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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寂寞华年
萧如飒
(止杀)
太中大夫
组别
羽林都尉
级别
忠义校尉
好贴
1
功绩
143
帖子
285
编号
69
注册
2003-8-22
来自
湖北
家族
轩辕狼党
#1
发表于 2004-12-5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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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寂 寞 年 华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她默默念着这两句,颊间莫名地就笼上一层霜来。
那墙里的佳人,是怎么还会笑呢?她难道、难道不会寂寞吗?
又或许……她侧着头想了想,心里跳过一阵惶惑。或许,这佳人有比自家更为严厉的父亲,才终日里不得走出房门,怕连到院子里的机会,都很少吧?她家的墙,也一定如自家里一般高,一般大,永远也只能看到一方四角的天空,偶尔一群鸟儿扑着翅膀飞过,转眼就没了踪影。
她安静地站在院墙浓郁的阴影里,纤长的手指顺着那青砖的缝隙一排排抚过去。是如此粗糙的墙面,时时有粉末落下来,在指尖碜得隐隐作痛。
牡丹丛后的第七块青砖,却是极光滑极光滑的,早已磨灭了棱角。那是一块活动的砖,可以一点点抽出来,透过些墙外的花香。这墙在一辈辈的传承间,压抑了多少才姝嫒女,多少婉转风流,然而却有那么一个女子,那么一个不甘寂寞的叛逆女子,用花锄敲开了一块青砖。一个女人间的秘密,她的祖母告诉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又告诉了她。她们会在那里窥视,同时一年年长大,终于长到嫁人的年纪,就被一顶花轿抬出去,抬入另一围高墙内,一去不返。
她也不是没见过嫁衣,家里姐姐出嫁的时候,她曾经溜进房里去。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细腻精致,捧在手里会泛出鲜红的光彩。可它一不小心滑了下去,在地上舒展开来,血一般淋淋漓漓地流转。还有凤冠,沉甸甸的凤冠,一朵珠花一枚步摇都是夫家的挑剔。
那应该是……很苦的日子吧?她抚胸安慰自己,那日子离我还很早很早呢。
忽然庭前隐隐有侍女在寻她:“倾杯小姐,倾杯小姐,踏月小姐的信!”
踏月?踏月姐姐,两年来香踪杳杳,你是终于安定下来了吧?
踏月是倾杯的手帕交,家道没落,不过是拥有一个贵族的身份。才情高妙的女子,总不甘心只读点四书五经。她的闺阁之作会悄悄流传出去,在些绮丽裙带间摇曳多姿。
那些凄婉浓情的句子,从风尘女子的檀口中一字字吐出,唇角噙香。接着飘摇了江南的画舫华灯,凋零了江北的风起沙扬,终于终于,传到达官贵人纨绔子弟的家里,华服浓妆的优伶看不出了原先的颜色,在一曲曲的低诉,一曲曲的愁怨,一曲曲的风花雪夜间婉兮清扬,依然没有了时间为自己流一滴泪,洗一洗面上浓烈的浮华,那些深的红与紫。
她接过那封信,信的封口裁开过,锋锐如刀。她抬眼看看那侍女眉妩。眉妩一愣,脱口道:“老爷……”却立刻自觉失言,掩了嘴跑开去。
你这又何必?她看着眉妩的背影淡淡想。父亲防着踏月姐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实,父亲南浦应该很早就听过踏月姐姐的词句了,只是他不知道。她想。踏月姐姐的落款可一向都是霜开晓角呢。他应该是有些怀疑踏月姐姐的……不过若不是那日府台大人来找父亲听曲儿,父亲怕永远都不会知道,霜开晓角就是踏月。
是的,看到这封久违的信,南浦着实担心了一下——本以为踏月出嫁了就不会再与自己女儿有什么瓜葛,想不到,该来的还是来了。立时有些不同的曲调往耳中漫了进来,杂乱无章,仿佛宿命。慢慢的依稀有了眉目,那是一曲《踏月》。
“……晚睛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开淡,云来去,数枝雪。胜绝,愁亦绝,此情共谁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他略略有些疑惑,问道:“这曲子……不是《霜天晓角》么?”立刻有抱着琵琶的歌女迎上前来,福到:“南浦大人好才学,这曲子本是《霜天晓角》,但奴家想是踏月寻梅,就擅自改了名字——何况,踏月正是霜天晓角的别称呢……”
他缓缓起身离席。《踏月》渐渐听不见了,取代的是另一些句子——
“……一弯初月,三缕青丝,只为君留……”
“……多少远离时,弱水三千,不抵相思意……”
“……飞云冉冉,无事慵闲,须忘不忘,惜缘无缘……”
原来这些……这些不好的句子,都是踏月那个丫头写的。他忧心忡忡地抬起额。以后可不能叫她把倾杯带坏了。
其实南浦很喜欢踏月,这个沉静端庄的女孩子,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为她的书画女红音律歌声而心折。罢了罢了。他安慰自己,只是不要她带些诗词文章进府就好。
不仅仅是她的,还有很多很多人的。
——柳耆卿,晏小山,王实甫,汤义仍之类之类不入流的文人。
他们的文字,统统都不能看,不能看!
