锻炼课福占奇和我逃课在学校出来的‘雨欣’网吧打星际。你当时奉命传人,顺便出来买东西,路过‘雨欣’,灵感一发,就进来搜捕,发现目标人物果然在里面。福占奇说这一盘完了就走,你说等这一盘完了,班主任就走了。然后,福占奇才说了老实话,这一盘是有彩头的,他现在经济拮据,然后死皮赖脸地要你替他打完。”
沙雅笑道:“你怎会知道?我们的位置应该隔得很远才对。”
方邦道:“雅姐记性不差嘛!当时我就觉得不对,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情况是人族对人族。手下败将福占奇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而且他的脾气喜欢后发,不过每回都被我先制。所以一直不曾理会。到后来,我见到黑压压来了一群,然后稀里哗啦地就给灭了。这次败的真是太惨了,自命技术一流的我愣是没搞懂,起来找人,发现机位是空的。后来我找福占奇再战,他以功成身退为名拒绝我。于是这次失利的阴影在我心中挥之不去,一直伴我渡过了中考。”
沙雅道:“怎么?气量这么小,要我道歉?”
方邦笑道:“你听我说!这件公案在高一终于被我了结。”
沙雅笑问:“发现了什么破绽?”
方邦笑道:“也没什么破绽。我差了几个人去引福占奇玩星际。事先藏在暗处,仔仔细细看他怎么打的,等他几乎把所有的族都选光了,我发现他的水平确实和我有相当的差距,就现身审他。他终于伏法招供了。我以前就觉得你小姐水深得很,这次有了案例,还不坚信无疑?听说他还对你报了恩的,怎么报的呢?”
沙雅道:“中考前老师写完个人鉴定的通用模式,要班委在每人的档案抄一份。我全交给他了。我们班主任负责,写得很详尽,害得他从下午五点半一直抄到晚上九点半才走。”
方邦大笑:“雅姐心够黑的。”
九点过的时候,房尹节上完今天的课在年级办公室里看报。张承宗老师拍她的桌子:“看到没有?定了,后年高考提前到6月!”
房尹节笑道:“那这下好过了。学校没说要开个会讨论?”
张承宗道:“没有。这下学生安逸,我们也高兴了,3个月的假!”
程西英道:“它这样子是为春季高考过渡。对于学的好的,无所谓,还是利好;学的一般,就恼火了,时间少了。”
张承宗道:“嗯,本来留到后头要冲一下,都不行了!”
房尹节念报纸道:“‘中国队32强赛出线的n种可能’--这届足球队是不是可以嘛?那么多年都没冲出去,好歹出去了一盘!这个米卢硬是有点德行!”
张承宗摇头叹道:“不行!到韩国去一样地丢人现眼!”
年最长的特级教师黄饶昌道:“小房,我给你讲,中国队是咋个才出了线的!”
几个老师笑道:“快听老球迷黄老师金口玉言!”
房尹节笑道:“黄老师,您请讲。”
黄饶昌道:“直接原因是签抽得好,但为啥子抽的到那么好的签?有两个人发挥了相当的作用,一个是足协主席,另一个就是米卢。主席负责整白道,勾兑呀啥子;米卢就是黑道上吃的有点开,就先给兄弟伙打招呼:‘这盘中国队是我当教练,队伍实力也不差,凭本事呢,也就差那么一点,抽签的时候弄点手脚就可以了!你们要弄清楚绝对不能在我神奇业绩上抹黑哈!’这样双管齐下,最后比赛还没开打,把握十成中就有了九成。”
众人大笑,李星鲁笑道:“黄老师这些话要拿给学生听到才不得了,啥子勾兑呀这些。”
最年轻的卢灵是这当中最狂热的球迷,问黄饶昌道:“黄老觉得这盘中国队进得了十六强不?”
黄饶昌摇头皱眉:“不行!这回米卢也算领教了,预选赛他的哥们儿义气就用干了。”
卢灵道:“现在队里头有些球员一直没上场,相当不了然他的嘛!”
黄饶昌笑道:“出线那天晚上不是一群小伙子在甩米卢那老头吗?替补些心头不了然的,说不定想装怪--‘哎呀不好意思,我手抽筋了’,人下来时不接,把老头儿整个半身不遂,这个教练才当得不值哦!”
黄饶昌见卢灵笑得甚是开心又道:“不要光以为是笑话!这种事情有人作得出来!”
李星鲁想起一事向黄饶昌道:“哦,黄老师,我差点忘了。昨天吕心平到这来看你,你不在,托了件东西在我这儿要送你。”
黄饶昌疑道:“哪个吕心平?”
李星鲁笑道:“您这记性啊!九二级那娃娃,后头到斯坦福去了!”
黄饶昌恍然大悟:“哦,想起来,想起来了!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聪明得很!原来周记上经常画些插画,张飞啊这些,就是调皮!早先学校多难得的一个启普发生器就是他给你整烂的。张海平老师宠他得很,帮他把这个事担了。我没记错的话,那时你刚出道,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张海平还求你不要给他家长说。哎,想不到娃娃都那么大了--咋回国了呐?想家了?”
李星鲁道:“怎么不想家,这不是要到西方的圣诞了吗?所以就回来了。”
黄饶昌在递过来的袋子里面看了看,笑道:“就这小子晓得我!样样都是我喜欢的,尤其这酒葫芦,别致啊!”
房尹节道:“吕心平就这点好,不服输,你行,我比你还行!相当牛气的学生,确实优秀!”
黄饶昌笑道:“人才是不会绝的。你们这一届更是多,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几个年轻人忙问:“为什么?”
黄饶昌道:“我明年就退休了。”
张承恩想了想道:“您这么优秀的老师,学校会留你的。”
黄饶昌打个哈哈道:“留!留得住吗?人老了,也该享福了,你们说是不是?”
下午,李施进教室时,大家注意到他一扫上午的阴晦,神采飞扬。史蕾道:“有什么乐事,讲来听听!”
李施笑道:“乐事倒没有,不过是庆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魏杭翔插话道:“贼抓到了?”
李施笑道:“废话!要不然今天房老太就该号召大家向我献爱心了!”
魏杭翔道:“所以说还是悬!是不是内贼?”
李施道:“就是保姆。我妈也是,那天准备换银行,就把所有存折都放到外面,又出去一趟,回来就掉了。”
魏杭翔道:“你妈走之前,保姆在不在?”
李施道:“说得人家那么瓜!她碰上个时间差,遇到飞来横财,卷了就跑,拿给他男人收好,自己又面不改色等我妈回来以后才出现。稳是稳得老,但我直觉就觉得她不对劲!”
魏杭翔道:“少来马后炮!上午不晓得是哪个脸白得就跟吸毒的一样!”
史蕾道:“当时本来就该怀疑保姆嘛,还拖到今天。”
李施道:“昨天报案,警察按常人的推理,也是把矛头指向她。但是要拿证据啊!她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昨天就去搜了一通,她在我们家又是哭又是闹:‘叔叔,阿姨,真的不是我啊!’”
魏杭翔道:“所以今天保姆就慌了,去找她们奸夫,让警察抓到现形了?”
李施一愣,史蕾及几个女生就笑了,魏杭翔更是得意:“如何,你的推理功夫跟我比起来天差地远吧!”
李施正在尴尬之际,女同学鲁橙递来一张题单:“来,侦探,帮我讲一下这道题。”
李施又开始得意了:“哎,我没空,你怎么不去问叶都,或者史蕾,他们还是可以的嘛。”
鲁橙微笑道:“这种题就不必麻烦他们了,你就能解决了。”
史蕾她们又是一阵哄笑,李施脸都气红了。
沙雅坐在前面想到昨天父母的对话,也是和保姆有关:
孔夫人道:“这样,以后固定我去买菜。反正家里这四个都是仙人,一周能飘回来吃晚饭不超过两顿,你请个钟点保姆没意思。”
沙滨道:“行啦!我也改变主意了。现在干这行的,你不知底细,就怕碰上靠不住的,摊上了是大麻烦。”
孔夫人取笑道:“怎么到自己的事上头就信不过劳动者的素质了?”
沙滨没做声,似乎在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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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1 00:25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四   男与女
这一天,风极猛,教室的窗子全部紧闭。沙雅上学时外罩了一件防寒服,只在教室里才脱下;两手虽带了手套还是有点僵冷。
课间,刘定和《清华攻略--理科综合》融为一体;季能英正在拜读《黄冈兵法--语文》:李晓晶手中笔在《中学生数理化》上勾勒;卢贤隐在看《传奇攻略》和《大众软件》外加啃面包;黄深书面前放了张《体坛周报》,下面垫了数张合成出来的知名女星的纯艺术照正在等待适当的时机欣赏艺术。
其余大部分的同学在做学校新赐给大家的化学题库,另有几个女生在这当中颇不好意思地,偷偷地冒着严寒结群出去谈天,咬牙不顾寒风在外面毁情伤趣。
史蕾和几个女生一边解题,一边谈话解闷。说到顺宋那个搞出国留学预科的国际部时,史蕾撇嘴道:“学校总想得到法子吞钱,搅得学校里比原来更龙蛇混杂!”
单月腕冷笑道:“有钱又怎么样?那点斤两就想出国去,也不照照镜子,去干什么?以为躲了高考就一片通途,真幼稚得可怜!”
一会儿,教室门口来客,指名要沙雅去,是学生会主席杜海雷。杜海雷道:“新一期《顺宋之曦》完工了,你把你们班的领了。我帮你抱大部分,不用另喊人了。”
两人往学生会办公室走。进去时,有高三的贾云,徐子云,叶忠行在分名为《顺宋之曦》的校刊。
沙雅便和贾云招呼上,寒暄道:“决定了吗?清华还是北大?”
贾云道:“还不知道,现在觉得复旦要稳妥些。”
杜海雷插话道:“想到往哪方面的专业发展了吗?”
贾云道:“也许是金融,还是说不准。不像前任学生会龙头是打算玩保送了!”
徐子云笑道:“八字还没一撇,你担保吗?”
   贾云道:“当然,你要在最后三门会考上翻船,谁也拦不住!”
徐子云道:“而且就算翻了船,还有补考,对吧?”
贾云嬉笑道:“很对。”
出来后,杜海雷和沙雅走一路。要上三楼时听到上面一阵轰闹。有几人直叫“快走”,然后是急急的一串脚步声。
沙雅走在前面,看见还有一个人没跑成,两只手背在身后,靠在一处死角,装模做样地道:“Oh,it couldn’t  be!下一句呢......下一句呢......”
原来是罗渊,沙雅暗暗好笑,想到杜海雷的教室在二楼便道:“真是麻烦你了,刚好罗渊在这儿,我找他有些事,不好意思让你等,请你就搁在这里好不好?实在是不好意思。”
杜海雷道:“没关系。”人就走了。
罗、沙二人对望一眼均笑了。沙雅道:“背后的烟拿出来吧,要不裤子得烧着了。”
罗渊长吐口气道:“大恩不言谢!要让疾恶如仇的杜海雷看到,班主任多半要找我麻烦了。”
沙雅含笑打量他道:“还不接着抽!”
罗渊忙扔了烟笑道:“你......你误会了......我不吸烟的,这是他们刚......刚才逃时乱塞我手上,我怕解释不清......”
沙雅淡淡一笑,不置一辞,作势要去把两摞校刊重在一块。罗渊赶紧过去抱起一摞。路上,沙雅有意叹道:“可惜呀!”
罗渊做贼心虚,强忍不做声。沙雅回头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进了教室,沙雅才后悔起来。罗渊帮她把校刊放上桌就告辞走了。史蕾装作没抬头笑道:“月腕姐,今天一号情侣已经亮相了。我是神算,你输了吧!嘻嘻,寒冷的天气,火辣辣的爱情,羡煞旁人的青春哟!”
罗渊刚进自家教室见荆灵姝向他走来,招呼自己出去。出得教室,荆灵姝笑嘻嘻地伸过来一只手,掌上托着盒“三五”香烟:“渊哥,来!这货色不差!”
罗渊惊得差些由原地跳起:“你......你......你......”他心里还奇怪:怎么她和我品位相同?
“你什么你,不要我就扔了!”
罗渊硬起心肠强笑道:“你扔你的,关我什么事?不过,实在没想到,居然连你也是这种烟鬼坏女人,实在有负李老师的殷切希望。”
荆灵姝眨眼道:“喂,装纯情可以,不要乱扣人家帽子好不好?”
罗渊道:“那你给我解释这烟哪儿来的。”
荆灵姝耸肩道:“你的,在我桌上。”
罗渊傻眼了:“什么?凭什么说是我的?”
荆灵姝道:“五个男生抢答出的答案。”
罗渊苦笑道:“那很多人都知道了?”
荆灵姝道:“不晓得,反正郑珊是知道了,而且刚去过老师办公室商量今下午班会课的内容。听说是讨论关于‘中学生能不能吸烟’的问题。”
罗渊立觉天昏地暗,叹道:“即是说,我的上上之选就是现在去见李星鲁?”
荆灵姝笑道:“临别之际,有个忠告。‘三五’千万扔不得,去之前来上一口,提神醒脑,就算挨骂也快活似神仙,呵呵。”
人便一路笑着走了,听见罗渊骂道:“去死。”
然后荆灵姝遇见自己要找的齐蕊,嚷道:“快点,快点,我的热豆浆!”
齐蕊没好气地道:“喂,求人做事就这个态度?”
   荆灵姝两手在玻璃瓶边上边暖边道:“不要发牢骚,为人民服务多光荣!”
齐蕊道:“既如此,你怎么不为我服务?还急成这样,跑出来等人。既然不怕冷,就该自己去的。”
荆灵姝道:“人家衣服穿得少嘛!哪像你,粽子似的。”
齐蕊道:“话又说回来,今天食堂里面情侣档特别多--”
荆灵姝道:“你看得眼热?老大不小,也该找个对象了!”
齐蕊啐道:“无聊!”
荆灵姝笑道:“生气啦?赶快给你赔不是,继续讲嘛,我想听!”
齐蕊道:“没什么。只不过教历史的文科二班班主任小江拼命向我们的王老师献媚,又是脱衣给她披上--哎呀反正肉麻。哼他们以为净是国际部的家伙,所以旁若无人也打得火热,却料不到有被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差遣的本姑娘在场!”
荆灵姝打哈欠道:“地理王吗?那小江眼界不错嘛?不错,不错!把咱们顺宋教职员工中的头枝花打上眼了。”
齐蕊笑道:“最了不起的是,小江转看上地理王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呢!”
荆灵姝讶道:“此话怎讲?”
   齐蕊笑得更是欢畅道:“你忘了?大家公认的,小江对你早就有色心了,只可惜可望不可求。”
荆灵姝闭眼道:“证据呢?”
“还用证据?你每回举手找借口出教室,你没见他的欢喜样?态度与对他人迥然不同,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声音温暖得让人打寒战:‘荆灵姝同学,有什么事吗?’”
荆灵姝挥手道:“够了,学得比原声还恶心十倍!这不算,只能说明人家有人类爱美的天性,爱好美好的东西,这是天经地义哪!”
齐蕊扮鬼脸道:“脸皮真厚!原来每回考完他那个小不点科目每他总要装模做样抽些人上去说些鬼都不爱听的话,教育某人该怎么怎么学习历史啦,这回又为什么没考好啦。”
荆灵姝道:“这又有什么罪过?”
   齐蕊白她一眼道:“有没有礼貌?净打断我!听好了,人家抽上去三两分钟就给打发了,而且姓江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明明是他让人家上去的,倒像人家求他讲一样。但你上去,不到一刻钟是下不来的。小江的眼睛就像春天刚融了冰块一样,水汪汪的,情意绵绵地把你看着,当然也就是色迷迷的。那只贼手不停借故在你背上拍呀,擦呀,碰呀,就是不敢摸。我们在底下都为你的贞操担心。”
荆灵姝若有所思道:“好像有这回事。奇怪,我当时像个没事人似的就过来了。”
“废话!不过也怪,平常都阴阳怪气的人,偏偏遇到真正变态的居然就负负得正了!”
荆灵姝摇头笑道:“不对,我当时还没长大,以为这是父辈对我们的关心,疼爱,当然放心接受啦!”
齐蕊往前一看,惊道:“不会这么触霉头吧,说谁谁就来?”
来者正是小江。他一人漫步在寒风肆虐的过道上。大衣才赠与佳人,剩一件衬衣和毛背心的小江尽管咬牙,仍走得很浪漫,但实际像一只无冠公鸡,尽管高昂着头,却少人觉得它理当如此。
不过世上有这种可敬生物,不以世俗观念动摇信念。
照学生的观点,小江长得不够男人。小眼睛架小眼镜,小喉结,小嘴,嘴边有颗小痣,最要命还是小个头。唯一的大鼻子,却像被夷为平地过,扁得像是生理缺陷。
小江老远看见荆灵姝。荆灵姝二人先叫道:“江老师好!”
齐蕊感觉小江热烈的爱意犹如洪水冲破他身体的每一寸堤坝似的肌肤挤出来,由荆灵姝的眼睛直贯入她的身体,使她不寒而栗,感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冷”,而且荆灵姝真正微微哆嗦了一下。听小江温言道:“你们两个要小心身体。天冷要及时加衣服。尤其是荆灵姝不要老以为自己身体好,病了,你要让你们老师很担心的,晓不晓得?”
荆灵姝道:“说真的,江老师,现在真想再上你的课,你上课好有趣!可惜我们不是文科班的。”
齐蕊惊怒交集地望着荆灵姝,同时发现小江双眼迸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暗骂:你这死人!把小江弄兴奋了,你一个人还好,要我陪你一起恶心,真够过分!
荆灵姝抢在小江有可能靠近施手脚功夫前道:“而且现在连地理课也没了 。王老师和江老师是我高一最喜欢的两个老师。我有个孩子想法,觉得你们挺配的,能成一对就好了--糟了,齐蕊,我们还把东西忘在那儿,快点--老师,再见!”
齐蕊巴不得一声,像逃离绑匪魔爪一样的兴奋。在远处站好,才发现荆灵姝满脸怪相地看着自己,便笑道:“终于晓得厉害了吧!”
荆灵姝笑道:“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只剩你在我身边真好,空气也觉得要新鲜点!”
两人跑了一阵后身子感到要暖和些,索性就在外面走,当暖身。要走到这一层尽头处的楼梯口时,发现有两人在将上未上的楼阶上站住。荆、齐二人也忙站住,恰是对方视力不能及的角度。二人还看清这又是一对男女,不敢移动,怕声响出来扰了别人的气氛。
却听男的道:“你要想清楚!我铁定是要考清华的。这个是第一位,其他都要排在后面。”
女的像在傻笑,荆、齐二人不希罕这种男方占据一边倒地位的气氛,一齐走向楼梯口,走过那一男一女的身畔。那对男女很惊忙,尤其是男生脸都羞红了。
齐蕊道:“喂,老荆,记不记得那个女的?高三的,初中也是这的。”
荆灵姝道:“知道,叫鲁莹,绰号叫‘死鱼眼’。”
齐蕊道:“其实她真是蛮漂亮一个女生,初中时代很受欢迎。还发生过许多男生跟踪她回家,有些被她发现,都觉得很糗,沮丧得不能活。只可惜一旦发了疯喜欢上那个男的,就掉价许多,真为她不值!”
荆灵姝笑问:“还晓得多少,一并讲出来!我知道你邻居和那男的是死党。”
齐蕊道:“那男的是他们初三那年从某卫星城的中学转过来的。只因他老爸调到这工作,刚巧他数学竞赛上有超人表现,学校便心急火燎地把他挖过来了!一来就把鲁莹迷得发菜,失去少女故有的矜持和身为美女的傲气。最愚蠢的举动是他们班上搞班会,讨论‘第一次亲密接触’,这位转校生刚发完言,回位,鲁莹便传了张纸条过去,上面写道:‘你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也会像小说中那样以悲剧收场?’”
荆灵姝道:“老实说,虽然男生给她起‘死鱼眼’,其实是嘴硬,心里面已经被那双大眼电得一塌糊涂。”
齐蕊道:“她是比较传统的审美学上的大美女,现在out 了。而且她的恋爱也是老掉牙的路子,从问题开始,鲁莹便拜倒在男方的神算技术上,无味透顶!”
荆灵姝道:“管他有味无味,现在要上课了,回去吧。”
回到教室,路过罗渊座位,听罗渊道:“谢谢你!”说完,罗渊埋头续写一篇文章,标题是“检查”。
荆灵姝一怔,忍不住好笑,匆匆赶回自己的座位。
到了中午,风势更加的猛烈。沙雅披上防寒服还是极怕户外,于是四人罕有地挤食堂。人头攒动的地方,反能积聚热力。
没精打采的罗渊和两个男生一桌,懒散地扒着饭。柳修道:“行了!事情都结了,就别摆那张臭脸了,很好看吗?”
罗渊叹道:“结你们婆啊!今天下午班会还要我痛陈一番学生吸烟的坏处,保证没有下一根了!你不觉得很宝?”
柳修笑道:“不觉得,只是有点喜剧。”
罗渊道:“牺牲我一个,保了你们全部,你不说感激,还有脸笑我?”
张志新插话道:“老兄,你搞错没有?你有这一劫,只怪你在心上人面前失魂落魄,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没及时回教室导致后院起火,怨不得我们。”
罗渊道:“不要乱说好不好?我人都没看到是哪个,就失魂落魄?总之你们这样的老果果逃的时候也不说捎带我一下,你们就有责任。先给我承诺得天花乱坠,说岗哨齐全,结果呢?”
柳修摇手道:“好,打住!免伤和气。换个话题,这期《顺宋之曦》英作文那个小栏目责编是你,一同出现了3篇吸烟有害健康的文章,不是你的意思吧?”
罗渊黯然道:“我是奉责任编辑头子沙雅的命令定的范围。”
柳修恍然道:“那就是上头的意思了。沙雅挺随和的,决不会提这种蠢要求。肯定是杜海雷看我们不顺眼,装的怪!”
罗渊不以为然:乖乖女讨厌烟鬼当然是天经地义了!
柳修笑道:“老实说,罗渊,我很服你的坦率!”
罗渊道:“从哪里体现的?”
柳修道:“对沙雅。”
罗渊淡然一笑道:“喜欢就是喜欢,本来就没有必要瞒人。不过我也没坦率到去示爱的地步。”
柳修瞟了一眼远处的沙雅道:“那你觉得她呢?”
罗渊道:“一般只觉得她深藏不露。但我觉得实质上她也很坦率,至少比我坦率。”
柳修道:“同感。那你觉得她对你有意思吗?”
罗渊道:“一点也没有,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不会有。”
柳、张二人齐道:“同感。”
两人表情严肃,罗渊不由好笑道:“怎么看怎么像在帮人扫除情敌,道貌岸然地干什么?”
柳修道:“我们两个一直都以为你是最有希望接近她的,不过坦白说,现在才觉得你档次还不够,你不要不高兴--”
罗渊道:“不必多心,我也有同感。”
张志新道:“一般不动春心的女生给人的感觉就是只有没尝到滋味的无知做保护纸膜,一旦捅破这膜,她就一发不可收拾,要多粘人就有多粘人。但沙雅的感觉不是这样。反而是找不到令她一发不可收拾的对手,没人弄得她有感觉。这种多优秀的女人将来反而会随便就把婚结了。年轻的时候,等不到适当的人,到老了心也冷了,草草地就完事。”
罗渊、柳修笑骂道:“越扯越远,别个的婚姻关你鸟事!”
然后柳修正色道:“你等会儿去教室看看吴玥吧。心情差得吃不下饭,虽然她的心事一目了然,但她决不肯认。刑芳芳要我请你去劝她。”
罗渊叹道:“那天不是哭过了吗,还没恢复过来啊?”
张志新道:“你以为嬉皮笑脸地就能使打击减轻?毕竟什么‘我们是好兄妹之情’的话从你嘴里跳出来,不管施什么花招,还是让她受不了。”
张、柳二人知趣地没陪罗渊回教室。吴玥正端坐在座位上作习题,此外再无他人。罗渊坐在她旁边笑道:“菠菜,还没吃饭?”
   “菠菜”理也不理他,罗渊便也不说话,三分钟后笑道:“这个换元已经在草稿上写了十来遍了,怎么就是不解?”
吴玥把笔一扔大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烦不烦啊?”
罗渊道:“我提议,为了我们的友谊,我请你吃顿饭。”
吴玥白他一眼:“怕你请不起。”
罗渊笑道:“你放心,在我心中友谊第一,什么东西都是次要的。”
吴月道:“那好,我们走。我还真饿了。”
一出校门,吴玥便杀气腾腾地往五星级的克莱登饭店走。罗渊晓得那里西餐厅的价位,就算吴玥非常有良心,只要一份日式便当,他也得损折60元,而且不像普通餐馆上了船还有脸皮跳下来,忙赔笑道:“菜妹,除了那里,除了那里。”
吴玥轻蔑地哼了一声,便把罗渊带到“佳客且住”,是一家中档偏低的西餐厅。
服务生递来菜单,吴玥接也不接便道:“两份‘黑胡椒’,两个草莓冰淇淋,行了。”
罗渊惊问:“喂,不要情绪化好不好?那么多,吃得完吗?”
   吴玥冷冷地道:“既然是你执意要请客,就不要管那么多。我就是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搁到我们走,你也无权干涉。谁要你充阔老?没钱就走啊,我也不是穷鬼!”
罗渊苦笑道:“行,行,随你高兴。”
服务生又问:“先生要点什么?”
先生什么都不要。服务生又问:“小姐的‘黑胡椒’要几分熟?”
吴玥道:“七分。”
服务生一走,吴玥就把头扭向一边。罗渊不好答腔,在她的对面傻坐。
端“黑胡椒”上来的两个服务生不晓得情况,所以一边放了一个,慌得罗渊忙拿餐厅的帕子挡在面前,苦笑道:“算了,我可不想糟蹋钱,撑死也认命了。”于是一口喝尽开胃酒,将刀叉使开来。
吴玥终于忍不住笑了。罗渊咽下一块牛排道:“笑什么笑!不是你,我至于吗?”
吴玥笑道:“不是我。你今天有吃两顿中午饭的福气?生活质量有如此高?”
罗渊道:“你要真有诚意,刚才叫冰淇淋时,就该把一个换成香草味的。”
吴玥道:“你自己怎么不换?”
罗渊道:“我不敢。”
吴玥便又得意地笑了。
临走时,吴玥把服务生唤来,亲自把账结了,数目刚好是60元,罗渊也没有争。服务生问:“面包两位打包吗?”
   罗渊强忍饱胀的痛苦道:“打包!”
   临出门时,罗渊悄悄把吴玥的钱包弄到手,往里面放了60元,又不动声色地放回原处。
吴玥一出来,伸懒腰道:“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罗渊道:“看得出来。”
吴玥道:“你呢?吸烟的风波平了吗?”
罗渊笑道:“还剩今天下午压轴的检讨表演。”
吴玥道:“既然你说是兄妹情深,我过问你的感情事不过分吧?”
罗渊道:“你是说沙雅?”
吴玥淡淡一笑:“还有谁呢?想到用什么路数向她发起攻击?”
罗渊道:“跟你一起不用说假话。我喜欢她是真的。但一直以来也就只敢停在欣赏的程度上,再没有非分之想。”
吴玥笑道:“你好纯情!”
罗渊点头道:“这我倒受之无愧。”
吴玥打个哈哈道:“什么时候,不纯情了,别忘了我是你的参谋长--还要摆正位置,敌强我弱,知道么,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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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1 00:29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五    平安夜
荆灵姝蹲在地上玩一盒火柴,第一根一划即燃,风只吹得火苗晃了几晃并未熄灭。荆灵姝却鼓足一口气把它吹了,再点第二根,燃着后即被她吹灭。如是划了几根,最后划的一根就没吹,口内嚷道:“呕,奶奶,我爱你!”
齐蕊笑骂:“快起来。还嫌不丢脸?”
同时有罗渊、柳修的笑声,二人笑道:“好滥的演技!”
荆灵姝站起来,冲他们三人笑了笑,道:“祝三位圣诞快乐,到明年今日同情心大大地增加。”
齐蕊道:“你就很有同情心么?”
荆灵姝道:“那当然!我特地在今天这不知是她多少年忌辰上以这种形式来纪念她,你们根本比不了!”
罗渊笑道:“想躲你们那一组负责的联欢会准备工作才是真的吧!”
荆灵姝白他一眼道:“我才买了气球回来,你就不知道了吧!”
说话间,沙雅和林洗诗走过来,沙雅笑问荆灵姝:“你在干什么?”
荆灵姝答:“卖火柴。”
林洗诗笑道:“怎么卖?”
荆灵姝职业派头十足:“是不是安心要买?”
沙雅笑道:“是。”
荆灵姝回头刻意只问柳修:“喂,烟民一号,‘中南海’一盒多少钱?”
柳修也晓得罗渊不便答腔用手比了个四字。
荆灵姝便道:“好,本小姐近来缺钱,折本卖你了,四元拿来!”
林洗诗笑骂:“你抢钱哪!”
荆灵姝道:“抢钱总好过饿死!姓林的抠门儿,沙雅呢?”
沙雅笑道:“行啦!今天你们班也是闹一晚自习吗?”
荆灵姝点头。沙雅便去问齐蕊等三人的好。临走时,被荆灵姝轻轻揪住头发,笑着回身捏荆灵姝的鼻子问:“干嘛不放人家走?”
荆灵姝递给沙雅一张信封道:“再次谢谢你的卡,我也送你,早写好了,碰巧遇见你,给。”
沙雅称谢接过,和林洗诗离开众人。
隔不了几时,荆、齐二人也回教室。柳修道:“我有个大胆的预言。”
罗渊笑道:“什么?”
柳修道:“我不是说过你不够档次吗?其实世上还有比你可能性更大的!”
罗渊更觉好笑:“是不是孙兰秀和荆灵姝?”
柳修道:“我想你也能猜到。”
罗渊道:“那具体角色怎么分配呢?”
柳修道:“传统的婚姻,存在男要强于女的不等式。这三人的不等式是孙强于沙强于荆,对不对?孙无疑比另两位丑,那两个之间又是不分胜负。综合以上元素,就出现两种与沙雅有关的情况。一是沙雅嫁给孙兰秀,还有是荆灵姝嫁给沙雅,当gay一般还是要分男女的嘛!”
罗渊装模做样地叹道:“我真觉得很有可能。”
柳修笑道:“谁又是在说笑?”
沙雅班上的教室里面,桌椅腾到四角四边,中间一片空地,立着串了数串彩灯及些许小玩物的圣诞树。日光灯管全部搭上长条彩纸,还拴上气球。
黑板上写着“Christmas Eve”。许多同学拿着“飞雪”在窗上写画,但更多是用它在里面乱喷,后来逐渐成了战争。
史蕾在战争中骁勇善战,沙雅还没搞清状况就被喷得满头白色。史蕾还不肯歇手,得意地嚷道:“看我把你变成白发魔女!”
沙雅边闪边叫:“小林子快救我!”
林洗诗早拐了个“飞雪”来,协助史蕾联合喷沙雅。
李施在节日里有胆英雄救美,怪笑着喷得史蕾满颈是。史蕾一边嚷着冷,一边追着喷李施,途中被黄礼溪伏击又挨一阵狠喷。大家这样各自为政地拼着,场面越加混乱。
这时,John怪叫着加入战阵。武器装备是双枪老太婆似的法子,一手一个“飞雪”,很快展示了无人能敌的实力,使得大家决定“联横”。目标一明确,John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于是更加乱喷了。房尹节正好走进教室看见乱成一锅粥,先考虑到节日,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出声训话,John的两只“飞雪”就不偏不倚,一齐朝准了房尹节一顿海喷。
房尹节尖叫一声,着了道。
同学们宛如乍闻半空打个霹雳,全惊住,一看房尹节的惨相,益发吓得不敢闹了。可惜的是John已经昏头,整好看到房尹节所在那个方位可以突围出去,便集中火力猛喷那里。
于是大家便听到房尹节继续惨叫,吓得把圈子散了,纷纷往门口那位置靠拢。
John也听出声音成熟许多,忙抹了抹眼眶边上的白物,定睛一看,见到房尹节两臂交叉挡在脸前,几欲跪在地上。
John忙道“sorry”。房尹节目难睁时听到这“sorry”心凉了半截:原先设想的残酷报复计划只好流产了。
最令房尹节窝火的当属老外瞄准无事后极易上脸的脾气。这位John估计“sorry”的数目够多,像是已付足钱该心安理得得到回报似的,便拍房尹节肩道:“Miss房,今天是Christmas Eve,happy,happy,笑,笑!不笑不好!”
房尹节暗里狠得牙痒痒:这天杀的洋鬼子真得寸进尺!我笑不笑关你屁事!
但是终于笑了,先头还很委屈,联欢会开始就平复许多。
大家围着中间的空地而坐。沙雅取出荆灵姝的卡,上面的祝语写道:
“愿你早日超过孙兰秀,早日嫁给真正想嫁的人,相夫教子了此一生,哈哈!你的小蜜--J L S”
John赖在教室里和大家一起联欢。他还为大家奉献了台YAMAHA电子琴也搁在中间。现在由叶都拨弄充当伴奏,几个女生合唱,歌曲是《Jingo bell》。
林洗诗、华灵,李施几个带头起哄:“喂,史蕾假唱!”
房尹节也年轻许多道:“那史蕾单独唱一首。”
有这一句话,大伙起哄得更热闹了。史蕾被迫胡乱唱了首《Happy New Year》。
朱奇给挤到角落里一个人坐,偷瞟着沙雅,虽很寂寞,但也过得满足。
除了固定的由黄礼溪安排的几个节目和游戏外,就是击鼓传花了。这一回传的物品恰落在发呆的朱奇手上。房尹节道:“好,快上来!”
因在极角落处,许多同学皱着眉头前移座位为朱奇隙了条缝。朱奇哭丧着脸在众人的不耐烦下更加地紧张,缓缓移出去。
卢贤隐大叫道:“快点!不要磨蹭,不要紧张,我们对你要求不高的!”
史蕾瞟了他一眼,他立觉惭秽,马上掌嘴坐好。
朱奇走到中间,黄礼溪接住,笑道:“朱奇同学为我们表演什么节目呢?”
朱奇垂头,手挠头皮,说不出话来,想磨蹭一会是一会。黄礼溪又道:“随便什么都行,即兴发挥吧!”
朱奇仍无动作偷瞟到前排许多同学在磕瓜子聊天无视自己的登场,他们暂时还无不满,然而后排却喧声大作,黄深书带头起的嘘。连旁边的黄礼溪,脸色都不大好看。在这无助的关头,想到去看沙雅。发现她正在倾听华灵,单月腕说话,又是失望,又是胆怯,又是紧张。
房尹节终于忍不住道:“实在不行,学狗叫!”
朱奇脑子也没多想,“汪”地叫了一声。黄深书叫道:“大声点!听不见!”朱奇又多叫了几声,略微地引起一点哄笑,房尹节没笑。
朱奇得释,便回座位上去,又惹挪位的同学不乐意。
联欢会继续进行。尹晶晶冷眼看着里面的热闹,不禁想起罗希琳来。暗骂自己:过去便过去了,怎么老是扯不清?
正想着,桑珍兰对她道:“尹晶晶,一会儿完了怎么安排?”
尹晶晶道:“没安排。”
桑珍兰道:“一起去教堂吧!”
尹晶晶问:“哪些人?”
桑珍兰道:“你,我,贺琪诗,邱心。”
尹晶晶应诺:“行。”
前面的魏杭翔转过来问道:“加我一个,行不?”
尹晶晶道:“加你干嘛?”
魏杭翔笑道:“保护你们!”
桑珍兰啐道:“得了!你就是个色狼!”
魏杭翔道:“说笑的。真以为我稀罕?”
尹晶晶道:“你今天晚上怎么过?”
魏杭翔道:“七班的外教Alice发起的地下派对,不让学校知道,搞到0点以后结束。我决定去参一脚。尹晶晶也加入吧,不去参加什么无聊的宗教活动。现在是新世纪,understand?要跟新人一起玩,桑珍兰这种旧社会的余患--”
桑珍兰还没发作,尹晶晶已打断他:“行了,我对Alice的派对没兴趣。你玩你的吧!”
魏杭翔却突然一声尖叫,原来击鼓传花到他这儿停了。大伙笑着给他让路,黄礼溪嫣然地迎接他道:“欢迎,欢迎,你给我们带来什么好节目?”
魏杭翔二话没说干净利索地连翻三个跟斗,稳稳站住,然后向全班同学飞吻。大家轰然大笑。魏杭翔还没高兴完,就让John拿起“飞雪”突施冷箭。魏杭翔从裤兜里也取出飞雪愤然还击。“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教室里乱作一团。房尹节忍俊不禁,不久也很欢畅地大笑出来。
接下来有个四人五足的踩气球对战游戏。四人拢在一起作五足,五足均有气球,气球被踩完者当输。
史蕾几个踊跃报名。沙雅为不扫她们的兴,只好参加。平时就在一起的四人便绑成一体。
对手是李施、刘定、卢贤隐、黄深书。刘定是被黄礼溪使坏抽上去的,李施几个好生不满意:怎么和这个稳扯后腿的家伙成了一组?黄礼溪笑着称之为“F4”,许多女生激烈地反对。然后,“F4”和沙雅一边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男女生各为自己性别所属的一方呐喊。连房尹节也不例外,一会儿是“沙雅加油”,一会儿是“史蕾跑快点”,一会儿是“林洗诗快踩”等等。
一开始,卢贤隐就有机会踩史蕾的气球。史蕾无意间杏眼一瞪,正好对上卢贤隐,卢贤隐的机会就这样流失了。史蕾老实不客气地啪啪两声消灭了“F4”两个气球。刘定动作迟缓,让林洗诗抓住机会,也灭了一个。那时李施也有机会破掉沙雅一个气球,沙雅忙着闪躲,头发晃下来遮住半张脸,李施看呆了。沙雅见敌方入定,用不着躲了,便由受转攻,反减少了“F4”一个气球。
“F4”狼狈万分地逃,沙雅一方在后面凶狠地追。结果由于史蕾追敌过于急猛,反挤坏了几个气球。“F4”见有机可乘,又回马杀过来。沙雅一方便有几个慌了,意见一不协调,就失平衡。摇晃了几下,四人分先后,后仰着,慢慢地,偏又势难挽回地倒下。观众笑痛了肚皮。“F4”不敢松懈,狠狠践踏着气球。史蕾眼见气球所剩无几,在挣扎着站起的时候,干脆用手去捏“F4”的气球。
黄礼溪叫道:“犯规了!”
“F4”却也开始手脚并用。黄礼溪又叫道:“停手,停手!再动手就取消比赛资格!”
话刚毕,双方各有成员拿出“飞雪”对准黄礼溪要她换点尖叫来听。
一阵激烈的战斗过后,好歹停了火,结果气球一个都不曾剩,双方只晓得傻笑相对。史蕾嚷道:“我们赢了,快发奖品!”
李施道:“你乱说!你们早没气球了,还在整!”
黄礼溪板着脸道:“你们想要奖品,做梦!”
最后史蕾还是迅速异常地抢走四个笔记本,意气风发地分发给沙雅三位。
要回位时,史蕾含着根“珍宝珠”棒棒糖忽然道:“呵,雅姐,怎么衣服这么脏,像鬼一样?”
沙雅笑道:“还不是拜你这败家子所赐,还不快帮我拍了。”
史蕾笑笑,给她打掉上面的灰。
下面又开始击鼓传花。传到沙雅这儿,左边史蕾,右边林洗诗死命给她压住。有一些人便大叫给那击鼓的听:“快停!”
欢快的掌声中,大家忙着为沙雅腾出一条路来。
沙雅含笑看着史蕾、林洗诗道:“你们马上就会得到报应。”
黄礼溪道:“把你弄上台,看来是众望所归,大快人心,你拿什么才对得起这么高的人气呢?”
沙雅笑道:“房老师,主持人,我想请两位助手配合表演,不晓得可不可以?”
房尹节笑道:“当然可以!”
黄礼溪道:“我还以为你要把你们‘四人帮’全部出卖了哩。”
沙雅笑道:“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迁怒他人--请同学给史蕾、林洗诗的登场一点掌声好不好?”
掌声中,史、林二人上了台。史蕾骂道:“你够毒!”
黄礼溪问:“几位表演什么呢?”
沙雅在电子琴前道:“我当乐师,这两位是歌手,她们将为大家演唱一首时下热门剧集系列的歌曲《流星雨》。”
大家一听,立时沸腾了。史蕾红脸道:“我不唱,沙雅太过分了。”
但底下起哄声势太大,房尹节道:“唱,不要害羞,史蕾。”
史蕾不敢不买老师的面子。沙雅对她咬耳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林洗诗道:“你现在尽管嚣张,待会儿不炮制你才怪!”
沙雅调出电钢琴的音色来演奏,省了大段前奏,来和史、林二人蝇蚊般大小的声音。唱到“陪你去看流星雨”时,有了大众的合唱。沙雅暗想:这下第二段省不掉了。
表演毕后,林洗诗果真兑现诺言,和史蕾联手在座位上呵沙雅的痒。沙雅一个劲地道:“我错了,我错了,马上写检讨,两位姐姐饶了我吧!”
史蕾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朱奇在角落里看得分明,恨不能亲自出马荡平史林这两个凶神。
临终了的时候,Alice、Scot、Crouse、James四位外教进了教室。齐向房尹节道了圣诞祝语。
John看了一眼黄礼溪,黄礼溪会意,用庄重的语调道:“我们的联欢会进行到现在,已经接近尾声。作为我们的这个学期马上也到了要期末考试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但是发生了很多事,很多让我们无法忘怀的事。学期初还在我们当中活力四射的同学连一个学期都没走完,就和我们永别了。虽然她的座位已不复存在,但是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教室里寂寂无声。黄礼溪续道:“在我们欢喜地准备迎接新年的同时,不要忘记了她的那一份,要替她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我们对她的怀念之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的。不单是我们,连John、Scot、Crouse、James、Alice,这些我们的良师益友,她们也有着对吕莎无法割舍的感情。John和Crouse已约定好今晚代表所有外教为吕莎献唱一首《Scarborough fair》,来寄托我们的感情,我们欢迎他们!”
John和Crouse并立着。Crouse抱着一民谣吉他,轻拨琴弦,John便唱道: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he  one who lo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e 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ems nor needle work,
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find me acre of land,
Parsley, sage, rosemary ,thyme…
房尹节一句也没听懂,但想到吕莎立刻变得很难过,把联欢会后结束的工作嘱咐给黄玄吉好生应付,歌曲中途便走了。
John唱完,和Crouse道了句“Thank you”答谢掌声。
黄玄吉便道:“李施那一组负责打扫,同学们把桌椅放回原来的位置就可以放学了。”
男生们带头噪叫,把气氛又搅得轻松些。John才好意思招呼人去参加派对。魏杭翔在旁提醒他有些人会泄密,不但绝对不用邀请,而且不能让他们知道,等他们走了通知才好。
Alice耐不住性子骂魏杭翔“girlish”,好在黄玄吉等几人走得还算快。John便跳上讲台做广告。教室外涌了不少外班学生来催几个老外快些动身。
John特意盛邀沙雅,沙雅婉拒了,说是怕晚回家。和史蕾几个骑车回去了。不过最后John组织的队伍还算庞大,光顺宋学生就有七十来个,高二,十个班的学生都有。罗渊、荆灵姝在其中,孙兰秀不出人所料也推故回家。
关于这一夜的经历,这七十多个人罕见地团结,一直守口如瓶,致使外界许多猜测:一说是火锅店包了一层狂欢;一说是附近的“银蕾”红茶坊给他们包了;还有一说是外教熟人开的酒吧给包了......
而且尽管诸如同学们所担心的黄玄吉、郑珊之流都知道晚自习后有文章,但是还是没能传到学校那里去。许多人猜测:那是她们宁愿把时间花在解题上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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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1 23:15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六 苟活
新年后,罗冰去拜访一位老友,此人叫封绅冲。
罗冰进去时,发现他家地板上乱七八糟放满了书,新旧不一,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封绅冲倒不觉得有怠慢之处,道:“你就坐在书上面,干净得很,我都擦过的。”
罗冰问:“查到没有?”
封绅冲冷笑道:“这活你要交给那些专家教授,保证他们只晓得说你异想天开,何况就算他们竭尽全力,也别想找到一点线索。”
罗冰道:“行了,不是来听你吹的。你的成果究竟如何?”
封绅冲道:“那就到外面去。”
封绅冲引路进了家茶楼。罗冰知道这有他的股份,可以白享受。茶搂的人恭恭敬敬地给封绅冲行礼。
封绅冲在楼上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叫沏了“碧潭漂雪”,道:“我倒要谢你。否则我还不晓得中国文化还有这么有意思的角落。”
罗冰笑道:“早知道你神通广大,好生讲!”
封绅冲道:“据我所查,最早的出现在武则天执政的大周。可是没有证据能说明是家族参与其事。”
“什么意思?”
“两个书生以殿试结果来定高下。后来得了唐敖那个名次的输家在另一个当状元的家伙准备去上任的当,自尽了。不过,我硬是没找到与这两人的前代和后代相关的东西。本来照你给我的提示,应该是‘虎父无犬子’,但是唐朝那段是‘文化盛世’,连王勃,骆冰王,都生在一堆,冒不出头也不奇怪。”
“再往后呢?”
“唐朝的线索到这就断了!只是有一些反常现象.‘安史之乱’后,唐肃宗在位期间,长安有几个家道中落的大户,在世道炎凉的光景下,居然有许多可以说毫无瓜葛的富户慷慨赠金直到受惠者否极泰来为止。”
罗冰笑问:“你怎么看?”
“或许如你所说,他们是主仆的关系.这都无关紧要,反正都得让节度使闹得七荤八素.真能确定出来,都到赵家天下了.宋太祖的弟弟,也就是宋太宗.他在的时候,跟辽国开始干仗了.朝庭那时流行派文官去督战,去了个极第登科的才子.某次战役中,宋朝这边死了个统制.此统制是个文武双全的东西,和派去的文官是世交.文官有机会玩了把卧龙哭周郎,写了篇文采飞扬的悼文.大意就是说我和死人从小一起长大,在感情深厚的同时,我和死人互以对方为劲敌,促进着我们一步步地茁壮成长.遥想当年,死人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可惜现在物是人非了.所幸他还漏了点内情.原来死人生前对他说过一番话.说的是虽折在他手下,理当领死以保尊严,但蛮夷扰乱中原,他更该马革裹尸,相信祖上泉下亦不会怪罪.”
