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看诸葛”之陈仓一役（二） - 三国史话


	落寞之智者 (风过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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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9 00:52 资料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落寞看诸葛”之陈仓一役（二）

据《三国志明帝纪》所载，诸葛亮围陈仓的时间是在公元228年12月（十二月，诸葛亮围陈仓），而《三国志曹真传》对此事件发生时间的记载却是229年春（明年春，亮果围陈仓）。参照《诸葛亮传》及《后主传》，会发现二传所记与《明帝纪》基本吻合（六年冬，亮复出散关，围陈仓，粮尽退），由此可知若非是《曹真传》所记为传抄之误，则诸葛亮围陈仓的时间当是228年岁末229年年初。

依《三国志》各传，陈仓之战的大致脉络是这样的：208年诸葛亮第一次北伐之后曹真派郝昭修陈仓之守备，同年十二月，诸葛亮兵至陈仓城下，曹真得此消息后即派遣费曜等人前往陈仓增援，并将此军情上报于魏明帝。魏明帝闻讯立集在洛阳集结军队，同时派遣驿马将方城的张郃召至魏都洛阳。张郃在洛阳稍作停留即率领魏明帝所召集的三万余军士前往陈仓，行至南郑（此南郑非汉中之南郑，祥见杨文理之考证），适逢诸葛亮粮尽退军，被魏明帝诏，还归洛阳。

以上即是《三国志》所记载的陈仓之战的大致流程。

然比照《魏略》各书，此战的个别环节竟有颇大出入。以《三国志明帝纪》裴氏注引《魏略》对陈仓之战的描述为例，《三国志明帝纪》提到曹真派遣费曜等增援陈仓的时间是在诸葛亮围陈仓城之初，费曜等在蜀军准备退军之前已与诸葛军团有所接触（十二月，诸葛亮围陈仓，曹真遣将军费曜等拒之），反观魏略此段，则费曜等人则是在诸葛亮围城二十余日军粮难以为继准备撤军之后方赶到陈仓（昼夜相攻拒二十余日，亮无计，救至，引退），此说显然与《三国志》所记相违背。二说不可并存，必有一误。我个人则认为是《魏略》的说法靠不住。

且不说作为史书《三国志》与《魏略》哪个更为权威，单只分析《魏略》此段文字即不难发现其破绽。诸葛亮第一次北伐之际，魏明帝授以曹真 “都督关右”之任前往郿坐镇，诸葛亮出陈仓距其第一次北伐已间隔半年有余，此时曹真是否还是屯郿史无明文，但明帝既授于曹真都督关右之任，其所治非郿即是长安当无异议。而上述二地距陈仓皆不甚远，且地势相对平坦，利于行军。而曹真担当备蜀之重，帐下自是既不缺兵又不乏粮，已闻边衅，部众军粮克日即备，如何会在诸葛亮围陈仓二十余日后方才抵达？军情如火，兼依《魏略》所记，曹真先前只派驻陈仓千余守军，其后又在诸葛亮大军围困陈仓孤城之际迟迟不予救援，此虽平庸将帅所不忍为，何况料敌机先的曹大将军？此或可证《魏略》此言之虚。

再来看一下《通典》，《通典》称诸葛亮在围陈仓亦曾发兵攻郿（太和二年，诸葛亮以数万人攻陈仓，将军郝昭以千人守二十余日，不拔……攻郿又不克）。诸葛亮攻郿之事既不见于《魏略》又不见于《三国志》，恰恰相反，从上述二书中皆能找到与《通典》相矛盾之处。“亮自以有众数万，而昭兵才千余人，又度东救未能便到”（《魏略》）——诸葛亮如果真的曾在围陈仓之时分兵攻郿，而曹真若果真在郿则自是无法救援陈仓，除非围郿之军溃败，否则“东救”肯定到不了陈仓，诸葛亮又何须“度东救未能便到”？若曹真此时是在长安，则其所遣救兵也应是先解郿之围而无法跨郿而至陈仓。《魏略》又称“（诸葛亮与郝昭）昼夜相攻拒二十余日，亮无计，救至，引退”——若诸葛亮真的曾分兵攻郿，而其围陈仓二十余日后曹真所遗援军又已到达陈仓，显然是围郿之军已然被曹真援军击溃，若曹魏真有此骄人战绩如何连《魏书》《魏略》这等魏国史家所编纂的史书中都对此只字未提？

与本有舛互的《魏略》相较已然说不过去，比对《三国志》则更是如此。仅引几段史料用以对照，不再祥加分析。
十二月，诸葛亮围陈仓，曹真遣将军费曜等拒之。——明帝纪。
真以亮惩於祁山，后出必从陈仓，乃使将军郝昭、王生守陈仓，治其城。明年春，亮果围陈仓，已有备而不能克。——曹真传。
诸葛亮复出，急攻陈仓，帝驿马召郃到京都。帝自幸河南城，置酒送郃，遣南北军士三万及分遣武卫、虎贲使卫郃，因问郃曰：“迟将军到，亮得无已得陈仓乎！”郃知亮县军无谷，不能久攻，对曰：“比臣未到，亮已走矣；屈指计亮粮不至十日。”郃晨夜进至南郑，亮退。——张郃传
冬，亮复出散关，围陈仓，曹真拒之，亮粮尽而还。——诸葛亮传。