他这样想着,抽出了随身带着的蝉翼刀。
倾杯一页页翻下去,不外 一些家庭琐事,字字轻欢,即无端透出些凄凉来,看到落款“踏月同夫上”更觉剌目。想来,那些不应该出现的句子,都已经被父亲除去了吧——可若是这样,踏月姐姐岂非太笨了?
她将信笺浸到水里,很快有字迹显出来。寥寥数行,淡淡的墨色在水里摇荡开来。
倾杯,我过得不好,两年了,一点都不好。
你我都有前一世的孽缘,倾杯,你要小心。
如果……如果伯父有意的话,倾杯,一定要嫁喜欢你的——而不是你喜欢的,切记切记。
倾杯,代我问尉迟杯好。
尉迟杯。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沉郁悠扬,哥哥,求亲的帖子要自己去送才有诚意——平日里那么涵脱的铭翛将军,怎么一谈到嫁娶之事,就紧张得不敢见人?
父亲哪里容她作自家儿媳?你的那封求亲帖,踏月姐姐怕连影子都没有见到呢。若非如此,她怎么会一气之下嫁入江北凤家?那凤家公子凤萧吟,她可连见——都是只见过一面的。
倾杯的眉敛了起来,黯然如午夜庭花,繁乱而无人知晓。
——哥哥,你听到吗,踏月姐姐与凤姐夫一同问你好。
她颇有些怨毒地为她的哥哥祈福。
战场上的铭翛将军,早已不是人前温雅的白衣秀士。
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秋千,当年的踏青,随着当年的飞鸟声,去了,就不再回头。
那时候才只有十三岁,而现在……
慢着——那现在是不是已经十五岁了?
她细细算了算,真的真的,下个月就要行笄礼了——也就是说,马上就可以嫁人了。
眉妩正在楼下湖边看鱼,扯了一把幼嫩的青草百无聊赖。忽然有一张纸从小姐闺房里坠下来,凝重悲凉,宛如黑夜里的沉沦,遥不可及。她慌忙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指水珠儿,淋淋漓漓。
“小姐,小姐?”她急急喊了一声,然而没有回音。
“倾杯,”南浦在书架前站定,目光扫过一排排米黄色的书脊,很是欣慰,“你这些天读书,读了些什么?”
倾杯心里微微痛了一下——是啊,都读了些什么呢?刚读完一本《乐章集》,那可是父亲最反感的书呢,且妖且媚的字眼,哪里是正经女孩儿该看的。那本书正换了《列女传》的封面,堂而皇之地摆在书架上最显眼的地方,想起父亲那个喜欢随手抽本书翻翻的习惯,她的心就有些紧。
那可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雷霆之怒。
“略略读了些《乐府雅词》……”倾杯小心翼翼地措着词。
《乐府雅词》是以雅正清婉为主调的词集,柳永晏殊的词都不录在内。
南浦将《乐府雅词》抽出来翻了翻,道“这书在闲暇时候看看也就罢了。倾杯,为父有次听了曲水调歌头,可惜只有一阕,下面的你且填填看,也好教为父知道你读书——读到什么田地了。”
父亲终于走了。倾杯悄悄地想。所幸没有发现,可这一阕词……
父亲那么苍浑持重的笔意,哪里适合写这种柔柔的词句。她提了笔看看终于放下了。这分明是踏姐姐的句子。父亲……他想干什么?