“接下来呢?”
“明白了噻.我就动了大功夫.尤其感谢盗墓的,他们简直像抱着金块的小鬼,让你无法不起下手之心.”
罗冰笑道:“哪来那么多雅贼?也就粗看下能博多少市价罢了.”
封绅冲道:“那倒未必。我反正在帮你的过程中顺带捞一把,你也晓得,去了趟江南去了趟河北,都是去帮你跑。”
罗冰冷笑道:“自己刚才说漏嘴,明晓得我也不过是起了玩性。”
封绅冲道:“大家心中有数,不消废话。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罗冰接过一本现枯黄的薄册,封绅冲解说道:“这是个不规范的家谱,整个家族里的成员还选出一些写了生平简短的介绍,可能就是你说的每一回的代表。”
罗冰见到诸如“樊天秉,胜,余杭知县”的所谓生平,苦笑道:“这就算生平?”
封绅冲正色道:“你不会不懂吧?如果你是这一家的,也一样--‘罗冰,南开大学,不提也罢。’你这样丢脸的官场生涯,一辈子都在钻营的下层生活,实在让人羞于启齿!”
罗冰恍然大悟:学途,仕途--果真是生平!突然又问道:“这开篇的人是那个文官?”
封绅冲道:“不错。你辩得准年份,证明书没白念。我是先在本人自己的宝库中发现了悼文,后来在河北收了些盗幕者的‘垃圾’拿到这玩艺儿一对照。名字,官职,分毫不差!”
罗冰还要问得更详细,封绅冲便道:“你看的这个,行家就知道是抄录的,我估计这是便于当家的所用。他根据需求,从中挑选特定时段来看。注意看的话,上面的终始年份很容易发现的。所以这樊家的源头肯定还早。但这本册子很可能是明清的东西,换言之,你讲的那种性质的樊家至少在那时还存在。另外,在类似的册子后面都记载了每个代表的业师,每个代表写的师傅数目并不均匀,因年代关系,需用特殊手段才看得见。我整理后发现,基本都集中在十个姓左右,可能就是你说的‘绿叶家族’,而且我特意挑了几个重姓的特例比较,基本符合因辈份而变化的取名方法。”
封绅冲又给罗冰看了些不同时代这类家族存在的证物.罗冰发现原来余杭是盘踞这干人物的圣地之一.听封绅冲又道:“有一点,是共性。正因被选上是无上的荣耀,所以必须担负许胜不许败的责任!”
罗冰也这么想,所以更加想不通:周申民活得好好的!
封绅冲决定在此话题上打住:“听说沈从文的公子不信老爸法眼无匹,经常捡难测真伪的宝贝回来刁难他,老沈总能全身而退。仅有对法眼,不晓得究竟济得了什么事,偏迷得了那么多人!该像我,干了许多实事还是默默无闻!”罗冰便知道他乏了,也不勉强.
后来,封绅冲道:“我要给你两个忠告。”
“你说.”
“首先是你那个交际圈子,你可能认为完美了,实际上你还没接受贬职的教训.”
“什么教训?”
“你讨厌警察,鄙视当兵的.我倒想问一下,凭啥子敢瞧不起别个?适当的时候也该想想,你倒底算啥子?所以说你被拘留那天,该被别个打.你要晓得,凭你干了身什么所谓的好才学,现实中大家都是混混,各凭造化.不给人好处,你算个屁!说难听点,你就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最麻烦,怪谁?本生念书不行,看你这种人就不可能舒服,正碰上你滋事,肯定安了心要刁难你一下。心头平衡是其一,其二人家也该找一下乐。你只晓得嫌别个是匹夫,也不想你手无缚鸡之力,咋整得赢别个?挣扎得越凶,等于把别人的征服欲挑得越凶。结果事后我听到打你那娃因为他们上司形式上要给沙滨一个交代才处罚了他一下,实际他们清醒得很,你算什么货色?沙滨是不是真的看重你,当然你更晓得。你的狗屎脾气不改,将来还有你受的。上回要不是吃了沙滨这个大面子,肯定也是白挨这打。再说了,当兵的也好,警察也好,正二八经是个角的人物本事大得不得了啊,你不说去贴到,还在那狗眼看人低。看你自己去巴结的那些所谓的小神仙,不说的话,算个屁!何况关键的时候,他还吝啬得要死!你真的叫拣芝麻丢西瓜!”
“你提点建议呐?”
“你之所以混到现在这样慘,中了冷拳是其一,对那些所谓没文化的人处理不当是其二.有些时候不好说你的,真的是迂的!我去保你的时候,几个同志气焰嚣张地表示非单位来人不行.只要你犯了错,粗人再怎么没轻重,即使身分低下,万一把你弄死,他都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所以这种人我们是惹不得的.粗人既然是粗人,也好打整,你给他含颗糖就把他收拾了,充分让他们忘掉没文化的不快,以为自己要不完了就对了.方法你比我还懂,关键是观念要变.”
“还有忠告呢?”
封绅冲看了眼罗冰道:“我是你的话,就决不会以家族秘史为武器攻击我的政敌。”
罗冰身子猛一震大声道:“你胡说!”
“你失态了.我不用这武器不代表我不想搞翻敌人,而是这武器属于冷箭,前事证明冷箭虽能伤人,但奏效可能性低,而且都是为他人作嫁.如我估计无差,那个现在还在的世家就是沙大人一家,是不是?”
罗冰冷笑道:“你法眼无差。”
“实际上,我根本就怀疑你这武器能不能用,你是否指鹿为马?我站在你的立场上,要算计沙滨,纯粹是为了咸鱼翻身.以你现有的身份,你只有靠攀交看能否混入现在蒸蒸日上的熊辰旗下当一过河卒,这怎么翻得了身?再回头说这家史,你只有栽他是教育疯子让他身败名裂一条路,而且唯一的证据得等他才貌双全的女儿逼死对手才有,要让世人相信,实在渺茫,而且是玩火,稍有不慎,你的狗命就没了.”
罗冰冷冷地问:“还有话吗?”
“好自为之.”说完,封绅冲径自先行。
几天后,罗冰去了趟古冬巷.周申民在家,周晓开却去了学校。
宾主有过一阵交谈后,罗冰终于问道:“如果你儿子输了,你想他是否也会去死?”
周申民叹道:“知情者难免会质疑我的存在,我告诉你吧。实际上,我活到现在亏了个叫沈香兰的女人,也就是拙荆.”
罗冰假意道:“涉及隐私,你没必要告诉我的。”
周申民苦笑道:“我现在苦的是没听众。我们几兄弟和沈香兰是青梅竹马,尤其是我和二哥非常喜欢她。后来,我蒙她错爱,再后来,我败给沙滨。因为当时家里有些事务不能不处理,所以履约的时刻延迟了几年。到决定以死谢罪的那晚,二哥闯了进来,夺走我手中的药瓶。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沈香兰没告诉你,她怀了你的骨肉。看来是天意,沙滨的女人也怀了孕,昨天来知会我们,下一轮的代表就是这孩子.所以你必须忍辱负重地活下去,由我死就行了.’”
罗冰走出古冬巷,迎面就有辆冒失的奥拓辗来,好容易煞住,罗冰还没骂出口,奥拓欢快地扭身走了。
漆印在里面吐舌道:“只差一点就干掉那老头子,人生真是遍布地雷。”
周晓开纠正他:“人家最多三十出头!”
漆印道:“小周,你懂不懂人是不可貌相的。除非你认得他。”
“我就是认得他。”
漆印来劲了:“那咱们开回去。”
周晓开道:“我求你不要闹了行不行?”
漆印道:“时间过得真快,你上体育课弄的伤完全看不见了.”
周晓开忙道:“是啊,是啊。”
漆印也不点破故意道:“小尹奇怎么到现在都没找你麻烦?是不是你不够朋友没跟我说啊?”
周晓开道:“我也搞不懂,看样子明明想扁我慌了,就是不过来。”
漆印暗地里满意口中说道:“到家啦,周先生请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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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2 20:12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七 人异命异
考完期末,胡德兰安排有补课。在补课第一天,考试成绩出来了。米山以总分99的骇人分数垫底,周晓开的名次虽紧压其上,却好歹多出210分。“居里夫妇”继续领跑,比周晓开的分数又要分别多出300多分。罗希琳也比周晓开高200来分。
不过,米山还是很开心:“汤平,汤平,我昨天得了个‘战神’,巴适惨了,又卖了好多钱。”
汤平没理他,给另几位同学介绍“力量戒指”的好。周晓开在一边埋头练字。李贤正好路过,冷笑道:“修养好!有时间还不给老子看书。你的那张卷子,我还以为是弱智作的。你娃原来居然还是宏达的,说出来真的幽默。不晓得你脸皮哪那么厚?”
周晓开不敢还口。李贤扔下一句话:“明天让你老汉儿来一趟,反正退养也闲起没事。”
周晓开暗叹父亲真还找了份教职,要不两人怎么生活?本来还有笔九万块的存款,却在最近莫名其妙给了那个现在美国且已断绝关系的表哥许效平。
   下午,班上许多人在相互传递消息:知道吗,唐川回来了。
唐川又是何许人?
其实,唐川本该成为李贤手下头号爱将,高中开学,李贤头一回升帐,惊喜地发现名册上唐川的名字,不料却是聋子的耳朵,唐川已远在北师大附中了,那是个笔误。每当想及此事,李贤总固执地以为是曲兴梁懒散的作风伤害了胡徳兰在唐川心中的形象,致使这胡徳兰初中的头号希望之星去参加了北师大附的入学考试,白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此时,唐川漫步在校园里,身旁有几位信徒殷勤地带路。唐川的脚步很沉重,脚踩着故乡的土地,似乎很令他激动。他的神情就像个久未归国的海归派精英,久经风霜又重归故土的百感交集粘在脸上,意味深长地叹道:“变化真大啊!”两位信徒在后面同样深情地望着唐川的背影。
唐川转过头来,用殷切的目光看两信徒,两位心中顿时激情澎湃,无上的斗志眼看就要燃起来时,救火的石勋介来了,对唐川道:“川娃儿回来啦?”
两位心一下冷回现实,低头以示敬意。唐川也感到紧张,想回敬一句“被放出来啦”,又怕糟蹋了这准北大学生的身子,索性含糊不清地诌了一句。石勋介笑道:“咋活倒转去了?哼,话都说不来了。放假了?”
唐川不卑不亢地道:“是。”
石勋介笑道:“你是荣归故里。好生显你的!拜!”
石勋介和小可便消失了。
自给漆印侮辱后,小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石家军兵伐漆贼的那一天,比陆游还痴,可惜事与愿违,石勋介已把此事揭过,不再理会。小可一失望,心中所有的不满全堆积起来,只不过一时还舍不得像小奇一样明目张胆地闹独立。龙眼看在眼里,开始向他示好。
今天,等到和石勋介短暂分手,龙眼对他说:“走,翘课,去娱乐一下!”
小可动心了:“哪儿去?”
“勾兑婆娘。”
   一路上,两人相互交流了审美心得。龙眼喜欢长头发,身材棒的野蛮型女友;小可喜欢的是有骨感的美女.龙眼提议到有青春活力的好地方--“流星”。“流星”的底楼有个旱冰场,顶楼又有个电子游戏活动中心,有段时间很出没了会美少女。两人首先在旱冰场碰得灰头土脸,龙眼叹道:“现在来耍的越来越小了,长得非鸡巴丑还要不完了!”
两人又来到顶楼,两人找到台拳击游戏机来热身。在游戏里面,两人的女人被拐走,可以带上手套击三拳,要是力量够大,就能免去一顶绿帽。两人手都打出伤痕,结果失败了,旁边一个大汉在偷笑.两人让开一边,意思是你小子来玩.大汉不屑地走开.
这时两人同时发现跳舞机上有个好货色,舞姿很野性,又是长头发,还有很大的骨感美嫌疑 。龙眼向小可使眼色道:“你的机会。老子技术不行,旁边有台机器,快上。”
不料让人抢了先。这个人一身玩HIP HOP的传统打扮,上身的球衣还沾了些泥,像才滚了澡的猪。
小可二人大皱其眉,感到受了莫大侮辱,好在此君没志向对那美女落手。接着,来了真主,他向少女递去一杯可乐,少女不耐烦地道:“没空!”
小可二人备感解气,真主脾气好极,微笑地站在一边。少女忽然不跳了,转过来看住小可:“你要跳吧?来,请。”
小可惊喜交集,一上去就达到最佳状态,一下子把旁边那只滚过澡的舞猪比下去。少女一边喝水一边欣赏,男友无奈地陪着。渐渐,围的观众多起来,龙眼忙着搜索目标,却再没看见尤物。
小可大汗淋漓地下来,少女赞道:“很棒哦,比我强多了,是不是,大强?”
大强笑搂着她,她也娇笑着,小两口甜蜜地走开。小可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傻兮兮地给人家作了场义务助兴表演。
龙眼叹道:“郁闷啊。老是只有耍‘姐弟恋’!”
小可问:“听说你最近在耍帅颖?”
龙眼满脸哭相:“哥哥,不要故意反过来说好不好?”
小可笑道:“至少干过别个。帅姐的姿色,爽!”
“算了!跟帅姐干那种事的时候,我简直觉得我是被干的,我就是只不折不扣的鸭儿!”
小可哈哈大笑,龙眼续道:“你不晓得帅姐的身上是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得吓死你。我除了‘艾滋’,啥子希奇古怪的病都得完了。”
小可同病相怜:“我还不是惨。那个姐姐都打过两次胎的人了,还不准带套子,说那样子没感觉。”
两人渐谈得投机起来,有个高个子插进来:“嗨,尹奇哥的搭档。”
小可立马认出这仇人,是“狂剑”有过一面之缘的鲁鲁。小可沉着脸不说话,鲁鲁笑笑,道:“别太小气行不行?伤你的又不是我。”
小可忍气道 :“你想怎样?”
鲁鲁只是嘲弄着打量他。小可自历“狂剑”那晚,养了点性,不敢发作。龙眼打圆场:“既然有缘,交个朋友如何?你如果买面子,我们可以坐下好生摆一会儿 。”
鲁鲁笑道:“话说成这样,怎样我也该答应,关键看那位老兄。”
小可当然不肯服输,三人在游戏广场内的小餐厅找了位子。
龙眼害怕真打的话要吃亏,套问鲁鲁:“老兄来这儿是几个人?不是来购物的吧?”
鲁鲁道:“说对了,就是陪婆娘买东西。你们两位呢?不会是‘GAY’吧?”
小可又开始生气,龙眼打个哈哈道:“我给婆娘飞了,喊兄弟陪我出来散心。”
鲁鲁点了点头,向两人散烟。龙眼干净利落地接了,小可就有点犹豫,接是接了,惹鲁鲁在心里冷笑。
鲁鲁道:“你们是胡德兰的该不错吧?是不是有个叫帅颖的婆娘?”
龙眼给说中心病,声音骤然变响:“你晓得啊?”
鲁鲁白他一眼:“干嘛那么激动?你婆娘?她是你们学校最有知名度的女人,我会不晓得?”
小可也感兴趣了:“你弄过她?”
鲁鲁不屑地道:“废话,她都是我给她破的处。破了就变了,成了博爱的女人,比老子还凶。”
小可二人顿时肃然起敬。想不到豪夺了无数少男的第一次的帅颖居然也有被谋贞节的时候,他们几乎以为她是天生就没贞操的怪胎。
龙眼喃喃道:“那不知道多早。”
鲁鲁道:“她和我都上初一的时候。满足了好奇心没有?你要有兴趣,可以在她面前提我,鲁鲁,你看她的反应。”
龙眼苦笑道:“我惹不起她。”
鲁鲁向他表示同情,敏锐地道:“你现在和帅大姐搞起在?”
龙眼虽觉难为情,但仍坦白承认,鲁鲁不禁对他另眼相看,问他:“除了铁定对你不忠外,她也没什么坏处。另外,又是有实力的大姐仔,你还为什么一副衰相?用情加深了?”
龙眼啐道:“鬼扯。老子衰是因为她博爱博出一堆细菌来。”
鲁鲁大笑:“瓜娃子,谁叫你不带套子?”
鲁鲁向前探了些身子,招手让龙眼凑近后道:“是不是她不准?她肯定觉得那样不爽。”
   这回,鲁鲁又说对了。两人相对大笑。
小可却直坐得难受,渐感到自己被晾到一边。
生活最大的魅力怕是变数,因此,无聊的小可能看见一位身高一米八左右的骨感美女,最难得的是小可能从中体会出情窦未开的清纯。客观地讲,这位女孩晓得自己的财富是什么,所以她穿的是件薄毛衣配牛仔裤,兼顾线条和修长的双腿。
小可发现这个女孩正向自己走来,暗想终于时来运转了。
一只纤手狠命拍向鲁鲁的肩。鲁鲁看见那少女,淡然问道:“有何贵干?”
少女脸色很难看,险些掉眼泪,强自冷静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这里不方便。”
“没兴趣。要说就说。”
少女咬牙道:“你必须给我个理由!”
鲁鲁吐了口烟圈道:“既然已成过去,就干脆点。我最讨厌谁纠缠不清,懂不懂?”
少女软语道:“是哪点惹到你了,你要说啊!”
说话间,眼泪便落了下来,鲁鲁随口道:“你太小了。”
少女一边掉泪一边颤着声音道:“你在敷衍我!”
鲁鲁终于不耐烦了:“要撒泼回家去,我又不是你们爸,走走走!”
少女捧着脸一路哭将出去。鲁鲁叹道:“ 心情都没了,先走一步,拜了,龙眼。”
小可二人终于有机会对话,谈到刚才的漂亮小弃妇,其实指不定称不上“妇”,全看鲁鲁有没有起一念之仁。
小可叹道:“今天以这个婆娘最巴适。”
龙眼道:“看你的样子,你还不晓得她。又是个‘小超模’,15岁就出名了,就是‘新丝路’那个大赛。她今年才16,好像叫魏琴,名气不亚于成都那个张思思。背景都是学生妹,居然跟他有一腿,确实烈,不是吹牛的。是个‘禽'圣!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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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3 22:03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八  为了父亲杀掉母亲
春节前夕,各高中开始陆续放假,沙雅也度完学校补课期的最后一天。
那时,家里的花园吊起了香肠腊肉,另外还挑了灯笼。
沙文志拖着姐姐在别墅区内四处转悠,反复地嚷道:“真好,姐姐放假了!”
回到家里,沙雅发现那盆“圣诞红”虽已进了屋,但眼见是挺不了多久的。孔夫人正对着所剩无几的残花唉声叹气。沙雅赶上去道:“听说‘一品红’要20来度的室温才养得活,现在不过十来度,很难对付,就算早搬也不见得能容易多少。”
孔夫人笑道:“谢谢你安慰我。你说的我也明白,就恨你老爸抠,只要我不在,就把空调关了。我才不信你就不知道这才是问题所在,你说呢,不愿得罪人的小中庸政治家?”
沙雅红脸笑道:“我哪配作妈妈的对手?”孔夫人含笑把女儿抱住。
沙文志在一旁刮脸道:“姐姐好不要脸,真肉麻!”
沙雅笑道:“妈,你看,二少爷吃醋了。”
晚上,沙雅学习到零点便睡了。大约到了半夜,被一双手用力推搡,睁开眼,立觉光亮刺眼,房间的灯全打开了,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定睛一看,吓得差点叫出来。
一张丑陋凶恶的脸正居高临下地朝自己看。沙雅沉住气仔细观察,发现这是个女人,坐在自己的床边一动不动,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恶意。于是,她上身钻出被窝,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靠在床头问:“您是作什么来的?”
丑女人笑了:“沉稳这点,真像你父亲。应该是遗传。”
沙雅有些吃惊了:“你……你是妈妈?”
丑女人冷笑道:“不是姓孔的妈妈,是姓萧的妈妈。”
沙雅表示怀疑:“您早死了。”
丑女人道:“傻孩子,你亲眼看见的?”
沙雅一愣,想起那段日子一直在庄邦成家,果然是事后才知道母亲的死讯的,连火葬都没赶上。
丑女人叹道:“那时我的存在对你爸的仕途很不利,姓孔的女人则刚好相反,而且她喜欢你爸。你知不知道,‘文革’的时候,你们沙家......算了,不提也罢。总之,我和你爷爷背着你爸商量出了这个法,我‘死’掉为那个女人腾出空位,然后在火化时作了手脚。”
沙雅默默听完,叹道:“妈妈,这些年我和爸爸一直在想你,想不到真能见面了。”
丑女人从床上站起,在房间里边走动边道:“这个女人,净晓得痛她的花。沙滨虽不讨厌花草,但是最讨厌‘一品红’!这个女人就一点也不懂事还敢嫌沙滨碍事,所以她永远也别指望沙滨像爱我一样爱她!”
沙雅想了想道:“爸爸最喜欢蝴蝶兰和仙客来,是不是?”
丑女人赞许地抚摩她道:“难为你记的这样准,好孩子。”
沙雅迅速穿好衣服,下床道:“妈妈不想让人看到吧。把光亮减一些,就剩那盏台灯好不好?”
丑女人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刚才我就是想好生看看你,一切都不顾了。”
沙雅坐在写字桌旁问母亲:“您是怎么进来的?危不危险啊?”
丑女人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她走到书柜前,不知在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墙上豁地现出一人大小的洞口,向内一看是黑咕隆咚的。沙雅让母亲拉了进去,洞口立刻悄无声息地又给补回原状。
里面陡然亮如白昼。沙雅发现这是个空旷宽敞的房间,四面的墙上均是空空如也,不知光是哪来的。
丑女人道:“暗室是庄邦成命他徒弟王盛替我设计的藏身地,这里也有个暗门,里面的秘道可以直通到外面。我是第一次用它进来,也是最后一次。”
沙雅觉得不祥,这才慌了:“为什么?您打算要作什么?”
丑女人道:“我的女儿,你要相信我永远是为你着想的。只怪我已经死过一次,以后只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地爱你。”
沙雅胸中一酸,忍不住脱口而出:“妈妈……”怕惊醒他人,她又硬生生止住。
丑女人道:“不必担心,此地隔音极佳。乖女儿,听我说,从今往后,你要代替我去体贴他。”
“是。”
丑女人又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你必须杀了孔曼雪。”
沙雅立被唬得说不出话。
丑女人看也不看她续道:“她现在是你爸爸名正言顺的女人。但是她不配,现在的我更不配,只有你,雅儿,只有你,才应该是他唯一的女人,只有你配得上他!你只有杀了孔雪曼,得到你父亲,你才真正配作你自己,才配作沙家的继承人!”
沙雅急了:“妈妈,你疯了吗?快冷静下来--”
丑女人用力将沙雅推开:“没出息!你太让我失望了!庄邦成,你怎么教我女儿的,居然是这样的妇人之仁!”
庄邦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道:“是老头的失职,不过丫头平时总能狠心处事的,不晓得今天是怎么了?”
沙雅更急了:“老师怎么连你也胡说八道?”
庄邦成皱眉摇头,丑女人冷笑道:“你是不成了,莫非是老了?”
庄邦成长叹道:“我确实老了。”
丑女人道:“那就让我来唤醒这昏虫!”
庄邦成道:“我叫希然来。”
话音刚落,沙雅就看见龙希然的人和一柄二胡。龙希然冲沙雅一笑,二话没说,让二胡咿咿呀呀地嚷起来。
丑女人和着琴声歇斯底里地唱道:

龟儿傲慢的纤手
龟儿偏执的理由
勾引善男生下团人肉

合该被爱的女孩
自认被冷落
呆板的男人像枯柴,却烧得着欲火

逝去的风华
无味的残花
自戕吧

尔不入地狱
吾便堕其中
因而,死吧

半老的徐娘
占有女儿的男人
以为天经地义
以为无须自刎
但阁下当不起我的屠刀

炽热的红唇
纯真的心桥
眼看到达彼岸
我的男人身被火烧

我如此无价的娇宝
辛苦制造
何苦为他人犒
夜叉婆会从中作梗
告诉他
新陈代谢,可是平常的道理
他丢开愚蠢的俗论
裸露胸膛
等候真主偎依
沙雅听出身冷汗,忍不住大声道:“请你住口!”
身子一激灵,睁开眼来,原来还在床上,窗外的天色已微微发亮。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起床整好床具,就坐在床上回想。
正在这儿惊魂未定,孔夫人开门进来,冲着沙雅就问:“怎么了?刚上楼就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是一直不晓得害怕的。”
沙雅笑着过去偎着母亲道:“你乱讲。”
孔夫人心疼地道:“作噩梦了?”
沙雅在孔夫人怀里道:“让我多靠一些好吗?”
孔夫人笑道:“小傻瓜,什么时候这么痴了,谁舍得撵你走?”
沙雅猛地将头往母亲怀里藏,孔夫人大致猜得到她想遮掩什么,就没造次去验证,耐心地等到沙雅放开她。那时,她看到女儿的眼圈红红的。
全家人都起来时,两个女人已把早饭备好了。
沙滨问:“今天去二哥家,用谁的车?”
孔夫人冷笑道:“当然是你的。省得有不相干之辈误会大清官晚节不保。”
沙雅刚巧看到此情,忙转身把后面的沙文志引到别处去。
孔夫人驾车载着三人到了沙燃的府宅前。沙燃的老婆亲迎出来,笑道:“孔曼雪还真是稀客,一年可能就只见你这一次--沙文志,你好啊!”
孔夫人和沙燃的女人说笑着走在前面,众人一齐跟在后面走进去。
今天是年三十的前一天,是沙家每年的团年饭选定的日子。为沙滨着想,除夕这正日,让给了孔夫人的娘家。
除了沙燃的老婆包丽娜,里面的人还有:沙燃,沙南,沙南的丈夫乔京品,孩子乔尘,沙燃的长男沙升与其妻巩芝。
乔尘正坐得气闷,欢天喜地扑向沙文志,沙雅趁势挣开沙文志的手,找到位子坐下看报。
包丽娜笑问沙滨:“我还以为你今年得负责去生活困难的老干部,老职工家里作秀,怎么没去?”
孔夫人笑道:“他吗,还不够格!去的是本市的一把手。”
    沙燃问沙滨:“是陈拯国?”
沙滨点头,沙燃又道:“这就有些奇怪,怎么不是风头正劲的熊辰?”
乔京品道:“这倒不难想,已经注定是他的东西还要东摸摸,西搞搞,别人只会觉得烦。”
沙南笑拉两位嫂子:“这三个人只要在一起摆政治是免不了的,而且没有消停,我们惹不起,躲得起。”三位夫人便到里间说笑去了。
看报的沙雅听见有人往自己这儿走来,抬头一看,见是沙升。沙升在旁边坐下道:“放了假,有没有好生玩?”
沙雅道:“暂时没有。”
沙升皱眉道:“姓庄的死老头已经在他的烂房子里开始你的修业了?”
沙雅笑道:“升哥哥真体贴人,还没呢,估计到初三才开始。”
沙升冷哼一声道:“大好的人都得被他糟蹋得一塌糊涂。毫无意义的禁闭!你也是,那么听话作什么?人都瘦许多了!”
沙雅又笑了:“哥哥乱讲!”
沙升道:“我决不是夸大,你自己可以看看,好端端的薛宝钗,都快成林黛玉了。你千万不要去当什么磨砺精神这套鬼话的信徒,要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其他的响亮口号都是他妈的狗屁!”
沙雅仍笑着但是没有接口,沙升道:“你的对手是个不择不扣的庸才,这一来你就更不值了。”
沙雅道:“就算是这样,也还有其他的考生,形势不容乐观哩。”
沙升道:“普通考生,我不信谁会是我们家的头面人物的对手?”
沙雅委屈道:“在学校我都从未得过第一名,哥哥还要抬举我?”
沙升笑道:“蓄势待发,正是我们家陈腐战术之首,小丫头连自家人都想瞒?”
    沙雅道:“不说这个好吗?哥哥只是嘴上晓得说为妹妹幸福着想,还不是纠缠在最让人头痛的事上不放。”
沙升笑道:“是,是我不好。来,妹儿,给哥哥好生拜个年,这红包就是你的了。嘴巴要甜些才算数。”
巩芝刚巧看见,赶过来骂道:“讨厌,快拿给她!”一面说,一面抢走那压岁钱递与沙雅道:“不要理他,这是你哥哥和嫂嫂的一点心意,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学习更上一层楼。”
等到妻子走了,沙升才道:“我给你举个现成的例子,我们的四叔。我敢说他到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跟世袭的沙家的那套传统再见了,他只愿意心满意足地过他那套充满小资情调的生活。这个你我的父亲肯定是知道的,按说你父亲为尊,我父亲为长,都有责任去劝他回头,但实际上是两个人都装糊涂。”
沙雅道:“倒底是什么意思?”
沙升道:“你条件相当好,要得到幸福比其他的人容易。很简单一个例子,你如果想找自己的真爱了,就在老粘你的一堆人里找,已经是包罗万象,网罗光了天下英雄。”
沙雅道:“你说得轻巧!”
沙升笑道:“肯不肯说老实话?在顺宋对你痴情一片的,我看未必比能考入重点的少!”
沙雅道:“尽量给我贴金哈,这跟幸福没关系!”
沙升正色道:“真心想要的,一定要争取。否则,就算再怎么受欢迎,你也只是个无情趣的女杀手。”
沙雅感动道:“谢谢你!”
沙升叹道:“那些大人现在听不见,我给你说我的想法。你,决非池中之物,但是生在这当中,注定会被那些传统所拘。我和沙伦以前都为你惋惜,说到你的降生,搞不好是个错误,你越是优秀,这个错误就越大。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生在沙家,都没躲过严格的修业,只有四叔的女儿和沙文志是肯定与此不相干的。我们的际遇也各不相同,反应也不相同。我是逆来顺受,我弟弟沙伦是面上顺从得不得了,暗底里卯足劲在窥探一切可以逃脱的机会。现在他就找到了一个契机,你也知道为了这个,春节也不回来,就在首都啃英语这敲门砖。”
沙雅道:“可是,一来是‘9.11’,二来是二伯这关,我觉得希望很渺茫。”
沙升面有忧色道:“我现在最怕他重蹈周家那个人的覆辙。”
沙雅奇道:“周家?”
沙升道:“前些天我才和沙伦通过电话,他说现在谁也不能劝阻他,他再也无法忍受,等了那么多年,这回就是和家族破脸也在所不惜。他的性格我最清楚,我相信他作得出来。妹妹,我看你还不晓得这事的严重,你以为只涉到我爸?周家的那一回,是周申民的姐姐周申兰的儿子许效平,他也是去美国,所不同的是去的时候目的很单纯,就是求学。所以,虽然以梅仁荑为首的大部分人不同意,但只是不支持,幸好他有周申民这样顾念旧情的舅舅,从微薄的生活费用中抽出相当比例赞助许效平。但后来,他混得不错,和许多人一样起了久居之心。要说他也不是忘本的人,他就悄悄回国找周申民。许效平对周申民说,既然和妹妹你实力相差太悬殊,何苦让周晓开去坚持作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不如让周晓开全力对付外语,考个较理想的托福成绩,由他许效平运作到美国的大学去。这一说,他现在的心意全让周申民知道了。周申民立刻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和他断绝关系,把他赶出家门。这件事,他们把它当成家族的奇耻大辱,瞒得死死的,都是最近无意中才泄露出来。你想想看,沙伦出国的真实目的老早就让几个大人识穿,他还要一意孤行,情形会比许效平的还要严重。”
沙雅问:“我们家和周家又不同。除了我、你,伦哥哥三个是跟庄老师外,还有乔尘在跟鲁克阿姨,所以小姑父不像我妈,就是涉及到家族的密事,也不会把他排除在外。考虑到他,是不是会有点回旋余地?”
沙升叹道:“不会。之所以让乔尘也跟我们一样要经历严格的修业,你该知道与小姑父的身份不无关系。小姑父的家族和我们背景相同,最重要的是他家败落的根本原因是成员对家族故老相传,高尚得自虐的价值观彻底起了怀疑,闹得一个盛极一时的大家很快就分崩离析了。他对这类事是耿耿于怀,他在更麻烦!”
   沙升顿了顿道:“说回来,你因为天资卓著,修业的时间只和我哥两差不多,但你的反应和我们大不相同,我个人的看法是‘无’,所以达到我们无法奢求的精纯。但我觉得你该略微放弃一下追求什么无懈可击,那姓庄的腐儒是个完美主义,永远无法满足,人生还长,这么早就弄得油尽灯枯实在不是有脑袋的人干的事。”
巩芝又走过来道:“喂,沙升,你还真闲哪,快滚到厨房来帮忙!”
沙雅也要跟着去帮忙,沙升按住她双肩道:“知道你很能干,但给我坐下,这是老大我,的尊严。”
沙升走后,他老子过来给了沙雅红包,又随意和沙雅说谈了几句。不久,乔京平加入进来,顺带也给了压岁钱。
此时,电话铃响了,沙燃看了下挂钟,道:“应该是沙刃。”
接起来,果然是。沙燃道:“你越来越守时了。”
沙刃道:“没办法,这是在资本主义国家长期谋生养成的奴才脾气。”
沙南在旁笑道:“这迂夫子!有可视他不用,又要抱怨不晓得沙雅现在长什么样了。”
沙燃道:“你小声点,他都听见了,现在在骂你。”
沙南笑道;“你拿给我,我跟他两个说!”
沙燃道:“你等会儿,他想给他侄女先摆。”
沙雅接过听筒便道:“四叔新年好。”
沙刃道:“千呼万唤始出来。你这宝贝现在还好吧?”
“还行。”
沙刃道:“什么时候到四叔这来,暑假一定得来,行不?”
沙雅笑道:“可能的话准来。”
沙刃笑道:“少学你爸那套口气,我可不希望你将来接他衣钵。”
沙南笑道:“说什么?沙雅这样笑。”
沙雅瞧见父亲在侧忙道:“没讲什么。”
这一天,沙雅和沙文志靠三对夫妇各得1800元。第二天的除夕,一家人又赶往孔夫人的父亲家,那里要热闹许多:孔夫人七个兄弟姐妹各携自己的家人,加上最老的那对夫妇,共有28人。
团年饭安排在一家名为“紫玉米”的餐馆,此地以物美价廉的海鲜出名。今年轮到沙雅的四舅舅操办团年饭,到那儿让大家坐好后,他让女儿和沙雅一道去点菜。沙雅想推辞,外公发话了:“快去,只要是你点的,我都喜欢,其他人点的我都不要。”
四舅舅的女儿孔银影笑道:“你们看,爷爷好偏心!我们好歹还姓孔,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沙雅便不好意思地跟孔银影他们走了。
孔银影笑道:“快点,等着你给我们拿主意!”
沙雅笑道:“何必呢?你点他还不是一样以为是我点的。”
孔银影道:“正经问你,你晓得爷爷喜欢吃什么?我们两个合一合。”
沙雅道:“那可以要他们的圣子王。”
四舅舅看了近旁,见玻璃后面就有,还有价码,心内暗道:这地方的价廉果真是名不虚传。
孔银影道:“以前在上海的时候,爷爷喜不喜欢吃大闸蟹?”
四舅舅叹道:“他不喜欢,看到就烦。”
孔银影望着沙雅坏笑道:“宝贝外孙女,我们买点好不好?看他老人家有多烦!”
沙雅笑道:“可以啊。但不准说是我点的。”
“紫玉米”的人可没闲功夫揣测,天真地以为有了转机,立刻把三位缠住不放,费尽唇舌地讲这蟹的好处,最后对着三人的背影狠狠发射了白眼。
转到另一处,看见有龙虾,最便宜的标价138元一斤,四舅舅便要了那只。
席间,共分成三桌,沙雅与自己的同辈共挤一桌,合共是十个人。沙文志和沙雅隔了老远,心里老大不乐意,旁边才读小学五年级的表妹孔芬又不识趣地老臭他,小小年级却牙尖齿利,弄得他狠不得将这讨厌的表妹一顿毒打,让她有空的时候晓得多背一些英语也好。
这时,孔芬娇嚷道:“小雅姐姐,帮我夹一下那个。”说话间,把碗放上转盘。沙雅帮她夹好,又给她转回来。孔芬便得意地笑道:“我就晓得小雅姐姐对我最好了,小雅姐姐最好了!”
   沙文志恨不得也变成女孩去和孔芬争风吃醋,孔银影装作不高兴道:“小鬼,真忘恩负义!她像我们一样,给了你压岁钱吗?”
孔芬道:“有些东西是金钱比不上的。”
孔银影忍不住笑道:“那你就不该要钱啊。”
年龄最小的孔磊才六岁,这会等了很久,终于发言:“我也最不喜欢孔银影姐姐。”
众人忙问:“为什么?”
孔磊道:“她给的压岁钱最少。”
众人大笑,孔芬在一旁不屑地道:“一点都不懂事,不安逸,也不能说出来嘛。”
沙雅的两侧,一边坐着孔夫人大姐的孩子李积新,一边是孔银影。李积新问沙雅将来喜欢在哪个城市,沙雅的回答是一切随缘,到时再看。
沙雅顺带着问隔壁的表姐:“听说表姐打算跳槽到另外的城市,有没有目标呢?”
孔银影道:“我是经不起外人的蛊惑,觉得北京这几年是可以了,除了房价贵了点以外,其它像生活条件,经济前景都不错,未必真想去。”
饭后,全体又陪两个老祖宗回家。然后,摆开几桌麻将战场,各辈都有加入其中的战士。孔夫人的父亲忍痛割爱,不去战场,却拖住沙雅问长问短。孔银影几个沙雅的表兄表姐本打算带着沙雅撇了这干大人,小孩,出门逛去,见了此情景,好生失望,顾自走了。这几人走后,老头简直不觉得短少了人,但当沙滨要告辞的时候,他觉得这坏女婿想把这儿的人气吸干,脸色极其难看地答应了。
沙滨晓得老头的心思,哄道:“我是个‘无事忙’,好在两个孩子放了假。他们可以代替我经常来看二老。”
老头的脸色马上就好了些。
回到家里,沙雅协助母亲准备年夜饭,沙文志就在厨房周围转去转来的,沙滨在书房看报。一会儿,电话响起,让沙滨接了。那人笑道:“小沙吗,我是熊辰,给你拜年了。”
沙滨道:“也给您老拜年了。”
熊辰道:“不晓得你现在方不方便,我一小家子正好路过,如果令嫒在那就更好,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还盼他能跟你女儿好生学一学--想造访府上,成么?”
沙滨肚子里叹了口气道:“当然欢迎。”
熊家一口三人来时,孔夫人母女停下活路,侯在客厅。熊辰的太太看去像个少妇,漂亮极了,尤其是笑起来时,更加好看。当她笑着和沙家诸位问好时,连孔夫人都暗自赞叹不已。
事实上,这夫人的年岁和熊辰差得远较寻常来得远,所以,熊辰大可称沙滨为小沙,但够格让熊太太称‘小’什么的,怕只有沙雅姐弟了。
另外一个来客是熊辰的公子熊仁,他来前很没兴致,因为听老爸说要让他去向顺宋的一个高材生讨教,脑袋都大了。一见了高材生的样子,立刻明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什么意思,心头暗道:我知道老头为什么挑这家串了。这才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一个家里两个女人,都是大美女,真是秀色可餐。虽然老的那个要给老妈比下去,但难保老头不想换口味尝鲜。最受不了的是这个高材生,假以时日,老妈这种货色根本没的比。我不把握,实在对不起来这一趟。女生面前少扯电脑,高材生又不追星,说不定也不看少女漫画,一会儿,就展现我几个高雅爱好来对付她。
沙雅得了父亲暗示,主动邀熊仁上去到自己房间,熊仁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花道上修为够拿出来显,便乖巧表示想去花园。
沙雅请熊仁在花园当中坐好,问:“你要些什么热饮?咖啡,茶,牛奶?”
熊仁认为自己选择了最有格调的:“咖啡。”
“需要‘伴侣’吗?”
熊仁把有品味坚持到底:“我最喜欢喝苦咖啡,不加伴侣就行了,麻烦了。”
沙雅再来时,手托托盘,内置的两个杯子有一个是为紧随其后的弟弟用的。沙雅对熊仁道:“请用。”
熊仁扮绅士道:“天气那么冷,你不喝些热饮?怪我自作主张,这样的冷天叫你陪我到户外来。我这个人,比较忌讳进女孩子房间,所以才这样麻烦你,实在抱歉。”
沙雅道:“外面也不错啊,起码空气要好些。”
熊仁接下来,花了些功夫,把话题扯到这花园的布置上,开始滔滔不绝地出卖自己花上面的知识。沙文志无聊地感到外面的寒风肃杀,但就是不肯离开半步。
沙雅一直静静地听熊仁讲,偶尔喂他几句话,维持他的热情。终于,他的父母从里面出来要他走了,熊仁沮丧地感到这回是毫无建树,只可恨终场哨过早吹响。
孔夫人注意到丈夫脸上很严肃,笑道:“就凭人家这次‘家访’,敌对关系就确定了?你老人家的政治触觉未免太厉害了点吧?”
沙滨叹道:“他这回又是强调顺路,又是用不备礼来表明来意正,还说是他儿子要向沙雅讨教,用心良苦,欲盖弥彰啊!何况我跟他注定不是一路的。”
孔夫人不以为然,把话岔开:“我以前老奇怪熊辰为什么避免将老婆推到社交场来,今天一见算懂了。就算立得再正,夫人如此年轻漂亮也是个让他头疼的弱点,一旦对手揪住,不用添油加醋,在这‘后朱熹时代’说完蛋就完蛋。所以最保险得像我这样又老又丑的老婆。”
沙滨搂住她肩道:“你不用说反话逼我奉承你。”
说着,作势要从背后吻她。孔夫人哧的一笑,挣开他道:“行了,别让孩子看见,我要忙去了。”
截止到今天,沙雅收到的压岁钱已远多过弟弟。虽在今天孔家的聚会上,沙文志拿到3200元,刚才又收了熊辰送的500元,但他的外公还多给了沙雅300元。另外,庄邦成和他所有徒弟,包括了那天与周家会面的八人,给了沙雅总计万余的年钱,现已存银行中。
世人皆有除夕。
周晓开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回到家,愁眉苦脸地道:“我被老师赶出来,他说我已没必要和资格修业,他再不想浪费时间,他要去访友了。”
周申民叹道:“这怪我,大过年就该玩的!”
下午,周申民给了儿子50元:“你出去看想买什么东西就买,算是你的压岁钱。天快黑的时候就回来吃饭。”
周晓开心蓦地一暖,赶紧出门。
巷子里尽是断断续续的火炮爆炸声,小孩一惊一乍地在边上闹着。此地属于禁放烟花爆竹的市区,所以火炮放得都很贼,而且都是些小爆小炸的玩意。
周晓开漫无目的地走到大街上,街上罕见的清静少人。在那段时间,周晓开曾经走过里彻路百货,不知怎的,现在又绕回巷里。其时,天色转暗,放炮仗的小子都回家了。前面传来吉它声和歌声,稀稀地围了几个人。周晓开忙跑过去看。
原来是个既弹又唱的家伙在里面,用的是木吉他,没有扩音设备。周晓开再细看一番,认出他是席英。正在吃惊,一曲终了,席英正望着他笑。
很快,席英又拨弦,曲调走的是温暖适人的路子,结果又惹周晓开难过,听席英唱道:
      某年除夕前夜
      我们作着游戏
          你是公主
      要我扮奴隶
      心中只想当驸马
      于是抓着未点的火炮塞入你衣服的缝隙
      我这胆小的造反之徒
      却看见殿下你
      哭了哟,哭了哟
      停不住地啜泣
      你的母后便命我赶紧退出游戏

      树上的叶子长了又落
      周围的花儿开了又谢
      我静静听着令堂把往事来评说
      帘后的你忍不住把容颜一现
      我便就此不知死活
      你竟是这样美丽动人
      引我进入你的闺房
      我讪讪贺你将要新婚
      你甜甜一笑,掌中托住那枚火炮:“
      实在没想到你竟有那股狠劲。”
      我莫名一酸,落荒而逃

      无人的街角
      挨了一枚爆炸的火炮
      于是哭了哟,哭了哟
      拨弄忠实伙伴木吉他
      哭坏的它更止不住泪珠滴落
      哭了哟,哭了哟
      哭坏我的木吉他
      哭了哟,哭了哟
      哭得收不住啦

      远处美煞的烟花
      引我去侦察
      少人的街心
      一对男女偎依像把对方爱煞
      公主正手擎那烟花

      于是哭了哟,哭了哟
      哭坏我的木吉他
      哭了哟,哭了哟
      哭得收不住了啦
周晓开听完,发自内心地鼓掌,手都拍痛了,却发现旁边有个小朋友拍得比自己还响,再一看竟是漆印,同时席英朝自己走来道:“我也糊涂了,你们这抠门地方怎么会有人给赏钱?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换了钱就来。”周晓开见他手中提着个塑料口袋,看样子里面全是钱,不知所为何事。
漆印发问了:“这个叔叔倒底是干什么的?”
周晓开道:“好象是叫‘眯’什么‘第’,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漆印大声道:“做MIDI的?我最羡慕的职业!”
周晓开道:“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漆印白他一眼道:“怎么?你敢不欢迎我?”
周晓开慌道:“不是,不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漆印得意地道:“我想也是--那叔叔是你什么人?很有个性,我崇拜他!这才叫艺术家,有钱都要卖艺。看来他发的红包,都是靠这种手段塞钱。这下,你要发财了,刚才他不是提着一袋钱,说要去换钱吗?”
周晓开内心也这么猜,让漆印一说,经不住地一阵狂喜。
席英回来,果真递了红包与周晓开:“替我给你爸问好。你要高兴地活,他们记不着你,还有我呢!好久没听过你唱歌了,以后到我这儿来,肯定会要你唱一段,平时给我保养好嗓子,不要到时让我失望。”
靠了席英和父亲,周晓开这个寒假共得了350元。
那时,漆印对周晓开道:“你们这的人太没追求,要放就得放大的。我车上有个18响的礼花,跟我去拿。”
周晓开大摇其头:“绝对不行--”
早被漆印拖到车前。漆印环抱出一个长方体,周晓开见他脸上透出吃力来,吓坏了。
漆印见计得逞,大笑道:“笨蛋!用脑子想想,哪会有多重,你以为是董存瑞炸碉堡?”
