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艺 - 夜箱子，箱子病箱子垂死的世界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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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8-5 16:09

夜箱子，箱子病箱子垂死的世界

   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
   我周围还有很多箱子。我是它们中的一个。我要做最好的箱子。
   现在大概是深夜吧。从高高的小小的圆窗子向外看的话，可以看到月亮。月亮，惨白惨白的。如果切一块下来的话，会流血吧。
   我们都是箱子，只会往身体里装东西的箱子。我是一个好的箱子，我会硬着头皮往自己身体里塞下东西，哪怕那些东西让我恶心。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
   几个月后，就会有一大秤来称我们的重量。我们会依重量分在不同的高一级的仓库里——这是以前的箱子告诉我的。
   “在那个高一级的仓库里，我们会干什么呢？”我满怀希望地问。
   不会，再往身体里塞东西了吧？
   “也许，干着和现在一样的事。”他的回答让我绝望。
   我厌恶重复不断地往身体里塞东西，但我渴望做一个好的箱子。
   好的箱子不应该对这一切产生反感。
   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

   我呆在装满箱子的又暗又潮湿的仓库里。仓库有多少年了？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我看着其他箱子不时交替着伸出他们细长的湿乎乎的银灰色舌头，在周围抓一些落满灰尘的东西进肚子里去。于是，我也硬着头皮往自己身体内塞下各种东西。我只是一个箱子，仅此而已。
   我感觉到，我肚子里的东西在念经——像苍蝇般嗡嗡地念经。那些东西，各有各的名字：“真理”、“智慧”、“道德”……它们念着自它们诞生以来都未变调的经文。他们让我恶心。
   “你们有多少年没有换调了？”我问。它们在我肚子里，我看不到。但我感觉到，他们眯得细细的血红的眼睛不屑地瞥我。我明白，一个好的箱子不应该问这些。
   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

   “我是被一个病箱子扔出来的。”我肚子里，一个小东西告诉我。我不记得自己曾咽下它。
   “病箱子？箱子也会有病？”
   它“嗤”此笑了，充满了不屑：“你吃下了那么多东西，其中没有什么告诉你‘死亡’吗？”
   “死亡？”这个词让我恐惧。
   “每一个箱子体内都有一种名叫‘死亡’的蛀虫，总有一天，它会蛀光你的一切。那时，你就不存在了。”
   “蛀虫？哪儿？哪儿？”
   “别找了，”它“嗤嗤”地笑，“每一个箱子都找不到蛀虫。每一个箱子都是病箱子。只有块被蛀光时才会发现它。”
   病箱子？不，不！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

   “你为什么会被扔出来？”
   “因为那个箱子不想再装东西了，想把那些全扔掉。”
   “箱子……箱子的价值不就在装东西吗？谁装得多谁就是好的箱子。”
   “箱子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喜欢的事呀。”
   “喜欢的事情？”
   “你没有吗？”它有些吃惊。
   “我……我只是一个箱子。我要做一个好的箱子。好的箱子除了装东西，不应该有别的喜欢的事情。”
   它“嗤嗤”地边笑边说：“如果明天就被蛀光了，你不会后悔吗？”
   “我会！”我自己也吃惊自己的毫不犹豫。
   “那不就得了，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呗。”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那个箱子，后来怎么样了？”
   “它？它把体内一切都扔了。它离开了仓库——我听见它唱着歌。”
   我，从来没有唱过歌。
   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仅此而已。

   “离开我，成吗？”我恳求道。
   小东西不屑地跳出来，大摇大摆地走了。
   “迂！”它说，“废物！”
   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好的箱子不能有装东西以外的思想。所以，我不能接受小东西。
   我，想要唱歌，但我没有喜欢的事情，也没有离开仓库的勇气。
   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
   我只是一个废物。

   夜，更深了。
   几只乌鸦“啊啊”地飞过。
   连他们都能唱歌，我却不能。
   我想离开仓库，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硬着头皮咽下令我恶心的东西，郁郁地。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我要进去最好的那间仓库，尽管在那里和在别的什么地方没什么不同。只要我在那里，大家就会说我是一个好的箱子。是的，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
   四周一片寂静，我听到，或者说是想象到蛀虫的“沙沙”声。我一步一步地走向最后，我还在吞东西。
   我知道我会后悔。
   听着肚子里令人恶心的东西慢条斯理地念着古老的经文，我感到了恐惧。
   我不怕死亡。
   我只怕会向肚子塞一辈子的东西。
   我是一个箱子，一个好的箱子。

用户名	时间	功绩	理由
水镜门生	2008-8-5 19:30	+50	奖励绷的箱子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