“你连这都续不下来么?”忽然有一个清浚的声音传来,低调疏落。她回头笑笑:“小安,你来了。”
那是张素净得简约,简约得苍白的脸。可小安是谁呢?其实倾杯也不知道,只觉得似乎从记事起,小安就能够越过高高的围墙跳进来,不起半点烟尘,每每看到他瘦削的肩背,她总会觉得这就是为他那一身轻身功夫而生的——尤其是他离开时鼓袖而起,宽大的袍袖鸟儿一般振翅欲飞。
她很疑惑为什么父亲会放任一个男孩子在自己家里游荡。好些次在园子里碰到父亲而他的态度很温和,真的,奇怪得很。
小安伸手去拿那阕词,五指一张,就有五根纤细的掌骨从手背上凸显出来。
“小安,你再这样瘦下去,怕要成仙了呢。“
小安看她一眼,不置可否,道:“读了几句四书就狂妄起来了,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倾杯笑,笑容里有认命的样子:“你瞧不起我有多少年了?”
她自己看着那词,忽然撕下来揉作一团,抛出窗外去。想起窗下的大湖,她浅浅笑了笑,像深海里看不见阳光的鱼。
然而,有素衣骤然开谢,掠出窗外,倏忽又折回在屋里一枝摇曳,仿佛是些寒冷的光与影。
“年少几时回,不见鸳鸯背对飞。月露凋零花已晚,低颓,雁去衡阳夜半归。”小安捧着展开的纸笺摇摇头,“南浦大人作的?怎么和踏月有些像。”
我知道你喜欢踏姐姐。倾杯在心里道。可她已经出嫁了。
“我知道你喜欢踏月姐姐。”她轻声说出来。并相信他能听到。
小安的眉一轩——眉很细很淡,像个女孩子,在鬓前草草夭折——却无端端轩出几许张扬来。“我就是喜欢,你能怎么样?”
深闺里的小姐,连快言快语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什么伶牙俐齿了。尤其倾杯之与小安,总是有些口拙的——可口拙归口拙,慢慢说来,倾杯的尖锐是半点也不逊小安。
“看不出你和哥哥这么默契,两下里一搅和,踏月姐姐既没嫁成她喜欢的,也没嫁成喜欢她的,白白便宜了那个什么江北凤公子——真真是好福气呀好福气。”她将门前的纸鹤帘子唰地扯下来扔给小安。“踏月姐姐的东西,你喜欢就自己留着好了。踏月姐姐是很好,可你凭什么总是看不起我?不就是我比你少出些门少些见识么?还总笑我只读过最死板最迂腐的书——你又哪里比我强出许多去了?”
是如此始料未及的攻击,小安的思维出现了一次短暂的空茫——一生气说话就没有条理了。他抖开那纸鹤帘子,唰啦啦一阵响动,却没有灰尘依附,想是时时拂掸,甚为爱惜。
看着纸鹤精致的颈和翼,他不禁有些迷惑:“这是什么?”
倾杯瞥了他一眼,很不屑很不屑。这眼神是前日里看见眉妩同小婢争吵时学来了,可又想起来这似乎不是正经小姐该有的,忙匆匆敛了目光。
可就那么一敛,目光变得像是秋波暗送,无限婉转:“连这都想不到,你还得意个什么劲儿呀?”她说着,将一只纸鹤展开。
先是翼。先折了翼。那翼底一掀,就有行纤秀的字迹露了出来。她忽地有些幸灾乐祸的得意,就着那鹤里的词,缓缓地唱。
隋堤路。
渐日晚,密霭生深树。
阴阴淡月笼沙,还宿河桥深处。
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南浦。
等行人、醉拥重食,载将离恨归去。
因念旧客京华,长偎傍、疏林小槛欢聚。
冶叶倡条俱相识,仍惯见、珠歌翠舞。
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
有何人、念我无聊,梦魂凝想鸳侣。
清孤的调子。她挑了清秀的眉问:“你听过么?”