漆印嘴上是说得大义凛然,真放的时候比谁都像贼。他先将礼花藏在一处死角,人站在几米远,不停地左顾右盼,就是不下手。周晓开见昏黄的天色又暗了些,实在忍不住抢过火机,去点着了。两人静静地等待。终于,一道红光率先冲天而起,在天上发出爆烈声向四面散开,然后,是绿色的,迅猛升腾。周晓开像个十足的痴儿,仰着头,张大嘴巴地呆看。路人也引得驻足观看。几个小孩欢叫道:“好巴适!”
漆印恶人先告状,对他们喝道:“小鬼,你们咋能在这儿放火炮?太不叫话了!”
几个小孩齐喝道:“就是我们放的,管你球事!弄我们噻!”场面话交代完,哥几个一个比一个逃得快。
漆印大笑中,手机响了,骂道:“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死老头。”便接起来道:“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话毕,将手机往街上狠命一甩。周晓开愕然道:“怎么?”
漆印拿出另一款手机道:“我发财了。新年新气象,要把过去的晦气甩掉。周先生,新年里也恭喜你发财,勇于发财正是我们马年的精神。”
周晓开道:“谢谢。”
漆印道:“我走了,老妈想关心赵本山那小子怎么卖车的,我得回去陪她--‘哭了哟,哭了哟,哭坏我的木吉他’。”
周晓开听他这五音不全的一唱后,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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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4 18:16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九  50变100
  新学期来临,顺宋这教育圣地又热闹起来。
  郭晴维在花园内设的喷水池边看书,孙兰秀迎面走来。两人趁便交谈起来。
  孙兰秀道:“好久起身去北京?”
  郭晴维道:“可能就是这几周的事。”
  孙兰秀道:“到时就能在中央电视台一睹你的雄风了。”
  郭晴维道:“感谢你有心。但这得取决我的造化,过早‘洗白’就没戏了。”
  孙兰秀笑道:“放心,以你的水准,即便得不了名次,最后大赛作总结时,捞个特写是不成问题的。像选美大赛除了前三名,还有什么最上镜,什么最让人难忘,最受场外观众欢迎的奖,你不会颗粒无收的。”
  郭晴维道:“这像是老实话吗?”
  孙兰秀点头笑道:“是。”
  罗渊路过向两人问好,对郭晴维补道:“郭姐这回去北京比试英语,得给我们带些好东西回来,”
  郭晴维道:“这是一定。听说北京人喜欢抽‘希尔顿’,你想要多少,我特意让它沾上北京的气息带回来,可是这儿的‘希尔顿’无法比拟的。”
  罗渊苦笑道:“不要老揭人疮疤好不好?”
  郭晴维道:“跟你说正经的。沙雅被骂了,你知道吗?”
  罗渊奇道:“不可能吧?她是房尹节的大宝贝,她舍得吗?”
  郭晴维笑道:“果然是关心则乱。告诉你,所谓被骂,就是严厉批评了一下。”
  罗渊道:“批评她什么?”
  郭晴维道:“这回的全国竞赛让教她们班数理化的三老师感到莫大的耻辱,她们班是三科尽墨,最重要的是发现头号种子沙雅偷懒,准备的那段时间态度非常消极,负责竞赛‘小灶人员’的几位老头也再次证实。房尹节满腔的爱意全变成恨铁不成钢,在办公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人家骂得抽抽噎噎一个劲地掉眼泪呢。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处境是怎样的--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喽,现成的大好机会,你这亚当还不赶快送苹果去!”
  罗渊笑道:“这些是不是齐蕊给你说的?”
  郭晴维一惊:“你怎么知道?”
  罗渊笑道:“哈,我同桌传给齐蕊的八卦,郭姐说得好象亲眼看见一样。”
  郭晴维笑道:“行啊,你小子够阴!那真实情况呢?”
  罗渊道:“你可以问孙兰秀。”
  孙兰秀道:“虎毒不食子,办公室里,房老只是一声叹息,一句话没说,就让她对面坐了,希望乖宝宝能省悟。”
  郭晴维笑道:“乖宝宝乐得闷声发大财。”
  罗渊道:“她那样老奸巨滑,不会那么笨。一车的甜言蜜语,两下就摆平老房,我在旁听了都觉得肉麻,不晓得老太婆怎么就会中招?”
  这时,“怪物刘”跑过来道:“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罗渊道:“找我干什么?”
  “怪物刘”道:“今年的‘阿迪三人’跟我们组队。”
罗渊摇头道:“跟你们这些‘职业选手’打球没意思,你们也没有要我的必要。”
“怪物刘”道:“校队里头没有一个好后卫,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队里没有你这优秀的人才,实在不堪设想,求你了!”
罗渊道:“加入你们可以,有个条件必须答应。”
“你说。”
罗渊道:“明天的联赛打你们班,你和周全要放水,要让我们班赢了才算数,作得到不?”
“怪物刘”道:“我简直感到莫大的侮辱!居然把神圣的篮球运动当成是--”
“话多!干不干?”
怪物刘道:“总有原因吧?说出来--冠军队输给倒数第二,我们要受好大的压力!”
罗渊看了眼孙郭二人道:“你们信得过不?”
郭晴维笑举一手道:“我发誓,罗渊先生下面说出的话,今后我要是给第五人说了,我就--”
罗渊道:“行了,晓得你们也不是多嘴婆!这样的,张志新和某个女生赌今天的球赛,要是我们输给‘怪物刘’班上,他就得输50元。关键是,姓张的又一直欠着我的钱,最近有点要还的意思了,这盘要是输了,就不晓得要拖到何年何月去了!我当然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怪物刘”和郭晴维齐问:“那个女生是谁?”
罗渊道:“给你们说了也没关系,是荆灵姝。”
“怪物刘”道:“她懂多少?帮是可以帮你,不过我和周全都不能下场,否则我们的替补,你们一样打不赢。我就怕老荆有点门道,看穿我们,以她恶劣的个性肯定要闹出来。”
罗渊道:“放心,她这上面绝对是一窍不通。”
在花园的另一边,叶都和武溪坐在一张双人椅上同享春天的空气。传说两人是在情人节明确的关系。那天,武溪送给叶都自己手编的手链一个,叶都送给她一本精神粮食--原文版之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旁边的一对,是少男正得意洋洋给少女带上一枚实际没几克拉的钻戒。据说这个时候,叶都的表情高傲脱俗,像个超脱铜臭的债主,仿佛和那少男是安东尼奥和巴萨尼奥的关系,当时就把武溪迷得发菜。
这里面似乎还有个小插曲,可以看出叶都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两个人一见面,叶都道:“送你的情人节礼物,你一个,我一个。”却是两个泡泡糖,武溪险些气晕,手链也不待送了,急急藏好,生怕被发现,嗔道:“你什么意思?”
叶都道:“这象征着我们的爱情,虽然有泡泡,但不虚幻,很实在,又有嚼头,踏踏实实的。”
武溪本不想轻易施放男友,怎奈就让他逗笑了,忍也忍不住。
这时候,叶都才拿出《挪威的森林》,弄得武溪也快快乐乐地送出手链。
大家都很佩服叶都的手段。因为他让弱小的《挪威的森林》战平了强敌--钻戒。也有教育他的:“你想不想要她嘛?想要就该坦承,你该送她《上海宝贝》,含蓄点暗示她:‘我希望你能以复旦中文系学生的高度来要求自己对爱情的态度。’”另外,黄礼溪等女生对武溪很是不满,全藏在肚里,事实证明对消化很不好。
傍晚,沙雅四人在“本蓝水饺”吃晚饭。“本蓝水饺”店面不大,里面还有些脏,老板是她们同学张蓝的父母。此时没什么生意,张蓝的父亲坐在门口,无聊地看着走在街上的学生。沙雅几个是熟面孔,张爸爸忙着热情招呼,又问:“我们家蓝蓝在学校还乖吧?没有偷懒吧?”
张蓝被喊出来,见到她们四个人,脸有些红。张爸爸叹道:“你要能像你这几个同学一样出息,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张蓝冷笑道:“怪谁呢?人都生下来,早晓得就不要生人家噻!只晓得怪我,没名堂!再坏,也比你当年可以!”
张爸爸啐道:“死娃娃,皮子痒了?看我一会儿不捶你肉!”
张蓝不理会他,去煮沙雅等人要的面食。隔了一会儿,端过去给她们,并留下来相陪。张蓝叹道:“脏兮兮一个烂店,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选这儿吃饭?”
史蕾笑道:“来看你啊!”
张蓝道:“少来了,我可当不起!”
林洗诗道:“你们的人呢?怎么现在连大小姐都得干活了?”
张蓝啐道:“我一直都在帮忙,只不过没做什么大事情罢了。近来,有两个小工嫌我们钱给得少,跑了。还有个病了,连那两个所谓的老板都得作事,何况我?”
   后来,渐来几个客人,张蓝便去做事了。
张妈妈坐过来,对沙雅几个道:“我们家这个妖精,学习又拿不出来,心气还高。我喊她将来去考师范,一来政策上有优惠,二来将来好找工作,三吗,分不是很高,对她正好,你们说是不是嘛?”
沙雅四人不敢接口,张妈妈续道:“她每盘都是跳起脚闹。我说你闹啥子闹?你们班上沙雅她们这些家头说话绝对不是这个态度,别个考好多分,你考好多分?你有啥子资格凶嘛?我们还不是为你好,所以这娃娃没良心,生下来真的有点心寒。你说是不是嘛,沙雅,在屋头给妈老汉说话哪能像她那个态度?”
沙雅等人只好含糊答是。张爸爸正好收了一桌的账,凑过来。两夫妻争先恐后地诉与这孩子有关的苦。史蕾瞧着张爸爸的脏手,暗暗皱眉。
这时,张爸爸终于打算打听有建设性的信息了:“我麻烦一下你们,请你们帮我们估计一下这女娃子到底够上啥子档次的学校,你们晓得我们两口子又不懂这些。”
沙雅四人还没来得及为难,张妈妈插话道:“唉呀,你问她们咋得行呢?她们还不是只有被逼到帮这死娃娃说话,你该去问房老师。”
张蓝在旁终于忍不住大吼道:“我读哪个大学,用不着你们管!”
   妈妈冷笑道:“说得好听!学费还不是要我们缴,要不完了!”
张蓝怒道:“是,你们巴不得我去读军校,一分钱都可以不交!但很可惜,分高得很,你们又没关系,这辈子都别指望!”
张爸爸见周围客人甚多,又气又急,“啪”的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口里道:“你要翻天了。”
这一闹僵,沙雅四人备感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耗了半个钟头,几人干脆帮女儿扯了谎,说是今晚的晚自习得提前上,才把张蓝拖走。
晚上,沙雅回自己房间时,听孔夫人对沙滨笑道:“罗冰看来是恢复过来了。”
沙滨道:“他刚到环保局时就来过,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沙雅回到房间还没开始学习,沙文志就蹦进门来。
沙雅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道:“姐姐,想麻烦你件事。”
“讲。”
沙文志道:“你能不能帮我制造一个跟偶像见面的机会?”
沙雅道:“谁是你偶像?”
沙文志道:“是,是常枫。”
沙雅奇道:“是我们年级的那个常枫?”
沙文志点头道:“我和我几个同学是他的球迷,想让他指点我们。”
沙雅马上明白了:听说常枫在初一女生那里很有市场,学球技怕是假的,真正目的是要偷师学点对付女生的伎俩。但口里是爽快地答应弟弟了,沙文志欢喜地拥抱姐姐。沙雅小时候读过太多有关鹑鹊之乱的美丽故事,虽然无法相提并论,心里仍有些害怕,轻轻挣开,对弟弟道:“你快回去做作业吧。”
第二天,沙文志领着一帮少先队员,到沙雅的班外等着,引起好多人注意。史蕾几个问:“你弟弟来干什么?他还带这么一帮小鬼,你将来想到幼稚园吗?”
沙雅笑了笑,就出去了。几位少先队看着沙雅,心头好生羡慕沙文志,齐声道:“学姐好。”
沙雅没料到小男孩也学成这一路,愣了一下才道:“你们也好。”
沙文志的声音甜腻腻的:“可以走了吗,姐姐?”
沙雅真像幼稚园老师,领着少先队望常枫班上走去,看见的无不愕然。
沙雅碰见福占奇,道:“请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常枫好吗?”
福占奇一边奇怪这小子怎么走了这么大的桃花运,想来是借了周渝民的光,连沙雅都未能免俗,一面叫住正被女生缠住的“伪花泽类”。常枫喜出望外,在往外走的时候心道:我和她没可能有“业务往来”,她主动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一路憧憬着,就看到沙雅一干人,立刻傻眼了。沙雅道:“你好,常枫同学,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弟弟沙文志,其他的都是他的同学,他们都是你的球迷。我受他们所托,作一回介绍人,其余的他们会给你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常枫还没来得及问好,沙雅已经走了。好在沙文志不怯生,打消常枫的尴尬。因为涉及到沙雅,沙文志提出拜师要求时,常枫还算很积极地答应。
这件事到篮球联赛开始时,大家仍在热烈地讨论着。不少人笑常枫这师父定是窝囊之极,只要对徒弟兼准小舅子稍加颜色,沙雅怕就弄不到手了。
罗渊和张志新在忙着跟“怪物刘”和周全递颜色。“怪物刘”昂头拍胸,意思是决对没问题。贺琪诗道:“可惜人家弟弟不玩篮球,对吧,罗渊?”
荆灵姝目含嘲笑道:“为了你的兄弟,超水平发挥吧。”
罗渊信心十足道:“你看着吧,我会让你付出把话说满的代价的!”
荆灵姝笑道:“哟,自信满满呢。值得怀疑,不会是约了内应吧?”
罗渊心里打个突:这家伙真邪门,居然给她蒙到了。脸上强自镇定,道:“说什么说?你这种门外汉就等着看结果好了。”
荆灵姝淡淡一笑,再没理他。
接下来,比赛开打了。罗渊的葡萄队和“怪物刘”的海盗船队眉来眼去地斗起法来。张志新更是上脸了,在隔篮框老远且2米多的“怪物刘”守在面前的情况下有持无恐地频频出手。“怪物刘”忍无可忍在一边拉住张志新道:“兄弟,不要玩得太过了,你那样子,我不可能不扇。”
打了半天,罗渊还没什么汗,偷瞟一眼荆灵姝,结果发现自己一直被她定住在看。荆灵姝还冲罗渊一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于是,他觉得该表演一下,带球突到篮下,准备倚住“怪物刘”得个两分,被不客气地扇了,忍不住低骂道:“喂,大块头,玩真的?”
“怪物刘”也不示弱:“用点脑子行不行,哪有1米8几吃2米几这样吃法的?”
罗渊冷静下来道:“我的错,我的错,刚才我让老荆盯得有点慌。这样,我们收敛点,该咋打还是咋打,只要守得不紧,分还是拉不开。完的时候,你们进攻留点手,让我们追个小高潮,就可以了。”
依此方案,在最后比分成胶着状态时,靠罗渊单打周全成功,葡萄“爆冷”战胜海盗船。罗渊装模作样地和诸位队员击掌相庆的当,“怪物刘”则被同学们大大奚落一番。这时,荆灵姝在招呼“怪物刘”过去。他乐得有人给他解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拢。
荆灵姝道:“输得很蹊跷呢,刘队长。”
“怪物刘”忙道:“是啊,你们班今天火太旺了!”
荆灵姝道:“旺你个头!把我当白痴?老实交代,罗渊给你什么好处?”
“怪物刘”施展最后的挣扎:“没有啊,你不能想当然!”
荆灵姝道:“想死个明白?好啊。且不说你那个很欠扁的防守了,想想你怎么玩‘半截篮’的。你那个是身高两米以上人欺负小矮子的准星吗?还要去使劲丢三分,真能干!以为你伯德啊?打个比赛,不停地跟那两个挤眉弄眼,傻子都看得出来。周全就比你狡猾,闷头放水,好在我不是傻子。”
“怪物刘”彻底服了,暗骂:罗渊这宝器还说她的水平只停留在以流川枫是第一高手上,害人不浅!
荆灵姝又道:“你告诉他们,照事先约定的,谁耍阴的,得加倍,早点把100元准备好,我有急用。”
“怪物刘”没好气地走到罗渊面前。罗渊一诧,“怪物刘”嚷开了:“你这个害人精,你给我冒得她啥子都不懂,我才帮你的。这下你们自己背实!”
张志新急了:“你承认了?你咋那么瓜哦!”
“怪物刘”道:“我瓜?用不着我承认,她娃连‘半截篮’都冒出来了,你们还不认栽?”
罗渊叹道:“我早就有预感要死在这女狐狸手上。不过,老张咱们得分清楚,我虽然深表同情,但希望你能先于还赌债,还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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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00:47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  适时的年少轻狂
罗冰因公干,和一帮人驱车前往一座历史名城。
此历史名城不但有历史,而且山清水秀,就是还没有义务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媒体急着标榜每年产值的飚升,好象每年都翻了几番,每一个明天都将是春光灿烂。同时,大多的人一边被报纸骂是低素质,一边过着不断乘以真分数的好日子。如果以前的生活被当成是负数,那自然是幸福永远在前面。
同车的小李对罗冰道:“你又不打麻将,在这儿不好娱乐的。你咋办呢?”
罗冰道:“无所谓,你们打你们的麻将。我去附近转一转--好久没来过这儿了。”
小李不放心:“那你得有点思想准备,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怕会让你失望。每年当地政府都要死皮赖脸地找省上要钱,景点些也拿给当地这些愚民糟蹋得不成话。”
隔了一会,碰上堵车。前面有人吵架,罗冰出去看个究竟。见到是一群提着鸟笼的老头在跳着脚和警察闹。罗冰好生奇怪,见警察甚是为难。遇上这干老胳膊老腿,又动不得真,平素的威猛此刻像关在鸟笼里无法出来。
小李在一旁为罗冰解释:“这里要申请‘世界文化遗产’,这几天,一个国际考察团要来,所以面子工作要作好。”但他还是弄不清警察和这些老头子在搞什么。
中午饭时,负责接待罗冰一行的“土人”解开大家心中的疑团。原来,传说此考察团有几个野生动物保护者,大家就想到有些老头子的爱好刚好有悖人家信仰,立即下令要这些老头三天内不准提着鸟笼招摇过市。老头觉悟不甚高,一点也没意识到集体利益的重要,连中学生都及不过,才发生了让罗冰等人瞧见的那档子事。至于该市的所有中学,因为伙食团全用烟囱,也被要求三天内歇灶,学生们就毫无怨言,快乐地到外面解决伙食。这真是教育的作用,不比不知道。
那一天,罗冰如小李所料,过得甚是索然。
第二天,局长叫罗冰过去。罗冰去到局长的办公室。局长笑容可掬地道:“请坐。”
罗冰坐了,听局长道:“小罗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最难得的是什么?”
罗冰觉得自己样样都行,当然不知道。
局长道:“年轻有为的人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即有才华,又能耐得住平凡默默地干实事的我还是当真话第一次看见。”
罗冰料必有文章,也不点破,假意道:“吴老简直要把我捧上天了,哪当得起哦!”
局长道:“当得起,当得起。我一贯是不喜欢说人家好的。”
隔了一会儿,局长又矫情地叹道:“不是看到你将来造化非浅,我肯定是要提拔你的。可惜啊,人注定是要往高处走的。”
罗冰警惕着局长的迷魂汤,和他周旋了一番,出来后不动声色地混了一天,心想这是个预兆:近来只会有两种极端,没有折中的可能。
又过几天,熊辰领了一帮市上的官员来局里视察工作,局长居然把他抬出作来一起贴身接待。局长替熊辰介绍罗冰:“这是我们单位的罗冰,工作能力最强的一个。作为年轻人,他最难得的就是吃得苦,有实干精神。”
熊辰伸出手来,罗冰和他握了,心中彻底地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熊辰叹道:“塌实好!我们那里好多年轻同志,就是缺乏实干精神。一个个,好高务远,构想些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怎么让人寄予厚望?”
罗冰晓得生米已成熟饭,再说话反是画蛇添足,便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唯唯诺诺一番。罗冰应酬了一会,熊辰提出要单独向他问些情况。
在一间办公室里,罗冰和熊辰面对面坐好。熊辰先道:“你原先在沙滨下面做事时,我就很注意你。确实是相当能干一个人。可惜你不该贪杯。酒不是不能喝,但喝酒不能误事。”
罗冰摸不清对手真意,道:“您说的是。现在我就吸取了教训,很少喝了。最多喝些情面酒。”
熊辰道:“这就对了。沙滨也是怒其不争,你千万不能对他负气,像他这样的好上司,你能与他有一段共事的经历,是你的福分。”
罗冰道:“我也这样想的。”
熊辰道:“我想也是。要不然,你带着积怨也不可能在这里干得那么好。”
罗冰谦道:“其实我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
熊辰叹道:“一个人要尽自己的本分,也不容易啊!话说回来,沙滨也有不是,应该晓得变通才是!作大事者,就应该不拘小节,‘人孰无过’?既然器重一个人,就该给他改过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罗冰笑着,以免接口。熊辰续道:“我的原则是‘对事不对人’,但必要的时候也会‘对人不对事’。所以,你调到这儿来后,我一直在观察你,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
意思既已明朗,罗冰当然不会放过熊老亲手递过来的梯子,口里不停地说感谢熊辰知遇之恩的话。
几周后,罗冰在新单位已搞得有声有色。正有些闲的时候,有件事交给他作:有个叫‘九圣’的企业,铁定是个黑道集团,市政府已是忍无可忍,下决心要把它端掉,要罗冰处理一下证据。
熊辰还特意见了罗冰一面,交代道:“要记住,这次是副手,不要玩派,但是干事的是你。你的那个头儿--老好人一个,就是怕承担责任,你就必须勤快点。”
罗冰道:“是。”
熊辰道:“另外,牵扯很广,你,我放心。但你要留意底下,哪些贪功的,将来肯定要剔出去。办事的手段必须是最温缓的,不能赶尽杀绝,要留后路,要把伤残面积减到最小,明白没有?”
“明白了。”
罗冰借着此机,留了点心,和警界的几位官员建立了深厚的关系。这些过程且不提,只说罗冰已晓得“九圣”的头叫作余兆威。
此余兆威正是吉星生为小奇讲课时石勋介提到的余兆威。他近来非常宠绰号是“菲菲”的小弟,几乎对他是言听计从。和漆印合作也基本是他的想法。
这天晚上,菲菲喝醉了,由两个兄弟搀着在街上走,兀自还在乱挣。迎面走来罗希琳,帅颖,以及罗希琳的同学胡韵。菲菲正好“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脏物,全喷在胡韵身上。胡韵气得险些哭出来,罗希琳大怒,往菲菲屁股狠很一踹:“想那么轻巧就走了?”
帅颖本打算助威,仔细一看那人,就不知该作何打算。菲菲经刚才的一吐和罗希琳的一脚,醒了点酒,恼羞成怒道:“死婆娘,敢踢我?晓得我是哪个不?哪个敢惹我?”
旁边的两个兄弟劝道:“菲哥,算了,算了。几个小女娃娃犯不着和她们一般见识。”
菲菲推开两人笑道:“那个踢我的小妹,我才发现,长得可以的嘛!踢得好,我让你踢一脚,你让我扯一盘,如何?哈哈......”
帅颖挡在罗希琳面前腻笑道:“菲哥,扯我嘛--”
菲菲看清人冷笑道:“原来是你!我干你还干少了?滚开哦,贱货!”
帅颖不肯让开,两人纠缠之际,菲菲喉头一紧,又吐一口,这回是全弄在了罗希琳的身上。罗希琳沉着脸退后一步,拨通了石勋介的手机。两个兄弟赶过来,强拉菲菲走了。罗希琳满身的气无处可撒,帅颖忙着边帮她擦身边好言相劝。
很快,石勋介来了,急急问道:“人呢?你没事吧?”
罗希琳不答,石勋介觉得她是强忍着泪,一点也不顾脏臭,将罗希琳用力拥入怀。罗希琳将头紧贴石勋介胸口,轻轻道:“介介,我很生气。”
石勋介拍着罗希琳的头问帅颖:“你认得是哪个?”
帅颖不情愿地道:“醉鬼,余兆威的头号红人--菲菲。”
接下来,帅颖很失望地看到石勋介的脸色铁青着。
次日,小可也知道此事,心里不以为然:毫无悬念!石勋介这软蛋,“奇妹儿”都不敢动,这回更没搞!上盘是表弟,这盘是老妮儿,迟早众叛亲离,背实!
正想时,手机响了,原来是石勋介要他中午陪他去干事。小可只敢答应,被迫把和龙眼约好的活动取消了。
草草吃过午饭,小可和石勋介坐进“广本”里面出发。小可终于忍不住道:“这回是去弄人?”
“找余兆威要个人。”
这回轮到小可害怕了,心存侥幸地道:“为什么不把学校那几爷子喊到?”
“他们不够用。”
小可彻底绝望,只想下车。听石勋介接起手机道:“在‘爱提拉’?好,我马上来。”
“爱提拉”大厦旁,停住“广本”,石勋介没理会要他入停车场的保安,下了车。小可刚注意到对面停着十来辆轿车,就见有三十余人冲着石勋介围过来。小可瞧这三十多人果然个个强壮,却个个西装笔挺,像是出席黑道大佬丧礼的一票人。
石勋介道:“进去好久?”
一人应道:“15分钟的样子。仇娃儿进去监视,说要不了5分钟就要出来了。”
石勋介道:“那个吃软饭的坐的啥子车?”
“还是他们老大的‘林肯加长’。”
小可巡视着周围环境,暗骂石勋介没头脑,在这鬼地方,就算战胜余兆威,也是重回牢狱的命。正想着,在两名助手及两名当地保安的护送下,“林肯加长”突地发力急驶出来。石勋介借了个家伙,在两个打手的陪同下,横在路中央,喝道:“停下来,否则破你娃的车!”
“林肯”惊叫一声,歪斜得一下便停了下来,小可吓得瞠目结舌,呆立在旁。两保安,两助手冲过来护驾,一个叫“余先生”,一个叫“老板”。车窗摇下,一个男子探出头去对两保安道:“这里不需要你们,我们老板自己能搞定。”保安忍气离开。余兆威在车里道:“你问小鬼到底想干什么?”
那男子道:“介娃儿,有何贵干?”
石勋介道:“你老板够讲道理的话,就把那个菲啥子菲甩出来,他把我老妮儿欺负惨了!不然--”
余兆威打断他:“没的不然,我把人给你!”
石勋介正以为是反话,就听菲菲的声音:“老板,不能这样啊!”车门一启,菲菲就给推了下来 。“林肯”迅速开走了。
车上,有人叹道:“这娃儿真的有点傻劲。平时不开腔不出气,以为还有点深沉,结果傻起来硬是有盐有味的!要不是......就撞过去了,他又咋子呐--”
余兆威怒道:“住嘴!”
另一人道:“老板,依王老三的消息,政府到底想咋个整,我们该如何去补财务上的漏?”
余兆威叹道:“没这个必要了,我们现在就看别人的脸色,所有大小把柄都在他们手上,以前是因为有人帮我们藏,但实际上这些人也捏了他们的一份。如果需要,可以敲我们一笔。”
又一人道:“我觉得王老三有个消息不错,授权搞我们的不是沙滨。”
余兆威道:“这确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一定想到了补救的法子了,说来听!”
那人便道:“这也是个没办法的办法。我们以前的那些靠山,死皮赖脸地拉住他们不放。以前那些搁在他们手上的帐本我都安排了备份,还有很多证物,我们完全有资本弄得盘根错节。政府是不可能动不动就大刀阔斧的。”
余兆威大喜道:“亏有了你!”
那人道:“如果保住一口气,我们马上申请破产,先盖了再说,顺利的话再转投厦门。”
那人又往先埋怨石勋介的人看了一眼道:“我不主张老板像某些人建议的那样,去把‘奇妹儿’抖出来当其中一块挡箭牌,他们赚了就赚了,当结交了这小子。漆印这娃娃和石勋介不一样,从没靠过家里某个人的势力,都是自己闯出来的,而且到今天这种地步。这种人将来必定有用。”
余兆威道:“说了半天,教给他这笔生意,我也是想拉拢他。”
“这笔生意”确实作发了漆印这小子。几个骨干分钱的时候,漆印得了10万,辛思特得了8万,毛斌,乔玲各得5万,鲁鲁得了4万。分完钱,漆印便提议从那个店退股,大家一致赞成。余兆威那时还没麻烦,虽很是不满,也没发作。
某天下午,漆印心情不佳,便驱车前往城郊的一处别墅区,用钥匙打开其中一幢的门。一进去,便听到男女的欢声,一脚踹开卧室的门。里面一对赤条条的男女惊地从床上站起来。女的慌忙用毯子遮掩自己的身子。漆印冷笑道:“算了吧,姐姐!这会儿晓得自爱了?你请我看我都没兴趣!”
男人惊恐地道:“你......你......你哪来的钥匙?”
漆印不理他,对女人道:“我还要告诉姐姐你做人的一大失败。你和哪个大款睡觉不好?偏要找这老头儿?你晓不晓得这家伙快破产了?稍微有点智商的美女像躲瘟神一样躲他,你可厉害啦!让瘟神睡了你一个月,还屁事没有--姐姐的免疫功能实在让人佩服。”
女人听这小孩居然熟知自己的工作时间,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裹在毯子里,抄了自己的衣服,落荒而逃。
男人大声嚷道:“谁跟你说我破产的?胡说八道!老子公司业务好得很!你一个小娃儿,晓得啥子!”
漆印道:“咱们不急,毛主席教育我们,‘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刚才不是问我钥匙哪来的吗?我现在回答你。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你载着这位姐姐回这里,钥匙还插在门上,就把人家拖进去玩了个够。我取下钥匙配了一把。回来的时候,你这老当益壮的东西还在搞--只有这点还有点学习的价值,所以你开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鸟公司,去充什么假文明,都不如去当一只顶呱呱的鸭子!
男人叹道:“我就算有天大的不是,你也不能这样跟我说话!”
漆印冷笑道:“你还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你现在连狗屎都不如!你不是不承认自己破产吗?那我问你,我妈有个帐户为什么少了几万块?你连那只‘白领鸡’的开消都负担不起了吧?还要继续演大款?”
男人颓丧地垂下头。漆印道:“漆天洋,你不离婚的原因我清楚得很!我警告你,如果不是我妈粘你,我早就--算了!我妈她如果晓得你到这步田地,肯定会倾其所有帮你,我也无权干涉,但如果你敢过河拆桥,我不管你要不要面子,像对付一条野狗一样整你!你让她晓得这幢别墅,或是让她逮住你玩女人的现行,下场都一样!”说完,对着父亲的胸口就是一脚,把他踢倒后,余怒未息地走了。漆天洋在他背后苦笑着目送他出门。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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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01:1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第9楼的主线怎么没说完啊,是不是没全部构思好啊/楼主倒是很有空很坚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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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15:02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有空倒未必,坚持那是一定得要的。
主线打省略号那是学电影或者电视剧内容介绍的格式——其实这是废话,主要还是因为再往后的东西严格说只有个轮廓跟前进的方向,呵,谢赏脸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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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15:06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一     寒与暖
星期六晚上,沙雅到外公家庆外公的生辰。晚饭后,有意一个人出来散步,连沙文志都被甩掉。
在街上这么盲目地乱走,感受着已彻底转暖的天气的当,沙雅注意到前面走来的三男二女。其中一个打扮得甚是妖艳的女子赫然是荆灵姝--不客气的讲,十足像个妓女。
荆灵姝甜笑的脸立刻僵住,沙雅也赶紧装作在四处乱看的样子,表示刚才没留意,然后向旁边的商场拐进去。荆灵姝急地在后面大叫:“沙雅,你给我站住!”
人便跑了过来,撇下几个同伴。沙雅讶道:“你认得我?你是谁?”
荆灵姝没好气地道:“我已经认栽了,我也信不过你,你就不用装了,过不了关的。”
沙雅便笑了:“你好性感啊。”
荆灵姝拧她的脸道:“日本人!再说,我就强奸你!”
沙雅笑道:“笨女人!还不尽可能讨好我?”
荆灵姝道:“雅姐,别以为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好欺负!我看透你狠不下心来!”
沙雅道:“好了,美女,打住吧!正经点,不急着追你朋友的话,就请我点东西。”
荆灵姝笑道:“好假惺惺,明晓得现在你是主人。”
沙雅拍其肩道:“放心,我一定是个仁厚的主人,只要你不断摇尾乞怜,我就饶你。”
荆灵姝指着一家“肯德鸡”道:“主人,奴家没什么油水可榨,献你个‘圣代’如何?”
“行。”
两人要了东西坐下后,发现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荆灵姝吸一口“可乐”笑道:“看看,看看,顺宋的校花--我的主人,多厉害!到哪儿都是头号祸水!”
沙雅笑道:“哪里哪里,明明我这新奴才才是校花嘛,尤其今天这身打扮更叫人想入非非。”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笑着。隔一会儿,沙雅忽然不说了,定住荆灵姝看。荆灵姝啐道:“女色狼,你看什么看!没见过比你丑的美女?”
沙雅淡淡一笑,道:“真好看。没晓得你这样穿也很漂亮。”
荆灵姝笑道:“多谢你了,深藏不露的马屁精。”
沙雅道:“好了,我郑重宣布饶过你了,对你的新造型秘而不宣,满意不?”
荆灵姝笑道:“太满意了!”搂住沙雅的脖颈,用鲜红的唇在沙雅的脸上吻了一下。沙雅笑骂:“行了,死妖精,快滚吧!”
荆灵姝跑了一段,回过头得意地大笑道:“照一下镜子吧!看上去像被人妖男友香了一口的唇印......”
沙雅用纸擦脸的当,笑着看荆灵姝急急地跑掉。
周日的下午,沙雅去了趟花市,沙文志这回没被抛弃。沙雅选了蝴蝶兰和仙客来各数盆。她没料到,蝴蝶兰是18元每株的卖法,结果和弟弟约定的打的回家,变成了搭巴士。另外,选仙客来时有点波折。沙雅挑了几家,假意问此花的原产地,有答江南的,有答江西的,还有答东北的,并告诉沙雅此花能耐奇寒。后来,沙雅进了家头衔上冠了“国家某某生物科研某号基地”的吓人名号的店。这家的店员果真与众不同,管老板叫“科长”。沙雅再次提那个问,科长回答是“美国”,沙雅便决定为国家科研作贡献了,仔仔细细地向科长请教如何伺弄这花。
回到家,沙滨夫妇都还没回来。沙雅将花在花园里放好,要弟弟保守秘密。
沙滨回来时,不出沙雅所料地发现放在醒目位置的两盆新花,微微一怔,进门去了。沙雅便一直暗暗注意父亲。直到吃晚饭时,沙滨才好没来由地对孔夫人道:“难为你了!”就再无下文。
又过一段时日,沙滨仍以为花是孔夫人买的,孔夫人以为花是沙滨买的便一视同仁。沙雅见两人始终都不试图去点破,彻底明白这两口子的关系,心中好是失望。
但是,那两盆花却从此有三个人伺候着,只不过三人相互间都是茫然不知。
时间很快划到“五.一”,理论上该有七天的假期。沙雅那一年级有两天的假。
沙滨夫妇想到带着孩子去家庭旅行。考虑到沙雅只有两天空闲,孔夫人道:“往四姑娘山开吧。听说,到了巴朗山,风景就相当不错了!”
一家人等着沙雅上完最后一个下午的课,回到家里,已是下午四点半。
沙滨驾着桑塔那即刻出发,用了近一个小时到了都江堰,然后拐上盘山公路。沙雅和弟弟坐在后座,沙雅瞧着沙文志道:“你就穿这身短袖去玩?”
孔夫人在前道:“我有叫他另拿个袋子装衣服,没问题的。”
沙文志得意地道:“我没带出来,以我的身体,没问题的。”
孔夫人骂道:“你这个傻瓜,要把人气死!”
沙雅道:“好在弟弟穿我的衣服还合适,我多带了几件出来。”
沙文志道:“谢谢姐姐,不过我不象你们,用不着!”
孔夫人叹道:“这小混蛋真的很欠揍!”
沙文志拖着姐姐玩“信不信”。玩到后头,自己手上的牌握着一大把,一张也送不出去,却还得不断地接姐姐送过来的牌。沙雅看出他不耐烦,便道:“不玩这个好不好?我眼睛都看花了!”
沙文志高兴得嚷道:“姐姐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沙雅问母亲:“今天晚上我们在哪歇息呢?”
孔夫人道:“不出意外,在卧龙。对吧,司机?”
这时,吹进来的风已经有些嫌冷了,沙雅将车窗摇上去一些。旁边的那位好汉虽冷得缩成一团,但还咬着牙谈笑风生。沙雅看不过去,过去把那边的窗子也摇了上去。
   山野地方,备显清新;林木遮掩,又增幽意。走到前面,现出一道青绿不乏明澈的山涧来,轻微的浮动中,透点寒意,遥遥看见人赤着脚踩进去,传来微弱的尖叫声。旁边闪过头缠白布的羌民,沙文志问沙雅道:“这些人怎么那么崇拜诸葛亮?”
沙雅一怔道:“什么意思?”
沙文志道:“我看完前三册的《历史》,它说蜀人,就是我们,为了纪念诸葛亮,头上要缠白布的。姐姐这样的天才原来也不晓得呐。”
沙雅笑着拍拍他的头,正要为他解说,孔夫人转过头来道:“沙文志,快看熊猫!”
沙文志忙将头急转,嚷道:“姐姐快一起看!”
沙雅笑道:“骗你的,可以看的地方刚才已经过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沙滨掌不住打了个呵欠,沙文志立嚷道:“爸爸困了!”
沙滨道:“我没事,你注意点,这里气温很低,不要感冒了。”
天彻底黑下来时,桑塔那停在了“熊猫山庄”旁。孔夫人问:“怎么?”
沙滨道:“今晚住这儿如何?我们的人来过的,说这附近能住的就只两家,这家环境要好些。吃呢,在前面的小镇吃还不错。现在先去前面把饭吃了,怎样?”
孔夫人笑道:“你还要我怎么说?话都被你说得那么完满了。”
沙滨也笑了笑,把车开动了。沙雅轻轻摇醒靠自己睡着的沙文志:“起来了,饿坏的弟弟。”
桑塔那躲过数家店主的拦截,在一家招牌为“富顺肉豆花”的饭馆前停下。沙雅望见冻得可怜兮兮的弟弟,更不说话硬给他披上一件外套,沙文志再没志气拒绝了。孔夫人拉住女儿道:“你这几件衣服本是打算重着穿的吧?傻孩子,你自己不怕冷吗?”
说着,将沙雅紧拥入怀,沙雅紧贴着母亲走入店内。
大家都饿了,尤以沙文志吃的甚是香甜。以前,二少爷是最讨厌腊肉的,今夜却觉得这家店把这玩意儿弄得甚是可口,基本由他一个人给吃光了。另外,他还流着鼻涕吃完半盆“活水兔”。沙雅三人微笑着看着他,差些忘记寒冷,忘记自己也有些饿。
接下来,大家登上开了空调的暖烘烘的车,驶回“熊猫山庄”。
四人开了两个房间,母女一间,父子一间。母女进房第一件事,就是插好电热毯,然后各自把澡洗了,钻入被窝。草草看了会电视,孔夫人道:“早些睡了吧,明天六点半就要起来。”
次晨,四人驱车到“富顺肉豆花”吃过早饭,就出发。沙滨对孔夫人讲自己的计划:“争取中午到‘小金’,吃过饭,下午就可以进沟了。”
孔夫人笑道:“我还真小瞧你了,原来你还是很用了番心的,沙大人。”
沙滨淡然一笑:“一家人都是各忙各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起出来。”
后面,沙雅感觉沙文志有些别扭地缠着自己说话,一时也不以为意。
孔夫人扭过头问儿子:“昨天还睡得好吧?”
沙文志笑道:“我当然睡得好极了,还一直在听爸爸打呼噜呢!”
孔夫人骂道:“这糊涂虫!这叫睡得好?”
说完,耳边一声响,晓得到了一定的海拔,叹道:“可惜今天起了雾,看不见所谓的‘云海’了。”
沙滨道:“各有各的美法,不一定除了‘云海’这里就失去了可取之处。”
孔夫人笑道:“反正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巴朗山今天的面目了。”
半空早降起雪来,沙雅看着这些雪,却在奇怪弟弟居然能非常沉稳地对待它们。沙文志见姐姐盯着自己看过一阵,想了想,便做作地叫道:“哗,原来下雪了,下雪了!爸,我想下去玩会雪--”
孔夫人打断他:“这值什么?越往上走,越有好的呢!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瓜。”
车行一段后,终于见着气势磅礴连成一脉的数座雪峰,中间隔着一张惹人撩开的薄雾,但冲眼的仍全是咄咄逼人的白光。沙滨道:“我们慢慢地开着走。”
山天作一色,妖冶的雾气伏在峰上,扣住一派博大的苍茫,缓缓腾挪。白色在此君临天下,小小几个人物似也要拿给它主宰一般。沙滨有感而发,长叹一声。
路边搁着一辆“北京”,几个人在照相。听一人道:“小日本那个富士山跟这儿比起来,简直没有取头!它就只有顶上有一点点雪,哪有这儿的气势?根本没有得意头!”
孔夫人暗暗冷笑,回头问两个孩子:“你们出不出去?”
沙滨没等回应,已将车停好,道:“把摄象机也带上吧!”
沙文志强打精神道:“我当然去!”
沙文志醉汉似地蹦出车外,抄起一堆雪向姐姐掷去,沙雅笑着避开。孔夫人在一旁笑着摄两人,沙滨拿着数码相机等时机给两人拍照。
大家都想到沙文志衣衫单薄,在外面呆了一会,马上回到车上。
车行到十点过的光景,一路上开始频繁会车。有一辆由上面下来的“富康”在经沙滨的车过时,那司机探出头对沙滨道:“你们上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容易打滑,开慢点好。”
沙滨忙称谢。便又走了一段,沙雅实在觉得沙文志有不对劲了,往斜在一边的弟弟额上一摸,感觉热得烫手,变色骂道:“你这傻子!”
沙文志强笑道:“我......我好得很......你们继续玩啊......”
沙雅对父母道:“沙文志发高烧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沙滨道:“也对,直接返回吧。”
孔夫人又是疼又是气:“早怎么不说,就是喜欢绷。”
沙雅道:“妈妈,你错怪他了。他是怕扫我们的兴,才忍那么久的。”
沙文志听她这一说,彻底失去力量,软倒在一边。沙雅扶起他,将他头枕在自己膝上。
回到家里,孔夫人当医生的小妹过来帮忙。忙完后,沙文志躺在床上输液,沙雅守着他。
小妹道:“刚才真吓人,有四十度,幸好降了点下来。”沙文志精神稍好时,小妹已走了,对沙雅道:“姐姐,会传染你的。你不用陪我了,我很快会好的,”
沙雅道:“也好,我会每隔一段看你,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叫我,我听得见。”
最后,沙文志这场病到姐姐回校上课那天才完全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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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7 12:03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二    夫
朱奇一直有个天真的理想,在成绩越来越差的时候,这成了道希望的曙光,还有渐成为支柱之势。
所谓的曙光,便是名满天下的“新概念”作文大赛。朱奇感到自己这样的没落才子也有了光明的前路。虽然听说主办方觉得为优胜者提供的便利太多,搞得大赛变得功利化,已经对优胜应届高中毕业生的奖赏进行大修改,朱奇还是认为自己文采的惊鸿一现能谋得前辈的赏识,最后像吴晗一般被破格录取入一所名牌大学,最好和吴晗是同一所大学,这样或许便能见着沙雅了。
朱奇伏在稿纸上为下半年的大赛打制作品,脑海中不断在同时憧憬着:自己成为了又一个反教育制度的偶像,不象韩寒那样光是到处树敌,还要让那些宿儒乖乖臣服在自己北大年轻才俊的儒雅而不露锋芒下,又谋大批少年追捧;自己也出了本反教育制度的小说,专家拿着它赞叹着:“《三重门》和它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孩子!这朱奇一出现,以前所被鼓吹的‘八十年代’,‘晚生派’的时代是时候划上句号了!”在同时,大家彻底反思,感到这个差点被北大网漏的文豪传达了一个信息:我们不变不行!
接下来,朱奇又在幻想自己在电视上舌战群儒的风光场面,同学们会感叹道:“原来朱奇平时的软弱,是他深藏不露装出来的!他是在冷眼看世间人情,我们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后来又想到自己成了首个得诺贝尔奖的中国人,摘下文学奖,觉得这还不够劲,又让沙雅拿下诺贝尔医学奖。大家善良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沙雅还红着脸道:“我要早点和你结婚,免得你花心!”
朱奇想到这里终于不好意思地傻笑出来。这才仔细构思自己的文章。他决意把主题放在时下的“热点”--“反传统教育体制”上面来,但要写得不同一般少年的“朋克”般的直白发泄,用高出别人一头的技法,要写得深刻又含蓄,这才能引起那些宿儒的注意。
   因为欠毅力,今天只写了一段,而且为了写出高水平,标题先空着,大致的内容如下:
我们生下来都是有思想的,所以我们能飞。
为什么呢?因为新鲜的思想是对有张力的翅膀,给予我们无边的力量。
前天的你我或许都能飞,经过漫长的昨天的洗礼,今天我们都不能了。我们的思想被一种故老相传的神气力量同化了。从此,我们的思想变得古色古香,但决不新鲜。我们就此失去了翅膀。
这是怎样的一个过程呢?我们被巧妙地骗走一对翅膀?那显然只是最初的情形,到了后来我们都是明白的人了,该怎么说呢?那是欲罢不能吧,抛开我们的智商就该讲作是“惯性”。我们麻木,我们懒怠,冷冷看着翅膀彻底被拐走,没有痛苦。
可是
可惜他就“可是”不出来了。
某天,罗冰回环保局玩。吴局长热情洋溢地迎出来。两人谈了一会,找不到谈资后,吴局长随口说到护城河最新的一个护理工程。说是电脑联网的一个监视系统,谁人往里面扔垃圾,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罗冰心中冷笑:凭你搞什么好东西,最终还不得靠人?
近来,天气热起来,顺宋的游泳课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但偏这个时候,供电出现紧张,多个地区在夜间老拉闸。有人联想到三峡工程,西电东送,其实都是妄猜,只不过是内部协调出现了问题。
昨天,顺宋接到晚上这地区要停两个小时电的通知后,决定把今天全校的晚自习都停了。
沙雅班上在下午有游泳课,就在学校的游泳馆里。
课间,刚在实验楼上完房老太的实验课的李施,黄深书和文涛先冲回教室。三人坐了一会,见仍无人回来,很是无聊。李施将手随意地伸进隔壁的抽屉里,很快扯出一件泳衣来,样式并非比基尼,不过五颜六色的还很鲜艳。李施怪笑道:“史蕾姐的品位一点不落俗套,虽然不敢穿比基尼,但敢打扮得如此灿烂下水,却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黄深书和文涛笑着挤过来看,笑道:“今天下午让人期待啊!”
