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见兰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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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1 10:32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见兰受露

当兰花开过的时候,她经常这样说,我就会好笑的看着她,以为总有那么一刻,兰花会开过。

可惜我没能等到兰花开,一个冰冷的初冬,我独自一个躺在红色的棺椁里,等着她,从外面走来对我哭泣。

也许是等得太久,我昏昏欲睡的看着从前的我们。

二十年前,我遇见了她,站在瑟瑟的秋风里,发飞舞在无穷尽的阔水间,我为她开了舱门,

“可以借一点粮食么?”

“哪里还会有多余出来的呢?”我看着满船饥馁的人们。

“就借给我一点好么?我丈夫要死了。”

我漠然的看着她,如果借出去,我也是要死的,而我不及她的丈夫幸运,还会有人洒下一滴泪水。

“那么,那么……”她跪倒在地上,而若是跪有用的话,我宁愿每日以膝盖为足。

“去别处看看吧。”我推诿着,打算关上门。她的手用力的扒住门缝,险些夹断了她的手指。我无奈的看着她。

“或者……无论什么,都可以……”她羞涩的说着,我明白她的意思,亦知道总有人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换来那一点点有限的食物,可是我还是再一次把她推到了门外,顺便,给了她一块三分之一的馒头。

她的丈夫还是死在了距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又被丢去海心了,扑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发出的最后的声响。

船又泊了五天才进了港,一船人死去了大半。终于还是到达了美国。

望着完全陌生的一切,我觉得有些恐慌。恐慌在我触摸到了那箱黄金的时候变得有些淡定了,在船上,它们和垃圾堆在一起,如果不是活着离开,谁还会记得它们呢。

在见到表侄的间隙,我瞥见了那个死去丈夫的女人,她高挑,甚至妖娆,简单修饰了以后,穿着熨帖的黑色旗袍,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也许不会见到了吧。我热络的挽向表侄的手,把故国之思,去国之痛一并留在了那艘摇摇欲坠的烂船上。

虽然年逾不惑,一切却依然要活下去。我想着,在金发碧眼间寻觅着生的某些气息。

依旧仿佛被困在海上,我迫切需要找到一处停泊。表侄为我租了一所不是很开阔的房子便不见了。学着找地方吃饭,学着用蹩脚的英语和四周游走的邻里们打招呼,甚至学着如何过马路。无论你是在我这个年代还是在未来的很多年代来到这片完全异于本土的土地时都需要从头学起,我确实显得有些笨拙了。

张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流,我看到她坐在一丛花的中间,用流利的英语推销着她的花,依旧是黑色的衣裙,这样叫我确定是这个人。

“你好!”我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你是……啊……那位先生……”她站起身,很感激的看着我。“还并不知道您贵姓呢。”

“张。”

“张先生。”她重复了一遍,然后轻声的和时才的顾客说byebye。

“最近还好?”几乎我们两个同时说着。

“呵呵……可不,很好呢。”她摆弄着花,“用剩下的钱开了这样一个花店,也算有了一个家了,您呢?张先生?”她有一口颇为纯正的北京腔,所以说出您这个字来并不觉得突兀。

“还好,呵呵,也还好。在一家中学供职。”我的口音有些南方味道,她有的时候要侧耳仔细听。“只是,语言还不是很方便。”我有些尴尬。

“呵呵……”她浅笑了一下,想了想说:“或者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我将帮助你。”

“那么,请帮我办理一下银行的事情罢。”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开门见山了,然而我最迫切的是这样的一件事情。有那样多的钱在身边,总是很不方便。特别是在这样的异域他乡。

她点了点头,我们约定了几天后的见面时间,便彼此分开了。

那天以后,仿佛会经常见面,很迅速的,仿佛两个在孤岛上的人,彼此成为了最直接的支撑。

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我来到了她充斥着花草湿气的小店里,她潮湿的拖着一条发硬的棉被瑟缩着。

“搬到我那里去吧。”我点燃一支烟,觉得可以使这个屋子温暖起来。她没有执拗的同意了,我让出了一间房给她,每天可以看着她离开我去花丛,再从花丛走向我。

因为大家都知道苦是怎样的,所以尽量对自己好一些,再好一些是我们这些没有家国的人唯一能做的。

没有宗教没有信仰没有任何的牵挂,仿佛最原始的人类,我甘心的为她做一切,我把这当作活下去的某种快乐。

我可以通过窗看到她,在阳光下,她笑得很美。每天晚上,她会在我的床头摆上一朵,然后优雅的离开,有时候我会希望留驻她,哪怕一刻。她却猫一样,除了诱惑,便什么都留不下。

还是我老了。

在陌生的环境里,我安于现状的活着,活着,是我的哲学。


“吻我!”某一天,她忽然闯到我的房间里,把我的一切都颠覆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窒息在她兰一样的呼吸里。

“兰花要开了。”她穿好衣服的时候说,然后在黑夜刚刚开始的时候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们很尴尬的在彼此相遇的时候,她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张先生好,而我也只好对她礼貌的点头。

“我以为你爱上我了呢。”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忽然说,任性的打破这种尴尬。

她转过身看着我,大家很真诚的笑着,笑着,这件事情就仿佛忽然很简单了起来。

后来我觉得这完全是因为我们是这里的唯一。

而逐渐的,当我们认得了更多的人,逐渐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体面,社会地位,一切就会变得尴尬了。

我看着她在一个雨天走上了一个体面而相衬她的外国男人的车上。那一刻,她正式属于这样一个合众国了,而我,换了房子,有了车,很多人也知道了在这块与我祖国相反的土地上,依旧有一个张先生。

只是每年兰花开的时候,我会一个人想念一个女人,一个过客一样的女人。

我是在选择墓地的时候看到她的,她安静的躺在花丛的簇拥中,我没有看到兰花。

给我一个中式的葬礼吧,我对牧师说,然后躺在特地定做的红色的棺椁里,我没有信仰,没有家人,没有故国,唯一陪伴我的,是一种情愫,一种叫做惦念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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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1 12:4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一段微妙的感情,串联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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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离线 fengrui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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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1 13:0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作为散文,很美,也很动人,作为小说,则有点飘忽了。

比如这里:

“吻我!”某一天,她忽然闯到我的房间里,把我的一切都颠覆了。
————————————————
这个“某一天”用的,就很飘忽。


另外:题目让我总联想到《见龙卸甲》,所以这立意便也低了。

[ 本帖最后由 fengrui19 于 2008-7-11 13: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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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1 13:37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不错滴异国情缘,不错滴很多夜滴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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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1 13:54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哈哈。。这文却恰恰写在见龙卸甲之前啊。。囧rz
难道是衰人所见略同
抱头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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