小安的脸上涌起一丝愤怒的病态潮红,像是一朵孤花在雪原里开了一瞬,迅速枯萎。他狠狠地咬着下唇,使那唇现出一种垩色的惨白来。
他终于能够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周美成,尉迟杯,离恨。”
“她可写过安公子没有?”他问。
倾杯努力回想,眉心蹙成一个小巧的结。
家里厚重的梨花木门哑然打开,踏月斜斜挎着竹篮,帽底白纱浓雾一般飘过。面对南浦的疑惑,她笑,说,纸鹤是为远方的亲人求福祈平安的,我想教会倾杯,让她折给……尉迟杯。
听见尉迟杯的名字,南浦的笑容僵了一下。其实她是个好姑娘的,可惜受了些歪书的沾染。南浦想。
又见面了,倾杯。踏月说。我以后不能来了,我下旬会嫁到江北去。
于是她离开,走得干净利落,除了纸鹤什么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悄悄遣了眉妩去看,却发现连家都搬走了。
倾杯不了去想,一袭白纱下那样婉丽的容颜将会如何破碎在江北的萧风冷日间。
她记得。她在那晚将纸鹤一一拆开读遍,尽是前人的遗作,一词一落寞,一句一风流。
但——的确没有安公子。
“小安,原来你是叫做安公子的。”倾杯喃喃道,“我想她是没有写过。”
看来自己本就是不曾有过机会的。
小安怔了怔,将倾杯手里的纸鹤扔到窗户外面去,看着它盘旋着坠下去。在午后宁谧的阳光里,折翼而飞。
许久许久的静默,在那里失却了声音。直到风起来,纤巧的纸鹤落了一地。
“小安,”她低低唤道,“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吧。下个月行笄礼了,总不太方便。”
小安温雅孤高如若无事,唇齿间露出些促狭的笑意来:“的确,日子过得真快呢——可是,难道你一直认为,笄礼前有男人在家里是很方便的么?”
倾杯就此窘住。
而小安却并不停下,仿佛要报刚才一箭之仇:“快嫁人了才想起什么名节的问题,倾杯我真是佩服你——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等到下个月你及笄我弱冠岂不正好?别生气啊,我说真的——你不知道你有一门娃娃亲么?”
倾杯气急,扬起一只手要打他,听他这么问赶紧摇摇头。
“这就是了,难怪难怪。那可是悦颜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那家姓安,”他撩起倾杯的鬓角,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家里的独生子就叫做安公子。”
——是么?倾杯愕愕然抬眼,看见风从屋子里穿过,打破了,发出寂寂的声音。他走了,衣袂带风越窗而去,像一只仓皇逃离的鸟。
原来你就是那个我要嫁的人。安公子。她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索然。
这里的清晨往往是没有风的。湖面上沆瀣的水气浮起来,渐渐的整座闺楼沉在里面,消弭了轮廓。偶尔水雾一淡,不期然地就露出一排勾心斗角的飞檐,和一侧狰狞的醨吻。大湖像一只巨大的眼,垂泪缄默着注视。
眉妩在敲倾杯的门,敲得惊天动地:“小姐,小姐,大公子回来了!”