   文涛提议道:“用这东西找点乐吧!”
李黄二人齐问道:“怎么找乐?”
文涛道:“最近,卢贤隐那娃嘴越来越臭了,该整得他了。正好他对人家也有意思,甩到他那儿我们就出去。”
黄深书还没来得及兴奋地表示赞同,李施断然道:“不行!”
文涛感到脸上无光,李施笑道:“我也不是说不弄!要换个人!卢贤隐是个赖驴脾气,受了冤枉就算面对暗恋对象也不可能吃哑巴亏,闹得大家僵起,有啥子安逸吗?”
文黄二人笑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三人将泳衣塞进朱奇的抽屉里,就出门去了。
外面混了一阵,又赶回教室看戏。这时,热心的黄礼溪在对全班宣讲:“谁拿了就快还给人家!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适可而止!”
史蕾铁青着脸坐着,沙雅坐在李施的位子上解劝,林华二人也在旁边,周围围了一群同学。沙雅看见李施忙道:“我坐一下好吗?”李施当然十二分的愿意,抑住心中的狂喜答允了,又偷瞟朱奇。
朱奇甫回教室时,里面已将史蕾的事闹开,回到位上,正准备往抽屉里放东西,就让多出来的泳衣吓得魂不附体。他忙将身子前倾贴桌坐好,一动也不敢动,心中转着主意:惨了!惨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就完了。怎么说人家都不会信的!
李施三人暗自得意地欣赏着朱奇脸上的惊恐之色。朱奇像给施了定身术,很不自然地在看书,心中直想:怎么办,怎么办?我得找个时机把东西扔出去,老这样挡着,迟早露陷。
那时,黄礼溪像个女特务在教室里气势汹汹地巡视,以求找到点线索。尹晶晶早对她有积怨,心里冷笑着骂她像只猎犬。不料,黄礼溪瞧她在边上神情古怪,疑到她头上,登时大怒,把自己刚才想的说出来,黄礼溪也激怒了,两个女人之间马上剑拔弩张。便去了几个男女解劝。这边正乱着,张蓝却已经发现朱奇的蹊跷,疾冲过去,把手往抽屉里去。朱奇来不及反应,张蓝手拿赃物,急着表功道:“史蕾,我找到了,在他这儿!”
有此一句,两个女子也不打架了,大家安静地看着张蓝手托泳衣,宛如手托敌人首级赶去表功。
朱奇绝望了:我的人生完了!羞惭得不敢抬起头来,感到身处数对寒芒交织地,脑海里只剩一片惨白。
“抬起头来。”朱奇自暴自弃地逆来顺受,被一只纤细的手打得头剧烈一晃。史蕾冷冷地看着他,华林二人也是一脸怒容地站在旁边。朱奇怯怯地道:“不......不是我......”
华灵撇嘴道:“算了,懒得跟他理会!打他也只是脏你的手!”史蕾泪水再也挡不住,又羞又狠又是伤心,使力踢了一脚朱奇的课桌,转身一路哭着跑了,沙雅忙着追她。朱奇突然看见沙雅,心底一热,不自觉地看过去。林洗诗抄起桌上的书照朱奇掷去:“让你看个够!”
   朱奇身子后仰得一下,接住这打击。匡当一声响,桌子让华灵推翻,里面的东西倾得一塌糊涂。李施几人万没料到局势会如斯,都有些后悔,但到了这步田地,更只有硬着心肠看。大家都在静静地看,连刘定也放下了功课。
两个女生一想到史蕾那般的伤心,愈加发狠,对着地上的东西一阵乱踩。朱奇慌了神,急着去救。这时,有几个便赶去拉。李施也过去帮朱奇拦,朱奇在患难中不忘在心底对他好一阵感动。还在感动之际,背后挨了一脚,给踢到地上,像只癞皮狗。施这一脚的女施主黄礼溪冷然道:“变态的,滚到办公室去!这里容不得你!房老师等着处理你,快滚!”
朱奇狼狈地爬起,迅速逃出教室,硬着头皮进办公室。不过对他来讲,这一出一进,无异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狼窝”里是济济一堂的“狼”,适才史蕾已被黄礼溪当作人证,拖进来哭过一场作自己叙事的伴奏。弄得为人师表的“群狼”个个义愤填膺,磨着自己锋利的牙齿等那只变态大胆的“色狼”。
朱奇一进去如履薄冰地移动着,房老师冷笑道:“你不用进来,明天把你父母亲都喊来--滚出去,我这儿不想看到你!”
   狼兄狼妹不免觉得姓房的不够意思,把他施放得太轻巧了,想到明天色狼父母送上门来,可不能再错过。
朱奇出了办公室,看见罗渊班上两个女生指着自己说着什么,用心去捕捉,隐约听到“真的吗,真恶心,一点也看不出来”,痛苦地想:我连个藏身处都没有了吗?
踉踉跄跄地一路走着,看见有人说话指指点点,就给触伤神经,如惊弓之鸟快跑。这一失魂落魄的逃法,直跑出校门。在校门口,听见上课铃声,又条件反射地往回跑。在要进入教学楼的当口,猛想起自己已再无胆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了,开始踌躇起来。这时想不到一处避难所,总觉得处处伏着自己的天敌,终于想到原先的初中年级还留下了几间未被征用的教室,下定决心到那去消磨时光。
空教室的门虚掩着,朱奇撞进去,倒在一张课桌上凄凄惨惨地哭出来。
后来发生的事就是朱奇在里面蜷了一天,压根没动过,没人打扰,他静静地在心里自伤自残。
但是,他是欠毅力的。伤残了一阵,他觉得这样不舒服,便睡了。
醒来的时候,自己的石英表告诉他快到下午7点了。看向对面的教学楼,已看不见有教室亮着灯。
朱奇走到外面来。整个校园一片死寂。朱奇盘算自己惹的这麻烦应该不小于罗希琳给逐校的那回,离开顺宋是小事,难受的是“变态”的污点会让父母蒙受莫大的侮辱,照他们的老实巴交会气死的,而且他们节衣缩食才为他打通进校关节......
朱奇自然不是孝子,但是良心是有的,所以他痛苦万分,鲜余生趣,不敢回家。接下来,他想到今天彻底被夺去自尊,被载上莫须有但人人唾弃的罪名......前面赫然是自己班的教室,内心矛盾重重的朱奇废了很大的劲,贴墙爬上窗口,打开并未关严的窗子,跳进教室。他既认定自己得被开除,忍不住在沙雅的桌前多站了一会。然后,看到史蕾的位子,压抑已久的怒火上来:死婆娘!欺负老子,害得老子现在猪狗不如!害得老子不能再见沙雅!害得老子妈老汉也要让老师当成猪狗不如的家长!害得老子一生都完了!老子不能这么算了!老子不能白走!老子要报复,一定要报复!你说老子变态,老子就真正变给你看!
朱奇解下裤子,对着史蕾的椅子撒尿,忍不住得意地狂笑道:“死婆娘,你说对了,老子就是变态,变死你,日死你娃头儿!你背时活该!”一边说,一边还甩动那东西,连累抽屉里的书本给溅湿少许,朱奇将身子一扭一扭地道:“我英明,我英明,我真英明!憋了那么久的尿终于派上用场了。老子还要让你吃我的尿,嘿嘿......”手中已拿住史蕾的饭盒,继续笑着扭身。
排泄干净后,朱奇空虚地傻站着,裤子也没提起,任下体裸露。
不知过了多久,朱奇仍这样站着,天还没黑。
“吱呀”的呻吟由门那边发出来,门很痛苦地开了,因心神恍惚而忘带今天作业走的史蕾回来了。
朱奇呆了,更加动弹不得。他以为史蕾会抓狂,或者转身跑掉,至少会震人心肺地尖叫出声,总之,一切都完了。
但是,史蕾傻了,只是傻在了门口,什么事也作不成。
朱奇不呆了,一股热气在体内冲突不止,狂奔过去,把史蕾按到在地,两只手力图死死扼住她的脖子。活生生的史蕾两腿乱蹬着,嘶哑着想叫出来,全给对手扼杀在喉里。朱奇要狂热得多,一边野蛮地使劲,一边忘情地吼叫。起先,史蕾被这声音和朱奇那张扭曲得变了形的脸唬得绝望了,双眼难受得紧闭,两腿的挣扎也停了;后来应该想到了鼓舞生意的人事,可能是沙雅几人,可能是父母,也可能是其他什么,相当顽强地抗争。
朱奇是不同的,他没有能鼓舞意志的事物,空旷的脑海只游走着一团热气,盲目的渴望只带来原始的冲动,低等动物的执着。
   性命攸关的时候,看出两人力量的悬殊。史蕾的汗水不断涌出,快要精疲力竭了,两只小手,趁着敌人的松懈艰难地举起来,无力地落在朱奇身上。朱奇气喘吁吁紧盯史蕾,两手还在加劲。突然,朱奇把头埋下去压在史蕾脸上,要多加一重重压,史蕾见机会来了,猛提一口劲,咬在朱奇鼻子上。朱奇吃痛,盛怒下,吐了口唾沫,落入史蕾眼中。史蕾趁机一口咬住朱奇的下巴,朱奇惨叫一声,手松了些。史蕾见仍无法挣脱,便还了朱奇一口口水,挣扎着头稍微离地,正欲往敌人的膀子咬上第三口,狂怒的朱奇攻过来。风卷残云般,史蕾的脖颈,脸上被咬得稀烂,朱奇还在不断肆虐,真像狼样的残暴。两只掐在史蕾脖上的爪子早已放开了,然而,史蕾已成一具尸体。
朱奇俯在尸体上咬了一阵,才摇摇晃晃地站起,穿好裤子。跌跌撞撞走到外面,将门关上。天色仍是白色,只是有些转暗。朱奇到这,心中所有的幻梦全破碎了,就是那欠“可是”的“新概念”敲门砖也碎了,他飞黄腾达的理论上的可能也不复存在,现在只剩下死。
朱奇感到死不要紧,但不能见尸,那样会让亲人蒙羞。想到这儿,到学校工地上拿了个结实的麻袋,能轻松装下一人,提着它就走出学校。
城市里只一条河。
朱奇选了护城河最少人的一段,天色已变黑。他心想:反正我在所有人心中不外是个垃圾,这个河正是我合适的归宿,里面有不少我的同伴呢。我们都在这里正好,免得碍大家的眼,他们会活得更快乐些吧!
倍感落寞的时候,忽然很想在临终前找个人来诉说。走到IC卡电话亭前考虑了半天,打给了周晓开。听周晓开在那边道:“请问找哪位?”
朱奇道:“就找你。”
周晓开喜道:“你是朱奇?”
朱奇道:“我信得过你,才给你讲我的苦恼,你不许给任何人说,包括你父亲,听到没有?”
“是。你讲吧。”
朱奇道:“我现在要去自杀,但怕我父母以后不好做人,所以不想人找到我的尸体,选了护城河,你懂了吗?”
周晓开认为这逻辑有点混乱,但还是答是,又问道:“为什么非要死呢?不死不行吗?”
朱奇叹道:“没办法,我今天不死,他日只有死得更惨!因为我杀了个人--记住,你听到的全部要保密!”
便将电话挂了,提着麻袋到处找砖块石头,往里面塞。度量有自己那般重了,便把它拖到河边,来到阶梯前。这阶梯一路延入河中。朱奇带着麻袋,走下去几步,离河可能还有三五阶的样子打住,人钻入麻袋,捏住袋口,扑通一声滚入河中。一时间,诺贝尔奖,“新概念”,成为“故老相传的神气力量”的天敌,种种梦想终于完全地化为泡影。
房老师正在看“现在播报”,电话响了,爱人将听筒递给她;“可能是家长。”房老师以为是朱奇的家长,正没好气,准备奚落几句,却听那边急问道:“房老师吗?不是说今晚不上晚自习吗,我们史蕾怎么还没回来?”
房老师也急了:“你......你说什么?那和她很好的那几个,沙雅她们呢,您问了吗?”
那边道:“我都急糊涂了,只想着找您......”
房老师道:“你先不急,我帮你问她们,马上给你打过来。”
那边无精打采地道:“谢谢老师了。”
   房老师打到沙雅家,孔夫人叫女儿下来接。沙雅一听,脸色变了:“她放学时,说作业忘在教室里,就和我们分手回学校去了。”心头只希望千万不要和朱奇有关系。房老师道:“你一有消息马上跟我联系,打我的手机。我要去学校一趟。”
房老师住家离学校很近,但她一路心急火燎地骑车还在抱怨太远,心里七上八下好是不安。
她决定先去教室,打开手里的应急灯,照着路。校园一片黑暗,内心禁不住一阵害怕,但一想到学生,咬着牙在漆黑中穿行,心里不住念叨:这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上楼时,房老师在某一层睬空一脚,跌滚了三格,裙子划破道口子。这是件高级货,老公咬牙买来送她的,一直以来都舍不得穿,临出门时慌乱中才误穿出来。房老师暗黑中冷眼看了一下,连腿上的血也不去擦,一步一挨地往上走。
到了教室门口,她的额上渗出不少汗来。教室的门打开了,应急灯的光晃了晃,猛地定在一处颤抖起来,凄厉的尖叫顿时划破这片夜空的寂静。
于是,程校长被一串惶急的电话铃吵走了写书的雅兴,不耐烦地道:“谁啊?”
房老师急道:“校长,出事了,我们班死了个学生。”
“你先冷静下来--死在哪里的?”
“就在教室里,该怎么办?”
程校长唬得倒抽一口凉气:“你先叫保安守住现场,我马上到,报警由我来安排。”
房老师怕得险些哭出来:“我去叫过,人都不在!”
校长暴跳如雷道:“混帐东西,要叫他们下岗--房老师,麻烦你守在那里了,千万不要离开,我们马上到!”
房老师克服恐惧守在史蕾旁边,在应急灯渐支不住时,来电了。日光灯叫房老师松了口气,有胆仔仔细细地看史蕾。见到她脸颈上的数处咬痕,又是害怕恶心,又是痛心不已。正在咒骂凶手令人发指的残忍,程校长和李主任以及葛校长,谢书记来了。程校长刚说“辛苦你了”就和其他人一样皱着眉,不忍看下去了。
李主任道:“房老师,这学生是你多久发现死的?”
房老师道:“我是晚上九点接的家长电话,说是孩子没回来,然后就想到到这儿来看,结果--”到这儿,就忍不住哽咽出声。
程校长白了一眼李主任,小声对她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推也是一样。你又有什么好慌的?”
李主任吓得不敢作声。葛校长温言对房老师道:“你也累了,好生歇着,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们就说你受了刺激,明天还有课,改天再录详细的口供,今天我们粗略讲下情况就行了,回去吧。”
房老师道:“不行!这是我的学生,我要负责到底。我不能让她白死了!”
警察到了,程校长与几位领导商量过,由谢书记率着房老师三人接住警察,自己一个人驱车前往沙滨的家,行车之余忙着向四面八方的人物打电话。
给沙府去了个电话,却是沙雅接住,校长没有多说,沙雅也不好问,预料到情况很糟,将父亲叫来。
沙滨挂了电话,看出女儿心思,淡淡道:“你们校长话没提及那个女生,你就在这儿等吧,他一会就来。”
就在这儿当,电话又响了。沙滨夫妇示意沙雅去接。接起来,听见华灵的声音:“怎么样?你有她的信了吗?刚才打你,怎么占线?”
沙雅道:“刚才是程校长,马上要到我们家来,欲说还休的。这么看很可能已经......”
华灵咬牙切齿道:“黄玄吉帮我查到了朱奇的号码,我自己打过去,果真这小子也没回去!”
门铃响起,沙雅在门口等候已久,迅速地开了门。程校长见到她,也不进去,劈头就是一句:“以你的聪明,可能也猜到了我这个坏消息--你们班的史蕾,在教室里被人杀害了。”
沙雅垂下头,定了定神轻声道:“您请进。”
沙文志被关在房间里不准下来。孔夫人过去和校长招呼,引他进来,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沙滨在里面把校长接入书房。剩孔夫人母女二人在外面相对。孔夫人叹道:“想发泄就不要勉强自己,太懂事的孩子不会有多幸福的。”
沙雅道:“我真不打紧的。还得告诉两个人这确信。”
电话那端,华灵,林洗诗一前一后都哭得很伤心,沙雅忍着哀伤默默地听她们哭完,才挂掉电话。
书房里,程校长稍微迂回了一下:“沙兄弟--我以为这样称呼要亲切些,不是要套近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称呼,看我一把年纪了,也不过分吧!”
沙滨笑道:“不过分。”
程校长这才道出来意:“您也知道学校的情况了,我再简略地说一下。我已经找过教育局的鲁局长,要他帮忙在教育系统把这事压一压。我说,如果顺宋的局势都控制不下来,整个教育界都很麻烦,鲁局长也是这个意思,他当即答应。孩子出事,这在我们是第二次了,道理上我们有点吃力,人又死在学校里,不易按平。想请沙兄弟帮忙在市里呼吁一下,让媒介些少插一脚进来。我这儿说句老实话,你在我心头印象很好,很干了些实事。我不怕得罪人,象陈拯国这些官老爷,我一向都打不上眼的!”
   沙滨道:“你提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除了帮你呼吁,让姚痕举负责这个案子,就应该不会有人多话了,你意下如何?”
校长喜出望外,满意地离开,出书房时,压住喜色,积蓄体力预备去下一站垂询。沙滨没留客,自己也很快出门。孔夫人母女心中有数,任他离去,并不相询。
另一边,上面的指示到位,立破掉现场,人尸迁走。谢书记一行已将噩耗告诉史蕾双亲,这对夫妇调整了情绪也来到警局。法医将结果甩给大家:脖上有扼痕,还有牙痕,有多处被咬破:脸上更是被咬得惨不忍睹,但只此而已;死者生前和凶手抗争过,下体毫无损伤,凶手的目的应该只是要杀死死者;死者身上的几根毛发经化验发现不是死者的;死者的致命原因是窒息,只和扼痕有关。
警察就开始慢慢启发房老师。这时,房老师脑筋已恢复条理,猛觉整个事的脉络清楚地呈现在眼前,脱口而出道:“我有个学生绝对有杀人动机!”
当下就把今天由泳衣扯出来的事端,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警察道:“老师,你该晓得这个学生的电话吧?可以给他家打一个吗?”
房老师便先到一个角落偷偷打给黄玄吉,得了号码,走到警局的电话前,在众人的关注下,按了免提,拨通电话。就听见朱奇妈妈焦急欲哭的声音:“是房老师吗?刚才你爱人说你出去了,问了你手机号码又打不通--“
房老师嫌恶地打断她:“这么说你儿子还没回来?”
“是啊。这死娃娃,让人担心死了!急死个人,又没个电话过来,您也不晓得,您说会不会出事啊?”
房老师无心应酬,见警察使了个眼色,便勉强道:“我们学校还有个学生已经出事了,已经报了警,怕再出事,想到你家来等你们娃娃,了解一下情况,我们要不然也放不下心来!能不能给我说一下你们的详细地址,我马上就来。”
“真是太感谢老师了!我们这儿是......”
两个警察换了便装,用了辆普通面包车载着老师家长一行共六人,到了某宿舍区的门口。一位男子守在门口,房老师不以为意,那人却主动拦住汽车道:“请问房老师在车上吗?”
房老师探出头去,也没认出此人是谁,但他发话了:“房老师,我是朱奇的爸爸,这么晚了,还麻烦你来,真是不好意思。”
房老师松了口气。朱父引大家把车泊在自己那个门栋的门口。上楼的时候,房老师问道:“你们夫妇谁去家长会多些?”
朱父道:“全是我去的,我爱人没去过。”
房老师压根就不觉得家长会时有这号人,她记得以前还留下过朱奇的家长。
朱父的脸上深有忧色地打开门,整个房子大概有六十来个平米。朱母在里面望眼欲穿地迎出来:“请进来,不用换鞋的。”
史蕾的母亲心中冷笑道:你这烂地板也配换鞋?
朱父介绍道:“这位是房老师,这位是谢书记,这位是葛校长,这位是李主任。其余的都是他们的同事。”
朱母带大家到狭小的客厅挤着坐好。朱母端上八杯茶来。葛校长道:“你们两位也是的,大家都是魂不守舍了,还客气啥子?”
朱母涩涩一笑,史母恨不能将茶水照她头上泼去。其时是11点过了,朱奇两夫妇面如死灰,谁也没兴头说话,来客几乎转着相同的心思:这儿子看来已畏罪潜逃,守株待兔是不可能的了。
葛校长问道:“你们孩子曾经最晚一次回家是在多久?”
   朱父道:“是12点,但9点过的时候给家里回电话说会晚点回来。”
朱母忍不住问道:“房老师刚才在电话里说有一个同学已经出了事,是怎么回事?那孩子也是很晚没回家,结果就出事了吗?”
这一问成了导火索,史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跳起来怒骂道:“你还有脸问?脸皮也太厚了!”
朱母给懵住了,朱父亲言细语地道:“您也是学生家长吧?”
史母白他一眼道:“不错,我是。你有何见教?”
史父去拉她,喝道:“不要太失礼了!”
史母道:“失礼?人都被弄死了,我可没你那么好的涵养!”
史父也被说得动气,朱父忍气问两人:“请问是你们的孩子出事了?”
史父鼻中哼了口气,理也不理他。朱母明白过来,冷笑道:“哟,敢情我还误会几位老师是来关心我孩子来了,真是冒犯啊!怎么,出了事才想到这还有个人没回来,想把罪栽在他身上?”
朱父忙道:“你少说两句!”
房老师道:“请你说话注意些,这里许多人都牺牲了自己的时间,为什么?人命关天!做人要互相体谅--”
朱母尖声打断她:“少来,少来!你们自己撞了笨,当然急昏了想尽办法要去补疤疤,有个屁的体谅头!你硬是以为你们好伟大嗦?龟儿平时咋看不到你这么积极呐?我就觉得奇怪,像我这个死娃娃,有啥值得你房老师如此厚爱的?就是死了,你再到这儿打一头,我就觉得你完全对得起他了!这几个人含糊说成是你们同事,我就觉得有点没对,一进来脸马得老长,咋子嘛!龟儿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
史母亦不甘示弱:“你嚎啥子嚎!你晓不晓得你的死娃娃干了啥子事?”
史母稍稍一顿,就气势汹汹地把今天朱奇的“变态”行为诉了一遍,朱父朱母一时说不出话。朱母底气有点不足:“房老师,不......不会吧?”
房老师冷然道:“确是这样的。人家的孩子被很残忍地在教室里杀害,你也要替人家想一想--若要公道,先要打个颠倒。”
朱母泣道:“不会的,不会的,我这孩子性格懦弱,胆小如鼠,事情作不好,但决不会伤害到别人......”
朱父忍住难受,在旁边扶着老婆的肩安抚着。来客沉着脸看着,僵持了十来分钟,朱母挣开丈夫,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们还不滚?还不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们!你们这群自私鬼!你们说我儿子杀人,结果他还不是没回来,我们也不晓得他是不是还有命......”说到伤心处,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哭个不休。这时已是零点过后,来客交换了眼色,想到明天都有工作,绕过地上的障碍,对朱父告辞,葛校长又补道:“校方很关注你这边的情况,希望你们两位能冷静下来,一有孩子的情况马上就和学校联系。”
朱父暗地里撒了气,道:“好的,我明白。”
葛校长不忘奉承道:“难得你这般通情达理,我们很是感激。”
朱母跪在地上哭,史母一边在肚里为这哭声生气,一边在心里不断洒泪,朱父没留客。
今日之史蕾成了昨日之吕莎,任大家怎样哭,都回不转来了。到第二天,顺宋的清晨依然如旧的明朗,寥寥几个知情者心中却已蒙上阴云。涌入学校纷乱的人流中,沙雅和弟弟分手了,然后碰见黄礼溪。黄礼溪问沙雅道:“昨天史蕾回去后,心情有没有好点?”
沙雅淡淡地道:“她被杀了。”说完牵住黄礼溪颤抖的手。黄礼溪先是一呆,随即便投进沙雅怀里放声大哭,沙雅轻轻拍打着黄礼溪的背,一句话也没说。近处的熟人有方邦惹得驻足观看,但不敢造次探问究竟。良久,沙雅柔声道:“好了,把泪擦了,去教室吧。”黄礼溪抬起头来恨恨道:“一定是朱奇那个狗日的......”
房老师红着眼圈走进办公室,老师们围过来问史蕾死掉的事。
此一事很快如脱僵野马一般在学校里狂奔个不休不止,在每个角落里都展现了自己的身影。程校长冷眼旁观着,只希望这难驯的东西跑出校外的时候收敛下才好。但惹人不安的是这回比上次吕莎的死更动摇人心,谣言四起,比如女生们唧唧喳喳地分小组像讲鬼故事一般地议论:“晓得吗?他们班已经死了两个人了!简直像受了诅咒!”
“晓不晓得史蕾咋死的?听说相当恐怖哦!就跟被吸血鬼咬过的一样,活生生咬死的!”
“哎,不要说了!好吓人!”
“他们班上的人咬死都要说是那个朱奇杀的人--”
“哪个朱奇?”
   “就是原来还没分班的时候,我们一个班的,多瓜的那个!想起来了?可不可能嘛!”
“也是,那娃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简直找不倒怀疑对象了!”
“我倒觉得可能就是上回强奸吕莎的那几个人要像凶手点!”
“但是朱奇也确实失踪了,你们又如何解释?”
另一边,一个女生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死的两个都是跟沙雅她们最好的。”
“是啊,五变三了。又怎么呢?”
   “太优秀的人总是不详物,天都在嫉妒呢。”
“是啊。说不定她才是目标,让两个朋友做了替死鬼。”
还有一边,一人道:“听说是在教室里死的,真可怕!我以后都不敢再一个人在教室里了。”
“死人怎么个死法,学校也是讳莫如深,肯定非常的惨,不敢让我们晓得。哦,你听李强讲的那个鬼故事没有?那瓜娃子讲得好吓人--”
“听到了。幸好没在史蕾班上讲,要不人家肯定把他扁昏。”
“真不晓得他有没有神经,人才死了,他就敢拿来当找乐的素材。”
“但他让郭晴维洗腾了,背时!”
房老师对班上的情况不太放得下心,隔三岔五到教室看看。她走后,班上有人小声说道:“学校那么多空教室,该腾出一间,难不成我们要在死了一口子的教室耗完一学期?”
黄礼溪大怒:“谁在那放屁!给我滚出来!”
不少女生感到讲这话的男同学甚贴己意,对黄礼溪的怒气就不大了然,眼光里射出阴柔的敌意。有几个太露了点,被黄礼溪喝道:“盯啥子盯?装风迷窍的!不满你就说,最瞧不起你们这些耍阴的!不安逸你就站出来!”
李施忧伤地看着黄礼溪发火,碰了碰身边的空椅子,心道:若真是朱奇动的手,倒是我们害了她--朱奇这小子不得好死!
魏杭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道:“估料不到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没了。”
李施叹道:“人去了,总觉得少了许多一样。”
季能英对李施道:“知道吗?今天下午就要重新排位子,你旁边和朱奇坐的都要撤了。”
魏杭翔道:“哟,史蕾的爸爸来了。”
沙雅三人迎出去,史叔叔勉力对三个熟人笑笑道:“史蕾坐哪儿的,麻烦带我去一下。”
沙雅道:“叔叔要把史蕾的东西带回去吗?我们帮你拿。”
史叔叔推辞几句,沙雅三人执意帮忙,闹得史父想到女儿,动情得流下泪,这下华林二人哪忍得住,呜呜地哭出来。沙雅道:“你们别哭啦,还嫌伯父不够伤心吗?”两人才忍住哭泣。
三人回到教室,李施一干男女同学也来帮忙收拣,最后交三人带出去。三人坚持要把东西送到史父车上。
史父在发动车前叫住正欲回走的三人,深情地道:“你们要好好读书,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像史蕾......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要是有困难,不要忘了叔叔,到叔叔家来,你们找得到的,叔叔一定可以帮你们分担。”
华林二人又哭了,沙雅牵着两个泪人的手向史父道别。三人逗留了一会,那两人还在哭。华灵含泪道:“伯父真可怜,这么大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史蕾太狠心了,这么就走了......”
林洗诗哭道:“先是吕莎,再是她,我们五个到底要死几个?”
沙雅叹道:“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发泄吧。”
秦西走过来:“正好想找你们谈谈,来,两个大姑娘,先把眼泪擦了吧。”
华林二人称谢接过纸。秦西的旁边还有郭晴维和方邦,当下六个人便去了花园,选了两个相对的长椅,略显死板地对坐。沙雅三人自然坐在一起。
秦西略问了史蕾之死的实情,叹道:“所以这些人就讨厌,乱传一气!”
郭晴维道:“这也是没办法。事是出在学校里的,免不了好事者格外激动。”
秦西道:“人死了,伤感情都是小事情,就怕白死。你们看吕莎的事不是已被学校淡忘了吗?刚出事的时候,媒体还知道写上‘触目惊心’几个大字,现在和学校一样怕是忘干净了。事实上,没有线索也是小事,气人的是一直没办法却让大家变成死皮了。听华灵的口气,你还是你们班的主要意见一样,怀疑朱奇,如果真是他,但愿能早点找到人,不要像吕莎的事那样基本被搁置在那里了。”
华灵叹道:“问题就是这混东西也不好找。”
方邦道:“我倒觉得朱奇一个人干这事的可能性不大。杀人的事他肯定有涉,但他绝对没胆单干。”
林洗诗道:“你猜有同谋?”
方邦道:“以我高一和他同班所了解到的来看,这人性格不是一般的软弱,我不信他一个人作得出来。而且,史蕾的死状听说很惨,凶手的穷凶极恶更是朱奇肯定作不到的。我设想至少有一个人在不断怂恿他,到动手的时候,他在旁边看朱奇对史蕾下手,看不下去了,就亲自动手。现在就是这个人护朱奇在逃。”
沙雅道:“你甚至还怀疑这人和吕莎的自杀有关?”
方邦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这都是警察的事,用不着我们这些半吊子,不过两件事这么连着,真的有点蹊跷。朱奇可能只是碰巧牵连到的一个玩偶。”
秦西,郭晴维,华灵,林洗诗四个女生听他这么说,想想还真是这样,有点吓住了,齐以目示他说下去。
方邦道:“我只是个提醒,希望你们也小心点为好,但一家之言不要太当真。首先出事的起因就有问题--听说是朱奇拿了史蕾的泳衣,我以前到过你们教室,如果没换位的话,史蕾和沙雅是前后座,对不对?”
沙雅点头,方邦道:“第二点就是朱奇是一直暗恋沙雅你的。”
除沙雅外,四女惊道:“你......你是说,朱奇本打算偷沙雅的?”
方邦道:“都跟你们说了,叫你们不要太当真,只是我的想法--”
秦西道:“老实说,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你说呢,沙雅?”
沙雅随口道:“也许。不过应该只讲到你的表面意思吧?”
方邦道:“我往深一点想,两回事都发生在你们这几人中不是偶然,两次主要的凶犯都是校外的这其中就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挑顺宋的学生下手?吕莎的事不难想,因为她的课余比较活跃,在外面的交友远比你们四个多,所以被外面的人打上眼。我想那些人可能与吕莎最初是正常的交往,但把吕莎当错了人,提出了吕莎不能接受的要求,被很坚决地拒绝了,那些人感到丢了面子,派了几个人强奸了她。”
郭晴维道:“我看你小子当警探一定厉害。接下来呢?”
方邦苦笑道:“少拍我马屁了--就是在和吕莎交往的过程中,他们对顺宋的人有了些了解,因为吕莎,对你们四人要相对的清楚。吕莎喜欢对朋友介绍朋友,又喜欢偷偷地介绍,所以你们一点也不知情。他们通过吕莎又和这学校的许多人混熟,然后对沙雅起了‘打猫儿心肠’。朱奇或许正好合那帮人胃口,拉入了伙。我的构想中较大的漏洞就是杀史蕾的动机。如果说朱奇是要报复的话,没人在煽风点火的话,他不可能付诸实施。那些人又不会有什么合常理的非杀史蕾的动机。我的解释是从他们感到丢了点脸就强奸了吕莎这点,看出这干人是些异常凶狠的人,加上不知情的本校学生还在当内应,就相当危险。听起有点悬,但我正经是这么想的,可能沙雅才是他们的目标。现在警方和校方都给不出半点解释,就意味着你我并不能避免不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任何一种解释我们都可以留意,你们的意见呢?”
沙雅道:“谢谢你。”
其余的四女彻底开始惧怯,觉得在顺宋读书真是危机重重。方邦看出以杜撰做的精神转移起了反效果,除了把人吓坏,再无意义,只好转回表示对史蕾的怀念。这一来华林又哭出来,连郭秦二人都招出泪水。沙雅和方邦忙着递纸。方邦看着沙雅道:“你的坚强,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沙雅苦笑着,没有答腔。秦西哭完一段,叹道:“要说悲伤,可能华灵和林洗诗都远及不上你。毕竟她和你是要五年的同班同学和密友。”
沙雅微笑道:“可能你说得没错。”
整个上午,学校作得唯一雷厉风行的事是让当夜当班的保安下岗。后来程校长接了姚痕举的左右手来的电话询问情况,便推给李主任应付。自己在一边暗赞沙滨做事利落,有自己的风格,同时坚定了若无其事,以时间吞噬后遗症的应对原则。
隔了一会,便装的警察来了学校,李主任又把办事的机会让给房老师。警察告诉房老师现在已对朱奇的家进行监视,并在城内加大搜查力度,要老师放心。
再说史父,带着女儿的东西正准备进家门,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心道:原来来客了,她这几天心情相当糟,连班都不想上,会想见什么客?
打开门,一下就明白了:吕莎的妈妈正红着眼睛和史母交谈着。史父便和这同病相怜的母亲打了招呼。史母问:“学校怎么说?”
史父道:“你还指望他们怎么说?净是废话!”
吕母望着史父带回的东西,声音有些颤地问:“这是那孩子的?”
史母叹道:“可不是?”
史父问:“听孩子说,你前段住了院,现在都完全康复了?”
吕母道:“我这个是心病,没了娃娃,怕要被它折磨一辈子了!”
史蕾父母相顾黯然,心想自己也是迟早的事。
吕母恨恨道:“只有出了事,才看得清人的嘴脸!”
史父道:“您的意思是?”
吕母道:“就拿这个学校来说--在社会上享有盛名,风头出尽,一旦出了事,就像我女儿那个事,我现在冷静下来,回想当时,哪像要解决问题的样子?上到那个头把手,下到她们班主任,一个个就像击鼓传花,把个事情推来搡去,生怕负半点责任。我那个气哦,你们可以想,好端端一个娃娃死了,看到他们在那踢过去踢过来,我硬是鬼火冒!如果你学校招牌烂点,我都认了,问题是你们平时耻高气昂都要吹破天了!你们说是不是嘛!问他们校长话,他一直要耍死皮地给你把‘校外’两个字咬到不放。”
史父道:“学校就不说了,我今天去体会了,跟你一样的心寒!反正靠他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不过他们自视过高,我们又不是不晓得你学校负得到好大个责?根本就没奢望,他还遮遮掩掩,咋不惹人讨厌?”
吕母道:“这个你又没想对了,肯定有奢望他们的家长,他们又咋晓得你怎么想的?还不是怕你不跟他们说好话,要把你安抚到。”
史父道:“警方那边,你有没有去了解情况?”
吕母道:“那又是个怄人的东西!我完全没抱指望了!当这娃娃白死了。你们像要好点,只要逮到姓朱的娃娃--”
史母叹道:“逮不到的话,还不是跟你一样。再说娃娃也回不来了。”
几个人叹了一回,吕母道:“我跟沙雅的妈妈联系过,她说姓程的昨天去找过她爱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史父问道:“上回,你那些热心的朋友帮你检举揭发,主要告哪些?”
吕母道:“警局嘛,主要说办事不力,工作态度松散;教育部门嘛,说某官和学校不正当交易,帮学校弹压事实,主要抓它几次不合规格的饭局......哎,反正也只是发泄,再怎么样娃娃还是回不来的,何况本生也没意思,都要靠凑热闹的,就像投稿一样,他要觉得你投的稿于他有搞头,你就对头了;没有搞头,你写得再有文采也于事无补......”
提到阅检举信的编辑,罗冰近来也奉命临时任其一。他发现今天投稿特别踊跃,再看了下内容,大吃一惊:昨天顺宋才死了个学生,我都是今天早上得的消息,怎么这帮人这会儿就大张旗鼓地以此为素材了?
对坐的胡刊看见他的大惊小怪,嗤笑道:“蠢材,你瞧一下信封,哪个盖了邮戳?”
罗冰看见都没有,便道:“这说明了什么?”
胡刊冷笑道:“说明民愤很大,老百姓觉得投邮局赶不及排遣自己的愤怒;说明漏子捅大了。”
罗冰笑道:“全都是匿名信又说明了什么?”
胡刊冷笑道:“说明大家都想作无名英雄。”
罗冰哈哈大笑,笑过后,正色道:“这种批发产品有用吗?”
胡刊道:“现在当然没用,但到了将来就说不准了。只要内功好,飞花摘叶都可伤人,何况这赶制出的粗糙暗器?”
罗冰道:“将来是什么时候,莫非是......”
胡刊道:“不要问了,到时就知。你要想早晓得,靠自己的悟性吧!”
罗冰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今天好久接的消息?”
   胡刊道:“八点过,熊老让吴福宾通知我到这儿来和你会合,接管几天工作,表示上头对这段期间系列突发事件的事后影响的关注,你的又是怎么说的?”
罗冰道:“和你差不多。”
胡刊道:“熊老一定是看见沙滨抢先了一着,坐不住了。”
罗冰问道:“抢了哪一着?”
胡刊道:“沙滨这老狐狸抢定了基调,把姚痕举推上前线,这一来,陈拯国也会举双手赞同,一下子局面就不同了!”
罗冰心头冷笑:这蠢材还没看出,这纯粹就是沙滨的一记昏着。熊辰心头不晓得有多得意才是真的。只是以沙滨之能,怎会这样做?他不会想施苦肉计吧?要是姚痕举被废了,他不可能有功夫还击,应该是白损元气。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抢着把自己的大将往靶场上推?他应该明白以现在的状况,姚痕举及他的一帮子人不宜再接大事。他的招牌已烂,不论成败都不会赢得什么好口碑,还落得他人算计,要是办案再不顺,换届的时候肯定就完蛋了。何况,沙滨若是不开口,就得熊辰表态,上他的人,何乐而不为?熊辰肯定会上伏鄱木,此人现时虽地位在姚痕举之下,但绝对是姚痕举的头号大敌,又是块完璧,一直龟缩事后,还没染上污点,正好拿他碰钉子,趁机收拾他。连熊辰恐怕都没料到会避过这一劫,他沙滨何苦去作这出头鸟?
胡刊打断他思考道:“我这儿有封告姚痕举的,是这里告的最大的官,不是匿名,是刚才喊他们的人拿的一堆资料里面的。你把那堆弄好没有?弄好了,也去叫他们给你拿点。我想一下,你就要去年9月到今年3月的。”
罗冰道:“先不忙,我问你,冯协枢是哪个的人?”
胡刊道:“卫生局的副局长?他,他你不用管。那个没有意思,把它丢了都可以。”
罗冰道:“哪个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他是哪个的人,单纯求知!”
胡刊不屑地道:“他是陈拯国的人,跟底下处得不好,没得啥子本事的!”
接下来,罗冰要了厚厚的一摞资料,翻看整理着过了几个时辰,感到乏了,伸个懒腰晃了晃一份文件笑道:“卫生局和药监局的分权大战看来不远矣,这里已经能见着硝烟了。”
胡刊笑道:“两家要扯皮的事还少了?我这里光是几个拆迁的事就让两家争不休了。都觉得该对方解决拆迁户,扯下去的结果是拆迁户的补偿尤如‘9。11’后的纳斯达克指数一路狂跌--这才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罗冰道:“行了,我们收得工了吧?”
胡刊笑道:“一路去把晚饭解决了,带你去一家好地方,我请客--”
“算了,各管各!”
“今天我是请定了,你休想溜掉!”
“行,我不溜。对了噻,放得手了!”
晚上,沙滨给孔夫人去了电话,说有事会很晚回来,无须挂念。孔夫人刚放下电话,沙文志便开门进来,孔夫人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沙文志道:“还不是我的几个女同学?让史蕾姐姐吓得死活不敢一个人回家,扭着我不放,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孔夫人叹道:“我给你说,这几天,别去烦你姐姐,听见没有?”
二少爷道:“我跟她说几句陪她解解闷,可以不让她太难过--”
孔夫人道:“不行,你要知趣。早上也不准跟着姐姐一起走了,懂不懂?”
沙文志道:“姐姐真有那么难过吗?我看她都没哭过。姐姐不会有事的。”
孔夫人道:“你姐姐不哭,心里只有更难过。你要爱姐姐的话,就该体贴她。你那样子哪像个好弟弟?”
沙文志慌了:“你乱说!你看好了,我绝对不会去烦姐姐的,让她安静地走出悲伤,我还避免和她见面,哼,我哪点不像个懂事的好弟弟?”转身就上了楼。
孔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一阵微笑:这孩子烦起来够烦,但还是很会体贴人的。想到女儿,又是一忧:但愿她不要悲伤过度才好。
抬起头一看日历,今天是5月25日。中国足球队世界杯的初战要来了,孔夫人想起几天后该去光州,底下的人还苦求她顺道去西归埔,被她板起脸拒绝了,想想不觉好笑,猛想到要和放不下心的女儿分开,又是愁眉紧锁。
这时,沙雅回来了。孔夫人忙看向女儿。沙雅冲她笑道:“妈妈,我今天看见你了。你穿的是那件漂亮的新衣服,对不对?”
孔夫人笑道:“小狐狸,在哪里看到我的?”
沙雅道:“不告诉你--对了,妈妈要在27日动身吧!”
孔夫人道:“没错,是不是有什么不该走的理由?”
沙雅笑道:“这样就没伤害到妈妈的面子。28日,我们要开一次家长会,因为史蕾的死才多出来的,我已经和沙升说好了,由他出席。对不起啦,妈妈,你被抛弃了。”
孔夫人笑道:“呸!好稀罕么?”
沙雅向妈妈摆摆手,准备上楼。孔夫人在后面注视她。沙雅敏感地回头笑道:“我的背影很好看吗?”
孔夫人笑啐道:“仔细走你的路,摔你个大跟头。”
话音刚落,沙雅便把第一阶踩空,“哎呀”一声摔在地板上,竟然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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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4 00:44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三  克服余波
医院的病床上,沙雅兀自未醒。沙文志烦躁地在来回踱步。孔夫人听医生说,女儿只有点低烧,但身体非常虚弱;眼下不醒倒没什么大碍,但必须花一段时间来调养,先还是给她输液。
良久,沙雅睁开眼。沙文志欢喜地大叫,引护士小姐过来白他一眼。孔夫人见女儿要挣扎着说几句话,忙道:“别做声。”
看着沙雅面如金纸的样,孔夫人心痛不已,心里冷笑着给沙滨发了条短信,只说沙雅因病现在某医院,再无它言。
然后,孔夫人就坐在沙雅旁边,抚着她额前的乱发,叹道:“你啊!你这个样子,27号我肯定不能走了。”说完就把女儿的口掩住,免她答话,又道:“快把眼合上,给我睡。”
沙雅听话地闭上眼。孔夫人在那坐了一会,决定先把沙文志送回去,却见到满脸惶急的沙滨冲进来,大感意外。沙雅也惊得张开眼。孔夫人有意要让沙滨表现,拉着沙文志出去,并带上门。
沙滨赶过去,探沙雅的额温,急切地问道:“老实告诉爸爸,是不是很难受?”
沙雅精神好了些,笑道:“难得见到您真情流露呢。”
沙滨一怔,心里波澜大起,柔柔的女声留在胸怀四下冲突,搅得自己疲于抵挡,痛楚难当。沙雅瞧了也心疼死了,要挣扎着笑说几句话,却已难以为继。沙滨抢过一杯水,扶起沙雅,正要喂,女儿头一软,侧到一边去,既而整个身子往下滑,沙滨急伸一臂垫在床上。沙雅落在父亲的手上,神志依然清明,狠了一口气定睛看见那杯水的方位,拼足力气要再度起身往那水凑去。沙滨大惊,扔手雷一般弃掉杯子,把沙雅抵在床上。看见沙雅竟由此缓了口气,父亲哭笑不得,想对女儿温言说些话,又怕适得其反害她更加受累。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猛发现这尴尬样让女儿看在眼里,极恐她又费心为自己打算,赶忙强做泰然,背转过身假装看其余的空床,全不顾喉咙里冲突得一塌糊涂。
沙雅有意叹道:“爸爸,随便说些话给我解闷好吗?诺大一个病房我一人很寂寞的。”
沙滨走过来坐到床边,摩挲着女儿的头发却道:“不管有多忙,我晚上都会来。”说完话后,也宽了心,几经犹豫才补道:“睡吧!”沙雅便又合上眼。沙滨起来关了灯,找了把椅子拉到窗旁,对窗发呆。
大约三五分钟,有人开了病房的门进来,在一片黑暗中沙滨晓得那是他的妻子。孔夫人轻捷地来到窗边,轻叹道:“你回去,把沙文志带走。看来用不着你了。”
沙滨道:“我。。。。。。好吧,你怎么打算的?”说完打了个手势,先往外走,孔夫人心头冷笑,跟在后面。
走到病房外的廊上,孔夫人道:“每晚我就在这儿过,白天依旧做我的事--”
沙滨打断她:“韩国呢?”
孔夫人奇怪他的造次,冷冷地道:“我不去了。孩子的三餐我也有时间管,不牢你操心;有人认得我这张脸早通知了院长,刚才派了代表来表态,所以医院的照料你更加不用放在心上,只会比你更当宝贝,你放心地去忙你的吧。”
沙滨道:“这。。。。。。沙雅到底是什么情况?”
