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截简乱读】鉴魂
性别:未知-离线 月影无尘
(伪军师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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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0 13:00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截简乱读】鉴魂

李意其,坐在山石上。

山脚下,是箭钻进骨骼的声音,发出金属和骨头摩擦的哀鸣,然后在湛蓝的天空点缀出最纯正的红,正配合着他朱砂的颜色,一笔宕去,那人,叫做诸葛瞻。

石头有点硌着屁股,于是李意其换了个姿势,刀割破喉管的声音便恰恰被清微微的风送入耳中,听起来很疼。尸身倒在诸葛瞻的身体上,蓝色的披风压住了血红,李意其遗憾的撕碎时才的画稿,随一阵风,打乱了要西去的灵魂。

即便诸葛尚用力的拉着父亲的衣角,诸葛瞻还是回来给李意其躬身施礼,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天,父亲笑眯眯的拖着他的手说:“这是李意其李道长,以后见面要问候的。”

“好孩子呀好孩子。”李意其继续作画,指了指石青色说:“把那个递给我。”诸葛瞻忙捧起砚来,李意其看了看他,把笔投到纸上,那氤氲的一大片便化作了一大片幽邃的天空,夜晚一样的诱人且恐怖,冒着森森的寒意。

“这样吧,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再走。”李意其指了指诸葛瞻,然后推了一把诸葛尚说了句:“且去。”诸葛尚便消失在纸屑,之中。

“我想回到建兴十二年。”诸葛瞻说。是的,那一年,再看一眼父亲,用一次从未有过的促膝长谈,来寻求一个解释,一个从未有过的解释,究竟该怎样教这个原本不存在的国一天天的存在生长,千秋霸业。他的选择,姜维的选择,蒋琬的选择……究竟是谁,一步步的把这个国家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哦,建安十二年。”李意其漫不经心的说着。诸葛瞻杯具的跌入石青色中。他,正在穿越。

睁开眼睛,对面的人贴得他很近。他熨帖的呼吸,舒展的眉目,俊朗的目光,像极了瞻自己,只是年轻了许多。

“莫要哭莫要笑,他的故事你知晓。”李意其说,摸了摸诸葛亮对面的镜子,诸葛亮便朗声笑了起来,瞻从未见过的开怀。

“建安十二年,春来咯。”李意其说着,伸了伸腰,推开诸葛亮对面的窗,诸葛亮便随他并肩而立于一派春光明媚当中。而诸葛瞻,作为一面铜镜,倒影着他们的身影。

“孔明,那人不会再来了吧?”

“他会来的。”诸葛亮很肯定的答复的,然后说“他来了,我便见,见了,便和他去。”他很爽利,少却了很多旧日在瞻记忆中的严肃方正。二十七岁,何其年少的时光。瞻暗暗的想,这个该死的建安十二年。这个时候的父亲,会给他他想要的解释么?

“那你睡觉吧。”李意其忽然跑到榻前开始为诸葛亮铺床叠被。诸葛亮没奈何的倚着,困倦便伴着李意其焚起来的香慢慢袭来。隐约听着李意其说我去也,便一切静悄悄的了。

诸葛瞻看着熟睡的父亲,他的眉间少了那种被事物压迫的忧愁而变得十分的安闲。那不忍叫人打动的睡颜看得诸葛瞻竟然迸出了些泪水来。

一个身影晃动到诸葛瞻的眼里,那身影有些沧桑,却带着天生的归宿感,他的面孔完全被竹帘掩映着,倒影出斑驳的阴影来。间或的鸟鸣啼唱在婉转的熏香里,又被流水潺潺的带了去。诸葛瞻很好奇的朝外面望着,李意其恰好打开的窗子外坐着三两个闲汉,一个面如重枣,一个虬髯黑面,无辜的闲散在外面,在等待中耗费着所有的精神。

依旧是安静的草庐,夕阳的光辉搭在诸葛亮的脸上,拂拭着那张青春的脸。

他,便醒了。

猛地看到帘外的那人,诸葛亮便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的手指便在席上嗒嗒的敲了两下,用一个何其懒散的姿势对着那个求贤若渴的人。一个古怪的念头忽然钻进瞻的脑子里,父亲那年,真美啊。

“先生醒了。”那人站直,然后又有些羞涩的看着慵懒的猫一样的午后的诸葛亮,他们隔着的那道竹帘终于没有被掀开。

诸葛亮阖上散开的领口,工整的穿上鞋袜,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几眼,看到铜镜上不知何时的水痕,便用手指轻轻的抹去,才亲自掀开竹帘,请那位廊下立了也久的中山靖王之后进入草庐之内。诸葛瞻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位永远都很工整的父亲,心想,原来年少的倜傥也只是表面而已。

后来他小心的打开一幅堪舆地图,仿佛展开了自己的梦想,他指点着中原,江南,巴蜀,每一处他到过或者即将到达的土地,他说,将军,这些地方,你喜欢么?亮,愿意送给您。

中年人看着无限江山,踌躇满志,许久,忽然笑着问,为什么是我?