哥哥回来了?!倾杯手心一紧,象牙梳齿“啪”地折断了一根,落在地上“叮咛”一声脆响。
不对,哥哥回家是好事,怎么会这样?她将梳子狠狠按在梳妆台上。
眉妩抢进来,犹自兴奋:“大公子又打胜仗了——有好多好多人一起回来。大公子和老爷去面圣呢,大公子真不愧是……”
“眉妩,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不要总一口一个‘大公子’。如果你相信我——我作为他妹妹的直觉,你的大公子现在……一定不好。”倾杯站起身来,语调清冷。她的长发倾泻到肩上,面色如纸,纯粹的颜色,简单凌厉,“因为父亲之前并没有听到消息——起码没有告诉我们。父亲是文官,本不会提前知道战争的结果,但哥哥回来,哪次没有家信提及?可这次没有。也许有,父亲却不告诉我们。”她顿了一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不敢告诉我们。”
南浦上朝归来,是少见的落魄样子。他急急唤了管家,在内堂里谈了好久好久,若不可闻的声音,在家里平白添了一点鬼气。倾杯靠在窗棂上,好容易听见了一点尾巴:“……那就她吧。模样儿好,德容言功都不错,又门当户对的,赶紧下帖子请。还有,速请悦颜安家。”
倾杯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怎的有些寒意游移上来。
忽然吱的一声门响,管家推门进来,抬头看见倾杯,颇为诧异:“小姐……”倾杯忙竖起一跟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动作。
父亲从后门出去了。倾杯想。去了录堂。
母亲……
“疏影,我来看你了。不是我想来烦你……
“我给尉迟订了一门亲,是雁回的柳家小姐天香,一切都很好,想来尉迟也会喜欢……
“还有倾杯。她会嫁给安公子——对的,就是那个你选定的孩子……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会定下那样的公子,弱不禁风的,就只是轻功超卓,哪里有一点名士君子的样子……
“尉迟现在在宫里,皇上很是担心,好在有御医守着,应该可压制一段时间。倾杯和安公子虽然都还不到年龄,不过也就在下个月了,无所谓的。所以,我把婚期定在三天后,是最近的黄道吉日。你也知道,这个事情本宜早不宜迟……
“哥哥怎么了?为什么宜早不宜迟?”清寂的灵堂里蓦地响起倾杯突兀尖利的话语,风吓了一跳,呼啸着奔出灵堂,留下长长的招魂幡子在那里黯然,唱起急促而惨淡的歌。
“你都听见了么?“南浦从蒲团上站起来,声音里隐着沉痛的疲倦,”冲喜嘛,自然是越快越好……尉迟去攻击雪域薤露宫,虽没有大胜,却也是大大削弱了薤露宫的实力,可不小心被宫主下了蛊。“他回头对倾杯笑了一笑,极尽妖异,”疯了。“
“泰山大人真是有趣,平日里捂得死死的不让你出门,怎么后天就成亲的当口儿却舍得放你跟我这个准姑爷出来?”小安看看身边广帽白纱的女子,不无感慨。
“大概是因为家里这些天太乱了吧。“倾杯淡淡道。是,是乱。非常非常。其实只有一件事情,但它足以让南浦焦头烂额。
柳家家长很满意尉迟杯的身份——自然也不太在意他半疯癫的状态——反下是女儿嘛,嫁出去就是无家的人了。可天香不同意。抵死不从。说是早心有所属,任你铭翛将军尚书公子,总不是想嫁的人。
“小安,我真的要嫁给你么?”
“否则泰山大人怎么让我在你家里闲逛?之前往往是家严与丈人叙旧才将我带来,只是我生性顽劣,总想着吓你一吓。”他侧一侧头,眉目间尽是微笑般的阳光。“所以才会越墙进院。”
倾杯不语,拉了小安去划船。小安略一迟疑,迎上倾杯的目光,虽隔着面纱都像是生了剌:“你怕淹死了?”
小安一扬首——衣领一裂,露出一段久不见阳光的极为修韧的颈来:“淹死了也不要你救!”
在烟波弥漫的大湖上,气氛悄悄地就变得有些微妙。长长久久地不说话,湖上微寒,四片自缄的唇渐渐变得苍白。
小安等得不耐,起来走了走,又在一块舷板上坐下。
就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么?可是为什么?倾杯用力扯了一下粗大的缆绳,缠绕着成为一个坚硬的结。难道就因为母亲喜欢他——喜欢他的名字么?
原来我们都是不自由的。她抬起头,一群群的白色云朵迅速离开这个禁忌的时代。
“小安,其实踏月姐姐不喜欢安公子,真的。她觉得那个调子太散漫太自由了。”倾杯把弄着缆绳,生涩温柔。“这里面是有一点妒忌的,她自己实在太不自由。可为什么母亲偏偏喜欢安公子——而你为什么偏偏要叫安公子?!”她忽地愤怒起来。想起踏月的词与信还有压抑,想起母亲对自由的狂热追求以至于死亡,想起天香的香车系树誓不从姻,又想起小安的漫不经心和父亲的严规厉矩,紧接着是家里的素色青墙和红衣凤冠——她终于,红颜一怒:“——我要惩罚你!”