孔夫人口气一软,长叹道:“是心疾。说大不大,应该住不了几天院,得靠往后的调养之功。”话一说完,孔夫人就把丈夫死盯不放,沙滨默然承受了一会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地叹道:“她一有事,立刻打我手机。”孔夫人闭目点头,沙滨便去了。孔夫人又走回病房,女儿已然沉沉睡去,于是又蹑足出来,挑廊上的一条长椅坐下。不自觉有些倦,竟在上面睡着了。
有一会工夫,耳畔有人叫唤:“孔皇后,快醒醒!”
孔夫人睁眼一看,原来是一身白大褂的女大夫。女大夫双手插在兜里,取笑地望着她。孔夫人心中一亮,笑道:“哪天你总要犯在这张臭嘴上!”
女大夫笑道:“有你这位皇亲国戚的老同学就像套了张龟壳,想死都还不行呢!”
孔夫人笑笑,女大夫坐下问道:“沙雅好些了吗?”
孔夫人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心理上一点刺伤。”
女大夫道:“好孩子最近遇着什么打击了,我觉得她坚强得很呢。”
孔夫人笑道:“也没什么,相当于你死了对我的打击,要换做我肯定纹风不动--这孩子真没用!”
女大夫道:“行了,别嘴硬,看你失魂落魄的没出息样,就什么都知道了,总是害羞。”
孔夫人摇头笑道:“真没你的办法。”
女大夫问:“你女儿那位密友当真是死了?什么病?”
孔夫人道:“被人杀的。”
女大夫一怔:“高中生?同学?”孔夫人点头,女大夫连连摇头:“天哪,天哪!这叫个什么事?”
孔夫人把话转开:“今晚怎么该你当值,累坏了牛刀谁负责?”
女大夫叹道:“既然是‘牛’就得任劳任怨。”
孔夫人道:“来了个什么主?”
女大夫皱眉道:“天晓得!过场多的很,要不完慌了!东挑西挑的,毛病深沉!估计又是你们老公那里谁的老爹之类的,要不然是省上的,而且自己也是离休老干部。”
孔夫人道:“搞不清楚问你们院长。”
女大夫冷笑道:“庞秋华你又不是不晓得,老喜欢刻意跟劳苦大众拉开距离,来点神秘感,等于组织上的东西还给你保密。我呐,确实是个不懂事的老瓜娃子,说好听点叫玻璃心,性情中人。老头儿才来的时候,大摆派头,把那些小护士刁难安逸了,小护士哪敢发杂?先他还怕死,对我还客气,晓得我还是医生。久了看自己离棺材好象还有点距离,又不虚了!又是一天,他把我们这儿脾气最好的一个护士气哭了,我当时想,晓得他有毛病我何必跟他两个一般见识呢?等一会儿把那个小陈--就那护士,安抚一下就过去了。哪晓得他把我还骂上了,居然说我们这些医生是咋个带起人在,老子真的是鬼火冒,就要给他臭回去。”
孔夫人撇嘴道:“真的臭了,医院也不敢拿你怎样。想老头也是冲着你们几个建的名声来的,要不然都去了中生医院。”
女大夫续道:“要不是某副主任医师在旁甩了个眼色,我肯定稳不起。”
孔夫人笑道:“这也是个组织里的人喽,怎么副还胜正了?”
女大夫道:“反正你晓得了,这老头完全够格让牛刀守夜。前几夜,我不在,听说老头一口气转不过来,搞得医院是鸡飞狗跳,结果把命抢回来不说,还峰回路转,或许再几天我就可以阿弥陀佛了。”
孔夫人道:“所以现在有闲工夫找我打发时间?临退休之前不怕被摆一道?”
女大夫笑道:“英雄垂暮了,还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我孩子一个月下来捞得都比我多了,我还有什么遗憾?知足常乐啊!女强人呢?打算再干几年?你和我刚巧相反,只要孩子不麻烦,你就最好再接再厉。沙雅那么让你放心,看来是很难让你停下来了。”
孔夫人面有忧色道:“那还不见得,这孩子当前不是就有难关吗?”
女大夫道:“那怕什么,才过的事谁也不能保证轻易消化啊?比起这个来,我倒觉得有件事更值得你研究。”
“什么事?”
女大夫道:“想过没有,你还是过于着紧沙雅了?”
孔夫人讶道:“我不觉得呢?”
女大夫道:“你太爱沙雅了,这谁也骗不了。看你先来的那会儿,急成什么样了,我在后面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你以前不是老鼓吹心如止水,这才多大点病,值得么?照我看来年前沙文志那一次昏迷更严重,你倒依然在单位上指挥若定。孔曼雪,咱们是多少年的交情,我能不了解你?这次我敢说你虽还不至于把事业搁到一边,但至少会大大削减工作量,是不是呢,女强人?”
孔夫人笑道:“始终是老朋友,不过你也太自信了,我可不像你这样看,鱼与熊掌我是都要的。”
女大夫道:“行了,你自家的事,我多事操心干什么?也就那么一说,反正我提醒你莫忘了谁毕竟是你的亲骨肉;连你老爹也把沙雅疼得忘乎所以,这孩子你再不去多呵护,总会生出事端来。”
孔夫人笑赞:“好!很有古代忠臣冒死直谏的态度,非要把白纸说成黑纸。”
女大夫正色道:“今晚你打算和女儿睡一间病房?”
孔夫人点头,突然叹道:“也许你说得对,两个女人之间的世界一小男孩确实难以插足。”
女大夫道:“算我的错,把你带死胡同里去了。说点事业单位战士的辛酸与你听,你就晓得你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孔夫人笑道:“得了,你这养尊处优的医疗界蛀虫能吃多少苦?就像你说的,不过就是人家老干部要治治你这知识分子的臭脾气,小小为难你一下,就受不了了。你还真娇贵哟,以为自己多大岁数了?还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女大夫道:“才没好久,熊辰的老婆到我们这儿来看病,我当时没当班,听他们说相当漂亮--”
孔夫人笑着打断她:“就算你来了,要是没人给你说你也一样不知道,你是个远离组织的人。”
女大夫笑道:“所谓‘近墨者黑’,你也学会这种抓住一点就咬住不放,直咬到对手死透方休的狗脾气。”
孔夫人道:“继续说你的熊辰夫人才是正经。”
女大夫道:“她是风华正茂,不比你这起残花败柳,看见了她你就该晓得岁月不饶人了,少陶醉在往昔--”
“恩恩,我领教了。”
女大夫道:“你和她相熟么?”
孔夫人道:“见得不多,只有一次。”
女大夫道:“我想也是。古话说‘金屋藏娇’,这个‘藏’字用的太精了!那天他们那些医生护士些就在摆,说这个女的搞不好是混血儿,漂亮得如何荡气回肠。有一个医生说的更安逸,先他不晓得人家的来历,这样转别个:‘这个女的,标准的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嘛,现在的革命战士不知道怎样居然把革命的警惕性全还给组织了。’罗罗就逗他:‘小伙子,乱说嘛,我要告你,要遭抓起来!’”
孔夫人道:“罗罗消息就很灵通,对熊太太该是一目了然的。”
女大夫道:“就是!就属这娃不落教,阴在那里看大家乱吹牛,自己偷着乐。”
孔夫人没答腔,女大夫继续笑道:“大家都很是佩服熊辰夫人,这么个可人少妇被网后,还真像那么回事,不像以前好莱坞那个什么电影,大嘴巴跟那个啥子基尔演的--”
孔夫人笑道:“风月俏佳人?”
女大夫拍头道:“对头!里头的大老板施尽浑身解数,那女主角就是不争气,老是那么不和衬;这个小女娃娃的心机就凶,照看过的几个的说法,那个展现出来的气度硬是与年龄不符,如果与熊辰一起拿出来,可能真像是一对圣贤伉俪--比起来,你和沙滨的两情相悦简直幼稚得多,土得掉渣,就像早恋的一对学生娃娃,哪像是和人家一等的夫妇?”
孔夫人暗地里一阵冷笑,假意板着脸道:“再说我要生气了。”
女大夫打了个呵欠,望着孔夫人笑笑,舒舒服服地靠在椅上伸了个懒腰。孔夫人瞧清楚女大夫发肿的眼袋笑道:“昨也熬夜了?”
女大夫揉揉眼睛道:“不是--也差不多。昨天医院的人在扬襄路的‘红杉’摆了几桌,你晓得那老板跟我们医院几口子关系好得很,所以吃完就在那耍。晚上没什么耍的,就在那打麻将,打牌。不是我们老几要打麻将,我早就走了,不知不觉就混到半夜。”
孔夫人道:“你怎么混法?”
女大夫道:“跟他们打‘双抠’。你不要说,除了两桌麻将,其他全是‘双抠’,到同学会,咱们也玩这个如何?”
孔夫人笑道:“只怕到时你才知道还是麻将最有市场。”
女大夫道:“对了,所谓‘医改’,你们老几那有没有什么信?给愚姐透点消息嘛,我们这儿只有天天吹中央动态的牛,有办法的家伙都自以为是,不屑于与你为伍。比如说手术费早该提了,但看样子苗头没对。”
孔夫人道:“你晓得我是不问政事的。”
女大夫笑道:“这不是来了不是?连你也来太极推手,可见这世事多让人心灰意冷?”
孔夫人笑道:“好了,好了,你非要强辩,说不得只好挤牙膏给你讲点废话。今年全国改革幅度比较大,比如公务员的待遇已经开始提了,你们这些事业单位迟早也会赶上这热闹,常理如此。但你要搞清楚,‘十六大’在即,沙滨那小子能否继续在位,谁能打包票?还是安心捡你们的‘门槛费’吧,未雨绸缪的事不要去做了。基于老交情,我可以放胆给你预言,以后要搞个什么‘工程’,事业单位的退休金肯定要提,不过你一不是离休,二不是处级以上干部可能就不怎么可观,刚被卡死呢。”
女大夫笑道:“现在咱们白衣天使成了过街老鼠,舆论说我们一会乱开回扣药,一会乱收红包,医院乱抬价,遇上病人先想的是钱哪顾什么救死扶伤,所以我们作恶多端,是披着羊皮的狼。”说完和孔夫人相对一笑,女大夫才叹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守着我那祖宗,你自己好生。我后几天都当班,明天我老几又有个专家门诊,沙雅的事自会抽空帮你照应着,你也不用来得太频了。”
孔夫人笑着称谢,别了女大夫,回到病房里,坐在沙雅床边,不自禁又睡着了。
拂晓时,护士小姐进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孔夫人便醒了,沙雅兀自沉睡。孔夫人到外面问护士道:“小姐,麻烦你帮我问医生,这女孩早上可以吃点东西吗?”
护士道:“好的。”
片刻,医生竟跟着护士一齐来了,是个架眼镜的斯文男子。医生微笑道:“您醒啦,其实早先就想跟你讲一讲,怕打扰你休息。”
孔夫人道:“请说。”
医生道:“这样的,您女儿体温一直不太稳定,虽然输了几瓶液,体质还是比较虚浮。所以我的意见是看她,如果她不觉得恶心,确实感觉需要,那么适量地吃点,但是中午那顿缺不得,多多少少要吃。”
医生又轻言细语讲了许多,孔夫人耐心听了半天,这一男一女才去。孔夫人再进到病房时,听沙雅道:“妈妈,把灯打开好吗?”
孔夫人问沙雅:“想吃点东西吗?”
沙雅微微摇头。孔夫人发现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去触了她的额头感到烫手,正应了刚才医生给她说的已转做高烧。沙雅强笑了笑,道:“妈妈一会也不必呆在这里--资源浪费呢,反正一天到晚只是输液,有弟弟拿来的杂志我不会难过的。”
孔夫人也强笑道:“我什么时候走你这小兔崽子管得着吗?”女儿既醒,便把护士招了进来,一切装备准备就绪,高挂的玻璃瓶内的葡萄糖又开始一滴滴减少。
孔夫人再舍不得最后还是走了,那时八点未到。走到医院门口发现两个大姑娘摆的摊生意最好,远胜过旁边一家可能是以前听罗罗大肆吹嘘的包子摊贩。俩姑娘的售物主要是茶叶蛋,此外有供应豆浆、煎饺、粽子等等,两双手鹤立鸡群的干净,各执钢夹抑或勺子熟练地帮顾客挑拣;接钱时只用两根手指少少的一部分,拈得很稳,投入腹前围兜的口袋。大伙刻意照顾她们似的,大都递去不需找补的零钱,但两姐妹有备无患,当前的桌上放了厚厚几叠镊币。
清晨听那两姐妹的吆喝也分外清脆提神。医院的熟客陆续不断地围拢来格外鼓舞士气,两姐妹的声音愈加意气风发,充满了健康,积极向上的情调。不远处,郁闷的包子摊贩一个劲地向大地赏痰消磨时光。
临近中午,孔夫人急急赶拢医院,先已约了罗罗。汽车停好时,罗罗已等在外面。罗罗带着孔夫人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指着桌上的微波炉道:“请用。”
在去病房的路上,罗罗问孔夫人:“昨晚上张光宁给你牢骚发安逸了哇?哼,不务正业的典型,只可惜不是机关医院,否则将来‘医改’要遭一刀切。”
孔夫人笑道:“又不是机关医院。你嫉妒人家班也上得那么滋润?”
罗罗啐道:“你再吃里扒外,我马上把手上的汤倒了,信不信?等你去心痛你的乖女儿!”
孔夫人笑道:“你敢。”
很快,两人便见着沙雅,正懒懒地看沙文志带的《读者》,忙支了点余力道:“邱阿姨好。”
罗罗笑道:“好孩子,开饭喽,瞧瞧你的好妈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笑过后放下盛汤的砂锅,走到沙雅前抖了抖体温计,放入沙雅腋下。孔夫人也把饭盒置到桌上,忙着整理各种餐具,转盛菜食。
不多久,罗罗取下体温计,皱眉叹道:“若依他们说的,那又上去了。”
孔夫人似未在意取笑沙雅道:“烧死你!”话毕,拦腰抱住女儿缓缓把她身子直起来,罗罗在后面帮忙把半截床也起起来,贴沙雅身定住。罗罗又从床背后拗过一张板子,绕过沙雅胸前在床的另一侧安接上,就成了个餐桌。
在罗罗及母亲的鼓励下,沙雅饭未吃多少,汤却喝完了,斜倚了这么一会,复又躺下。其间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断徘徊,只沙雅注意到了而且很快心中有数,也不做声。一点过些的时候,孔夫人和罗罗双双走掉,只见那黑影箭似地窜进来,却是沙文志。
沙雅有气无力地道:“你啊,准备逃课吗,快赶不及回学校了。”
沙文志红着脸笨手笨脚地抱了外面扎花的礼品水果袋,里面有提子,香蕉,苹果,五颜六色,一时也说不全品类,一面往床上放,一面口里道:“姐姐,他们说生了病就要多吃些水果,我特地买给你的,要吃完喔,祝你早日康复!现在我要快点赶回去,不能陪你了!”
沙雅呆得说不出话来,沙文志早走了。接下来,沙雅觉着一阵晕眩,昏昏睡去。后来让护士叫醒,又吊了几瓶好东西来输。那时来了几个意料之外的访客,其中就有房尹节,长时间如何心痛不已就不必累述了。临走时她才点题,要病人节哀。接着来的是鲁克。沙雅一讶,问道:“老师也知道我住院了?”
鲁克道:“恩,我都是从他那听说的。”说完,轻轻弹弄沙雅的一只手。相对无言后,鲁克道:“可能我和老师都是杞人忧天。”
沙雅会意,礼节性地回她一问:“怎么啦?”
鲁克道:“快些回来,不要纠缠于这些无谓之伤。”
沙雅咬牙提神道:“不会的。”
鲁克淡淡地道:“也许你在奇怪,为何看你的是不怎么与你亲近的我而不是康琪?”
沙雅软软地道:“不会,我想她应该还不知道。”
鲁克赞道:“心思还是机敏的。响鼓不用重锤,我给你讲病重的时候尤其不要多情,要不太可惜时间了!这也是为何只我和老师知道的缘故。要快点好过来!”
沙雅轻声答“是”。
此后来的是个头发稀疏的医生,但头发调理得相当匀称,而且应该染过。里面的护士忙着叫:“院长!”
打发了一段时间后,院长从沙雅的房间出来,在过道上走了一会,却立定身子,原来见到左近围成一个小圈,一律的白衫。院长留心听那几个医生护士谈些什么私心话,客串一把自己的厂卫。听见一个道:“看到没有,沙滨的女儿长得好乖哦!”
大家都啧啧赞叹表示意见一致,只有一个道:“哪间病房?我还没看到过--”
院长已不耐烦了:“嘿嘿嘿,在干啥子,干啥子!去做事,没事干是不是?”众天使这才哄地散了。
有位天使摸出手机来拨了个号,接通后道:“喂,罗冰哇?你在哪儿哦,给你说,你前任上司的千金在我们那住院的嘛!”
罗冰故作惊讶道:“真的啊?”
其实罗冰中午和熊辰的秘书小祝见面时,就听小祝给自己说了,此后一直在琢磨他意欲暗示自己什么,想直接去找熊辰,又怕由此被看轻,一时委决不下。小祝的原话是:“罗兄,顺便说些题外话,摆耍,沙滨的女儿住院了,就在五医院,你晓不晓得?人之常情,去关心一下?哼哼,开玩笑的,别真在这关头丢了西瓜捡芝麻,正事都要忙死了!”接着小祝就给了自己个背影,不赏赐接茬的机会,抱着一摞卷宗便没影了。
接过那电话,罗冰心道:小祝这老小伙子能贴上老鬼熊辰,决非易与之辈,我得小心伺候着,莫把他小看了。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像他说的一样和不相干之辈只是摆耍,再者我这个人,稍微有点脑壳的都晓得最多是个棋子,更何况他?所以更不可能是要以言试之,再图结纳。现在基本肯定他是传声筒,但就不晓得熊老头葫芦里是什么药?
旁边的胡刊看不过眼,大叫一声,罗冰无奈断了思路。胡刊笑道:“今天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罗冰以言遮掩道:“昨天我们太用功了,整得今天又闲起了,有点无聊。”
胡刊道:“放心,今天我们可以早点闪。再过半个小时你就解放了。”
后来,罗冰在街上散心,猛想起一个朋友,无端地非常想见他,知道是个闲人便去了个电话道:“李春哇。。。。。。有没有空。。。。。。出来再说,出来再说。”
很快两人在“神曲”坐下喝下午茶。罗冰笑道:“你娃咋看起来这么憔悴哦,好歹还是妈哦省内一大高校的拳头学院的副院长,三天两头还是要拉出来见人的,这个鬼样要得啥子呐!”
李春道:“听说最近顺宋死了个女生?”罗冰点头之际接过李春递来的“中华”。
李春叼着烟道:“好像有点乱了分寸,教委组织了个全市普高校长工作会议,急吼吼地要人,我看到附中的头把手奔丧一样地去了。估计又得弹悲天悯人的老调,用一下国歌的歌词来震慑群众;没长进半点魄力,怪不得说中国玩教育的大都是些精神上的‘三寸金莲’,没用的母废物!我们巴巴地等这些占到茅坑不拉屎的瘟猪交火炬,看来来日方长。”
罗冰转言道:“现在你们那儿效益肯定好。”
李春道:“好说,够一票人吃的。今年暑假将组织一帮听话的‘蜡烛’去拉斯维加斯、费城耍一转,还只是我们学院。”
罗冰道:“好啊,你们领导看起来也不是完全食古不化。”
李春冷笑道:“恩,你说得对。听说南方某省有个大人物在澳门豪赌,让港娃儿一个杂志披露出来,最近拿给省委挥泪斩马谡,你们圈子的事,该晓得?”
罗冰道:“你要依样画葫芦,丢翻一个老家伙?”
李春道:“新上个书记想把老子挤下去,平时装得人面兽心,跟朱老夫子有一拼,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丢翻他倒用不着,留个老妖精做你的开路先锋,多么爽,我吃得饱,还把他做了?”
罗冰道:“是如何断定他有这方面的玩心的呐?”
李春冷哼一声道:“赌鬼的脸始终是赌鬼的脸,一上赌桌就没办法藏了。老头光在麻桌上就是个豪客,只不过要碰上正确的对手。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前这家伙还是个老超哥,水深得很,我为了他踩假水都踩了半年,才有了点火门。”
罗冰道:“随便举一个正道上的交际呢?”
李春淡然道:“陈振国嘛。”
罗冰笑道:“你这回看来决心不小哦。”
李春啐道:“昨日黄花了,用得着什么决心?岁月无情催人老哪。”
罗冰道:“老头既然有大的赌本开销,现在又没让你有把柄在手,该不会少有固定财神支撑吧?也举两个来,我帮你断断,看有没有已经开始倒大霉的。”
李春道:“也好,恩,比如余兆威--”
“哦哟,‘九圣’已经快完了。”
李春一愣道:“那沙燃呢?”
罗冰倒吸一口凉气,急道:“这老头以前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李春悠悠地道:“你别急,归根到底还是个下饭菜。你要想,我都敢动。”
罗冰叹道:“我觉得你还是讲清楚好。”
李春道:“可以。用现在的话,这人尽管装得古板,其实还算比较‘in’。时光再倒转数十年,更不得了。是那种‘先富起来的人’当中的典型代表,吹响改革开放的号角时,他奋勇争先,成了一面旗帜,经济上不可一世过一阵,陈振国一帮风云人物那会也该是初露锋芒,遇上他这好人怎能放过,加上他的精乖,这就叫他结交上了这些伟人。把他说简单点,可以形容他儒商起家,单此一点就很不容易,你想中国甚至曾经拿给几个小学文化的大款在那呼风唤雨,他这种有好难得!所以他能走在时代的前端。现在他的长城是晚节不保,垮了,那是没办法的,枪打出头鸟是必然规律,形势变得更加凶猛,超出他的控制之外,也轮到他落伍,这个就是儒商的迂,该他遭。”
罗冰道:“那他还算能上能下,当机立断去跟你们挤一条船。”
李春道:“是,这就鬼啊。尽管时不利乌骓,大家在他身上掏不到好处,但还是尊敬他。现在富得留油的大老板只要是乘改革春风过来的,大半都得了他的好处,金钱、关系不拘。要干大事,作奸商牟取暴利可以,但要没半点道义那是行不通的。”
罗冰道:“沙燃该不会被这些旧情长困。”
李春道:“非要我说出来?为官不是一个道理?关系网一天还在,他就还有一天的价值。不过说实话,我有点佩服他。在他跟过去割断时,还没有死透--岂止没死透,简直可以东山再起!”
罗冰问道:“那为什么不干?”
李春道:“信不过陈振国了。他放弃陈振国的援助之手,后来证明他的英明--另一个陈振国的老相识翻了船,被指定重点审计出了岔子,顺藤摸瓜,越摸越惨,最后陈振国力不从心地目睹老相识牺牲了下半生--他也肯定是一丘之貉,这没的说头,所以他想方设法活得低调,而且活得那个叫像,谁也想不到这学校还卧了这么条大龙。人生变化无常,那些从云端上直接摔死的人为啥子那么多?意气风发地活了半辈子了,在没见到棺材前,有几个舍得放?”
罗冰道:“又怎么可能和你结上梁子?”
李春道:“有一次饭局,交换外交辞令时玩得过于漂亮,他就留心了。然后他继续装他的守旧,断了我几个财路,接着对我一直关注下去,限制我的活动。到后来,他也看出我是哑巴吃黄连,不好点穿他的,反而更变本加厉,很多事都在卡我。”
罗冰一下子明白了点,冷笑道:“既然你吃得准他到美国去会露马脚,你就耐心地等啊,我帮得到你什么忙?”
李春笑道:“你的心机又厉害了几分。我其实只要你把我介绍给一个人就行了,见了面就没你的事了,我自有道理,你看该不会让你在新单位里惹人烦吧?”
罗冰道:“那要看是谁。”
李春道:“你最近是不是在跟胡刊一起做事?”
罗冰冷笑道:“原来你先找过冷谪石,先想找沙滨那边做文章。”
李春道:“是,问了才晓得原来靠你更有捷径。”
罗冰道:“胡刊这后生你真要抱指望?”
李春道:“废话,咋可能靠他嘛?谁让吴福宾器重他呢?”
罗冰全懂了,道:“这个好办,这几天都可以给你安排--等于吴福宾有东西把那老头弄死,你准备先用美国的事点穿他和他结交,再用这个威慑他,变成主仆关系?”
李春点头道:“差不多,那就说定了?越快越好。我有把握说服吴福宾帮我,关键靠你了。”
罗冰道:“你积累了那么多年,是往上窜的时候了,如果能将这挡路的凶神变成工具,或许真的是前途无量。我告诉你哈,‘苟富贵,勿相忘’。恩,明天就给你个信。”
李春没好气地道:“我还早,不比你,已经直接参与前线的战斗了。”
罗冰道:“冷谪石现在气色如何?”
李春摇头道:“不好。昨晚上忙了个通夜,问他做什么,又不肯说。他这个人是有点封建式的忠心耿耿,认准了冯举华,就把他当成一辈子的主子,跟他打听点事,戒心强得很,生怕把冯举华卖了。”
罗冰道:“说来说去,你要对付的那老鬼叫个什么?”
李春笑道:“说到他的名字那可是十分地耐人寻味,就是把‘清白’两字给你生生地倒过来。”
罗冰哑然失笑:“‘白清’?这名字还真扯哪!”
李春道:“有句公道话得讲,诺大一个大学也就看这白老夫子算个人物,该拿出来的时候拿得出来。实际上在顺宋出这个事之前没多久我们学校里也死了一口子,当然像中学碰上这些事那叫没法,确实你说不过去,目标就那么清楚,你是根本没办法混过去。我们学校也是个女生死了。先是个黑娃儿外教,想扯学校的女大学生,跟这个女生又比较熟,就甩了3000元给她喊她去联系指明要两个。这个女的本来平时就很拮据,所以拿到钱在学校晃了一圈,决定一个人贪这3000,找那黑人毛遂自荐。老外也是饥渴慌了,放弃要两个人伺候的原则,就出事了。那女生内出血,给玩死了。就这点芝麻,老鬼们也显出爷们儿气概,不会当回事。但处理方式就有点造孽,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想赖过去,把黑的说成白的,小农意识啊,关键时候人的差别就出来了,虽然是虎落荥阳,但终归是虎,于是白老头站出来反对,幸好那帮人没主见听了他老人家的话,用了点钱安抚了远来的家长,弄得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激,老头们这才晓得原来折点小钱就能赢来老百姓的爱戴,又给教育界争了光。”
罗冰蛮有兴致地问:“多少钱搞定?”
李春单掌五指全展开一亮,罗冰哂道:“五万?人命是越来越可观啦,花朵倒是越长大越便宜了。”
李春反驳道:“不然,死人都不值钱。”
天早早地黑去,孔夫人又回到医院陪女儿。沙文志是没准他来,况有晚自习,加上探病的到晚上再无来者,母女相对独处的氛围便这样保持了一夜。
日子过得很快,这几天也很争气发生许多事,比较瞩目的有中国男子足球队首场世界杯赛失利。那天有条件的中学都在每个班的教室里组织收看现场直播,没条件的早早放了假,让学生回去替中国队加油。顺宋的情况有些压抑,虽然组织了分班收看的活动,学校对用全校师生聚合起来的热闹劲来对抗史蕾之死的阴影抱了满怀的希望,但到了开赛的时候发现高中的教室有两成的空位;开球后好歹热闹一阵正宽了心,又无奈终场输了人家两个球,校园里反比看球前更添阴沉、烦躁。
到了第二天对中国队处子战的评论纷纷变成铅字,常枫从球友处得了张《足球》,耐着性子看了几行,把报纸揉成一团,斜着眼瞪“怪物刘”。这巨人兴高采烈地嚷道:“毕比已经打出来了,湖人稳要栽到国王手上!”龚先撇嘴道:“发你的白日梦!来不来赌嘛?”
常枫积极地插上一脚,为的是转换心情:“我也要来,押湖人!就看刘昆声你敢不敢接招?”
怪物刘是天生的赌徒,对常枫此问嗤之以鼻:“切!老子好久虚过你?倒是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先赌了一个放起--只要巴西拿了世界杯,你就得把脑壳弄成和威斯特一样的款式。”
常枫还未及恨怪物刘又把自己带回去,龚先又来雪上加霜:“就这么定了,不管是我和常枫赢还是怪物刘赢,输家脑壳的榜样就是土耳其队那个于米特。”
这时常枫瞅见甄里维向自己招手,便朝她走过去。甄里维声音变了,柔柔地,感觉像母蜘蛛吐丝,丝丝缕缕般一字一字拐入耳中粘贴住,整个脑海似蕴了张奇诡的网搞得常枫又是恶心,又是心下发毛:“让他们两个小声点好吗?实在太吵,麻烦你了。”
常枫苦笑道:“不要像这样说话好吗?”
甄里维缓缓抬起头,轻轻放下手中笔,走了会神才如梦初醒地叹道:“恩?你说什么?”
常枫惨笑道:“没什么,我马上去招呼他们。”
传达甄里维口渝后,常枫回了座位,觉得整个教室阴风习习,除了怪物刘,连龚先都像给吸走大半元精,充斥着阴阳怪气。
午间,渴求热闹的常枫远赴海通中学。海通中学与顺宋、宏达一样也是所名校,但最值得自豪的领域却有所不同。它是以足球著称的老牌中学。在俱乐部球队的梯队建设已较为上路的大势冲击下,海通自己的一套球员培训体系仍扛着传统的好声名而难言倒下。所以职业球会的人才筛选还很难直接跳过传统足球名校这道坎。这样模式的学校该市有三所:海通、锦申和富和。若论历史及成绩,后两个只能算后生,算不得三足鼎立。
常枫将进未进校门时,约好的一位兄弟没露面,反是几位旧识的女生喜出望外地叫他。其一笑道:“什么好风把你吹来的?”
常枫笑道:“想死几位姐姐了,还等什么风?”
那女生啐道:“虚情假意的小子,八成是日子过得郁闷,想拉姐们儿垫背。”
常枫笑道:“你看你这话说得--真伤透我的心。”
另一女道:“正经约了人吗--没有的话,跟我们聚一聚。”
常枫道:“也好,我正被人甩了死耗子。”
常枫与这几位关系非凡,大家走在一起显得很是亲热,有一位还和常枫一路互搭着肩欢声笑语。大家走入一家蛋糕店,那当常枫的手机响了,一个男声咆哮道:“常枫,你娃是不是想死了?老子等了你半个小时,耍我嗦!”
常枫笑骂:“鬼扯!我才在你们大门口旋了一转,没你的鬼影!”
“你在哪儿?”
常枫道:“在‘古芝’陪青姐她们。”
几个女生在一旁问常枫是谁的电话,常枫含笑朝店口努嘴。一个高大男孩径直走过来坐下,扫了眼常枫等人,淡淡地道:“林青,你们老公呢?老是不给人家好脸色看,以为这是胜利的表现,是不是哦?”
林青笑道:“惭愧,惭愧,人家没你对付鲍星婷的本事,一刚一柔的,厉害着哪。”
男孩耸耸肩问道:“现在他在干什么,‘传奇’?”
林青道:“也许吧,谁管他?”
男生转向常枫道:“你晓不晓得柯蔼到奥地利去了。”
常枫点头道:“走前给我发了E-mail,万蕊你笑啥子呢?”
林青道:“她笑你绝情,笑顾闻英痴情--这下姓常的肯定好奇,喂,不愿意的话趁早,别等姐姐说后破脸。”
顾闻英道:“随便你,我好象对你从来就是逆来顺受吧?”
林青得意地笑道:“那就好。其实柯蔼先找过我们商量,问要不要出国?”
常枫道:“你们怎么说?”
万蕊道:“当然问她这里还有没有什么让她割舍不下的,你猜她怎么回答?”
常枫苦笑道:“照你们的说法,还是我吧?”
林青笑道:“居然敢摆那张苦瓜脸,存心是要把人家老顾气得来扁你嘛!”
万蕊道:“我们几个好姐妹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好歹把她从歧途拯救回来,她抛开儿女私情决定出国。”
常枫道:“说了半天还是和老顾没关系!”
万蕊笑道:“关系大了去!顾小子也是柯蔼迷茫时求助的对象,哪晓得顾小子反问人家心中有没有他,把人家吓得花容失色,话也不敢讲了,就想跑。顾小子却一点不解人情,继续进招,连杀手锏都祭出,说自己对她的心意一直没变,如果她觉得需要自己,甚至可以要求家里让他和她一道去奥地利。”
林青满意地看着常枫的反应道:“傻了吧?没想到顾小子有这样痴情种子的一面吧。可怜他逼人家这样紧,人家只好送他一个血淋淋的答复。”
万蕊抢道:“人家说,‘对不起,顾闻英,我虽然当你是最好的几个朋友,但和你一样我心里面一直只有一个常枫,哪怕他一直没喜欢过我。你这样对我,我真的很感动,但我只能对你说抱歉。’听了以后,作何感想呢,枫少爷?是不是有那么少许的心动和后悔呢?”
另一位女生插话道:“顾小子一动真情就是个义无返顾,人家小柯出国或多或少跟成绩带点干系,她的水平留在国内确实不好混,但是你顾小子要跟了去,损失可大了,顾叔叔是望你靠真本事弄个全国重点玩玩,尽管对你们家是小数目,大把的金元等你五年学有所成,才愿意为你铺留洋路,摆明得与家里反目,你是比道明寺还道明寺!常枫就是典型的花泽类,我们真该就此也拍个偶像剧,哈哈。。。。。。”
万蕊笑道:“这小子很早就露出端倪了,初中完了那是第一次打击,从那开始就疯狂地玩女人,可惜那是刻骨铭心的爱,走马灯似地换女友,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顾闻英有点招架不住,但仍是轻描淡写地道:“走着瞧。”
常枫为他解围:“好了,各位鸡婆淑女一些,包准比现在抢手。”
顾闻英问几个女生:“中哥之战,你们在哪儿看的?”
林青道:“就在对面的‘德克士’,几爷子踢得真倒饭,幸好姐姐是空腹看的。”
常枫笑道:“那也不见得好,容易得胃病。”
顾闻英埋头看了会手机,抬头道:“给你们讲个笑话--说中哥大战后,因为赌博公司留入了大笔资金买中国队赢,面对现实这些赌徒恼羞成怒,或者是派打手,或者御驾亲征,把中国队下榻的酒店围得水泄不通。国家队队员个个惊慌失措,忙到化妆逃跑。主力后卫孙继海打扮成个老头,照了半天镜子,很是满意,自己认为不会被认出来。迎面走来个丐婆,孙继海也没细想,上去就问丐婆,‘喂,丐婆,晓不晓得我是哪个?’丐婆不假思索,‘孙继海!’孙继海大惊,‘你看清楚点再说,不要乱喊!’丐婆不耐烦地说:‘你就是孙继海。’孙继海大受打击,沮丧地问:‘你咋个看出来的?’丐婆小声说道,‘快点闪,我是郝海东。’”
众人齐笑,林青道:“你把这个发给我。”
不久,顾闻英又召唤了几个兄弟到“古芝”,大伙见着常枫,免不了又是一番热闹场面。男生一多,对国家队的奚落更少不了。林青猛问一句:“英格兰好久打阿根廷,2点,5点,还是7点?”叫做孙思的男生道:“看不成,7点去了,只有听收音机。”
常枫笑道:“青姐还清纯如昔呢,对欧文旧情难忘。”
孙思笑道:“早变俗了,喜欢的是毕咸--对了,答应帮你‘A’的,拿好!”
林青笑着接过一个半掌大小的大头娃娃,是夸张了的贝克汉姆形象,头上钻了小孔,可以做钥匙坠子。
常枫问:“哪得来的?”
孙思道:“本来我该随队去法国交流比赛的,临走时受了伤,就喊了‘马克斯’代我为青姐完成心愿,讨个纪念品回来。”
常枫有些疑惑:“马克斯?怎么要跟甲A那四肢发达技术粗糙的外援同名?”
顾闻英道:“就是阳商,现在是高中校队的队长。”
常枫喜道:“原来这家伙也熬出头了,我还怕他性格憨厚老受欺负。”
林青撇嘴道:“谁敢欺负‘马克斯’这坦克,谁脑子准有病。”
孙思叹道:“说起来,大家运气还真是好,听说本来前甲B的绵阳太极有意思把我们这届整抬的--幸好没抬,后来的事情是‘地球人都知道’,‘绵羊’给足协废了。”
常枫问道:“你现在踢什么位置?”
孙思笑道:“我只不过是挂了校队的名而已,没伤之前,还是个替补,伤后就只能是替补的替补喽。”
斜旁有人大喝一声,众人吓了一跳。万蕊啐道:“你作死啊,‘马克斯’!本来就是长相犯罪了,还冷不丁地冒出来,想给我们惊喜啊?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
“马克斯”不理她,只管憨笑着到常枫面前,一只大手牢牢和常枫的一手相握。常枫大叫:“痛!”
马克斯松手道:“枫哥你太不够意思了,来了也不说一声,在超级重点读书就瞧不起人吗?告诉你,我马上就要成球星了,别后悔!到时你们想巴结,都要看我心情。”
孙思笑对常枫道:“这小子一直在修德语,打算去德甲闯荡。做的好梦!”
马克斯笑道:“太小看我了,Parlez-vous francais?”
众皆愕然,惟顾闻英淡然道:“我可以说一点。”
马克斯看了眼顾闻英,作出一张傻笑的脸,林青问他:“昨天来了个什么港队是不是?”
孙思道:“是,英甲的斯托克港队。”
万蕊揶揄道:“听说人家是来选人才的,你昨天衬托几个主力的功劳应该不小吧?”
孙思笑道:“是,是你老人家说的对。”
万蕊若有所思道:“昨天不是下了雨吗?那个炭渣地的烂操场还让人受得了吗?何况这个校区已经要拆慌了连我们到高三都要迁过去,放着漂亮的新区不用,好意思拿这贫民区接待贵客吗?”
孙思道:“雨是晚上下的。至于烂场地,在外国人的眼里,中国多的就是烂场地,用新的,人家会觉得你假打,穷超。”
常枫奇道:“等于你们现在还在这边训练,你们不是最高级别的海通代表队的嘛,咋训练条件那么差?听说你们那边两个标准训练场都有你们学校的队在用的嘛。”
孙思道:“很简单,我跟马克斯他们基本上是跟毕业班的在磨合,然后整到一起参加比赛,你想我们还有几年打头?等毕业班的一拜拜,我们只有更掉价,再加上兄弟们没有谁踢出名,学校也就让我们凑合过了,哪像几个低年纪的队,尤其是初中的代表队,有五个娃娃都被几个专家推许成准国少队队员。”
万蕊撇嘴道:“是不是有那么凶哦?你们跟他们总打过教学比赛吧?输赢如何?”
马克斯插嘴道:“正儿八经的比赛没打过,就五个当家新星和我们分五组小对抗,最拔尖的一块跟我合练,我遭过安逸了,气得教练根本不顾及我的面子,黑起屁儿一阵乱骂。其他的我不晓得,反正至少过我那娃确实有前途,身体条件好得没话说,爆发力只有那么出色了,技术风格简直像罗纳尔多。”
万蕊道:“管得他哦,说你们,那个啥子港队有没有把你们哪个看起嘛?”
马克斯笑道:“不知道,那老外只是不断地对我说‘you are so strong’,多半没搞。英格兰联赛就是不缺壮汉,他说其他随便啥子都可以,但只要一说身体好那稳是客套话,虽然咱们书念得少,但也不是傻子。”
常枫笑道:“马克斯果然懂事了。”马克斯笑着扑上去压在常枫身上,闹腾了好一阵。
人多起来最大的坏处是易冲淡主题,大家会成盲无目的打发时间状,片刻即会无聊。常枫本和顾闻英几个约好另有明确活动的,守着十余男男女女坐了半天,兴致早散失殆尽。众人正在懒散之际,马克斯忽然道:“今天我们班给三班打比赛,喊我帮到打最后十分钟,我都搞忘了。”
一位男生道:“耍无聊嗦,你都上了,还打锤子打?他们要干啊?”
孙思道:“文科班的嘛,可以理解,统共才十二个男生。”
万蕊笑道:“怕什么,我们三班还有两个校队的,一个马克斯再厉害也抗不过吧。”
孙思道:“做你的白日梦,他们两个都喊得上场我就跟你姓,比老子都还懒,你去指望嘛!”
这时马克斯就准备动身:“你不要说,好久没训练,还有球瘾了。”说话间就不见了。
常枫也趁机告辞。顾闻英陪他出来,大家知机地只由二人去了。
顾闻英叹道:“你说你今天划不划得来,陪这么一大票人混了一中午。”
常枫道:“我走之前带我去你们学校参观一下。”
校园内最短少的是树木,顾闻英解释道:“要全给连根弄走,送到新校区去。”路过一个花坛的时候,花自然见不着,连砌花坛的瓷砖也被敲得稀烂,聚拢了一队民工把泻出来的土铲到几个麻袋里,旁边停着一辆卡车,毋庸置疑立马就要端掉它。又走了一段,得见给削掉上半身的老礼堂。常枫不禁笑道:“可怜的弃儿,你们生活在一个土崩瓦解的时代。”顾闻英不理他,继续带路。
转眼到操场,一眼望去,这个绝妙的所在布满了七零八落的水坑,十多个男儿无惧地追逐着一个泥球,到处可见泥花冲天而起,有些甚至直奔球员面门上去,但都忙得顾不及擦。稀泥烂土的球场有一侧边线贴着主席台,在台上面站了些人,卖力地加油,旁边有一箱矿泉水,估计全是文科班的拥趸。常枫望着顾闻英苦笑道:“贵校的足球传统实在名不虚传。”顾闻英沉声道:“关键看当事人是什么心态。叶公好龙的热情都不低,一旦较上真格,以前那些兴趣马上就会死掉。你看玩票性质的组队,班队也好,校队也好,自由的也好,商量起训练积极性都很高,最羡慕‘海通’校队、‘小五牛’之类的人,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幸走到孙思、马克斯这种地步,什么东西最直白的一面全看清楚了,他会比孙思更疯狂地逃避。其实就是未涉世的小孩那种单纯幸福。比如说现在吼这些男足球员如何如何钱拿得多,踢又踢得臭了又咋子了。实际上要混成个职业球员,太不容易了,尤其像马克斯这种家境一般,没啥子后台的真的很辛苦。原来他念初中的时候,你也晓得他练得好疯狂。现在好不容易打出来,举队上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不如教练的意,比如让初中的希望之星吴冬泽戏耍的那盘,马上挨了一顿简直是污秽的黑骂,结果踢的还是倒贴钱的球。我当时碰巧在场,他家为帮他圆梦借钱送他去德国碰了一段时间运气的事都成教练挖苦的素材。说到这个教练的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白了是一钱不值的气。本生那个初中队的教练资历比马克斯的教练高些,就瞧不起他,他又气不过,心态就不平衡。这儿马克斯刚才说了谎,不说谎的话,他倒无所谓惯了,其他四个主力的虚荣心,就会伤害得有点惨喽,他们的偶像形象肯定垮,你没说错,马克斯确实变得比以前世故了。真事是初中的教练挑衅要用他的五个王牌和高中的五个主力过招,各配一名守门员,结果是马克斯一方惨败。输家中有和你交恶的尹灵波,教练就不敢对他撒气,其他都是滥骂。”
常枫道:“尹小子家里好有办法的,他们教练巴结怕还来不及--照你这么说,现在让教练能指望用马克斯勾引职业球会是不现实的,就是在带他们的漫长过程里拿他们当一下逞勇斗狠的赌具啊啥子,反正可以排解无聊,没什么实际价值,真正的希望在啥子吴冬泽身上,是不?反正我觉得阳商是充满了理想,接受这种现实地位,多半受不了落差,又想憋在心头。”
顾闻英叹道:“你发现没有,研究起别人,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有专业派头,就像是在做一项职业。”
常枫会意,却懒找回言,等顾闻英找上来。
顾闻英追问道:“柯蔼到奥地利挣扎自己的出路去了,或者就是个逃避,去消磨人生去了,你呢?有想过追求什么东西吗?”
常枫笑道:“我了解你,我们其实是一个想法。表面你像个玩得疯疯癫癫的懵懂家伙,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明白。在摸不清状况的年纪,根本不需庸人自扰,去瞻前的想东想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跟着主流混就行了。将来即使遇上了风波,以你我这样的家境不会很难摆平吧?”
顾闻英点头道:“你看我看得很准。”
两人这时站在球门背后的一片空地上。由旁边的双杠处,走来一对男女,齐向顾闻英招呼。男的还问:“鲍星亭呢?”
顾闻英道:“我兄弟来了,让她自己去找事情--几比几了?”
男的笑道:“0比3,文科班输到起的。”
说话间,主席台响起热烈的欢呼和尖叫。在对面的球门,马克斯蹦蹦跳跳地走上泥浆球场,跑过半场后,能看见他套上了件脏兮兮的长裤,上衣估计那也不是什么干净的长袖外套。那男的又笑道:“马克斯在卧蛆嗦!”
顾闻英对常枫道:“半职业的毕竟不会像这些小子踢得那么谗。”
3班的在叫:“你们凡是马克斯上场后进的都不准算!”
轮到三班开球门球,马克斯回到和常枫他们相向的本方后场取下第一点,再拿下第二点,然后停稳球,像一枚出镗的子弹,连人带球划一笔直曲线冲对方球门射去。一路上,如铲土机威猛,湿土扬起,填平几个小水坑。水花也会溅起,但显然压得比先才那些选手低许多。马克斯简直是个所向披靡的坦克,长驱直入开拢敌方底线,面对前来封角度的守门员随意往中路一推,早被笑得合不拢嘴的文科班前锋得意洋洋地扫入空门。
常枫笑道:“级数差太多了。打FIFA的简单难度,光点加速基本上可以过完原来才是事实的真相。”
打了不到5分钟,马克斯一直重复这般打法,比分已让文科班反超--5比3,操场两侧的地也基本让马克斯弄得干燥起来。
那对情侣还没走开,男的对顾闻英道:“你觉不觉得马克斯最近有点郁闷。”
顾闻英敷衍道:“是啊。”
男的道:“他可惜了,去年到秦皇岛打的比赛,最后好象山东拿冠军,他们得了第十一,那个要是得了前五,像他这种主力,进职业球坛的前景说不定就明朗了。他们先跟山东打了场,还3比1赢了。打完就出事了,硬要栽马克斯、尹灵波五个主力骨龄超标,结果取消这五个比赛资格,整得太黑了!”