综上，我还是相信《三国志》对陈仓一役流程及细节的描述，而不是《通典》与《魏略》。

发过“落寞看诸葛”之陈仓一役之后，看到有些朋友对我认为的《魏略》所载陈仓守兵只有千余人不实之看法提出质疑，于此再补论《魏略》几点细节之失，以期使诸君明《魏略》对陈仓之战之描述当属鱼氏闭门造车之成果，并非实录。

“（诸葛亮）起云梯冲车以临城，昭于是以火箭逆射其云梯，梯然，梯上人皆烧死。”
魏略所言这一点即不合于当时实际。上文中所言的火箭，当是指箭头处绑缚易燃物的寻常火箭，而不是自宋代始用于军用的火药制武器。这里用到一个常识，要点燃一根并未腐朽的干木，需要较高的温度和较长的持续引燃时间，而三国时代所谓的火箭显然达不到这一要求（大家如有幸趣不妨做这样一个实验，用一米长的纱布卷成一团蘸取适量汽油，点燃放在一段表面光滑的木材表面，你会发现直到纱布燃成灰烬木材也不会被引燃——汽油尚且如此，何况三国时代根本找不到可以与汽油相媲美的燃料）——故而即便诸葛亮真的使用过云梯攻过陈仓，云梯上的蜀军可能会被弓箭射死被长枪刺死被擂石砸死被滚油烫死总而言之就是不可能被火箭引燃的云梯上的火烧死，魏军要取得“梯上人皆烧死”这一效果，所用的除非是现代战争中使用的燃烧弹。

亮乃更为井阑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堑，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
上文中的所谓井阑，与昆阳之战中王邑所用的云车类似。昆阳之战新朝军队用十余丈高的云车俯射城内，城内军民汲水都得背负门板才会得以免于被飞箭射死。如今诸葛亮围城，亦用百尺井阑雨射陈仓城内，用以配合蜀军土丸填堑，以期直攀城墙，郝昭既然不能制止蜀军填堑之举，亦可见其守城军卒已为蜀军箭雨所压制，城内魏军又如何能在乱箭纷飞之下筑起“重墙”？这里还用到一个时效问题,蜀军数万人在无外在干扰的情况下“填堑攀城”，可以瞬时而就，而城内的千余魏军要想在蜀军弓箭的压制下修筑一面贯穿全城的城墙则需累月之力，换言之，诸葛亮若真的曾采用如此攻城方法，等蜀军攀墙攻入陈仓之后魏军所筑的“重墙”也不过是刚刚起步，根本起不到应有的防卫作用。
以上倒不是想说陈仓城内没有二道城墙，我只是认为陈仓即便有“重墙”也当是在此战之前葺城时已修好的，而不会如魏略所说是冒着蜀军的箭雨修成。

不知道读完了已上文字，是不是还有人认定魏略关于陈仓守城兵力的记载是不容置疑的？将记述者将以少见奇，非其实录，斯乃鱼氏之谓也？！

引《三国志明帝纪》裴注引《魏略》一段：
魏略曰：先是，使将军郝昭筑陈仓城；会亮至，围昭，不能拔。昭字伯道，太原人，为人雄壮，少入军为部曲督，数有战功，为杂号将军，遂镇守河西十余年，民夷畏服。亮围陈仓，使昭乡人靳详于城外遥说之，昭于楼上应详曰：“魏家科法，卿所练也；我之为人，卿所知也。我受国恩多而门户重，卿无可言者，但有必死耳。卿还谢诸葛，便可攻也。”详以昭语告亮，亮又使详重说昭，言人兵不敌，无为空自破灭。昭谓详曰：“前言已定矣。我识卿耳，箭不识也。”详乃去。亮自以有众数万，而昭兵纔千余人，又度东救未能便到，乃进兵攻昭，起云梯冲车以临城。昭于是以火箭逆射其云梯，梯然，梯上人皆烧死。昭又以绳连石磨压其冲车，冲车折。亮乃更为井阑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堑，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亮又为地突，欲踊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地横截之。昼夜相攻拒二十余日，亮无计，救至，引退。诏嘉昭善守，赐爵列侯。及还，帝引见慰劳之，顾谓中书令孙资曰：“卿乡里乃有尔曹快人，为将灼如此，朕复何忧乎？”仍欲大用之。会病亡，遗令戒其子凯曰：“吾为将，知将不可为也。吾数发冢，取其木以为攻战具，又知厚葬无益于死者也。汝必敛以时服。且人生有处所耳，死复何在耶？今去本墓远，东西南北，在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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