红颜一怒有许多种,不过多数都是温软无杀的。倾杯本也如此,但这次不同——她右手一放,手里缆绳就松开,小安坐的那块舷板顺势翻了下去。
是很轻很轻的一声水响,倾杯扶着船舷往水里看,只看见蔓延的波汶一圈一圈惊惶的扩散开去。
她抱膝坐在船头,良久良久。飒飒的风将小船吹到湖心去。在那里她远远地看见小安湿透的背影从水底浮到岸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视野。她将头探出船沿,在水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披散了的青丝从白纱下逸出来 ,仿佛不甘寂寞的水鬼。
第二日没有看到小安。
南浦依然忙碌。
她的梦境里出现了一棵经霜的半死梧桐,地上血红血红的全是梧桐的泪。
第三日,黄道吉日,百无禁忌。
府中处处是明艳的红,企图将楼前的湖上的冷寂色调掩饰过去。然而没有。该冷的依然冷,从眼睛一直渗到骨子里去。
很早就起来描画妆容,侍女们进进出出,眉妩脸上古怪的笑容,看不出是悲是喜。
倾杯坐在榻上,本素袍雅袖,有伶俐的侍女看见了,寻出一块火红的绸缎披风给她围上。原先的惨白颜色没有了踪影,只在内里透出一丝丝的冰凉来。,
领扣很紧,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像被人把头按到水里,在幻觉中放弃了挣扎。这不就是所谓的“披红”么?原来逼婚也有这么个冠冕堂皇的仪式。她的唇角无声地上扬,牵起一抹自嘲的笑。她想起天香来,那个同病相怜的女子,她会不会也如自己一般,清晨梳妆,素裳披红?一定会的。倾杯明白,自己这只是象征,过会儿还是会乖乖换上嫁衣。而天香,也许就直接披红而来。其实哥哥本来很好的。倾杯恨恨地想。可恶的薤露宫主。
喜娘替她穿上嫁衣。嫁衣很冷,仿佛千百年不曾抚摸活物的体温。同时很沉。遍身的明珠璎珞,压得她有一种沉堕的错觉。凤冠戴在头上,把一根根的青丝扯得生疼。她摇摇头,光线从嫁衣上折到眼睛里,一直刺到心里深处。
倾杯偷眼看看铜镜里华服严妆的女子,发现她有着陌生的眸子和微笑,以及红衣下寒瑟的气质苍白的过往。盖头覆上来,连烛火都化作一团猩红的疏离。她冷笑。为什么会用如此血腥的颜色来代表喜庆。
吉时。
倾杯被人扶起来,在那一个瞬间感到茫然若失。她死死抓住身边眉妩的手臂,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手心里的空虚。
她叫住喜娘:“我不要用盖头,我看不见。给我换红绉纱。”
还是看不明晰。隐隐看见三个人在堂上,坐在正位上的必定是父亲,另两个中高些的想是哥哥。
身形清拔的那个……是小安。
哥哥看起来很安静,没有发病的迹象。
或许一切都很好。她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
堂下已聚了些宾客,天香的侍女扶着天香——当然也有可能是押着,她实在看不清楚。天香的侍女扶着天香走进来,倾杯悄悄吹起红绉纱,看到她们在门槛上打个趔趄,掀起一角雪白的裳衣——原来真的是逼婚。宾客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哗声。
倾杯开始担心。她在天香的脸上看见一种表情,和母亲因受不了那似堵高墙而投缳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她至今仍然记得母亲悬在半空中赤裸的足踝,瘦可见骨,仿佛两枚未长成的笋。母亲的佩玉摔在地上裂成碎片,最完整的一片上隐隐辨得出两个小小的篆字。疏影。
然后,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小安的动作很僵硬,倾杯觉出来了。他的身体深深地躬下去,像一枝吹折的柳。