常枫二人甚感没劲,顾闻英冷笑道:“又咋子嘛?管你啥子事--走,常枫,我送你出去。”
“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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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3 20:25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四    炖猪
沙雅今早醒来,精神大好,便想下地散步。挨到十一点左右征求医生意见,医生和善地答允,嘱咐她不要走远,尽早回来,沙雅微笑着应了。见过这笑容,医生不自禁地受到感染,心情舒畅起来。
孔夫人晓得平素沙雅是爱静的,所以到这个时候,沙雅还是独住一间两床病房。尽管如此,她还是能从外面陆续传来的只言片语上采集些信息,将其中的一些整理过后,便了解了这一带的少许地理环境,比如此刻若还是要往前走,便会进到干部病房的区域内。这时她选择上楼绕开。
虽然身体恢复得不错,毕竟仍未脱虚弱,走得很迟缓。得避让身边不断飞跑而过的医生护士,展现出医院也不乏青春的风采。半晌,到了顶楼,有半截是露天的平台,入口的铁门开着。沙雅走到最外面。边缘筑着半人高的水泥台,为防人不慎摔下去。沙雅倚在台上鸟瞰下面的景致。自由凉爽的微风拂人耳发,久居病室后自是倍感亲切。
凉风内藏晴朗天气,清空明亮,惹她抬头一望,却很快机械地垂下头。明朗的日子里,近处的几座大厦站得格外挺拔。汽车的喇叭声隔着那样的高度,变成软腻外加悠扬,汽车本身缩成拇指大小的可怜虫惨兮兮地爬呀爬。至于恼人的垃圾压根在往视觉的传送道上就全部消失遁形,街道看上去干净极了。坏在稍远的一座大厦,顶端悬着国旗,一片红影在风中起舞,沙雅感到一滴血落入尘海,就不待看下去,转身正对上在入口静立,含笑而慈祥的院长伯伯。
院长亲切地拉着沙雅的手问寒问暖,听沙雅答得妥帖,越问越是喜欢,道:“庞伯伯的办公室就在下面,在那耍一下,隔会儿庞伯伯送你回去。”
沙雅只好随院长往下走。迎面碰上个白衣老头,大概资历职位均不低,院长招呼道:“老黄,哪去?”
老黄道:“嘿,正好要问你个事,骨科的宗燕逢人就说她是你的亲戚,你晓不晓得哦?”
院长皱眉道:“哪个管事,都要遭她套成亲戚,懒得理他!”
说完没好气地继续前行,撇下一脸千言万语的老黄,沙雅本想找个因头告辞,看时机不很合适,只得放弃。两人走进办公室,办公桌上放了个铁饭盒,有个中年医生在里面恭恭敬敬地道:“院长,饭给你打好了,今天下午需要早点来吗?”
院长道:“恩,来早点--午饭麻烦你了哈。”
医生忙道:“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嘛。比起您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劳碌,连三餐都吃不安生,我算什么?”
院长挥手道:“去歇到,下午要靠你辛苦了。”
医生应了是,喜滋滋地去到门口,一个人影跳将进来直把医生带了个趔趄,弹出门外,把沙雅和院长十足吓了一跳。院长眼珠都要给气出来:“宗......宗......宗燕?”
宗燕道:“实在请原谅我冒昧耽误你一点宝贵的时间。”
院长揭开饭盒的盖子,冷冷地道:“实在有什么要紧的事,等我吃饭以后再说,何况我这还有个小客人,都那么大岁数了,要懂点规矩!出去,出去!这会儿不想应酬你,我一天都忙得很,不要有事没事把我扭到,快出去!”
宗燕心下冷笑,运一口气,恶狠狠地哭起来,边哭边道:“院长,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跟你是啥子关系姑且不说了--”在这当口,院长本拟快刀斩乱麻,揪住她的信口开河反客为主,孰料宗燕一口气接得天衣无缝,连珠哭道:“我把我的一生全部给了这医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艰难的时候,院长你看是哪些人站在医院的一边,你仔细想想哪一盘缺了我?没人敢担的事,我来承,没人肯做的事,我来做,以前评职称,都是我在谦让,那年头专家奇缺,我任劳任怨,一个人顶几个人的门诊--”这又是个鬼扯,院长再度因气势落了下风,让这小人口若悬河下去:“从分房子到买房子,每一回遭挤的都少不了我,我都忍了,一忍就忍到要退休,这盘那个‘奇瑰’花园又是到最后把我刷脱,院长你说他们这样做咋个不让人齿冷。你是最体谅我们这些老骨干的苦的,可惜就是被蒙在鼓里的。你也是我们这一批的人,最该了解我们,也就想到安安稳稳过个比较舒适的晚年,也不多图啥子了。再咋个说我们也是三甲医院的专家,走出去,还是有拼命想喊我们去献余热的,都是些新兴私人医院,待遇不菲啊!我们想啥子,老了不想动了,精力都献给这个医院,没的什么兴趣去贪图喽,赚钱这些只是我们孩子的正份儿,我们只不过想要个宽敞的窝。”
“拼命想喊我”云云又是大吹法螺,院长自持身份不好和她分辨真伪,况宗燕眼泪擦得很快,只得被她再次连上:“卫生局新下的文件给的几个指标我全符合,上盘卫生局在绸缎路的新房,120平方那种--”
院长忍无可忍地打断已未哭的宗燕:“我现在正事都忙不过来,没空跟你浪费时间!”这一句纯是吼出来的,沙雅为之微惊。宗燕却似未理会,我行我素地往下说,延续了前面滔滔不绝的风格,但是话锋大变,立刻唬得院长哑口无言。那时宗燕轻描淡写地把一件件不甚相干的琐事,揉在一堆挨个提点出来,如沙雅之局外人那是听不出名堂的,对于院长却仿如五雷轰顶,恨透这婆娘的狠劲:不过为着医院的长治久安,为大我牺牲你小我的一点芝麻利益,你就处心积虑留一手拼个玉石俱焚,犯得着吗?再说也未免看高了你自己,压根就没什么门路的你,光凭这些三言两语就骑住我,我这院长也不用当了,这也不叫法制社会了。
院长显然是脑筋没转过弯,也没料到人一旦变了,威力非同小可,虽然宗燕没什么裙带,但下面一席话连沙雅都听出霸道杀气,只恨自己晚走一步。听宗燕皮里阳秋地说道:“当然院长真的是辛苦,最可气是吃力不讨好,作出起色还要遭嫉妒,像许乡悯,朱甲容,风选这些对你,真不用提了。我们这些很快退了,您还得倍受煎熬--”
院长这才恍然,还真怕宗燕一怒之下为虎作账,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才想到沙雅,急改口道:“我。。。。。。这样--”
沙雅打断他道:“庞伯伯,您忙您的,我得回病房了,廖医生或许在担心了。”话毕,迅即闪出去。
回去病房前,在走道上又看见一幕,是位白衣天使和一个病人样的人在那推搡。病人道:“胡医生,这点微薄的意思你都不收下,我真的过意不去,你是恩同再造啊!”动情之下,不禁热泪盈眶,胡医生断然道:“你咋也来这一套?不是说漂亮话,这个本来就是应该的,你给了住院费,已经够了,你赚个钱,也不容易,是不是嘛?所以你少来,我绝对不会收,留着好生过日子吧!”人飘然地去了。沙雅头猛地起阵痛,只好在左近坐下。几个医生笑语着走过。一个道:“戚医生,你‘奔几’了,‘奔5’哇?”
“哪有那么好,‘奔6’了!”
有个病人好奇地问他们:“你们这些大夫在说什么,往哪儿奔哦?”
医生们笑道:“往坟墓奔了!你以为哪儿?”
沙雅给大家的笑激得复原,回头看适才那位递红包的,原来还在,但眼神已变得焦灼万状却一脸无可奈何,手中颤颤抓着张红信封,像是空的。沙雅没理会立起身来,突逢胡医生风一般地出现:“太好了,你没走,怎么搞的,来,拣好!你也是哦,2000块钱落在床上!”沙雅微笑着看那病人感动地语无伦次,小心翼翼地走开。
下午,有罗冰来探病,令沙雅觉得有些古怪,费了点神应付到他走。
说起来,罗冰之所以来,和李春有点关系。昨天晚上,李春透过胡刊的渠道已见着了吴福宾,遂请了罗冰的夜饭。用餐之际,罗冰把心一横,将小祝那个惹出心病的话和盘端出:“你脑壳比我鬼,帮我想想有没有啥子名堂?”
李春嗤道:“这也想不出,还敢在里面混?很明显就是试探你,看你小子位置摆对没有?”
罗冰奇道:“你什么意思?”
李春道:“说白了,很大程度上你是当成蚂蝗在用。到现在这个年代,蚂蝗一样需要装得有点谱,啥子黑不溜秋就拿出来也要不得喽,只是随便咋个风光,不能忘了蚂蝗就是蚂蝗,他现在马上就给个机会,让你证明你没忘了你的本,不是说去一趟医院就喊你拿出效果,晓得?你个人大可在去后,到小祝面前感叹一下说你的老上司如何清正无私,都近乎绝情了,是人肯定听得懂,也就达到他的用意。其实只有两种蚂蝗,一种不用指令,本能它就要上去叮,低级货色;还有一种就要靠喊,麻烦是麻烦,功率高得多。按文化水平,人家肯定把你归在后一类,不懂事的话,是不是等着让人家洗白你?”
罗冰由病房出来,走得一忽儿,已置身于一个热闹小天地。这里,最显眼的是几位扛着大炮般家伙的摄影师傅,都跟着位屁颠屁颠手持话筒拖着根长线的记者师傅,白衣天使围着他们说笑指点着。罗冰将远离此处的当,听见一个天使道:“为了赚采访费,你看这些电视台好积极!”
另一个笑道:“最霉的是胡大主任的科室,拾金不昧还得倒贴钱,医院太抠了!”
先那天使道:“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胡大主任好一个豁达人!倒是这采访费究竟多少,你有准吗?”
“听说是100元左右,今天来了6家电视台,这样算。。。。。。”
罗冰接下来又走过一对窃窃私语的天使身旁。一个叹道:“真想不到宗燕这老实头也能变成现在这副不要脸的德行。”
另一个道:“不管咋说,她今天算赖赢了,选庞秋华吃饭的时候去闹,真服她做得出来。”
甫离医院,手机乱叫,接起来,听胡刊道:“罗冰吗,我才得的消息,余兆威遭抓了,没想到这么快吧?”
“是没想到,在哪儿抓的?”
“为他新玩的女人在朗兴街找的爱巢,小子的眼神看起来,是做梦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折。”
夜未降临,天含着一抹生蛋蛋黄般的残霞,不但稀,而且散。底下的朗兴街给一串警笛惶惶窜过,搅得人们甚是眼热。不过像永远烧不开的水,怎生地小激动,都到不了沸点。街上的人流聚不拢一块,罕有的几个小组彼此议论几句,也就各走各路。
朗兴街不是富饶之乡,早些时候还很荒凉,换言之即少点恼人的喧嚣。接着几年就成否极泰来之势,发展很快,尤其是餐饮娱乐,房地产均暴炒此地。到华灯初上,轻车畅行阔道,难逢阻隔,轻点喇叭,依稀尚能及远,静中不乏五光十色迷人枯眼,或许余兆威正是贪恋这里小热闹中的轻松惬意也未可知。
在余兆威让警车车队弄走时,毛斌、乔玲刚巧也在,此外还有两人的女友。毛斌看得有些心虚,悄悄问乔玲:“你说这娃会不会拖我们下水?”
乔玲笑道:“安啦,他真整我们,有我老爸照应,最多就怕在家长面前把我们叫破那一下,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谁都知道虎毒不吃儿,反而老爸要是毛了,他死得更惨。何况还有辛思特那套吓死人的背景。”
毛斌略解,两个女孩开始撒娇:“把杜娜她们叫出来一块,好不好嘛,光四个好冷清哦!”
毛斌不耐烦道:“懒得管你们,喊就喊嘛,但是伍蔷,你们老公欠我的酒和一顿饭又怎么办?杜娜不说了,那另外两个是不折不扣的女酒鬼加饭桶,吃穷乔玲,你不怕被扁?”
伍蔷含笑瞅着乔玲道:“你不是那么小器的吧?”毛斌的女友对“老公”嗔道:“你咋个说话的?”
后来,毛斌七人在“小肥羊”吃完饭,散了会步,时过九点。乔玲道:“姓毛的,快点选一家,还你的酒愿,也好早点去‘冷歌’,把票用了。”
杜娜插嘴道:“我晓得有一家环境不错,是藏民开的,唱歌的唱得蛮不错的。”
毛斌皱眉道:“我最讨厌那种仿藏族布置的酒吧,看起烦得很,不去!”
杜娜噘嘴道:“竟在乱说,人家恰好就不是那样,装修得很普通!”
毛斌存心要否决她的提议:“反正就是不去,我最讨厌藏族的歌!”
杜娜索性挽住毛斌的手娇声道:“求你了,去嘛!毛斌,你最好了!”
毛斌怕她一怒之下把自己和她有染的事抖出来,好容易决定认真对待的新感情就完了,明晓得她也是借题发挥,偏不敢继续扬威,叹道:“好吧,你带路。”
杜娜冲他得意地一笑,挽得更紧了。乔玲为解围,笑道:“喂,娜娜,你还是要考虑下影响,不要看曹青青表面上笑得那么乖,心头使劲想咋把你往死里弄,你不晓得这娃娃占有欲只强!你死都无所谓,别害我们斌哥回家遭SM。”
曹青青红脸笑道:“死人,你再乱说嘛!”杜娜也呵呵一笑,放了毛斌。
进了那间酒吧,毛斌晓得杜娜并没说谎,确实没什么特质,感觉唯一的少数民族气息是舞台上的乐队演唱的“青藏高原”,主音嗓子高亢清亮,没穿藏族服饰,估计也不是藏族人。甚至整个店里,也见不着谁穿藏衣,不过,有几张桌子的酒客该是在用藏语交谈。
点酒时,作侍应的小伙热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是老板的生日,有怎样怎样的优惠,颇费了几番周折才打发掉。
乔玲对杜娜道:“这里店面不小哦,能在朗兴街这个口岸新起成这么大,老板面子不小哦。”
杜娜笑道:“废话,我还晓得呢!搞不好,人家的靠山不比你老子差哦?”
听曹青青道:“你们看,换乐队了,这个该是货真价实的藏族乐队,脸上都有‘高原红’!”
这个乐队唱了首西藏民歌,下面掌声来得热烈,乔玲等人的掌声来得就很勉强,因为比之前面的“青藏高原”,这个正宗西藏制造就委实不敢恭维。
打发了半天时间,大家发觉到无聊,找不到存在感,仿佛置身境外。周围的人热情地为在做键盘手的老板祝贺,敬酒的敬酒,施展口才的施展口才,送礼的送礼。至于“送礼”,就是跳上台,以践踏他人幸福为成本,强借酒吧乐队送上“礼歌”。谦和的老板强着笑脸满口子地称谢,歌者恬不知耻地连称“客气”,“献丑”,敏锐捕捉到听众“再来一首哇”的外交辞令,赶紧又选了首自认为拿手的让乐队配合,十足当自己进了免费练歌坊。
伍蔷道:“人家都说少数民族的心要直些,这老板也怎么学得这么不爽利,看来是让咱们污染了。”
说话间,旁边一桌的藏族小两口吵架,女的勃然大怒,叽里呱啦一番话说完,当头一杯啤酒照男的头上泼去。全怪这一泼坏事,尽数弄在曹青青头上,毛斌登时抓狂,飞起一脚直踹那藏女脸面。一时玻璃碎裂,男女呼斥混淆不清,众人阵脚全乱,藏女惨呼一声,从椅上直撑撑摔落于地。乔玲脑筋难得地清醒,对几个女生吼道:“你们几个快点出去,快点!出去等我们!”
杜娜和伍蔷便连脱带拽把另三个带走,伍蔷还回头叫道:“一旦苗头不对,不要硬撑哈,马上给我联系,听到没有!”乔玲大声回道:“晓得了!你们不要去报警!”
看见其势那五人势必趁乱逃出去,刚松口气,猛见近旁毛斌往那地上的藏女扑去,藏女的体壮如牛的男友被激得同仇敌忾,手中酒瓶就要奔毛斌后脑去,其势不得不救,无奈使力踢向彼男后心,彼男悴不及防往前跌了两步。乔玲终于争得时间,正要去拉毛斌,无意瞟到四围,心中直价地叫苦。此时已经落入一个大圈的中心,构圈的人个个狠狠盯住自己和毛斌,没一个慈眉善目,笑面虎都见不着,本拟借着人多心杂的势,扯着没什么理智的毛斌走掉再说,看来现实是插翅难飞了。
强自冷静下来,乔玲用力拉起毛斌,正视藏女的脸,那脸上的彩帛铺已经开张,各色的商品陈列出来争奇斗妍,惹得心里奇寒彻骨,清楚这下再没善终的道理。可气在不想让老子知道,叫救兵也是远水难解近渴;眼前这事还涉及民族纠纷,群情激昂,连汉族兄弟也倒戈,敌人处理起来,只有狂风骤雨的理,若不能突围,惟有盼自己的抗击打能力可以勉强济事;心里虽是七上八下,还得拽住给戾气镇住,活蹦乱跳,叫嚣不停的毛斌,眼睁睁见敌人被他挑引得怒火更盛,偏是无能为力。
正乱之际,老板从圈中走出。乔玲灵机一动,道:“老板,刚才存属误会,怪我这朋友的烂脾气,先这位姐姐跟她男的吵架把酒泼到我朋友的老妮儿头上,他以为是挑衅,没多想就冲过去了,你看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又是你大寿--”
老板微笑道:“是,我完全了解,有你们搞活气氛,确实热闹多了!”
乔玲忍气道:“你耐心听我讲--”
老板旁边的一位客人冷然道:“小朋友,女朋友给你们放走了,你们家长没交过你‘别人敬你一尺,你要还他一丈’?”
毛斌怒喝道:“老子马上还你,不要慌!”挣脱开乔玲,要冲过去,不料黄雀在后,乔玲觉着眼一花,毛斌“砰”地摔在地上,脸面贴地,瞧新染在地的一点红色,该损了些血。后面魁梧得像座大山的打手逼近乔玲冷笑道:“在这儿闹事,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哼!”七嘴八舌凶狠的应和声势惊人,尤其是气势汹汹的藏语展现凝聚力之强让乔玲几欲绝望。
他偷瞟了一眼圈外一角,两个女人探护着的软弱藏女,便断定这梁子是解不开的,想探探对方的赔偿条件再谋打算,直接问老板:“这次是我们不对,不瞒你说,我们两个都还没成年,确实太嫩,你看要不我们咋个整,你原谅我们,把这纠纷了了,好不好,老板?”
老板做个手势,止住前行的壮汉:“不关这娃娃的事,好,你既然摆出你未成年,看在你也没怎么的份上,我也不能跟你们一般见识,何况像你说的今天是我过生,这样,也不要你赔偿啥子,喊你们家长来,郑重其是地道个谦,我们今天就结了,将来你们要来照顾我生意,一样欢迎。”
乔玲暗叹:这不是我耍横,是你要按上死穴的,走投无路了!口里答道:“好,我能不能出去打个电话,给我爸打,这里太吵。”
说完衣服后领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死娃娃,少装怪!就在这儿,快点打!”
“好,好,好--”话按下半截,其时那手刚离肩,乔玲急奔至圈内的一张桌子,抓起几件器皿,随意乱掷,看到一处最乱,立刻瞄准又带上几件杯瓶猛冲过去,居然侥幸突围。
伍蔷几个在街对面焦急地张望,看见乔玲单人出来,都是喜忧交集。杜娜问他:“我去叫人,好不好?”
乔玲推开要抱住他表演害怕之情的伍蔷,道:“把她们全带走,我就谢了--我来想办法。”
伍蔷不满意地撒娇道:“不行,我不放心你,万一出事--”
乔玲喝道:“快走哦,鬼大爷才出事--嘿,杜娜求你了快点把她们弄走!”
杜娜道:“好嘛,你自己好自为之。”
有两人一组坐辆的士先走,杜娜和毛乔的两位小夫人坐一辆。在开车前一瞬,两夫人还分别探出头来,要乔玲随时打电话联系,乔玲急火攻心,对着的士破口大骂硬压住两女令人心烦的絮叨。
孤单的乔玲便站定在那酒吧的对面,见不到有人出来,益发着慌,敛定神智,下了决心,开始微有哆嗦地拨鲁鲁的号码。
鲁鲁问道:“啥子事,乔哥?小弟这儿忙得很,是不是想带着伍大娘参一脚?”
乔玲沉声道:“我们出事了,毛斌遭困到‘格日灯’里头出不来,你快来,我在那等你,要搞紧,你现在在?”
鲁鲁道:“莫慌,我在‘狮飞所’,几步路,你先把咋个惹起的说出来,我不可能一个人懵懂懂冲过来噻,那个位置很凶险呢,竟是些藏蛮子。”
乔玲叹道:“还不是为了婆娘?”就把事件始末粗略叙述一通,然后心念一动,道:“你准备怎么搞--忘了给你讲,余兆威被抓了,恩,你不要喊奇妹儿帮忙,你也小心,做不到的话,我拖老爸进来算了。”
鲁鲁笑道:“这么懂事,我更不好临阵退缩了。我知道了,你就犯不着硬撑了,我马上来,放心地在那等,有什么突发情况再打来。”
鲁鲁终止谈话后,乔玲依旧心急如焚,在外面又不晓得里面的动静,烦躁地来回踱步。
果不出三五分钟,一辆出租驶至面前,下来两人,一是鲁鲁,一是漆印。乔玲惊中带点怒气目视鲁鲁,鲁鲁会意,叹道:“不是泼你冷水,就算真的找你爸,也不见得落得好,你太小看‘格日灯’的那个老板,把事情想得好简单!”
乔玲沉声道:“他至多能怎样?敢下重手的话,凭他多大背景,我不信弄不了他!”
鲁鲁淡然道:“哪个先动手?再说人家自始至终没动毛斌,是不是?这时候说些瓜话有什么意思?”
漆印把自己的手机递与乔玲,道:“这样子,听到,我和鲁鲁进去,你在外面守住,隔会宁智应该会带些人。快来的时候就会打我的手机,如果情况有变,我们在里面要通知你,如果没有收到,就和他们一道进来。另外可能还有‘春团’、房鹃、范命涫打来,一样的处理方法。除此之外,不论谁打来,一概不接。”
乔玲干脆地应命点头,始露凝重色。鲁鲁瞧见这天壤之别的态度笑了笑,提了只盒子大步往格日灯走去。乔玲则忍不住问漆印:“有多大来头?到底有没有把握?”
漆印呻道:“他是这里藏族人的天神,你说来头多大呢?如果是姚痕举,兴许他会买帐饶了毛斌。格日灯是人家的玩具,现在换我们做了--为我们祈祷吧,乔哥,嘿嘿!”
乔玲担心之情大盛急道:“那为什么不叫辛思特帮忙--哎,算了!”
漆印万料不到他居然有此疑问,不由一愣,勉强冲乔玲笑笑,感觉像对着自己的小弟弟,笑道:“‘算了’好!乔哥,靠你了?拜!”便也走入格日灯。
鲁鲁在里面接住,两人一眼看见被反剪双臂缚在地上的毛斌,均不动声色。里面依旧有音乐。一位嗓音差强人意的男子在卖力演唱,底下出卖灵魂的听众使劲地击节叫好。
一脸甜笑的女侍应迎过来道:“只有两位先生吗,还是有女朋友随后呢,坐这里好吗?”
鲁鲁坐下笑道:“有是有女朋友啦,就是长得太寒碜不能随后,不过要是有姐姐的一半漂亮我就巴不得天天和她出双入对。光丑还不算,最烦她还死歪万恶的,声音又难听。哪像姐姐长又长得标志,声音又动听,性格又温柔,好处占尽,要不是我自小性格内向,不善与女孩子交往,还有点自卑,我这就开始死皮赖脸追求姐姐了。”
女侍应笑得腰肢乱颤缓口气道:“你个撒谎精,马屁拍过分了啊!两个小帅哥以前不晓得害多少美女伤心落泪,跑来取笑我这打工妹。”
鲁鲁板着脸道:“这真让人难过。你误会了,我是认真的,赏个电话号码吧!”
几招后,女侍应抵敌不住,挺高兴地看鲁鲁掏出手机把号码储存之外,几欲留在鲁鲁旁不走,好歹是靠同事的狠瞪才得悬崖勒马,临走时飞鲁鲁个媚眼道:“今天我们老板过生,有优惠哦!你们敢不照顾我卖的酒,我就--开玩笑的,不过我可要警告你们,我们是不准自带的,那盒酒自己拣好,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女侍应走后,鲁鲁道:“很清楚,肯定是那个玩键盘的老头。”
“好,我们过去。给乔玲发短信,叫来的人不慌进来。”
两人就此离座,步向舞台。这当恰是一曲终了,老板放了支舞曲后起身,兹做间歇。包括他在内不少人注意到正接近的这两人。有人暗忖若是找茬,其中那个小孩子的形象又实在不像,自是好生好奇。
先那女侍应拉住鲁鲁笑道:“你们要作什么,要表演吗?”
鲁鲁故做严肃道:“我们破坏了姐姐工作单位的纪律,非常内疚,只好把这酒缴公了。”漆印当先一步,拦住老板甜笑道:“仇叔叔,生日快乐!”
老板闻到这乳臭逼人的声音,含笑接住漆印硬塞来的盒子道:“小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漆印笑道:“请你打开盒子,一目了然啦!”
老板道:“可以吗?那谢了。”盒子里面是个考究的瓶子,乃是ROYAL SALUTE 21 YEARS OLD,老板对小弟弟立变看法,笑道:“两位另有事情?”说完有意瞟一眼毛斌,回扫到鲁鲁脸上,然后叹道:“真吵死了。”一手关掉音乐,近处的比较清楚苗头,走来几个,远的施以目光,当场显出热闹的反面。
漆印拍掌,打个哈哈道:“叔叔好凶,一猜就中!其实那个被绑的人是我哥,我来看他来啦!”
老板淡淡道:“继续说呢?”
漆印道:“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刚才听说哥哥酒后闯祸,吓坏了我,就赶到仇叔叔这来,这酒是自己积攒的零花钱买的,虽然在大人看来简直不值一提,念在我这小孩子的一片真心上,仇叔叔你就大人大量笑纳了,好不好?”
不等老板答腔,漆印已抢到受伤的藏女前,守卫她的男友正要作势迥吓,看见漆印含着对水汪汪的大眼楚楚可怜地替不懂事的“兄长”向受害者道歉,一气地道“求你原谅了他吧”。男友给一紧逼,无计可施。可怜的藏女伤口已开始麻痒,被这小子一哭搞得痒过了头,难受得像有虫子钻脑。
老板出人意料地大笑出声:“你是个有意思的小鬼--酒,就看在你一片童心上收了,哈哈!”径自朝外走去,便多了两个壮汉在旁护送。寿星自然是要走,大家不会满意,但谁敢阻挠?只有漆印暗暗叫苦。
鲁鲁暗地舒口气:看来是报了警,既然他已经卖了面子,奇妹儿又给那两口子舒服的台阶,等警察来了再带毛斌走算了,保险起见,我补两句话,先给毛斌解开再说。
鲁鲁没见到漆印的脸色,依计划去松了毛斌的绑,店里的男人嫌他不利索,插手帮忙。藏女的男友语重心长地还两人几句场面话,是些对中国教育工程极有意义的范例。鲁鲁那时才想到不妥之处,和漆印对望,见着他的苦笑。
在大家冷场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传进来,当先的是面色铁青的老板。鲁鲁拉起毛斌,看透他的冲动,低喝道:“你有啥子不平衡的?除了绑你,人家再没做什么!别添乱!”
老板找到一处空位坐下,点了支烟,旁边的人冷冷地道:“这里要处理点私事。不相干的请走!”
鲁鲁笑笑,把毛斌按到一把椅子上坐住,眼下许多家伙很能看老板的脸色,尽管显得没面子仍是选择乖乖地消失,自己和漆印静静地看,心道:现在他们剩十来个男人,加上几个跟男人没什么两样的女人,共有二十出头,但有那些柔弱的侍应在不难搅混,要是我和漆印出得去一个的话--不行,碰的是仇元,要是得不到他的原谅,我们来还当不到不来,将来凶多吉少,怪就怪到我们先就没想对,以为他要黑了心地整,现在咋办?看来已经惹毛他了,问题是他倒底想干啥子?未必外面所有的人他都要吃了?现在发短信出去,肯定要拿给他们发现,咋办呐?
老板盯住漆印,鼻中哼哼一声和声道:“请坐。”漆鲁二人无奈一左一右夹住毛斌坐好。听老板叹道:“你们这些小鬼,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瓜哦?大好的年纪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成天在社会上混日子,这样哪点好?地痞流氓一个,虽然样子长得标志,将来工作哪个会要你们?可惜了绣花枕头一包草,没的半点一技之长,火钱没赚到,就来提前消费,有啥子意思?送礼这些你们倒是送得大方,哪来的钱?”
鲁鲁心急如焚,要激他破脸,明知渺茫,笑道:“就是,就是,仇老板说得太好,我们以前主要是因为特别崇拜像你这种大人物,现在看到余兆威被抓,我们也清醒了。”
老板呻道:“你们还是娃娃,喜欢斗气,老实讲,我还很羡慕你们--”
漆印冷然打断他:“非要弄血侵吗?”
老板头一次见他放下脸,饶有兴致地道:“小弟弟什么意思?”
几个猛男看不顺眼漆印的嚣张,靠过来,一只大手用力望漆印头上一掀喝道:“小伙子,给老子端正点态度。以为你是哪个?”
漆印借着势道偏离座椅,跌了几步,才勉强站住。老板微微皱眉,几个男子诚惶诚恐地退下。漆印也默默地回位。老板见他的软弱,扫了大半的兴,却听漆印冷哼一声道:“谁敢说自己一辈子没有倒霉的一天?借今天余兆威犯事的余威,你可以一网打尽,显你的霸气,不得了完了!”
老板抖抖烟灰,不理他,招手叫了几个人,在他旁边坐好,然后商量着什么,既有藏语,又有汉语,八成是他们自己的事,把眼前的毛斌等人置于一边。漆印暗暗叹气,向鲁鲁使眼色,不等他表示强烈反对,霍地站起。立刻引来适才几个猛男,就要炮制这手下败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中,漆印挥瓶命中一人,绊倒一人,避过第三人的飞腿,顺便在倒地那位敌人的背心一踩,再贪心地一脚撩到受瓶击的猛男的下阴。猛男的惨叫声中,漆印得到第四人的惩罚,也是个瓶击,酒汁落到脖颈,加上痛楚,漆印一激灵,手足不免失控,被第三人贯足气力的一脚正中面门。漆印大怒,发力一扯把那人拖倒在地,压在他身上,一阵狂揍,此君就有些迷糊。第四人赶忙来救,有鲁鲁接住。漆印揍得乏味,发力硬拉掉身下人的一对耳环,耳上滚血是不消说,那人哀鸣得一声也就昏厥不醒。漆印这才尽兴起身,助着鲁鲁三拳两式轰翻最后的猛男。
到这个时候,十来个战士收起轻视之心,大都拿了家伙,虎视眈眈看住漆印三人;女侍应的武器本生就是眼睛,秋风扫落叶般盯着敌人,使其势终成全民皆兵。只老板和几个现在的亲信没起来。顷刻间倒了四个人,微惊之余,老板更恨四人的窝囊。
话分两头说,早先外面的乔玲接过漆印的消息后,依计划叫先来的宁智,房鹃的人按兵不动,合共二十人。宁智并没亲来,乔玲瞅见一个像领头的,递去一支“七星”,另有一支给了房鹃本人。房鹃对马路捐了口痰道:“你们是咋个弄的,咋在仇元的店惹起事哦?弄得我车子都不敢停近了,搁得非鸡巴远。”
后来“春团”、范命涫的人都陆续到了。“春团”因为有个涉及生意成败的公关,也未亲来。范命涫叹道:“本来只有他的面子可以小抵下浪,结果又没来。全看两小鬼的运气了。”
“春团帮”的代表道:“春哥的面子也没的搞!仇元是啥子人?我说奇妹儿的可能性说不定还大点。我们这些去,年龄差距没的好多,像春哥就是差别个八九岁,又看不起你,本来就不是一个阶级的,反而不得甩!像奇妹儿就不同了,长得乖兮乖兮的,装别个的儿娃子也像得很嘛!敷衍一下说不定就过去了。”
房鹃为缓解气氛,问范命涫道:“老范,最近如何呐?听说你最近在整房地产,还接的是‘房龙’的茬,耶,简直要刮目相看了的嘛。”
范命涫没好气道:“毛!连余兆威都喊挂,我们还敢冒啥子泡儿呐?”
房鹃笑道:“太谦虚了!这儿我提醒你一句,当然没的最好,你听到就是了。之前半年内,如果‘九圣’对你大方过那么一伙贴,用了的你自己小心点,小弟敢担保别个十成是洗钱,谨防矫枉过正,就该你喊挂了。”
范命涫苦笑道:“我要是还够档次想到那去,今天我也不得跑这来给几位小朋友讲义气。”
房鹃揶揄道:“那是,结交朋友嘛,就要这样。”
“春团帮”那代表道:“我来之前,在‘圣地亚哥’广场,亲眼见到天下第一妈妈桑叔姐被丢翻了。”
房鹃几人大奇,问道:“啥子事呐?”
代表道:“应该是把嫖客得罪了,多半是为了余兆威冲动了一下,冒气话嘛,口口声声拿人家嫖客的隐私威胁别个。嫖客也冲动了,招了一队警车,弄得那个乱哦,过不了几天,可能也要挨上头骂,只有又把我们的肉菩萨放出来。”
房鹃叹道:“老余确实是个人物,叔姐是好世故的?居然为了他,变得那么血气方刚,把衣食父母得罪也在所不惜。老子看过的叔姐无时无刻不在对人施展勾婚笑。”
范命涫笑道:“现在姚痕举正是鬼火冒,这嫖客又来添乱,心脏病可能又要气发。整圣地亚哥,等于是自抠嘛。还落得个治安混乱的政绩。”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跟来的人犯愁道:“但这个地方要是打击的话,可能就该算加大巩固治安力度,老姚都要表扬。”
房鹃道:“你说的也是。这个阵仗狗日的,仇元肯定是找条子解决。现在还没来,多半是打了招呼的,算就算了小乔要去喊人,有意让条子攸到过来。我们看是稍微闪一下,再远点站,跟叔姐比义气,有点划不来哦?”
正说着,仇元带着两个人在门口现身,愣了一会,迅即转身又进去。乔玲像看天书,其余的人都叫糟糕。于是领头几个打了个商量,若是5分钟内漆印他们没联系,大伙就背着乔玲这小鬼陆续撤退。
这5分钟之内,里面自是漆印鲁鲁带着毛斌忙着突围,仇元和几个亲信仿佛没看见,好整以暇地继续私谈。看见里面越发狼籍,漆印也是无可奈何。
也在5分钟之内,外面的人还在焦躁地等里面的信,耳旁响起刺耳的警笛。点了十余盏血灯的车队浩浩汤汤开来。众人避无可避,硬着头皮接驾。车门纷纷推开,威风凛凛的治安战士傲然逼视乔玲一伙,从中分出几个大点的人物要了几个跟班正气凛然步入格日灯。
房鹃低声道:“我们问题不会很大,关键是奇妹儿几个有点悬,锤子,老范,宋阳光你熟不熟?”
“将就。”
房鹃道:“这个是湖翔分局的,我和春团的人都不是很熟,我给你说等会他出来你去把他扭到,我试着给他们那个局长联系上,反正你起码要争取把我们几个保到,乔玲那小娃娃你也要照拂到,要不然我们不好交代,小虾米些只有先等他们进去再说,仇元这盘是真毛了。奇妹儿也只有先不管了,如何?”
范命涫和宁智的代表道:“也只好这样了,进去再尽力把他和鲁鲁整出来,他也不好怪我们。至于今天这个祸砣子,姓毛的我们就不能管了。”
看见一个吊儿郎当的警察喝道:“全部都站过来!”
马上就有人起哄:“你歪锤子歪!瓜警察,我不过来你又咋子呐?我们又没干啥子!”
那警察喝道:“哪个在闹,给老子爬出来!”
又有人笑道:“米弟娃儿,现在威风了?还认得到老子不?做喽罗都这么威风哈?”
那警察一愣:“啊,你。。。。。。”既而脸一红,说不出话来。两边就此安静下来,那警察低头承受前辈的训导:“你就是半罐水要不完了,白伙食一个,喊都在这儿等到,你动锤子动?”
房鹃几个人一听这话心登时凉透,范命涫急道:“这阵仗是要把我们弄死的嘛,他哪儿来的那么气哦?日你妈更年期嗦,龟儿的,这下折多了。”旁边一个胆小的手下偷听到了,吓得立即飞跑出去。警察阵营跳出两员大将,挡住去路,将其扳倒。其中一个叱道:“跑嘛,跑得脱嗦!”咔嚓一响,白光闪过,就被带上手铐。众人无不色变,再不做声,尽管很想说他们乱用警具。
回到里面。在宋阳光还未出现时,漆印等人疲于应对,竟不知警车已至。仇元是心中有数,摆手止住亲信的述职取了个杯子,打开漆印送的皇家礼炮21年往杯子里送,回头向宋阳光招手:“来,宋兄弟。”
宋阳光一路笑着走近道:“仇老板的涵养真让人佩服,这些小鬼打得乒乒乓乓的,还喝得下酒,哈哈!”接过酒后,转头挥手厉声道:“上!”几个警察刮过一阵旋风,饿虎扑食地冲将过去。漆印看在眼里,躲过几个藏汉惯性的紧逼狠招,跳出圈外,忙上举双手,眼被劲风一晃,早被个悍警作违章建筑匡当一声推倒,跪压其上,两臂归并一处,上了铐,然后挨了几个藏汉超越惯性的黑脚。除去毛斌,大家都是好汉,虽是被擒,也没哼出半个字来。毛斌实在是被绑怕了,还没倒地就大声呼痛,幻想警察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闹得人家极度反感,还加了几成力道。
漆印在地上满脑子地思索后路,随意抬头一看,却是仇元看着自己道:“家里条件都不算差吧?应该赔得起吧?”
漆印喘气道:“是,就算我们几个的事,叫来家长解决了,放过外面的,好吗?”
仇元转问宋阳光:“你说呢?”
宋阳光爽朗一笑:“没问题。上头也早就想处理这些小妖怪了,顺水人情而已。”
仇元道:“你不要我说啥子就啥子,有什么为难的说就是了。”
宋阳光被逼着吞回少许高姿态,赔笑道:“小到不能在小的事,这都办不好,连警察都不用当了。”
仇元看也不看他道:“那最好。”
漆印鲁鲁心中转的是同一个念头,即是外面的人靠乔玲之父,和房鹃问题不是很大,便放定八成心事,故都默默等待发落。不同的是毛斌,满怀的惧怯把他折腾得不休不止,面色难看至极。
仇元向身为导火索的藏族小两口一瞟,这对绝配会意,相互扶持着,情意绵绵地起身对老板告辞,冷眼扫了三个战俘,翩然去也。
大事已了,宋阳光自作聪明,豪迈地像匹上乘战马仰头把酒瞬间饮干。仇元轻鄙地笑道:“货色不错吧?”
宋阳光讪笑着,面朝着部下恢复尊严:“押出去!”
漆印三人便被提起,宋阳光道:“仇老板,小弟先行一步,让扎西陪我们去局里协助一下如何?也不敢麻烦你送。”
仇老板点头,身旁的亲信便跟了一个过去做监工。一行人正要动身,突然跳出一个大汉,身形阔大,身高应是迫近2米,这么贸然耸立出来,任谁都感到一股魄力。最奇这男子袒着臂一身喇嘛装束,头发却直垂至肩,单耳吊了串硕大的耳坠,形样上颇似如意,再一细瞧,是一蚰蜒作态的金蛇,折射着泛碧的金光,让人捉摸不定的诡异。然后清楚了此人的面孔:一脸杂草似的胡须,围着一对冒着咄咄凶光的怪目;在浓眉和两眼之间密布着星星点点的疤痕,有几处甚至抵进了眼皮;在半张脸上有一大块该是灼伤留下的腐肉,拉到嘴角为止。猛一朝相,大家都不寒而栗。警察们呆得忘了做事,那人不屑地冷笑出声。
宋阳光这才回过神,大声叱道:“发啥子瓜?走!”
那人道:“警官,请你先不要慌到喊走。”
宋阳光皱眉道:“让开--”
却见仇元白了自己一眼,对那人和声道:“好久来的?咋没看到你?”
那人淡然道:“来了一会儿,你们在开武术会,怕遭误伤,只有躲在角角上,大叔当然看不见了。”
仇元道:“有什么事?”
那人道:“你不是一直想人接你的格日灯吗?结果开你妈个天价。”
仇元笑道:“你帮我联系到了下家,是谁?”
那人道:“我。”
仇元笑道:“是不是要给你个亲情价?这可难办。”
那人道:“不消,原价买卖,只要你送我个人情。”
仇元明知故问:“咋个送?”
那人道:“请警察走路,今天的事不了了之。”
出乎众人意料,仇元道:“好。你好久给钱?”
“半月以后。”
仇元转向宋阳光淡淡地道:“不好意思,请你把他们解了。”向扎西递了个眼色,扎西道:“今天辛苦各位了,改天我代我们老板补偿下大家,今天来的一个都不要落了,那位同志有点面生,你贵姓?”“那位同志”红着脸报了名讳,其余的都道:“扎西哥你说哪儿去了,哪儿存在这些呐?”
解铐的时候,警察展现了铁汉柔情。毛斌见恩公向自己走来,还没等说出感谢之辞,劈面一记猛击,腾空而起,坠地后,人事不醒。周围的藏人震天价地叫好,大约的意思就是“好,不愧是‘炖猪’(邓朱)!”
鲁鲁扶起毛斌欲言又止,漆印只笑着看,那人微微一笑,道:“奇妹儿,记住了,改天你们也要送我一瓶酒。”说完,径自去了。
鲁鲁弄醒毛斌,追着漆印有意绕了大圈,避开仇元的桌子,大家相互勉力作到视而不见,警察没选择,紧跟在后。
来到外面,见在眼帘的是一派僵局,与警方相对的匪帮阵营里一票人丧心病狂地打手机,俨然决战前托孤的悲壮,见着漆印几个没事人地出来,全部愣住。漆印穿过警察一方,干警没接着宋阳光的指令,不敢造次,放他们过去。宋阳光瞧见铐了一个人,怕节外生枝挥手示意放人,然后下令收队。
漆印向满腹狐疑的房鹃等人道:“谢就没脸说了,总之今天很对不起大家,能跟诸位成为朋友是我漆印的造化--”
众人齐喝道:“奇妹儿咋说的,这是应该的!”
对面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句场面话:“你们听好,下盘再这样聚众,决不从宽了!听到没有!”警笛响起,一忽儿的工夫,警察全走了。
后来,漆印、鲁鲁、乔玲、毛斌作别众人,打的到了漆印停车处。“城市贝贝”载着四人奔驰于深沉的夜色。毛斌惊魂未定,无话找话道:“奇妹儿,你刚才咋不把车子直接开到‘格日灯’来呐,不嫌麻烦嗦?”
乔玲心中嗤道:真的是个不懂事的娃娃!漆印不答,道:“你这副德行最好不要去见婆娘了,家更不要回,今天晚上你就睡到鲁鲁租的那个地方,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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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0 18:18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二十五 那夜的过失
    市公安局的门口,有一辆帕萨特。姚痕举从里面走出,大步流星地往局子里面去,后面的助手抱着一摞文件吃力地咬住。
迎面碰见小王,小王道:“姚局长,湖翔分局的马局长已照您的吩咐在办公室等着呢。”
姚痕举点了点头,陡然变了路线,助手不及应变,一着慌,文件撒了大半。姚痕举双眉俱拧起疙瘩,不耐烦地站定。小王眼疾手快抢着拾拣,助手一边称谢,一边笨手笨脚地弯腰下去。姚痕举像看瘟神一样生厌道:“你走了,你走了,东西交王权拿来就行。”转身先行。
小王欢天喜地地由助手腋下全权接管,飞速起立,追姚痕举去了。
姚痕举把门一推,里面的马局长噌地弹起,满脸堆笑。姚痕举道:“坐。”两人隔桌坐稳,王权夹着文件端了两杯热茶进来。马局长亲切地笑道:“谢了。”
姚痕举挥手道:“你可以出去了。”王权得令离开,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姚痕举道:“稿子带没有?”马局长展开活页夹,取出一页递去。
姚痕举取出眼镜带上,默然看了半晌,拿着纸,沉吟片刻道:“余兆威的事情,你可以再发挥一下,讲详细点。”
“比如呢?”
“有没的可以塑造的典型?胡论锛行不行?”
马局长面有难色地道:“这个恐怕不行,他跟这回余兆威的事情八竿子都打不到。”
姚痕举身子往椅背一靠,点了支烟,也递了支“小熊猫”给马局长,轻描淡写地道:“你有没有人选?”
马局长大着胆子道:“前段时间,缉毒大队调过来的师耀科,这个年轻娃娃不错。”
姚痕举瞪了马局长半天,拍桌道:“好,你叫他好生准备一下,想办法搞个十分钟的稿子,交给你负责,就不用再找我了。时间很紧迫哈,后天就开会。”
马局长道:“是,我晓得。但是。。。。。。但是。。。。。。”
姚痕举逼视他道:“但是啥子?”
马局长道:“如果他们追问格日灯的事我该怎么办?”
姚痕举道:“你不用怕,开这个会主要是为了表彰湖翔区治安取得的成绩,总结经验,没的哪个要来揭短。会议的基调是陈书记定,再说现在圣地亚哥的事已经弄得焦眉烂眼,哪个敢添乱?但是有一句要说一句,你给手下那些人打招呼,跟仇元少裹那么紧,影响不好,晓不晓得?今后仇元的人要是招待你们去干啥子,喊你的人都给我收敛到!到时,不要怪我不仁。”
马局长苦着脸道:“我们也不好推他啊,您也晓得,得罪了不安逸的嘛!”
姚痕举起身道:“我管你的!你反正估量到,给我看到办--好,你也走得了,把你的稿子拿去。”
下午,姚痕举去到市政府,找沙滨汇报工作。沙滨问他:“圣地亚哥广场那次,到底是哪个开口要求警察非法拘捕那位。。。。。。那位女士的?”