诸葛亮看着中年人,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绽放的笑意慢慢扩散到两个人之间。中年人站起来说,希望先生能陪着我,等待天时有变。

诸葛亮说,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回头看的时候不知道您会再说什么。

刘备拖着诸葛亮的手,走到李意其推开的窗前,对着春的暮气说,有卿在。

白色的鹤氅与金色的盔甲倒映在铜镜之内,“何时天才会变呢?”诸葛瞻问,对着他们的背影。

“镜子镜子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李意其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在铜镜中他的影子有些滑稽,一跛一跛的。

“我被老兵打了。”他嬉皮笑脸的说,然后捉住诸葛瞻的魂扔到白茫茫的云端,高喊着:“送你去看故事的结局。”自己便又消失不见了。

诸葛瞻无可奈何的对着刘备憔悴的面容,他老去的太彻底了,眼中没有了一丝希望和活力。他跪在一张老旧的地图前面,在红烛微弱的光亮下自言自语着:“开始的时候呢,你说可以到这里,于是我到了,荆州归降了。后来的时候呢,拿下成都,看你有多开心。又后来割了半个荆州出去。云长是何其骄傲的人,我知道他想一起实现我们的梦,从他和我一起站在你的廊外那一天我就知道。可惜,呼啦一下子,就没了。没了,才知道什么是没了。孔明啊,我想去挽回所有我们丢失的梦,想和你一起等到天时有变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天没来,我却老去了。”

絮絮叨叨的老皇帝在白帝城的铜镜里对着诸葛瞻的魂一根一根的拔着自己的白发,直到他很累很累的时候,一个和他曾经一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平静如水,沉稳若磐。

他跪在老皇帝的脚下,很近很近。他说了一切政事之后依旧没有走。最后他压低了嗓子,用不再字正腔圆的调子说:“怕什么呢,还有我呢。”那话一闪而过,仿佛一阵风拂过。

“我是怕,只有你。”老皇帝说着,坐在诸葛亮的身边,他们那样并肩坐着,英气的老皇帝便又回来了。他不再唠叨,不再恐慌。“你看到那一天的时候就记得对着这面镜子,一如朕依旧在卿侧。”他便笑了。把他们共同信的东西封印在这面镜中。

临别做个礼物吧,朕许久不能赏赐卿了。

诸葛瞻的魂便在镜子中随着父亲南征北战着,南中,汉中,定军,绵竹。一个人的战争,只有在镜子里才是两个人。瞻望着父亲,那个逐渐走近他记忆中的老去的中年人,他一次次的消失在金戈铁马中,又一次次的回到安静的铜镜前,默默的看着自己,微笑。看到那里面的目光,鞭策,鼓舞,信仰以及陪伴。他就可以静静的等待天时有变,在努力争取天时有变。即便一个人的等待是孤独的,更不再有人乐意走过来,也不再有人有这个能力走过来,一同撑起天。

天,变或不变,他终究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瞻被血灼伤,建兴十二年了。

镜子中不再有你,这一次,镜中不再有我了。诸葛亮用手指拂去镜上的鲜血。这镜,但愿还有人能来彼前。

李意其便适时的拖出想要看流星雨的诸葛瞻,世上再无诸葛亮,戏已经演完了。

“找到解释了么?”他问。诸葛瞻摇了摇头。

虽然明白其实父亲的战是为了天时有变,但是魏延、蒋琬、费祎、姜维、还有他自己,却没有人能撑起来的天为什么父亲独自一人称了十二年,一纪的光阴,是战术的高超?还是治国的稳定?还是父亲原本就是个天人。即便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在不断的继续着他的路,修补着可能他的漏洞——可是瞻一向坚信父亲是一个何其完美的人——都一直无法替他或者远去了的他们看到天时有变的那天。

李意其笑了句痴儿。自己的眼中竟然落了一颗豆大的泪珠来。

等待是一种势均力敌的僵持,一旦这种僵持的一方不再坚定了,天就变了。可惜这一次的变不是隆中的他们期待的变。分崩离析的国土上纠结着杨仪魏延,姜维费祎……朝廷上下的猜测妒忌阴谋阳谋,血雨腥风,社稷凌乱。没人肯去镜中看一眼,看一眼镜中的自己是何等的狰狞,一群丧失了信仰的人们。

瞻,依旧不会懂的,他不是这个镜的魂,李意其想了想,一挥手,使了那个痴儿去了。

抚摸着铜镜的斑驳,谁还能来蓄养它,照出世人洁净的魂。老道想的头疼的时候便自己钻入镜中慢慢的修养,“也许我来养它,世人见到的应该是古古怪怪的自己吧。”他毫无自信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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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0 15:21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王兄对李意其很有爱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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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原帖由 yanm892 于 2010-8-10 15:21 发表
王兄对李意其很有爱哇

这个术士太行为艺术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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