可他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安家家人乱作一团。
“小安?”倾杯自揭了绉纱,凛厉疼痛。仿佛夜半揭痂,却发现久愈的伤口下还是阴郁的血。“小安!”她终于清楚地看到——他面颊上不合时宜的苍艳,他紧闭的双目,他干裂的嘴唇渗出一丝丝的血,与苍白的脸色一称,分外夺目。
她慌乱地别过头去,恰好看见天香的笑,笑容明媚如雨夜昙花。天香咬着唇,显出一种既青且白的颜色。
天香向后倒下去,撞在尉迟杯怀里,玉山倾倒再难扶。尉迟杯缓缓跪下来,将头靠在她海藻一般浓密乌黑的长发上。
喜堂惊变,满座哗然。倾杯孓然独立,忽然两颗大大的泪珠落下来,一直淌到衣襟上:“看来,我还真是个扫帚星呢……”
“你闭嘴。送客!”南浦一直不语,这时候却用极大的声音喊道,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气力。
木门合拢,喟然一声长叹。最后的光线被挡在外面,严丝合缝。喜堂里刹时暗了下来,满屋子血纱红幔都现出一片紫色。
“尉迟?”南浦脱力而坐,细弱的声音宛若自语。
“不用喊了,父亲。哥哥现在这个样子,想是没救了。”她闷闷地呼吸,喉咙里发出清澈的哨音。
血罂粟,迷迭香,阿芙蓉,曼陀罗……鬼域妖花,能随意加量的么?御医下的量已经很大了,父亲怕压制不住,又加了一倍——她不敢想象,在哥哥的脑海中,出现了怎样的幻觉。
父亲你害死哥哥了。倾杯心里想,但终究没敢说出来。
高墙。
活动的青砖。
阴影里的牡丹丛灼灼其华,时光和破碎的梦想被埋在那里发酵,永无止境,才能开出如此繁盛而颓败的花朵。
而阳光从那青砖的缺口里挤进来,照亮一束微而密的灰尘,地上一块明亮的影子,有淡淡的烧焦味道,并且寸草不生。
在漫长漫长的时间里,曾经有各色的花瓣落进来,立刻在热烈的牡丹花下消失不见,寂寞无声。
终于开到荼蘼,花事了。花开花落两无言。
倾杯抬起手挡在眼睛上,阳光透过她单薄的手掌,现出种血液般一般的流动的鲜红。她觉得烫,仿佛被众人注目一般得烧灼。
父亲也算是恢复如常了吧?她有些担心地望一望父亲的居室,云很高雾很大什么都看不清明。
她并没有太伤心,毕竟都已经过去三年了。在那一段时间里,生命只是一种随时可以终止的喧嚣,似乎在寻找什么却总也没有寻到,于是一边走一边不可遏止地想躺下来睡去。
有那么一幕,始终留在她的脑海里,成为她生活所有的背景。
父亲不停地唤哥哥的名字,尉迟,尉迟,尉迟,然而没有回音。他瘫坐在太师椅上,说,完了。
完了。
手心是小安滚烫的额,眼前是哥哥和天香蜷曲的身体,耳畔犹有宾客退去时的嘈杂。
还有昏暗的烛火,冥冥灭灭。
在那个百无禁忌的日子,连死亡都成了可以被纵容的。
小安死。天香死。尉迟杯死。
小安死于肺痨——赢弱如斯,本经不起湖水寒浸。发了两日高浇,死撑着没被家人发现,终于在拜堂时选择放弃。
天香服毒自尽。倾杯想起她与母亲别无二致的决绝的脸。听说当日柳家还死了一个墨客相公琐窗寒,死相与天香一样,据说用了种诡秘的剧毒,有情人一起服下可以在来世再续前缘。据说那种毒就呼做碧落黄泉。
而尉迟杯死于药物中毒。鬼域妖花用量过多,迷醉了他的心脉。倾杯宁愿相信哥哥是死于日光下的沉睡而并非是黑暗中的呼唤。那些缠绕的华丽幻觉。
父亲在一夜之间迅速苍老。倾杯一闭上眼,就看见父亲的苍颜雪发在白山黑水间游移。
于是她决定,以自己弱女之肩,为父亲担一分风雨——她做到了。各家的安抚,皇上面前的回话,压得她疲惫得想去死。
举棋不定的生活,三年。依然年轻,却有行将就木的欲望。好在一切都停下,归于静止。
她终于有时间来想一想……许多不曾想过的问题。关于自己,关于婚嫁,关于某些渴望飞翔的梦。
其实很难说,到底飞与不飞,哪个更幸福。
每一个不想受拘束的,都不会得到自己所爱。不是在恬静的扼杀中化作尘烟,就是在三从四德里泯灭。真的就是女子的命么?