姚痕举尴尬地垂头不语,一直避不开沙滨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全是底下的人整的笨事,该处理的已经处理了。有个平时相当能干的,本来准备替他申请上调总局的,出了这档子事,已经停职了。”
沙滨缓缓摇头叹道:“姚痕举啊姚痕举,我再问你一遍,你说不说那是谁?”
姚痕举也叹了口气,只好服输,答道:“司法局的于鹳康。”
沙滨不动声色地对秘书小段道:“你去一趟,到朴先林那把影好的文件带到陈书记那里。”小段匆匆去了,剩沙滨和姚痕举独处。沙滨温言道:“你好生歇一歇,晓得你这几天忙,如果困了,到隔壁房间歇息一会儿。马上就要去开熊辰主持的会,不要弄得瞌睡兮兮的。”
姚痕举笑道:“不会的。”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忧虑:沙滨一贯是讲原则的,看他那架势不大可能就此放过。但是动于鹳康,势必导致众怒,虽然他骨子里也是极有分寸之人,可只要不打算揭过,我先前的一番苦工只有白费了。
沙大人对他的愁眉紧锁视而不见,安静地整理文案。
少倾,小段和陈振国一道进来。陈振国笑容可掬地瞧着姚痕举道:“也到了?那很好,我还怕你堵车会误时间。”
姚痕举道:“现在布星路的下穿隧道修好后,从市局过来就不容易再堵了。”
陈振国道:“近来你们的工作做得相当出色,在老百姓的口碑是很不错的,要再接再厉啊!”
沙滨问道:“陈书记看过那些资料了吧。”
陈振国点头道:“恩,沙滨同志,这个问题很严重,如果不处理好,对国企的形象损坏非常严重。必须找个时候,我们仔细研究一下,眼下忙到要开会,明天我们详细地讨论下这个事情。”
开毕会,白日的事全了,今夜本无事,无端添个饭局,也被沙滨辞了。陈振国知他素性,没说什么,帮他打了圆场。
到家时,未拢六时,满拟孔夫人定是去了医院,却发现反锁已解,走到客厅正心,整好看到妻子由楼上下来。孔夫人一愣,淡然道:“从今天起,沙雅改在家里养病了。”
沙滨若有所悟,轻轻点头,去自己的书房了。片时出来和妻子两人草草吃过晚饭,问孔夫人:“她吃过了?”
孔夫人恩了一声,起身收碗。沙滨瞅着她入厨房,也站起,走向楼梯,轻轻地往上爬。
沙雅的房间未关实,打消沙滨进去的念头,定在那条小缝前。背倚床头的沙雅放下手中书,正视门缝的父亲。父女无语相对,谁的目光都没有退避。忽然,沙滨开口道:“不要在床上看书,眼睛不好。”
沙雅笑道:“是。”沙滨拉得门锁住,下楼去了。
由此沙公馆继续陷入死静的氛围,直到沙二少回来。
欢蹦乱跳的沙文志刚进门,就闹开了:“妈,今天我们学校来了一帮老外,带头的据说是美国的教育专家,你不晓得,他们专门选的我们班来交流,那个专家不停说我们比他们的学生聪明--真的!你以为我吹牛?还有他们觉得我脑子特别出众--真的,真的,我没骗你!我给老外讲这一定是遗传,我说我们家一个比一个厉害,尤其是姐姐--”
躺在沙发上的孔夫人懒懒地打断他:“你姐姐回来了。”
沙文志欢叫道:“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只听地板咚咚作响,沙文志像被鬼碾,发急发疯地狂奔上楼。
翌日,平静的警界突起风云。怀着颗平常心再访市政府的姚痕举被一顿猛烈批评数落得晕头转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尽管有点莫名其妙,却归于冯举华几个批评者老糊涂了,还把几位义正词严的代表性腔调理解成骄横得忘乎所以,于是连沙滨,熊辰,陈拯国任一个也没等到就飘离。
下午便出事了。姚痕举再揣着平常心去赴会,那会上自己是头号讲师,有个一小时的节目。会前,姜丰酝找到姚痕举:“计划变了,会议要在原定基础上缩短,你的发言要压缩大半,大会完了在小会议厅另有小会,晓得不?”
姚痕举走上台依言砍了一半原稿讲完。底下有数人举手发言,主持心中有数点了一个。姚痕举瞟了一眼认得是员人大常委。常委环视全场居高临下地对着麦克风道:“有关治安的许多问题我们已经是老生常谈,而且出错的往往是我们三令五申的,而不像我们某些同志讲的什么解决老问题后在巩固过程中又出现的新问题。”
姚痕举暗骂道:好啊老货,跟我卯上了。
常委又道:“我知道在一线工作的同志很辛苦,冒着生命危险不说,还顶着全市人民的厚望,舆论压力相当的大。但是我们不要为了一点小小的成绩就整不清楚东南西北,现实还是很严峻的。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在努力,但为什么情况没得到好转?这说明了啥子?说明了我们的领导层有问题,不光有而且是大问题!决策上的错误,导致我们力量根本没用在实处,几个百姓非常关心的大案,却是毫无进展,怎么得行?我跟姚痕举同志提两点建议,第一,今后会议的重点是总结经验,而不是表彰过去表彰过来,孙中山先生说的好,‘革命尚未成功’,我们拿什么来沾沾自喜;第二,全市的警局要提高破案效率,要在整个警局的作风抓牢干练,严肃,效率几个关键性元素,充分体现出自己的使命感,我们是人民的警察,要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要落到实处,就是要拿成绩出来,希望姚痕举同志带领的全市干警真正让我们的百姓觉得我们社会的长治久安始终得到有力保障。”
大伙用力鼓掌,姚痕举暗里不以为然地回到主席台的扩音器前道:“这位同志的建议很发人深省,我下去后和其他同志会好好考虑。正如这位同志说的,我们工作中当然免不了会出现错误,有些确实在平时没引起重视,他的一席话,我完全有同感。我们清楚当前的形势,表彰是表彰,一个胜不骄败不馁的品质才是我们最需要,我相信我们的同志不会本末倒置,有了先进,大家有目标学习乃至赶超,而不是被虚的荣誉缚住手脚。但凡事有个度,多了就是花架子,所以我完全同意刚才那同志的观点,谢谢!”
主持肚里冷笑,又点了位举手者。姚痕举看去,竟是个未满四十的小子,面很生,隐约觉出不妙。小子的词锋锐利,话讲得很白。姚痕举听了一半,喉内大叫“坏了”。
他一心想着应付“圣地亚哥广场”这个漏子,万没料到自己是背错重点的倒霉学生,被这少壮老师打中盲点。问题居然是出在顺宋那件女学生命案上面,早忘得一干二净,赫然变成死穴。
姚痕举听这小子虽然讲话很没水平,但显然站在正义一边,理直气壮,无懈可击。姚痕举心道:现在是虎落荥阳,且让你骂我们个狗血淋头,日后总会要你付出代价,这世界没有免费午餐。
小子越说越来劲,到后头出力卖弄辞藻,大半的与会者如闻鸟语,不知所云,主持果断发声将此子雄言腰斩:“这位同志请注意,我们不是政协会议,请不要喧宾夺主,谢谢你的意见,姚局长有话说吗?”
姚痕举淡然道:“关于这位同志的质疑,我们也在总和各方面的信息,将在近期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善解人意的大众迅施掌雷。主持故意多此一问:“不知还有没有同志发言。”
结论是没有,大家明白刚才那小子已经登峰造极,再过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业务了。
主持道:“请姚局长归席休息,我们有请。。。。。。”
姜丰酝在座位上气定神闲,姚痕举瞧了,大刺刺地在旁坐下发一冷笑,再不做声。姜丰酝看定他,举起茶杯就了一口,回看主席台。姚痕举另一侧的于鹳康笑道:“姚局长,莫跟这干闲人一般见识,让他们闹去,就是这样的白伙食,有得你气的,别弄坏了身子。”
姚痕举不置可否,于鹳康冷眼扫了周遭偷偷作脸色的几个窃听者又道:“散会后,要去那边的会议厅吧?那边才是来真的,那三位都要来,你要留神。我是不够格去啦。”
姚痕举笑应道:“老于真的假打!”心中大是吃惊:所谓的那三位只有可能是熊辰,沙滨,陈拯国了,我咋根本不晓得!还要于鹳康给我说--不忙,这么说,姜丰酝更晓得了!他居然连我都阴!
强压火气,心想一切应该都让后来那只叫狗说尽,主要还是怪在顺宋那案子上面行事涣散草率,熊辰肯定是对立,沙滨肯定是替自己回转,陈拯国应该会隔岸观火--沙滨太也教人失望!就算上午我不该早走,你也不能只为着自己不染嫌隙,连知会都没有,只打算做点事后补救,其实早料他有这么一天了!看来只能希望可以刚刚整到就事论事的程度,也不枉相识一场。
于鹳康似在全神贯注地听发言,姚痕举暗骂他人模狗样:这死娃娃,明明是想勾兑我的,装的锤子!可惜你也不晓得,我就快成泥菩萨了,而且你的问题真的叫杞人忧天,谁能不罩你!就是这种未雨绸缪的人讨打!
四不象的会议终于完结。姜丰酝抬腕看表道:“现在那边应该已经在开了,就差我们了,走吧,老姚!”
姚痕举笑道:“就我们的面子大,哈哈--告辞了,于兄?”
于鹳康道:“慢走。对了,我那个小表弟下个月结婚,你也知道的,早前和你打过交道,挺仰慕你的--真的哦,我是不打诳语的。这样的,红白喜事嘛,图个热闹隆重,少不了姚局长这号贵客,我先预请你和嫂夫人,如何,给不给这点薄面?不管你老兄答允否,改日必有正式请柬。”
姚痕举挥手道:“行,行,行,只要我走得脱。具体再议嘛。”
然后来到会议厅。姚痕举两人站在门口,没来得及告罪,各吃一记下马威--冯举华像得了狂犬病,像走火的枪炮,尽管力量可怕却只把姚痕举两个自己人咆哮得肝胆俱裂:“岂有此理!”接着冯举华完全不把手当回事,惨烈地直撞向桌面,只为博得区区一声巨响使大家重视。凛然正气的冯老伯为壮声威的行为艺术如此自虐,真正悲壮可怜。可叹姚痕举为私心所控,顾念自己的鬼胎,不为所动。
姜丰酝和姚痕举见机犯不上解释迟到因由,各寻了空位坐下。诺大张空心公转轨道形桌子,最上面的一端独座坐着陈拯国,拣一边顺下来依次是熊辰,沙滨,唯一的女性葛树芸,站着的冯举华,伏鄱木,姜丰酝,牛昆,霍铿讼,于轩光,胡森辉,蒲石,姚痕举,胡志林,吴福宾。
人员齐全,冯举华却骤然煞尾,凝视姚痕举。姚痕举不敢开口,等对方进招,抓空看了眼沙滨,他正木无表情看过来,此外余人大约也无一例外在自己身上聚焦。
冯举华道:“姚局长,你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现在你必须面对我们大家,拿出个交代来!”
   姚痕举忍气吞声道:“冯举华同志,你要我什么交代?”
冯举华冷冷地道:“你办的好案子!”
姚痕举默然地看了所有的人,并没回答。陈拯国铁青着脸,熊辰难见真情,沙滨静如止水,葛树芸目光专注,伏鄱木微有得色,姜丰酝眼含不忍,牛昆饱注轻鄙,霍铿讼一副疲态,于轩光强板面孔,胡森辉俨然看戏,蒲石表情呆滞,胡志林神现惧怯,吴福宾不以为然。
冯举华脸涨得通红:“晓不晓得外面的咋个说你?我都不好意思重复,你当得叫啥子领导?‘当官不为民做主’,后头半句咋说的--我看你回家卖红薯都不够格!简直是白吃皇粮,屁事不做,把我们政府,我们党的牌子整得稀烂!”
话毕,冯举华胸口起伏着,调匀内息,想歇过气再讲。姜丰酝明白姚痕举尴尬且不解不甘的现状,出于友情派送,慢条斯理地道:“姚局长,大家都是多年的交道了,这盘我实在得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不说高风亮节,至少你一直是大家勤政的榜样,就算工作上有疏漏,老百姓对你的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可是你现在呢?平日里想过最近那些屈死的冤魂吗?一天到晚水垮垮的,亏你还是本市警界的顶梁柱,沉迷在声色犬马中,置重案,要案于不顾,成天只想着应付交差,上梁不正下梁歪,很快你的亲信学了样去,腐化,大面积的腐化,全出在你那一系!我很想说是偏见,但是事实确实如此,我们的主流都很好,居然是你作这种出格的榜样,我们痛心啊!你看看你的部下,湖翔分局的马局长,你找得到当初的自己吧,不觉得惭愧吗?再说说伏鄱木同志,你看他统领底下的一派严谨,人家的生活作风,再想下你--”
姚痕举好容易吁出气来,道:“你不要捕风捉影,事出有因,该是我的,我不可能赖。为党,为国家工作那么多年,和大家共事那么久,我姚痕举是个什么人,大家还不明白吗?如果我有错,就一定要错个明白透彻,我的不是,百姓的怨言,烦请大家指正,我姚痕举恭领责罚。”
冯举华拼了老命再度击桌,愤然道:“很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家等着你自己检讨,你倒非要给揭破才高兴!你听好了,头一个该说你玩忽职守!我们反复强调要不惜余力解决顺宋的学生命案,大家正因为重视,把担子交给你。那是相当信任你。你都干出什么名堂?舆论,舆论是怨声载道,教育界,人家学校是人心惶惶,家长反应是非常之激烈,全部一个烂摊子还给我们!而且案情是毫无进展,老百姓咋说?老百姓骂我们的警察是吃干饭的!你说你一个领导害你的手下这样的轻贱,你混不混帐!我们政府的脸往哪搁?”
姚痕举脑子短路,反驳道:“玩忽职守四个字恕难消受,原物奉还--”
冯举华理也不理大声打断他:“上午是给了你最后的机会,结果不说诚恳认错,总结教训,居然恶劣到扬长而去,这样子藐视的态度,你眼中还有没有党的纪律可言?这些还不是重点,关键对你这样的老党员,我们绝对不能姑息养奸,助长一部分人的嚣张气焰!必须要给你个刻骨铭心的惩罚,以敬效尤!你的作为--哼,简直是不堪!我有时在想,你这种人也好意思训下面做事的人?彻头彻尾是高层干部里的败类!案子进行得风风火火的时候,一线的同志为破案在马不停蹄地奔波寻找线索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东一家的剪彩,西一家的饭局,弄得脑满肠肥的,你不觉得胃堵吗,姚局长?除此之外,你还不得闲,时时有人招待你洗桑拿等等丰富的夜间节目,我也给你留点面子不说了。你很多调调,旧社会叫执跨弟子的玩意,但是你是什么人?你是我们倚重的官员,主控着全市的治安,你哪来的纨绔资本?还不是看在老百姓赋予你的那点权力,你说你好不要脸,拿来牟取私利!净给我们抹黑!你还有些更乌烟瘴气的鬼事,认不认?不认的话,我把它列出来,检察院的同志也在,你也可以当面说说,是不是我们的同志和老百姓的检举冤枉了你?”
姚痕举抱着残望看沙滨,发现只能清清楚楚地返照自己的失神,恨沙滨薄情时知无力回天,好在冯举华也没说破真正害怕的任一处,大概上面的意思意是教自己知难而退,便叹道:“你说的是实情,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只有听凭大家的处置,但诚心希望能给我赎过的机会,我会竭尽全力补救因自己的失职给党和政府造成的损失。”
冷场2分钟,于轩光道:“姚痕举同志的问题给了我们深思的必要。就像姚痕举同志办案不能草率一样,对这件事的处理也必须妥善谨慎。”
胡森辉道:“我完全同意轩光同志的见解。现在官场上的不良习气不少就是这样,产之于下,壮之于上。要加强党风建设,改善党群关系,姚痕举同志这件事是个契机,不可轻乎。”
伏鄱木慢吞吞地道:“姚痕举同志毕竟在我们警界有相当威慑力,若是矫枉过正,肯定会影响一线同志的战斗力。但是老百姓对我们处理的顺宋那起案子相当不满,作为姚局长必须也要有个交代,我们才好在将来的行事中少点民间的阻力。”
冯举华道:“鄱木同志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希望当前只是解除他部分权限,另举贤能来实际负责领导顺宋中学的案子,这个人必须要有相当分量,和姚痕举同志的影响相差无几才行。”
吴福宾道:“首先应该给这个案子定个位。”
冯举华道:“福宾同志的意思?”
吴福宾道:“我们应该尽早表示出决心,才能顺应民意。”
陈拯国道:“不错,要向外界表明近期全市治安工作的首要任务就是破那位顺宋女同学的案子,大家有意见没有?其他人不在警界工作相对没有发言权,那伏鄱木同志呢?”
熊辰有意拍拍沙滨的肩膀,递去张笑脸,沙滨点头回笑。同时伏鄱木硬着头皮答道:“我当然同意。”
葛树芸道:“这样舆论势必将其抬到一个比较瞩目的地位,我们主持开展工作的人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但决不能出半点闪失!必须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壶刚巧在近旁,沙滨顺带替熊辰掺茶后,将杯子慢慢推到熊辰面前,熊辰突然开口道:“我有个优秀的人选,就是伏鄱木同志,大家意下如何?”
满座俱感不可思议,谁也说不出话来。还是陈拯国先回过神笑道:“熊辰同志的提议再好不过!伏鄱木实在是个不二人选,诸位觉得呢?”
霍铿讼应道:“我个人相信现在的警界非伏鄱木不能收拾。”
冯举华道:“我也极是赞成,不知沙滨同志怎么看?”
沙滨道:“只看伏鄱木同志的意思,假如他个人认为没有什么相阻的难处,我非常支持他来领导大局。”
伏鄱木对熊辰的话倒有心理准备,知道是定数。孰料由霍铿讼起一句比一句厉害,用足熊辰源句的资源作了质变。伏鄱木见斜对面的熊辰沉思不语,耳畔是无关痛痒的其余人的附和之辞。
一致通过是必然,发过言的均无心多讲,满脑转着自己的心事。脱水之鱼姚痕举最是寂寞,在这光景当真生不如死。
末了,蒲石道:“这是过度的时期,但是需要持久稳定,卖不得后悔药,日后短期内要是局势不得缓解,我们也不应该改弦更张。”
熊辰立刻接道:“既然要接,我们的继任者就要拿出魄力来,让群众有耳目一新的感受,所以伏鄱木同志如果你接了这担子,我觉得你首先应该向公众,向舆论表示出警方的决心,立个军令状。”
伏鄱木咬牙道:“诸位放心,这是当然的。”
陈拯国喜出望外,道:“很好,那么伏鄱木同志,你得作好实战准备喽,大致就笃定了。为节约时间,后天我们举行个正式的人事变更,具体事宜辛苦沙滨同志和熊辰同志,安排一下好吗?”
熊辰道:“这个我们责无旁贷,那么到时也请姚痕举同志配合到场。”
姚痕举赶忙点头称是,熊辰续道:“至于姚痕举同志将来何去何从,怎样处理,等大事稍定再说,诸位看呢?”
诸位称善。陈拯国思量无事后,宣告散会,助理牛昆忙凑到他身侧,替他卷了琐物,搭几句话。陈拯国没理他,有意拉住沙滨。沙滨会意,二人相携出去,对挡路的姚痕举视而不见。姚痕举霎时呆在那里,动弹不得。一会工夫,里面只剩下姜丰酝,在门口回望了望姚痕举,欲言又止,也去了。
同日下午,顺宋的校长办公室内,程校长焦头烂额地坐着。适才来了四个家长,一为郭晴维之父,一为魏杭翔之母,一为鲁橙之叔,还有一个是毕业班同学的家长,和昨天来的不同,倒与前天几个相似,全不是省油之灯,加上不屑亲来遣人甚至不屑遣人借着点手段及物事施压的几个太岁家长,搞得程校长惶惶不可终日,还得强持定力安坐钓鱼台。
黄深书在外面偷看半天,赞叹道:“原来不晓得鲁橙的叔叔是这么大条,程起旒见了别个真的像龟儿子一样造孽!”
文涛笑道:“小声点,让老头听见要把我们废了不可。话说回来,今天来那四大金刚,他娃看哪个不像龟儿子嘛?”
黄深书道:“不看不知道,原来我们班是大人物子女集中营。按得最深的就是魏杭翔!他妈居然是--”
文涛道:“哎,你说,程老头心头到底咋想起在?”
黄深书嗤道:“他还敢咋想?照别个说的去做噻!”
文涛摇头道:“那倒不见得,我们的教室现在是上课也上不得嘛,是空也空不得,他两难啦。狗日要怪,只有怪那些警察些太神速了,一个晚上就把线索找完了,杀人现场我们第二天照样用,课还上得上好--嘿,狗日我才发现我们有点强哦!哎,你刚才听到魏杭翔老妈说的噻--把警察也洗刷了一顿,哦不止哦,举哥她都在骂!”
黄深书道:“是啊,所以他敢反啥子招呐?惹得起,马脑壳!”
文涛扯住他道:“走得了,走得了,‘李师师’过来进行不可告人的肉弹交易了!”黄深书啐道:“说得我们校长那么没眼水--那就走嘛!”
“李师师”就是李主任。当下进到校长办公室,程校长在接电话,便拣对面坐下。程校长对电话说了一句“你等会儿”,问李主任:“啥子事?”
李主任道:“需不需要跟市局的联系一下,这样可以缓解我们的压力,本来就是那天晚上他们说我们第二天的课不妨,继续上,现场已经无所谓了,他们要负责任。”
一语点醒梦中人,程校长惊喜之余,感叹知识真是思想的累赘,没多少文化的体育大姐想得到的,自己就想不到,三言两语打发掉手中的听筒,又打发掉李主任。此时面着电话,面着电话薄上市局的电话,想到几日来精神上的重负,想到即将谋得解脱,不禁激动地来回搓了两把手。
电话拨后,停顿数秒,却是占线。程校长着急地把电话薄后翻得见姚痕举的手机号,再度神圣地按键。这回更叫人伤心,碰上关机。程校长把心一横,再拨市局,又遇占线。立时无明火起,歇斯底里地狂击重拨键。耗得一刻,终于通了,可惜一直通到自断。程校长整个人便瘫在椅上。
这样无为地消极一忽,猛响起一阵趾高气昂的铃声。程校长大喜,衷心感激来电显示的发明家,掀起听筒,一把老成的声音道:“程校长吗?”
程校长大为失望,恭恭敬敬地道:“黄书记啊,你好啊!”市局倒是市局,可惜是教育局。
黄书记严肃地道:“马上解决你们的教室问题,现在社会反映极差,你们这是对学生生命安全的极端不负责任!顺宋是老牌名校,它的地位非同小可,你作为领导要自重声名,出了岔子,你负不起这个责!”
程校长一面唯唯应诺一面气苦:早先你没表态,现在才出来当好人,前面表态的都是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主,这下形势变了,都躲在后面不出来,全部来欺负我,要得罪人的事都只是我做--我哪那么霉哦!
一时冷静下来,程校长打算劣境中挑选上策,现在的时代背景是比较清楚了,大前提是顺从黄局长的意思,意即少许平息诸位登门造访的家长之不满,宏观上却不敢动作。
不过程校长倒非完全未动。几天前,学校已找了借口停了高二的晚自习。厌学的家伙脱史蕾班上的福,在5点半时高高兴兴地逃出校门。华灵和林洗诗亦推着车来到门口。
顺宋恼人的一点就是门口的巷子太窄,各个放学时段往往人车数百拥挤一处,吃力地向大路靠近。经常还有汽车和同学同行其道,那么很可能自行车也得轮上堵车。华灵和林洗诗今日运道不佳,陷于人流中不得前行,车铃,人语,汽车喇叭不绝于耳。林洗诗看看手机叹道:“6点一刻是赶不拢沙雅那里了。”
华灵道:“也不尽然,待会出去加油就是了--哎呀,不好,我们要带去看她的东西还在我抽屉里面。”
林洗诗苦笑道:“那就只好改天了,等你回去这么一下,到她家,真正是像赶人家晚饭来了。”
华灵道:“也是。”两人就此回家。
第二天重开晚自习,林洗诗和华灵也就没空去探访沙雅。直到星期六,顺宋将老师集中起来开会,停课一天。
华灵和林洗诗在下午3点左右到了沙府。开门的是沙文志,原来只两姐弟在家。沙二少正倍感无聊,林洗诗两人自己送上门,尤胜见过亲人,兴高采烈地表示欢迎。林洗诗皱眉阻止,问道:“你姐姐现在还睡在床上吗?”
沙文志道:“是,你们要轻点声啊。”
华灵笑骂:“小东西还有理说别人,快点滚前面开路!”
沙文志故做轻蔑道:“我才不怕你,我真正虚的人今天没来--”
华灵笑道:“是啊,是啊,她--”笑容顿时僵住,林洗诗缓缓埋下头。闯祸的沙二少紧看华林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残伤散尽,孤男含疚回避,二人正对榻上病女,沙雅微笑道:“稀客,两个薄情寡义的终于来啦,莫非良心发现?”
华灵背身轻跳,贴沙雅枕边,将病人之脸细细把玩。林洗诗笑道:“忘恩负义,活该得病!”
沙雅笑道:“怎么忘恩负义了?在医院那回赶集一样的看法也算恩--喂,华灵你再这样欺负人,我可生气了。”
华灵把脸贴近沙雅笑道:“小雅子最是逆来顺受的好脾气,对吧,小林子?”
林洗诗道:“那还用说,继续装可怜,你要痛苦一辈子,我的淑女大人!”
沙雅笑道:“你们是魔鬼。”
华灵从沙雅手中得一本试卷册翻看几页,道:“蛮用功的嘛,非要把孙兰秀轰下宝座才高兴吗?”
沙雅道:“想哪去了?不是怕被你们抛远吗?”
华灵撇嘴道:“咱们的程度可还没福消受这种习题哈。”
林洗诗正色道:“现在还在发烧?”
沙雅道:“不很厉害了,最高的时候38,而且比以前稳定得多。”
华灵道:“头还痛不痛?”
沙雅摇头道:“最多有个5天,我就可以返校。其实星期一就可以了,主要我妈怕我出事--噫,好漂亮,给我的吧,谢谢,就放在那张写字台上。”
林洗诗笑啐道:“你眼睛还尖呢!”
华灵笑道:“前天来的一群姑爷候选人没让伯母挑花眼吧?”
林洗诗道:“真不懂事,这叫困兽之斗,姓罗的万兽之王又是没种地置身事外,伤透雅姐的心!”
沙雅充耳不闻,道:“你们两个谁肯帮忙把那个吊瓶移近些,我想活动活动手。”
华灵笑嘻嘻地照做,听沙雅问:“听说我们班要换新教室,定弦了?”
华灵道:“是的,昨天告知我们下周一到原先初二。三班去,靠近你弟弟了。”
沙雅又问:“黄礼溪气坏了?”
林洗诗点头道:“为这还和魏杭翔闹翻了。”
沙雅看向窗外道:“因为魏杭翔的妈妈找过校长?”
华林二人叹道:“是啊。我们都劝过黄礼溪,真的不值得,大家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犯得着弄成这样吗?她就是听不进去。”
沙雅道:“魏杭翔昨天气鼓气涨地来,心事重重的,后来没人时阴着脸告诉我有人到处传他妈妈数落校长的事。我想就为这事他才恼火,连备考忙得一塌糊涂的贾云都知道了。”
华灵道:“那老女人也来看你?她还闲呢,我们为这些事都烦透了,她是拿来做学习的调剂品哩。”
林洗诗道:“等你病好了,找个机会好好地劝黄礼溪,她现在就只服你了。”
沙雅转言道:“先不管她,你们信誓旦旦要帮我做的事如何了?”
华灵笑道:“这么不信任我们?拿去爬!说起来怪没意思的,到你手上真是浪费钱。”
沙雅单手接过道:“值得信赖,称职的临时工,过些日子大姐一定替你们转正!”
林洗诗啐道:“找死!好生点点数吧,一共是15张,所有的科目都在上面。”
“15张”均是复印的会考重点。
第二天上午,华灵和林洗诗又来探病,怕被留用饭,没敢呆多久。之后,黄玄吉,杜海雷一干正道骨干驾临,来去衔接得滴水不漏。偏昨夜沙雅又没睡好,午睡既破,勉强支到访客散尽,早已疲累交集。
就在此时,门铃复又响起。这下连孔夫人都不满了:现在作秀的全一个样!不论长幼,怎么只顾自己高兴,都不顾本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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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0 18:23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打开门,有一副腻倒孔夫人的笑容,是位少女。孔曼雪觉得眼熟,那少女规规矩矩躬身一礼,道:“阿姨好,我是沙雅的同学,名叫荆灵姝。我想进去探望沙雅,可以进来吗?”
孔夫人笑道:“欢迎,欢迎,请进。”
孔夫人踢来一双拖鞋,荆灵姝一边称谢,一边把两手提的袋子往地上放,早让孔夫人笑着接过:“哟,送大礼来了。”
荆灵姝蹲身换鞋,微笑道:“阿姨说得人家怪寒碜的,这里面根本没我什么事。别人出钱,我这穷鬼出力,给沙雅的时候赏我挂个名。”
孔夫人呵呵笑道:“荆灵姝啊,对你我可早就是如雷贯耳,今天让我见着了。”
荆灵姝脸涂讶色道:“可巧!我对阿姨倒是真的久仰,就恨自己没亲见,原来阿姨也有同感,这是不是该叫心有灵犀呢?老实说,阿姨您真不是挖苦我吗?我这人就是脸皮厚,有时不醒眼,您说呢?”
孔夫人大笑,手掌轻轻落在荆灵姝头上。沙文志闻声赶来,刚和荆灵姝打上照面,小胖脸立刻成了红苹果,语无伦次地道:“荆......姐......你来,你好,太好......”
荆灵姝轻舒懒腰道:“你好啊,校花弟弟。”转向孔夫人道:“她要还在睡的话,东西就放在这里,还麻烦阿姨转交,我先走了。”
孔夫人笑道:“忙什么?要还在睡,我给你这个权力,把这死女娃子给我闹醒!”
荆灵姝未及答言,沙滨正穿厅欲过,张嘴唤道:“叔叔好!”
沙滨站住,瞟了眼说话人道:“你好。”扭过头去,同时荆灵姝头已对住孔夫人。瞧见这样的旗鼓相当,孔夫人暗暗发笑:这两人倒有点像,真怪了!
荆灵姝笑道:“那我自己上去了?”
“去吧。”
荆灵姝走到中途回头看沙文志:“不跟来吗?听说你最着紧姐姐,生怕外人加害,是个了不起的保镖。怎么,倒不怕我对你姐下毒吗?我很失败哩。”
沙文志慌忙吐出一串碎词,身子仍不敢挪动半寸,可惜荆灵姝早听不见了。孔夫人望着儿子的没出息样,含笑摇摇头,去到门外。
房内,沙雅真在闭目小憩,荆灵姝猛扑上去,已惊开沙雅双目,难为荆灵姝冲到跟前稳稳收势。沙雅笑道:“了不起的运动神经--贵客请坐。”
荆灵姝疑道:“你真是病了?是谣言,一定是谣言!”
沙雅道:“总有一天也教你尝尝这滋味,你才懂得收敛。”
荆灵姝道:“知道为什么会来看你吗?”
沙雅笑道:“你讲。”
荆灵姝屈指道:“第一是因为怜香惜玉;第二是因为爱慕;第三才是受人之托。”
沙雅浅笑作答,大减睡意,荆灵姝看穿她心思,出手相扶,沙雅直起背来坐卧于床不禁满含赞赏地一笑。荆灵姝立马眼睛一瞪嚷道:“我讨厌这种高人一头的态度!”
沙雅又惊又喜,口中仍是平平地道:“你倒厉害起来了。”
荆灵姝道:“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尤其在貌若桃李,心如蛇蝎的女人面前更加大意不得。”
沙雅眨眼道:“你骗不了人的,我知道其实你最舍不得人家。任凭恶语相向,我心中都抛不开荆灵姝这个人了!”
荆灵姝狠狠地道:“抛不开也得抛,老子是玩弄你的,了解?”
沙雅向后一仰,掩口打了哈欠,看着荆灵姝,悠然道:“我要有彻底否定以前人生观的一天,一定会找你做师傅!”
荆灵姝真懵了,问道:“你指什么?”
荆灵姝感觉沙雅的笑脸像要渗进自己心里去,听她道:“得了!不要把人当傻子,说的是你的生活。”
荆灵姝认为对手至少有一点虚张声势,兀自嘴强:“我的生活又怎么不妥了?”
沙雅道:“比如说转换身份,角色扮演游戏?”
荆灵姝敷衍地笑道:“RPG,雅姐也爱玩?我的弱项是走迷宫。”
沙雅道:“喜欢哪点?是刺激吗?”
荆灵姝听如此说,索性大大方方笑起来:“你就不喜欢吗?”
沙雅笑道:“暂时还不敢尝试,但是有个地方实在好奇。”
荆灵姝往她脸上吹气道:“问吧,我们毕竟不是一个级数的。”
沙雅道:“角色演出来是个什么效果?”
荆灵姝道:“天衣无缝。”
沙雅赞道:“这也是天赋,别人强求不来的。”
荆灵姝啐道:“你不用在这装大头蒜!我才不信姓沙的乖猫也会转性!”
沙雅道:“那可没准,你占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罢了。我要也是一个人住,不见得会比你差。”
荆灵姝笑道:“够了,你们这种人啊,通通都有个坏脾气,什么人都要打成一片,连我这种背道而驰,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你也想勾搭,真叫心肿!正因为全是这样子胸怀天下的大人物,我才对你们学生会敬而远之!”
沙雅道:“孩子,念在你的率性而为,宽恕你的无礼。问你一句心里话--下决定的那刻,是不是很痛?”
荆灵姝红脸嗔道:“瓜婆娘,我错看你了,呸!下流脑袋!”
沙雅笑道:“就算你真以为那是下作,也不关我事,是你自己联想的,我可没半点那种意思。不过既然揭破,我对你的敬意又增加几分。”
荆灵姝笑道:“这说明你注定将来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沙雅笑笑:“行了,不逞口舌;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荆灵姝道:“是,是,人家被你欺负得好惨!高兴够了吧?”
沙雅闷笑不语。荆灵姝把东西纷纷由带来的袋里取出,道:“听好,只说一遍。这是敝班吴玥的,这是文科班金晶的,这是敝班柳修的,这是冯朦羽的,这是钟薰寒的,最后这个是罗渊的。”
沙雅道:“还有那个卷原百货的购物袋里面是你的。”
荆灵姝疑道:“你怎么能够这么肯定?”
沙雅道:“不施包装的礼数,顺宋独你一家。”
荆灵姝道:“老实点,罗渊要我问你,他给你送礼祝你康复,你是否意外,真实的感受又是什么?如果愿意回答的话,请直接告诉我,否则就算了。”
沙雅道:“今天做的所有事都和你以前的原则背道而驰哩!那么之所以来,罗渊是真正原因了?有什么痛脚被逮住?”
荆灵姝道:“你厉害,全告诉你!最早罗渊就找过我帮忙,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这算他脑子大发灵光,是不是?”
沙雅笑道:“是,是。”
荆灵姝道:“但是我没答应,他先应该没抱指望,也就算了。后来可倒霉透顶,有天晚上,大概是12点钟,我和几个坏蛋喝完酒,烂醉如泥,最气人还发酒疯,几个家伙想送我,都让我揍跑了。当时可能就在一个比较空旷的街上,一个人又哭又叫又跳又闹,然后看见罗渊,吓得我酒醒大半,真是成了傻大姐,这小子那个得意劲,我一辈子记得,气死我了。他那时酸不拉叽地给我说:‘有心睡觉,无力睡着。看你发疯,快哉,快哉!’”
沙雅微笑道:“你怎么回他呢?”
荆灵姝笑道:“老娘忍气吞声地说:‘罗渊同学,什么时候成了夜游神呢?’说完就蹲在路边装要吐,总算这小子还有良心,慌得手足无措,信誓旦旦要送我回去。我由他送到门口,把他辞了,他再要表现,也不好意思坚持。后来的几天,看他也没紧逼,只是恭恭敬敬地又求我一道,小女子就认命了。”
沙雅叹道:“罗渊很鬼咧,你这吃软不吃硬让他吃透了。”
荆灵姝道:“咱们的鬼学校也就那么几个人物,是该有点道行才对。好,你快回答人家吧?”
沙雅苦笑道:“设计得咄咄逼人,怎么回答?”
荆灵姝道:“觉得难,就仔细想,直到好答案出来。你也算官僚了,劝你至少别降成杜海雷那一档的水平来敷衍。”
沙雅问道:“杜海雷又差了多少?”
荆灵姝冷笑道:“别开玩笑,怎么能比?只是一个不自觉的草包。”
沙雅道:“我这样答他,首先,很意外,恩,问感受的话......”沉吟半晌,续道:“还是先看看东西吧。”
荆灵姝便给她打开,见着加菲猫的玩偶,沙雅心境通明笑道:“好了,这是他误打误撞。可能他初中见过史蕾送我加菲猫饰物,不晓得那时史蕾最爱乱做主张,要把自己的喜好强加于人。”
荆灵姝道:“所以装做高估他,假装曲解成双关吗?你到底怎么回答?”
沙雅道:“你就说我多谢他一番苦心,我会从史蕾的事情恢复过来,请他放心。”
荆灵姝冲她一个鬼脸没好气道:“双关得更厉害了,真不爽利。”
沙雅看着她滑稽的面孔,噗嗤浅笑出声。荆灵姝含笑把脸凑去道:“好孩子,你有过初吻吗?”
沙雅笑道:“问倒我了,没有,很丢脸吗?”
荆灵姝狡黠地眨眼道:“我要是提前执行老师的义务,你会认命吗?”
沙雅掩口打哈欠道:“荆老师好!这态度够端正?”
荆灵姝倒楞住了,呆呆瞪住沙雅。沙雅取笑道:“怎么,难道你是叶公好龙?要临阵脱逃啊?”
荆灵姝轻喝道:“姓沙的,少看不起人,接招!”呀的一声叫,合身扑去,搂住沙雅的头,那位病人婉转相就,两唇合一。紧跟着两个脸面剧烈晃动起来,吻势转得若即若离,少女们还发出轻哼。激烈当中,荆灵姝和沙雅同时发难,纤手伸处断了对手乌云的束缚。乱云翻涌间,仿如砌了道黑墙,严严实实守卫住这少女的私隐。
其时沙雅已揽住荆灵姝的头,荆灵姝也有半个身子贴在床上。这一瞬唇分毫厘,荆灵姝嗤的一笑,露舌出来,轻轻一挑,沙雅亦不加刁难开嘴放行。荆灵姝得意地驱舌游走,很快发见对方的懒舌藏卧在边处,兴致勃勃地扫过去。沙雅含糊不清地道了一声“讨厌”,再说不出话。
一搭,一卷,一盘,一旋,二人的舌已扭在唇外。正是难解难分,荆灵姝卖个破绽退入己唇,于是又纠缠在她的嘴里。酣甜时分,荆灵姝感到对方的强势莫名减弱,绕在自己脑后的手渐渐垂下像发了个停歇的暗号,心神一动见着沙雅的另一只空手,既而见到晃悠不止的吊瓶,手一松,轻轻点击沙雅滞留在内的舌尖。小东西甚是通灵,迅疾回到主人那里,让沙雅口齿清楚地笑道:“谢谢荆老师开导!”
荆灵姝望过去,沙雅脸上展有红晕,虽是笑容,多少有点羞涩,于是自己也笑了。笑过一段,两人非但不止歇,益发厉害了。好容易笑声渐止,相互握着对方的一只手这么对望,却又是一阵大笑。
笑后,荆灵姝似笑非笑地道:“小蹄子,厉害啊!未来是你的。”沙雅晃动未挨针的手道:“不管你的目的是完成任务还是劫色,总之很感激你。慢走喔。”
荆灵姝点了她的额头,笑声中出去了。一路去到楼梯,看见沙文志在下面的大厅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听见响动,沙二少紧张地回望,荆灵姝便叫他:“嘿,你妈呢?”
沙文志口舌哆嗦着,吃奶劲亦派上就是吐不出字,又急又怕,这急又是由怕而生,心里只求荆灵姝千万别误会他。荆灵姝笑吟吟地替他解压:“是不是出门了,代我向她和你爸打声招呼好了。”
沙文志这下全急了,脱口而出道:“姐姐你留在这里吃晚饭吧,我妈妈最欢迎你留下了--”
荆灵姝已然走近,拍沙二少的头道:“光你妈妈有什么用,问题是你不欢迎我啊?”
看见沙文志憋红脸要补救,笑道:“说笑的,姐姐今天有事,抱歉啦。”
出来以后,由出租车载到雪壶庭院的门口,荆灵姝下地走了进去。绕过正心的喷泉池子,听见一个妇人招呼她:“女娃子,跑哪儿去耍了回来?”
荆灵姝笑道:“有个同学病了,才去看了回来。邵阿姨这是要去欧尚采购?”
邵阿姨发牢骚道:“咳呀,刚才来了几个老外,叽里呱啦地也不晓得他们在说啥子,就把你名字听清楚了。我想他们是不是要来找你,我就使劲跟他们比画,说你不在。他们就是听不懂,跳战慌了,一边说一边往我屋里挤,我一身事情有的忙,弄得我气都不好气的,好象说是要在我屋头等,在怪里怪气地说谢谢,一下我就毛了把他们轰跑了,真的太不象话了--”
荆灵姝会意挽住邵阿姨的臂膀阻她说下去,笑道:“邵阿姨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邵阿姨语重心长地道:“我都无所谓啦,孩子,我是担心你。你啊,就是太讨人喜欢了!你不知道,这朋友结交杂了,麻烦着哪!现在人心复杂,你小姑娘更容易上当受骗。你这些洋鬼子怎么结识的?不是我多事,你想--”
荆灵姝道:“我知道阿姨是为我好,阿姨关心我是我的福气。”
邵阿姨喜滋滋地拍荆灵姝的脸赞道:“嘿哟,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老荆两口子放得下心。”
荆灵姝道:“是很早的时候,英语角练口语认识的。平常就是向他们咨询一下英语学习的问题。”
邵阿姨道:“学习啊?可以,只是学习就不错,多交流可以提高你们的英语水平。”
荆灵姝天真烂漫地应道:“就是,和他们交流以后,我英语水平涨得很高,以前想都不敢想自己托福考那么多分。真的,邵阿姨,叫你们秋秋没事也去英语角认识点外国朋友,效果很明显的。”
邵阿姨把她是当作权威,拣了根金钥匙当然激动得了不得,道:“你提醒我了,这不成器的娃娃天天伙些坏娃娃耍,得教她耍也耍出点档次。将来英语重要,以后我就把她多往英语角轰,学不到你一半,也要学你四分之一,我就安心了。”
荆灵姝松了口气,撤回挽人的手口里道:“邵阿姨你太会夸人,我可当不起。”
邵阿姨转身已经走了几步,忽然来了个猛回头:“我还要给你罗嗦一句,当然你是为了学习,但是竟是些男的,你一个女儿家家,难免大家有闲话,你们妈老汉虽然能理解,听到也不舒服,是不是嘛?”
“是,是。”
“你给他们打招呼,叫他们以后有事打你手机,别有事没事家里跑。这得个教训,以后千万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地址教他人知道。。。。。。”
那妇人好歹有收口的一时,之后,荆灵姝到了自家楼下。该楼有七层,荆灵姝居于最顶,规模是三室两厅两卫,合共约150平方。最妙是屋顶还别有洞天。荆灵姝的父亲为此颇费心机:地面铺得规规整整的木地板,有地灯妥帖安置,有个麻将房,旁边连着个阳光屋,一面门窗齐全,窗形是仿欧的拱壮,一屋一房都用白桦木做的顶子,墙亦是木制绘上砖纹,阳光屋上还突个假烟囱,因是向阳的所在,背面全由玻璃窗拼成;中心搭起暖棚,家养的花卉尽在其中,旁边耸立假山;四周是木篱笆围成矩形正好把整个花园围拥住。但是若不是荆灵姝的父亲收买了邵阿姨一家,把那边也合并过来那是断不能满足此等布局。
值此初暑,荆灵姝支起太阳伞,有时在伞下吸着冷饮,用楼顶的电视机看世界杯。对面另一个单元的住户在秃如齐丹的顶上也布置些花草,在忙活时,看到这边的悠闲,经常忍不住地艳羡,不平。
当时正欲开门,有条粗壮的胳臂突地闪出要勒她勃颈,闪身避开,转身往那人推了一把,反是自己倒退了半步,笑道:“What's up?”
对面公牛样壮法的白人板脸道:“You're so forgotful,honey,you said you want me ,so I come.”
荆灵姝把门打开进去道:“It is not a fresh word.Come in ,and,Only you?”
白人甚是得意:“Sure。”心里觉得问话者太瞧不起人,自己想那种事时,当然是一个人了。荆灵姝也明白过来,让姓邵的中年妇人碰上的该是另一伙人,依稀记得答应过要参加叫苏珊的生日会,一边庆幸逃过此劫,一边为眼前这难关犯愁:怎么办好?这话昨晚上是说过,但谁教他不争气地醉倒,今天想起来,居然想要补回来,真是哭笑不得。
白人大踏步走到沙发前,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荆灵姝有意狠瞪过去,老外一惊,飞快转作正襟危坐,讨好地笑道:“Right?”
荆灵姝正搜到一迷你瓶银子弹,顺手甩过去。那白人敏捷接住开始把玩,荆灵姝就在对面坐下,死死地看住他,冥思苦想对策。老外以为是把自己看直了,心内狂喜间,用更热烈的目光回报女主人。直看得荆灵姝凛然心惊。
要说这个老外对中国的国情还是算得上一知半解,再加上他自作聪明,认为预热在中国需要不厌其烦,不说一定要吟诗酝情,起码要搞出点气氛,于是道貌岸然地指电视机道:“Nearly forgot!Word Cup,may i?”
荆灵姝转的又是一番心意,见到对手的虚情假义,便拼出一副义正词严的腔调道:“I know what do you want。Now’s the time to be sorry,understand?”
白人慌了:“I。。。I’m 。。。you know,dear Jing,please listen--”
荆灵姝道:“So,what do you think you are?The Chinese king?Today you’re happy,what about me?Have you ever thought about?”