她抬起头。那一方四角的天空被吹洗得清澈异常。天高云淡,喧闹的蝶浪蝶潮大片大片地滚过去,像是当年匆匆退去的宾客,在一日之间把她的自语传遍了整个城市。
——她甚至有些后悔,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了那么一句话。
看来,我还真是个扫帚星呢……
所以她茕然一身,至今都没有那么一个男子敢来娶她。父亲偌大一份家产,终是无人传承了。幸好伯父过继了一个小男孩夜合花给父亲。她看着那小男孩的眼睛,不由得一阵阵心悸——曾几何时,自己也拥有过那样一双眸子,清透得能看见其下纯白如纸的灵魂。可现在没有了。眸子和灵魂。
她也会鼓起勇气去看镜子里的脸,却始终不敢触及镜子里的目光,那里面有太多的阴郁,病痛和罪。
投身官场三年的女子,默默支持父亲和家业,俨然是家里的顶梁柱。不可轻易示人的容颜,终于在朝堂上暴露出来,是不属于那些君与臣的惊艳与桀骜,其实也不属于官场的名流暗涌。
去山上归来庵里做个姑子也没什么不好。她不止一次地想。可是夜合花嘴里含混不清地叫姐姐姐姐踉跄着扑过来,幼小的双臂恰好能环住她的腿。她蹲下身子,一颗破碎的心又坚强起来。
她伸手刮刮夜合花吹得破的小脸。
你将来怕也会娶一个不自由的女孩子吧?她想。
或许有过灵气,但在柴米油盐的世俗气中变成一场无疾而终的烟火。像天香,像母亲,像我,像……踏月。
前些年踏月又来过一封信,简短犀利。信上说那时尉迟杯的军队路过江北,她知道如何解那蛊。其实说来也简单,只是要他离开,去离恨天相思地。
她永远都相信,人生最美好最沉静的幻觉,就是死亡。
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猜想自己想要嫁的人究竟是谁。也许是小安。但在心还没有退却的时候,爱情早已在最绚烂的一刻后凋谢,零落成泥。
小安只是她生命中一只夭折的鸟。
她忽然想起当年没能续下的那阕词来。或许,那时候还太单纯,没有踏月姐姐那样的……心。
她极低极低地唱出声来。缱绻,像那些流落风尘的歌女,华丽而盲目。
刹那却芳菲,
寂寞华颜总是灰。
败柳残红风过后,
难违,
世事无常世事摧。
很多人都已经忘记,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
她所有所有的暧昧温柔,全在南浦苍老的那个夜里,逝水无痕。她只能——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侯门深似海,每一座深宅大院都是一座寂寞的坟。墓室是落落的空,逝去的没有逝去的青春都在那里面飘荡,变成手心里关不住的萤火虫,与最自由女孩子的手指,远远地只隔着一个夏天。在夏天的尾巴上,女孩子的爱情虎尾春冰,终于成就一场玉石俱焚的劫难。鸾飘凤泊。
这种寂静尖锐的生活,却往往是不被厌倦的。因为那些身处其中的女孩子,都是心如止水的魅。
可——为什么生活偏偏是一场饮鸩止渴的,鸿门宴。
此生早已注定了要陷在这十丈软红中,终是逃不脱的。她站在奢华荒芜的家里,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流离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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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4-12-5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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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一个……我在这里也看见了这篇文章~~
写的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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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4-12-5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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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就是贴的文章,段落句首没有空格……
不过,还是问候一句“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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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4-12-5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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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原帖由
袖里乾坤
于2004-12-05, 16:35:32发表
这一看就是贴的文章,段落句首没有空格……
不过,还是问候一句“辛苦啦”。
是原创~~首发在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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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子的好文章,看过后五内创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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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不过....我的眼泪可没那么好赚.请问是原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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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7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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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萧MM的老贴?搬个凳子,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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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如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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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05-6-7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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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这篇文 很不像是原创么………………
另:耗子你总算来了 你再敢叫你大哥偶“好女子”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挖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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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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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05-6-8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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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来慢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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