白人垂头丧气地站起道:“I’m mistaken,I’m really--”
荆灵姝见好就收笑道:“Don’t be sad。You’re not unforgiven。This is only a punishment,next time we’re still good friend。”
白人真被感动了,那么大的人脸还羞红一点,荆灵姝看他规规矩矩地告辞,又是欣慰又是好笑。临出门时,白人偷偷把银子弹搁在鞋柜上。可怜还未沾分毫,就已经领受逐客令。
此后的时光,荆灵姝甚为舒心,横在沙发上嚼着零嘴看球赛。电话铃响起,摘了沙发边的分机,听见齐蕊在里面怪叫。荆灵姝啐道:“母猩猩,嚎什么嚎?”
齐蕊笑道:“看见没有,我的乖乖进球了,你侮辱他吧!”
荆灵姝骂道:“什么呀,就这鸟事?”电话也在此时断了。荆灵姝不觉好笑,让这电话一扰,倒显出肚饿,打开冰箱,盘算晚餐。手机铃声飘来,走到鞋柜前,见来电是贾纪便接起。
贾纪问话干脆:“你在哪儿?”
荆灵姝道:“想我了?”
贾纪笑道:“那么晚上9点可茵见,行吗?”
荆灵姝不答而挂机。
8点近半,荆灵姝褪下牛仔裤,除下短袖T恤,拢上一件吊带浅黄长裙对镜照了照,吁出口气。决定了衣着,两掌交叉胸前懒懒地搜寻梳妆台上比较能起反效果的香水,可惜光等看见古龙就打了点退堂鼓,但是想玩恶俗的趣好难以减退,心中便有了另一个主意,随手拿起瓶TENDRE POISON胡乱喷了,打开化妆闸子草草勾得几笔,瞧见外面及楼下没人,兴冲冲地出门,借着夜色一气冲出雪壶庭院,拦了辆出租直到闹市区一家美容院前停下。
院内的生意正黄,所有的客位虚席以待,只有三个美发师肯在外厅打发时光,荆灵姝一现身,三个灵敏的家伙吓了一跳:“小沙!”
荆灵姝笑道:“各位,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吧?”
里面的人听见响动,纷纷地往外涌。第二个出来的是个女士,也是老板,年龄应在30上下,过去拉着荆灵姝的手道:“来,这边坐。”一时间,外面坐下十余人。有人笑问:“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要去哪?”
荆灵姝道:“亏你还是搞美容的,你不觉得这黄色和我现在的打扮很不搭调吗?”
发廊的台柱古纽闻言放下一本《瑞丽》,笑道:“沙大姐,你就坦率点,要怎么搞法,小弟出马负责给你搞定。”
荆灵姝取笑道:“我相信你搞得定。这不是重点,最主要的是有个问题需要你来证实。现在江湖有个传言,传得很厉害,说这店其实姓古,是不是真的?”
众人哄堂大笑,老板红脸啐道:“再鬼扯,不作你生意了。”
古纽跑来解围:“沙琳玛,不要耍了,到里面来,搞紧,不要把你的约会耽误了。”
荆灵姝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老板,让古纽拉到里面的一间房里。荆灵姝跳上座椅对着镜中的古纽道:“我今天要去吓一个男的,省得他老是纠缠不清,帮我在发型上下个工夫,大致就要那种很恶心的效果,还要我自己好还原,第二天还得见人。”
古纽道:“你的意思大概知道了,让我想一想。”他人走了出去,回来时拿着一本图册递给荆灵姝:“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中意的?”
选毕,古纽开始工作,同时和荆灵姝聊天。荆灵姝突然问他:“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子晃?”
古纽苦笑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找个真正喜欢的女的,难啊!闲久了也要闲出病来,不晃还能干啥子?”
荆灵姝冷笑道:“那么老板也只是你的炮友?”
古纽叹道:“我承认我是不公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当时我们那次之后我有脾气来追求你,你又碍于情面不好拒绝,是不是也只有混一天算一天?”
荆灵姝笑道:“为什么当时不干脆地拒绝他?是不是因为需要女人?”
古纽禁不住道:“是啊,她在我身边,真的很可靠。我需要的时候,总找得着她。”说完就很后悔,灰心地去看荆灵姝,意外地没见到丝毫的鄙夷。
荆灵姝意味深长地笑道:“算了吧,还不是嫌人家没读什么书,你好歹是大学本科,晓得自重哩。”
古纽听后,回复潇洒自如,理了理微乱的头发,认为荆灵姝放过他,道:“下回到这里,你就见不到我了,以后要我帮忙的话,直接打我的手机或者小灵通。”
荆灵姝奇道:“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跟他们讲要走的事?”
古纽偷偷把玩着客人之发,心不在焉地道:“用不着讲吧?现在的人,谁愿意在老地盘呆一辈子?有机会就跑了,只要你有本事。再说了,我那边又没放定,总不能早早把两条路断一条。义气什么的,其实程度很低的。”
荆灵姝默不做声,古纽也没放在心上,此后一心做事,尽管是破坏工作,仍是悉心着力。
前堂的伙计们比赛着在老板面前吹捧古纽的技艺,老板听得眉花眼笑。刚好,荆古二人出来,老板眉上的花成了死花,眼里差点没笑出眼屎,拍马屁的无一不被马屁臭傻。荆灵姝看见这样震撼,心里别提多满足。要说古纽为了谄媚,不单只动发型,连眉眼的妆也替荆灵姝加工。在众高手眼中,那是个惨不忍睹的手术,若还叫这脸上不见羞耻的混小子得意,店名趁早换作毁容院。
解释清楚后,老板有了个欣慰的喜容,荆灵姝同情地瞥她临别一眼,又上了辆出租。路上拼命地开展丑人多作怪的活动。
这次终于在“可茵”下车,车子开走一刹,荆灵姝见司机骂骂咧咧的,料是说自己的坏话,对古纽的妆倍添信心。美中不足的一点,古纽是个快手,本拟拖到10点,考考贾纪的耐性,结果这会也才9点半。
“可茵”和顺宋的图书楼倒是一对兄弟,都是个哥特骨架,当然不像图书楼兄长那样的高大威猛,只三层的高法。入口上去一点,“可茵”字样的霓虹灯别样多情地闪耀。门口两位制服笔挺的护门保安站亦挺直,不输交警,更难得心思缜密,四处搜寻可能的来客,随时准备热情洋溢地上迎。在荆灵姝前正好一对情侣泊好车走到跟前,就有其一诡异地闪到近前,点头哈腰把两位往里面指引。剩下的那个不甘示弱,便看见了荆灵姝,心中直发毛,不敢上去,暗忖:这婆娘是不是激进野生动物保护主义者啊?前天报纸登了个老外整个鸟窝头,抗议打鸟的,瓜完了!咋我们中国人也学到这些神台子?算了,惹不起,躲得起!免得伤胃。照我说,那些搞行为艺术的,都是些丑得没人爱,才想标新立异的神头儿!哎呀,生意好也有不好的一面,日你妈啥子怪物都跑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荆灵姝走到他面前,透过画得像熊猫一样的鬼眼睛闪出中年妇人般挑剔的狠光,换了副又老又破的嗓子骂道:“你在看哪儿,伙子!咋个作起事在?来了人,也不说要来迎,咋子,态度倒转去了嗦?我是你们的老客,晓得你们的规矩,你是不是不想作了!我去给你们老板说去!”
英俊的保安恨得牙痒痒,忍气吞声地赔不是,一个劲地想把这环保主义者稳住。荆灵姝是存心要看自己有多讨人嫌,得理就不饶人,越闹越响,保安又气又急。正闹间,里面的领班小姐有事走出来,门推一半,就开口问道:“什么事?”
保安一肚子委屈不敢说,只恨自己倒霉。干了那么久,就没见过有这么吹毛求疵的客人,明明是她想搞事,领班前又只有任她宰割。荆灵姝见着那领班却不说话,只把人家看着。
领班眼明心快,料这女子八成是来借题发挥的,不说话是要自己赔上些中听的言语,正要开腔,急中生智,虽然实在难以置信,还是脱口而出:“沙......沙琳玛小姐,你终于来了,贾纪小姐在里面等了你很久。”
这话差点毁掉保安的神经,老天的玩笑实在逗人哭,这丑婆娘居然就是自己经常辛辛苦苦意淫的对象。
荆灵姝笑道:“这么好眼力,你不做领班谁做!”
领班道:“取笑了,请跟我来。”荆灵姝也就撇了保安跟她进去。
在个包房的门口领班向荆灵姝折腰:“请进。”
里面传来个男人的笑声:“好了,终于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的--”
“你们的”什么没说出来,男人就尴尬地站住,感觉自己高兴得太早,原来是个异形,并不是真主。另外有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烫了头卷发,很有风韵的模样,两条腿修长圆滑,踩了双凉拖,脚上的指甲油涂得很冶艳,不拘一色,配着个很有深意的变种二郎腿架势,极为撩拔人心。荆灵姝就认为男人的尴尬和这妖腿也有关系。只听那女人开口破僵局:“你眼睛也不行了,这不是沙琳玛是谁?”
男人顿时和保安小有同感,不过物质上比保安多点享受,伤害便甚轻,打圆场地一笑,道:“那敢情好,请了,沙姐,恕不奉陪!哦,有什么需要的话,叫这的人来通知我一声,准到!”
荆灵姝点头放行。贾纪笑道:“你是会刁难!不过我有耐心和心理准备,谁也奈何不了谁。”
荆灵姝坐下,取了贾纪为她备下的冰摩卡道:“你的那个房产新贵呢?”
“腻了。”
这时,有人叩门。贾纪道:“进来。”
侍应小子带了个铁盒子:“小姐,您的雪茄。”便服侍她点上。
贾纪道:“知道吗?黄芩房产上回又找我要你,几乎用求的了。”
荆灵姝道:“你告诉他们是做的川大文凭没有?”
贾纪陶醉地喷出烟雾道:“说了,我还说你其实连大学文化都没有。可人家不在乎,成王败寇,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荆灵姝皱眉道:“别说了,想起就后怕,什么关系网,差点把老爸的同学网进来。”
贾纪道:“是哪一个?牛昆?”
荆灵姝笑道:“你奉承我爸年轻也不用这样,告诉你吧,是叫作胡什么林,我记不得名字,但是官职清楚。”
贾纪明白了:“胡志林,是他了。”既而长叹道:“你这丫头片子实在是个天才,一个暑假就能搞出这么恐怖的基业。将来羽翼丰满了还得了?真不敢想。”
荆灵姝道:“那一帮人呢?”
贾纪道:“在二楼‘斗地主’,他们要老板在你一到就去通知他们下来。”
荆灵姝道:“我很重要吗?”
贾纪笑道:“重要,要不你这任性会有市场?还没问你,这暴鸡婆打扮是向谁示威?这样整,今晚的人气会暴跌哦。”
荆灵姝道:“呵,这算什么!上回寒假冒充大学生作兼职,你给我起了个什么名字,叫什么刘春天,你还记不记得!这才叫掉价,我没跟你算帐呢。”
贾纪正色道:“说到这,我告诉你,以后还得坚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荆灵姝冷笑道:“以后,还以后?我不会作啦。那时是贪财,猎奇,到现在小金库有了,兴趣也没了,往后,我便只叫沙琳玛,高高兴兴地玩。”
贾纪感到后生可畏,难以掌控,一时不敢贸然措辞。
荆灵姝看穿对手心思笑道:“你不如说是胆小。”
贾纪道:“你原来在雅思班认得的朋友,那个叫舒燕的,刚好是你寒假在的公司的一个客户代表,本来那天应该你接待的。”
荆灵姝道:“就是我睡昏头那天,后来还让那经理打过手机?”
贾纪笑道:“是啊,很悬吧。要是你不叫刘春天,想想会怎样?那个舒燕,不是我说她,确实有点假前卫吧?依她的假打,很可能要把你揭破。你想,一个混得很惨的小OL是不是会有这种恶毒心理?”
荆灵姝道:“算是吧,但也不是非得靠这刘春天救命。”
贾纪转言道:“其实我也很支持你撤手。”
荆灵姝嘲弄地打量她道:“是吗?”
贾纪让她看得心惊,放下雪茄,佯装沉思,荆灵姝手捧摩卡,任她表演。不久,贾纪还真想起个要紧事,听她道:“还有一件事,我最近了解到你结了个梁子,有个女人想弄你。我相信她也想不到你是个高中生,所以白天并不要紧。问题是晚上你成了沙琳玛就要当心,千万不要逞强,我知道你很有办法,很多人想帮你,但是如果最稳妥,你还是要找我,好吗?”
荆灵姝正容道:“这个是废话。可是那女的,怎么会扯到我头上?”
贾纪道:“你还记不记得有天晚上用尼桑载你到风云山庄别墅的男人?”
荆灵姝道:“有印象,像是有点身份的中年人。”
贾纪道:“正是这样,这个男人,要记住了,叫尤棱洁,这是他的名片,其实人家当时也给了你一个的。”
荆灵姝就片子草草一看,道:“好没来由的,一晚上的事就要办我--他太太的鬼主意?”
贾纪点头笑道:“不错,对头就是他老婆,也是有身份的中年人哩,占有欲很强,脾气火暴。就因为这个,她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偷腥了。所以厚脸皮对你求欢一次已经是奇迹,对他老婆完全就是奇耻大辱。”
荆灵姝笑嘻嘻地拉住贾纪的手道:“照你这么说,我倒想通件事,全靠你的姐妹把我卖了!”
贾纪一怔:“怎么回事?”
荆灵姝冷笑道:“大姐你想,那天的事谁敢传出去?那几个女人不用说了。男人的友谊虽然可靠有限,但是这种广大男同胞共同的业余爱好相信属于原则性的问题吧?本来,瞧你的面子也就算了,既然这么欺侮人,我就不妨告诉你,你那位许菇朋友早先就给我挑拨了好几个受伤太太,若不是陈俊贤英雄救美,我都被废了几次啦。至于你的情报,可以说十二分的不准确,许菇便是我们尤总后宫佳丽的一位得意妃子,而且掩人耳目地和尤夫人相好。尤总对这一点,得意地不得了,我就说尤先生你真过分,这么好的女人当前还带别的女人鬼混,真该千刀万刮。你猜尤先生怎么回答?”
贾纪脸面蒙霜,更不答话。荆灵姝笑了笑,自己接茬:“尤先生说这可错怪他了,因为我们的许大姑娘心态好,最不喜欢吃醋,是个淡泊的人,她只喜欢尤总作一个永恒的过客,四处踏青的浪子,真负责了她反觉得讨厌。这尤棱洁很幽默吧?”
贾纪笑道:“你也是,有事藏肚里,非到最后不说,这不受委屈了不是?姐姐先给你出这口气,让姓许的吃豹子胆!”
荆灵姝取事不关己的态度,两手一摊道:“随便。”
贾纪继续带笑言道:“说起来,尽管我的信息闭塞,但是关于尤棱洁对你的态度到底到什么地步,我是很有把握的。”
荆灵姝道:“老生常谈了,你是想说我可稳坐如夫人侯选名单头把交椅?”
贾纪冷笑道:“这么小看自己?姓尤的已经存了让你取他老婆代之的念头,所以这夫妻的关系已经濒临破裂。但是于情于理不可能由他提出终结,他妻子却是无论如何要把这夫妻日子混下去,所以才把枪口对准你。”
荆灵姝明白过来:“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位夫人如果成功地把我制服,在她看来,丈夫就会失去离婚的目的,而且不管我成什么惨样,他丈夫都只能吃哑巴亏?”
贾纪叹道:“恩,就是这样。既然你都猜中,我也不瞒你。这件事应该怪我,在认识尤棱洁时这些情况就该讲给你听的。这个女人对付尤棱洁外面女人的手段非常狠毒,我是怕你受惊,没敢告诉你。久了差点忘了。”
荆灵姝道:“那么请问姓尤的是怎么看我的,他认的我是什么身份?”
贾纪道:“你是和我一类的女人,现在是沙琳玛,以前还有个谭慧袭的身份,是使黄芩做大的传奇人物。”
荆灵姝皱眉道:“他连这也知道,实在讨厌。原先要把这些瞒得死死的,一定是要背着我自做主张,你承不承认?”
贾纪道:“这都是为了你好。尤棱洁近几天要我帮他联系你,要请你吃顿饭,估计就借着这顿来勾兑你。而过不了几天,母老虎也会找上门要人,我想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倒不如给她点甜头,让她两口子自己闹去。”
荆灵姝注视着贾纪道:“你要给她什么甜头?多半要我出面不是?你最讨厌就在这方面,以为到了最后关头人家就不得不受你摆布。”
贾纪笑道:“好啦,我也是晓得你最大度,才这么作,给你赔不是,行不?其实明天我便打算找人先去约见尤夫人,找个地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荆灵姝道:“选的哪儿的地?”
贾纪道:“克莱登酒店的西餐厅,我已经订了位,时间在星期三。”
荆灵姝留心问道:“几位?”
贾纪笑道:“对不起,没你的份。我这边一共要去3位,她那边将稳来2位。如果她要把自己的老子叫上,可能就要换址,所以还有变数。”
荆灵姝笑道:“如果老爷子真的被叫来,是不是意味着你求和失败,要考虑第二种方案?”
贾纪笑道:“这回你的聪明可用错了,这件事上你一直有成见。许菇的添油加醋可能是起因,但尤棱洁的老婆她看待问题就不可能只停留在那上面。因为两口子都把你当成一种象征,假若你没有拒绝尤棱洁的求婚,就算日后你翻脸不认,他也不会怪你,最终的目的只是要飞掉他的发妻,如果许菇决心跟尤夫人决裂,那么娶许菇,他照样可以接受,所以许菇把你扯进来,也有她自己的算盘。那天晚上你也确实玩过火了,不怪别个误会。如果你明确拒绝,因为先入为主把你考虑成某种类型,尤棱洁肯定会把你恨之入骨,普通的层面你是大大削了他的颜面,这个男人的占有欲和霸道跟他老婆不相上下,加上之前他经常拿你出来在他那圈子里聊以自夸,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从深的角度,他和老婆叫板的屏障也就没了,其实他注意你很久了,连我都不知情--当然,只是在谭慧袭的时代,这种局面像许菇是肯定不敢接招的,最看好的一点是你的交际手腕。”
见荆灵姝默不做声,贾纪续道:“他老婆那边是打算早在你和尤棱洁见面之前,把你做了。那个时候双方就看你的反应,一般来讲,老婆那边既然办完你,就是对你拒婚有把握,所以你再拒婚,尤棱洁顶多觉得你没出息。如果你答应,并控诉老婆他们的罪行,尤棱洁大可理直气壮地帮你复仇,离婚的事情大致稳当了。不过这种情况你可能就只有真正意义上嫁给尤棱洁一条路,夫妻陌路,老婆和她底下的人再动起手就没有顾忌了,对你这种必须隐藏真实身份的人很麻烦的。总之无论如何让老婆一边先行一步,都是不堪回首的。”
荆灵姝道:“如果尤棱洁抢先一步见我,我又拒绝了他,尤太太是不是还是不肯放过我?”
贾纪苦笑道:“对啦,以你的性格这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其实不但尤太太不肯放过你,那两口子这时会变得比谁都甜蜜,转脸转得那叫快,一定联合起来炮制你。丈夫会告诉老婆这是外面惹的情债,而且不知廉耻地要转正但是被自己毅然拒绝,请老婆大人的原谅。女主角就会很配合地感动地表态,不但原谅,而且申明要亲自调兵谴将为相公出气,怎么能让丈夫受这样的妖精要挟?两人就通过对付你的事上面,互相表态,无可置疑会比赛着斗狠。老婆的人放了你1升的血,男的就会放你两升。”
荆灵姝道:“你本来是想。。。。。。”
贾纪道:“我本来是想代你应承尤棱洁的,这样就避免和尤棱洁的见面。只要见上面,结局都不会好,老婆的人手肯定在场,第一时间就会把情况向上级汇报。”
荆灵姝道:“你所谓的甜头是什么?”
贾纪道:“你在黄芩的时候,不是和一个叫田华川的官员关系一直保持得很瓷实吗,我想让你再以谭慧袭的身份出面,借助田华川的力量帮尤棱洁的老婆打通她的业务关节。依我看,眼下,她完全是清醒白醒的,不但知道你的处境是两难,而且吃定你多半会拒绝尤棱洁这一点,就是要利用你来维持夫妻关系的平衡。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只有让她不得已接受离婚的现实,也就是有不能动你的理由教她死心。目前那个业务已经缠得她筋疲力尽,如果应对不好,会有巨大的资金黑洞足以让她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也是她死拽着老公不放的一个主要原因。关于她的事情我弄得很清楚,只要田华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完全可以起画龙点睛的作用。我呢,是打算到最后才对你和盘端出,对是不对,但也是为你好。你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过多地现身。”
荆灵姝垂下头,默默地思考。贾纪管自地弄雪茄。这时,一群人的笑闹声就涌进门来。有一个声音分外响亮:“你们和贾纪天天在我面前夸得她天花乱坠,今天倒要见识了,是不是有那么夸张哦?”
说话那家伙还算个挺拔的美男子,可惜迅即僵硬的夸张面孔暴露了此君让人失望的风度。七男四女通统进了门,齐望着荆灵姝发呆。贾纪淡然笑道:“她就是这混帐脾气,谁都管不了。”
便有个女郎越众冲来,捏了一块荆灵姝的脸嗔道:“姐姐,你要气死我啊!不晓得‘自爱’两字怎么写吗?”
荆灵姝给她捏回去叫道:“你管我晓不晓得自爱,我教你知道‘痛’字怎么写!”
那美男子冷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不要找借口了,巩瑞,你们几个快点把钱比起才是真的。口口声声说我一定要流口水,对不起,兄弟不但没流口水,说句得罪人的话,还倒了八辈子的胃口。”
贾纪荆灵姝和一个傻笑的胖男子外的所有人尽皆色变,荆灵姝身畔之女满脸怒容背着美男用了莫棱两可的语气道:“他这么过分,你不回敬他吗?”
荆灵姝懒懒地道:“爱说就说去。倒是你,凭什么拿人家乱开赌局,活该!”那女子赔笑应付过去,原先计划嚷着要荆灵姝重新打扮一次的天真被迫删除。贾纪对着门口道:“你们霸在门口干什么?不进来,就滚出去!”
几个人笑骂道:“姓贾的,你轻狂什么?当真话你要的包间,就要不完了?”
一面说,一面回过神往里面走。美男走到荆灵姝身旁那女子前道:“输的钱快点给我到位哈--贾纪姐,不好意思,我有事先告辞了!”连象征性的拦截都未及作,美男已旋风般地消失。
在场的人一个个被哽得够戗,还是贾纪揶揄荆灵姝:“你看,乱打扮吧,连这种风流烂人也要欺负你。”
荆灵姝不屑地道:“随便他,要是日后有幸再见面他还是这种鬼态度,我还会佩服他呢。”
这话一出,大家变得活跃起来。贾纪把那胖男人与荆灵姝介绍:“胖哥是陈俊贤陈大公子的好友,以前是律师中的一把好手,后来神秘退隐,现在干的事是讳莫如深,不过据现报是个大买卖。”
胖哥保持一张透着蠢气的笑脸,乐呵呵地道:“沙。。。。。。沙小姐不要听纪姐胡吹,我以前是个造孽律师,挂个律师的名号,别人以为我好得行,其实一年半载都接不了半个案子,你们知道案子是金钱的来源,没有案子,就没有金钱,反过来说,要想得到金钱,就必须接案子。。。。。。”
这一路的罗嗦不停直扯了一半亢长的人生经历,终于激得两位女子奋齿阻击,含笑间极尽言语尖酸之能事,把胖子抢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还要可怜兮兮地绷那横肉四溢的笑脸。陈俊贤见朋友给逼得太过难堪,便开金口把两女引到广阔天地去演绎口才。胖子仍然憨憨地笑着。
荆灵姝自然和贾纪相挨着坐在一长条沙发,胖子不知是不懂事还是怎的,当仁不让地坐在荆灵姝旁边,被隔开的众男女同仇敌忾,嫌恶地逼视这死胖子。荆贾二人暗暗好笑不在话下,撇下胖子和几个男女划拳,间中插些龙门阵;胖子那一边更是点了些曲目来唱刻意孤立胖子。陈俊贤似乎亦未觉不妥,顾自找乐,没来陪话。
游鸿明的《地下铁》是陈俊贤压箱底的本事,一曲终了大家都起哄鼓掌,陈俊贤趁势将话筒递与胖子。大家顿感意外,都注意过来,看他如何表演。
民众期待下,胖子的破喉咙很快开工,众人大跌眼镜,这小子竟然唱《纤夫的爱》。不单如此,他唱过哥哥的段子,紧跟着变嗓唱妹妹的词,那妙嗓俨然陈派弟子。光唱还不尽兴,胖子轻移莲步,兰花指东敲西点,惹得观众大笑。荆灵姝看住他的傻样,莫名感到毛骨悚然。旁边的贾纪低头注视着手机屏幕,上面有这么一条短信:“一小时后,在我的车上等你,不要爽约。吴爵”
抬头时,已没人唱歌,取代的是一段很激的BGM音乐,胖子如痴如狂在中间开阔地张扬着躯体生意盎然地舞动,满身的贼肉如猛江奔流抖动不息。当场宛如一个陀螺在中心笨拙旋转,后来这陀螺索性伏地一阵乱拍,口里嗷嗷直叫,活像头大乳牛,但是再没人笑,都全神贯注地看这乳牛。只见这乳牛迅又爬起,益发愤世嫉俗地癫狂挣扎,仿要把魂灵由那肥厚的躯壳生生拔出。
终于几位女士坐不住了,蛇般弯曲肢体缠到胖纤夫的左右,身影凌乱之际激起一波春意。看着看着,又上了几位先生。荆灵姝也立起身,道:“我要去躺洗手间,老贾去不去?”
贾纪会意,娇慵地离座,啐道:“挺大岁数了,上厕所还要人陪,恩!”
有位男子取笑道:“贾纪要快去快回!休想逃单!”
另一个道:“玩好姐妹的把戏小心别让厕所的人抓现行!”
荆灵姝望那人腰眼一脚,大众的笑声中和贾纪相携出门。
贾纪问荆灵姝:“真要去一趟厕所?”
荆灵姝道:“我们到三楼的屋顶花园去。”
屋顶花园是人满为患,斗牌的,斗酒的,斗吹牛的,十分的嘈杂,两人好容易在偏角处找到一处空桌。侍应就急着赶来:“贾姐想要些什么?”
贾纪摆手道:“你不管,我们坐坐就走。”
荆灵姝笑道:“这阵仗跟开了音响的环境也差不多了,我得扯着喉咙给你说话。”
贾纪道:“今晚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荆灵姝坏笑道:“已经在打算盘怎么打发我了,嘿嘿,贾纪,你有什么肚皮官司铁定瞒不过我,是不是今晚上临时冒出的短信帅哥要你?”
贾纪笑道:“行行,都告诉你,其实就是刚刚被你搞得失望而走的那小子。”
荆灵姝道:“那好啊,你可以把心思放在和他好好发展,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贾纪道:“你是说尤棱洁的事?不行,绝对不行!你听我的劝,必须听我的劝,我肯定是为你着想,这次决不能任性了!”
荆灵姝道:“贾纪姐,我晓得你为我好,你这么为我出力,我真的很感激。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大脑的人,我有我的道理,不是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助,我早就已经想过,再不能以谭慧袭的身份出现了,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计划。好啦,姐姐,不会有事的。”
贾纪道:“那好吧,不过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要是情况发展到你应付不过来,马上找我,我还是会给你尽力解决。”
荆灵姝笑道:“那么为了这崇高的友谊,我们是不是应该干一杯呢?”娇笑着转身向侍应挥手,贾纪苦笑着搭上她的肩:“搞不懂你脑子是怎么想的,从今以后,沙琳玛大概只有人间蒸发掉一段时间了。”
荆灵姝道:“还没这么惨哩,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多久闪人?”
贾纪道:“不到1小时了。”
荆灵姝道:“那刚好,我还在愁走不脱哩,明早,还有课。”
贾纪道:“那你今晚打算在哪歇脚?”
荆灵姝道:“在琉璃名居的房子里换身衣服,再睡一觉--上回在你们这,存了半瓶酒,记得吗,伙子?把它拿来。”
胡乱干了几杯,贾纪问荆灵姝:“不会就这些话吧?是不是对那胖子感兴趣?”
荆灵姝道:“有一点。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本来是怕呆太久,对着他脱不了身,既然主人家都要早走,这就完全不用顾虑了。”
贾纪道:“你的直觉是对的。胖子是陈俊贤的密友,可是连陈俊贤都摸不清他的深浅。你看他蠢驴一样,其实城府很深。今年年三十,他正和一个维吾尔女子好得蜜里调油,晚上开了间房。两人都喝了酒,就在里面疯。后来他兴头之上,也不知怎么弄的,把女的从窗口直摔了下来,死状惨不忍睹。那女的我曾经见过,真正可惜了,蓝眼睛,白皮肤,漂亮极了,居然这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荆灵姝道:“胖子呢?”
贾纪道:“怪就怪在胖子当时也被带走,陈俊贤四处帮他打点,连我都找过,不过老实说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要保出胖子是天方夜谭,只求个问心无愧。但是正在他忙活的时候,胖子就出来了,面不改色地要请我们去玩。别人尤可,陈俊贤哪里忍得住,当着大家的面就问是怎么出来的。大家眼中的胖子,和我说的那番话没什么两样,当过不得意的律师,压根就没什么有办法的朋友,那么多朋友就看着陈俊贤有点能耐,家庭也是个挺普通的,双亲都是北方人还没在这里,所以他能够毫发无损,简直不可思议。胖子当时回答是警察录过口供,认为没他的事,就把他放了。尽管无法让人信服,大家也只好作罢。”
荆灵姝道:“要我说,陈俊贤的态度更古怪。以前他的朋友谁敢这样敷衍,当场就要让他拉下脸。”
贾纪道:“这个问题不难,因为陈俊贤待此人的感情不同,至于怎么样的不同,就不足为我们这些外人道之了。反正他可以容忍胖子,胖子是他最贴心的朋友。不过那件事怪的还在后头,当时押胖子的3个警察,我和陈俊贤找人查过,全部都被调走,最远的被调到川东的一个小城,最近的也在德阳。当中有一个不但娶妻,连孩子已经在读书,就要见不着爸爸,家里的人就跑去闹,当然没什么效果。最倒霉的还有2个警察,本来是没有联系,为了掩人耳目,也给调职。然后死了的姑娘的维吾尔兄弟一伙人对于胖子的安然无恙相当气,于是通过他们的关系要向政府施压,奇怪的是很到位的几个人物都不接招,一怒之下伙同其他一些藏胞,彝胞去办胖子。那天,胖子差点就没命,陈俊贤为了救他那辆‘思域’被敲得稀烂。后来闹事的全被收监,这也很怪,以政府的立场和对少数民族的处理,作为显得太过了。”
荆灵姝道:“刚才他突然地兴奋,是有目的吧?”
贾纪道:“可能是已经有中意的妞了,原来他和走的那块都是对你抱着期望的,现在看来八成是巩瑞。他搞女人时有点神经质,一般的女人都受不了。也正是这样,那维吾尔姑娘才会遇难。”
荆灵姝笑道:“我有点想吐。”
隔了一会,两人嫌着吵闹,动身离开,一直去到卫生间。贾纪利落一些,便对着盥洗池的镜子等荆灵姝,从随身小包里取出化妆闸子,挑自己的眉角。
这时背后有个女人的声音冷笑道:“你这一勾,更嫌得俗了。”
贾纪听这声音显然比荆灵姝老气,惊得回身一看。那个女子裹着件贴身兰紫色露肩委地长裙,袒着雪白的肩胸,呼之欲出的两座雪峰夹住项链下缀的一颗宝石,彩光夺目间更引人遐想,难怪传说中男人的想象力要强些。
荆灵姝正好开门从里面出来,脚未迈实,听那女子难听的一阵嘲笑声:“这儿还有更美丽的嗦!”
荆灵姝细细打量那女子:秋水明澈中散落一片寒刃,上罩深绿眼影,如此浓重照样还能散播娇媚意味;皮肤细腻视感当属脂粉之功,但是久历风尘之躯未减半点情趣,只身披曲线足让妙龄少女自行惭秽,胸至腰,腰至臀仿如天功削成,曲凹之道近趋完美,纤细处细到颠毫,丰满处抵到颠峰,下身修长,得体地收尾;其时正笑,顶紫晕之唇浅浅运动,邪气横生,让人一时不敢触动亵玩之念,不过正印了世人的一个趣好:愈感恐惧的东西,愈想征服。
那女子态度傲慢地扫贾纪一眼,问:“我好象记得你是‘迪龙’的老板哇?”
贾纪像是识得此人,乖乖地答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女子笑道:“是吗?不过感觉你娃有段时间很跳站喔,那个是跟你混的小妹吗,啧啧,看得人心痛,那么巴适的画得跟鬼两个一样,真是气死先人。”
说话间,那女子和贾纪已不过半步距离,出手勾住了贾纪的头,荆灵姝微感气氛不妙,悄悄靠过去,静观其变。那女子把贾纪抵到墙上,吹了吹贾纪的耳朵,又问:“你叫做什么名字?给我一张名片。”
贾纪微笑道:“好,你等着。”也不叫那女人放手,坚持用别扭的姿势费力地由包里取出。女人念道:“贾纪。贾纪就是你吗?我记住了,日后说不定有找你的一日。”
那女人一溜烟地去了。荆灵姝笑道:“不但是香奈尔,好象还是今年奥斯卡尼可基曼的那款式哩。”
贾纪整了整衣衫,恢复常态,笑道:“羡慕自己也去整一件。”
荆灵姝道:“这不是有钱就行吧?搞不好是限量的,需要订做,这就要身份哩,说不定身材也要限制,不是魔鬼身材人家不做。”
贾纪忍俊不禁,搭上荆灵姝的身子,也走出去。外面赫然站着陈俊贤。两人一愣,倒是陈俊贤先开口:“叔尼跟你说了些什么?没为难你们吧?”
贾纪笑道:“雷声大雨点小,不过看起来她已经性情大变。”
陈俊贤叹道:“是啊,和于鹳康决裂是把她气疯了的。不是以前那甜姐了。”
荆灵姝道:“什么叔尼,是圣地亚哥广场那个啥子叔姐?”
贾纪道:“对头,是不是今天才获释?”
陈俊贤道:“是啊,所以才打扮得花枝招展,嘿嘿,在给政府示威哦。”
贾纪道:“对了,你跟着我们过来这里,什么意思?刚才顶楼上你也在。”
陈俊贤笑骂:“瓜婆娘,该你提防的你不防,自己人你倒查得紧。刚才看见叔尼坐‘好朋友’的凯迪拉克到了,我是怕你遭遇上她。”
贾纪冷笑道:“你到底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陈俊贤苦笑道:“封心在没自立门户之前是她的小跟班,你是知道的吧?这回,叔尼犯事,听说封心很不地道一点不关心出力,她出来后就毛了,那一地段基本上是她的势力,可能不出半月就要做垮‘狂剑’,但是关键问题是‘笛龙’上盘已经被沐织邻拿给封心的人代理了,所以。。。”
贾纪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你打算怎么补偿?”
陈俊贤赔笑道:“这事也没有一定的,如果真的糟了,肯定让你自己挑个等价物,如何?”
贾纪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还待作势发作,迎面走来两男一女。两个男子均是一袭黑衣,高大魁梧的身躯一左一右一个落后那女的半步,一个比她走前半步,神态傲慢,面孔倒极是俊朗。至于那女人便是叔尼。
走到荆灵姝等人面前,如贾陈二人所料的视而不见,气焰逼人地去了,三人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拽了屁颠屁颠的可茵老板,失魂落魄地在三人面前草草点头招呼,又急急地向前追去。
三人沉默半晌,陈俊贤怕贾纪在刚才的问题上狮子大开口,抢道:“另外,我还担心沙姐,你晓得嘛,金淑维想弄你。”
贾纪注解道:“就是尤棱洁的老婆。”
荆灵姝道:“你说吧,你有什么想法?要帮我就免了,老娘再不想欠你的人情。”
陈俊贤慌道:“你怎么这么说,我们是什么关系?还用这些算计!”
荆灵姝道:“老实给你讲,这些事我受够了,只想三两下结了。不是我小看你,要靠你们帮忙这事是结不干净的,而且拖得老长。放心吧,你有用处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陈俊贤将信将疑道:“这样啊?”
荆灵姝看这二人事情还多,便道:“你没事了吧?我要走了,贾纪麻烦你一会替我说一声。”径自去了。半路上,对那胖子现在的作为忍不住好奇。于是转向那件包间走去。
虚掩的门前,荆灵姝看见里面已经跳成一团,便把门拉开一点,发现每个男女都激动到极点,浑忘天地,荆灵姝索性走进去,站定在贴出口处,都无人发觉。一眼就看见核心位置的胖子,果然在疯狂撕扯着巩瑞的头发,搞得极像个鸡毛掸子,巩瑞就在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胖子还不尽兴,一把逮住巩瑞的下巴,把一个小药丸往巩瑞的唇内一送。
荆灵姝便在此时,回转身,把门带上,然后就离开了。
0点左右,贾纪也撇下陈俊贤一个人回包间,自己到了地下的停车场。袅袅婷婷地在一辆兰白色的宝马前止步。车门展开,讥嘲荆灵姝模样那早退男子躺在放平的座椅上懒懒笑道:“大姐,我是良家汉子哦,你不要想用那种狐媚手段来勾引我--锤子,那样子真的看起恼火,你是学不来的,晓不晓得?”
贾纪冷笑道:“天底下就只有游手好闲的最会挑肥拣瘦。”
那叫做吴爵的男子笑得更灿烂了,支起身子凑去拍拍贾纪脸蛋道:“其实纪宝贝还是很完美的,不过就怪我最喜欢看你生气时候的样子。”
贾纪没好气地道:“快开车。”
吴爵笑道:“车子拿去维修的日子,真难过啊,是不是?所以说不能酒后驾车。这玩意可以解闷的,试试看。”
说话间,拿出瓶波尔多共起瓶器一并递去。贾纪借车内的光亮看完密密麻麻的法文,冷笑道:“你这公子哥儿,又越俎代庖?”
吴爵也不生气发动车子一甩盘子,道:“你就是这点,不该肯定的你要肯定。不错,上回南特市那帮法国姥有送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我也讨了点小东西。可惜酒是我在中国买的。入世以后,不要动辄就把东西当外国的。”
贾纪笑道:“我错了嘛,不是揩油酒嘛,是走私酒嘛。”
吴爵笑啐道:“给你两脚哦。”
贾纪问道:“现在打算回哪里?”
吴爵道:“去了就知道了。我开车时,不要打扰我。我是个有责任心和主人翁意识的新好男人,不象某人,游戏生命啊!”
贾纪听了,笑骂不止。
一晃眼,宝马出了城区。马路倒是益发平整宽敞漂亮,周围却越见荒凉。少刻,贾纪眼前一亮,车子霍然转拐停住,面着一处依山的别墅群--说是别墅群,其实只有三组屋舍,远近高低各不同,最远的在山腰上,只靠着灯光闪烁招摇路人。
立刻跑来两个仆役样人,脸面造笑,口吐废话:“先生,您回来啦?”
吴爵没有回应,换档让汽车暴起,两人就给抛开。贾纪虽然忍住没有索问,但眼珠子已脱控制在里面乱转。适才汽车闯过虹桥形门,便属这所在的疆域,其胸襟宽广草估下当能包容千亩。一路车行,一路人行,两道并行不悖,一宽一窄,却俱是一路的灯火辉煌。远端可见两路归一,那路渐渐蚰蜒上攀,依稀延到那山腰间的光亮处。
最近的房子不过几百米,宝马一晃即至。旁边有个人工湖,光亮下见着湖畔栓数个小木船和一独木舟。贾纪这才问道:“独木舟是你小子原来那个?”
吴爵点头道:“来猜猜我住哪一处?猜中有奖励!”
贾纪冷笑道:“没的猜头,肯定是最高上山腰那住你这宝器娃娃!”
吴爵笑道:“不愧是我的顶尖姘头,难谁都可以,就是难不住你。”
贾纪笑啐:“开求你的车,瓜娃子!”
当前那组楼宇,作北斗状布置,大大小小近十幢分成三部分,取清真圆顶风格。勺形的勺尾位置摆着引领这个房组的主楼便是三大部分之一,四层见高;顺勺柄下去,其余的楼自然都要矮上一截,相互间高矮不一而且错落有致,若水平方向上连线定是个舒缓的波形;另有七根灯柱贯穿始终,择楼而立,齐辉之下委实夺人。林木葱郁,穿梭于楼间的空隙,在此“大熊星座”上见缝插针地染绿但并不唐突生硬,于深夜中更添爽气。与主楼一头一尾遥相呼应的那部分楼群垂直方向对过去大概百米有座约莫二十来米高下的塔,竟真牢牢吃准了正北位置,无愧做北极星。
贾纪笑道:“小子玩得越来越浪漫了啊。”
吴爵道:“人吗,谁不希望浪漫,不过普通人都是穷浪漫,碰巧我的运气好点罢了。”
贾纪道:“伪天文塔下拐靓妹儿,玩玄幻,用以前学的那套西洋魔术,10个中10个都要被你打来吃起,小子现在如虎添翼了,哈哈...”
吴爵意味深长地笑道:“对付一般的货色或许将就能使了...”
其实这一处别墅的硬伤很致命。因为它无人,而且无光,就算外面再亮,亦难掩阴森压抑。
宝马慢悠悠地闯出北斗阵,路过一片高尔夫球场,进入条长长的林荫小道,穿出来便见着第二组楼群。整个规模上显要比第一组胜出一筹,贾纪草草看过,没见什么新鲜,微感失望。唯一的亮点,却是其中的一幢竟然点了灯火,在左右暗黑处隐约听出人类的放纵呻吟,贾纪断定应该不止三人之众。
过后,绝见路灯,宝马开始爬坡。盘旋几度,当前豁然开朗,贾纪登时傻了。吴爵冷笑着看了一眼这女人的乡下姥表情,淡然道:“下车吧。”
车门刚启,走来标志的小伙子一位,规规矩矩对着吴爵行毕点头哈腰礼,坐了驾驶位,缓缓驱车子去也。
人说“乱花渐欲迷人眼”,现在贾纪是中了乱楼的迷障,不但迷了眼,连心智都出了问题。吴爵牵着她,像是带着具行尸很是吃力,但他并不恼,相反,觉得满身无尽的活力。
走过一段,贾纪终于舒出一口气,好转来,有气无力地叹道:“你。。。你。。。你太夸张了。。。。。。”
这里是亮如白昼,一座座面目狰狞的仿唐式古宅犬牙交错,各自为政地傲立地上,数目多得宛如大乱世;其中一些围拥大大小小的池子,配假山植被凉亭等景致硬拼做微缩苏州园林,实在震古烁今,不是园林胜是园林,散发出非大跃进时代不可比拟的豪情万丈,有道是:炼钢就是为了拼数据--远观的时候,只见着一点星星之火,又度是山腰之地,谁人能预知如此洞天?
像白昼还罢了,人气竟也不俗,片刻时间已经看见数个男女在那游走,极像写字楼众人齐忙活的景观。贾纪不禁心寒:这夜半深更还有什么好忙的,除非。。。
一面想,一面看吴爵,同时过来位含笑的年纪女子,模样上看大约双十过一点,着了身褐色职业套裙,又是个规范的非跪式仆人礼仪后,听她笑道:“您今天还是在和云轩休息吧?我已经替您收拾好了。”
吴爵不答话,那女子会意向贾纪做个邀请的手势,退到一边站定。
和云轩就是面前一座三层的房子,将到未到时,里面整齐划一地走出两队男女,列到门前向两人行礼。
后来吴爵掩上了大门。贾纪蹲在近门的彩色喷泉池边,领受了溅起的些微水珠,问:“刚才说话的女的,不是中国人?腔调好怪。”
吴爵道:“恩,福都大学的韩国留学生,好奇嘛,要看看中国的土财主什么样,就跑来了。”
贾纪冷笑道:“如果你不弄鬼,我相信她现在不会好奇了。”
吴爵笑道:“万一她喜欢自虐呢?这回你猜错了,办她的另有其人。”
贾纪笑问:“谁呢?”
吴爵点了支烟,道:“还有谁?只有那个崇洋媚外的仇元了!留学生都是他去挖来的,这里还有几个俄罗斯女人,还不都是他瓜娃子安排的。”
贾纪一点就醒:“这就是他给你的谢礼?他倒大方得很哪!”
吴爵点点头,吹了吹烟雾道:“你酒还没开啊!什么时候也学得节约了?”
贾纪笑道:“没事喝什么酒,宝器!”
吴爵哂道:“怎么会没事?喝酒可以壮胆。”
贾纪嗤的一笑:“吴二少的胆子还用壮?”说话间,双手被吴爵反剪,半推半就地给押上楼去。
隔了一会,两人行过事,兀自缠在一起,下压一张柔软的大床,周围一片漆黑。贾纪咬着吴爵的耳朵道:“我问你,仇元既然谢你,是不是本想让你三处通吃的?”
吴爵笑了:“你真是他肚里的蛔虫,有时候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贾纪带笑咬实了吴爵的一块肉,吴爵骂道:“死婆娘,看我一会怎么报仇的!”
贾纪娇笑道:“我等着你呢,外强中干的吴公子,看你有什么能耐?”
又调笑几句,贾纪正色问道:“你推辞了他的三分之二美意,后来呢,都有主了?”
吴爵道:“过了高尔夫球场的那一团我都不晓得他送给哪个了,反正已经住起了。至于有天文情调的,虽然还没人,但已经名花有主了,他打算给他女人。”
贾纪大奇:“他老几会愿意离开厦门?”
吴爵冷笑道:“谁说是发妻,是一只要被软禁的金丝雀。”
贾纪更奇了:“希奇,他也要养二奶了,什么来头啊,居然让他看得上。”
吴爵轻叹一声:“是个北大的硕士。”
贾纪笑道:“那是你的校友啊!”
吴爵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贾纪啐道:“要不要脸,那是你的勇啊?”
吴爵笑笑,忽然转言道:“有件事还想拜托你。”
“什么事?”
吴爵骤然使力一拍贾纪屁股,道:“那个女的叫沙琳玛吧,日后找机会帮我和她连上线,可不可以?”
贾纪大惊:“你。。。你不是嫌她。。。”
吴爵叹道:“看不出来的是呆子!真的是极品。极品的话,哪那么容易上手?所以还得指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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