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艺 - 【短篇奇情小说】她和那人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2008-4-5 08:26

【短篇奇情小说】她和那人

　　（一）
　　一阵滴滴声传来，她急忙从洗手间中狼狈地快步跑了出来。他来了！
　　打开对话窗，果然是他！屏幕上还是一贯的温馨和亲昵：“小懒猪，还没起来吗？”
　　她的心底暖暖地笑了笑，噘着嘴回复，虽然他其实看不见：“早就起来了，在等你呢。”鼠标的指针犹豫着，还是挑了那个伸着舌头的调皮表情。
　　收到的回复当然也是他一贯的伸着舌头的调皮表情：“亲爱的，早上好。”他说。她笑了，由于他来得不是时候令她狼狈地从洗手间里跑出来的一点点不快已经消失无踪。他总是有能力消除她的不快。
　　他们的相识很偶然。她的ＱＱ上从来都不加陌生人，她总觉得和陌生人聊天影响自己的写作。其实，大概这也算是一种高傲吧。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自卑的高傲。但是那一天接到申请好友的提示的时候，迷迷糊糊莫名其妙地就点了“加”。开始的时候，他们的话并不多。他一般都只是问个好、谈谈天气之类的，她也只是礼貌性地回复，话题挺乏味。
　　有一天，他忽然给她发了一首诗。附带上一句，生日快乐。她愣了一愣，回复：“今天是我生日吗？”
　　“啊？不是吗？我看你的个人资料上写着是的呀。”
　　她恍然大悟。她从不觉得网络上应该透露真实的个人资料，那都是乱填的，他却当真了。
　　“哦，哈哈，你不提起我自己都忘记了，呵呵。”那首诗写得如此动人，她不愿说穿。
　　“呵呵。”他回复了一个捂着嘴偷笑的表情。隔着网络，她仿佛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她这才仔细看了看他的名字，叫“傍晚的曙光”。她笑，这人逻辑混乱，哈哈。
　　从此之后，两人交谈更多了。他的话题也渐渐从一般客套的问好和沉闷的天气中跳脱了出来。她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既学识渊博，又幽默风趣的人。他能在她失落郁闷的时候像长辈一样开解自己，为自己提供倚靠着哭泣的肩膀；他也能陪着她谈天说地，恣情玩笑。而她也毫不吝惜地让他看自己写过的小说和文章，他也总能发表让她心折的深刻而独特的见解。和他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开不完的玩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那么快，连每天两次的告别都往往要用上大半个小时。
　　有一天，他的话明显少了，回复的速度也慢了。感觉敏锐的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迟疑了好一会，他说：“我爱上你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个措手不及。懵然回复：“你怎么可能爱上我了，你连我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对感情事，她一直都是后知后觉，也从来没有想过单凭文字交流他会爱上自己。
　　这时，他第一次给她发了照片。看着他的照片，她的内心痛苦地呻吟。
　　“我不知道。我也知道这个感觉很奇怪，但是自从你加了我之后，我就觉得我们是前生的缘分。没见过你，我却爱上了你，你长得怎样不重要。再说，能够写出那样的文字的人是不可能丑的，你就是我心中的美丽的才女。”
　　“真老套的对白”，她笑，但心底却控制不住一阵甜蜜。“我…………也爱你”，她迟疑着回复。看着他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她怜惜地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样，有说有笑，只是增加了隔着网络的拥抱的亲吻。偶尔几次他问她要照片她都没有答应，她只是说：“你不是说我长得怎样并不重要吗。”慢慢的，他也如他所言，没有再问了。俨然如新婚夫妻般的相互关怀和爱护使他们在笑声中越走越近，但快乐的阳光却照射不到她心底最深处的阴影。
　　今天又是大半个小时的告别，她终于把他哄去睡觉了。她呆呆地看着他慢慢变灰的头像，拿起一旁的镜子，镜中人面无血色，双眼无神。她随即把镜子重重放下。从小她就害怕照镜。当她五岁时她母亲去世后，她的父亲和一个女人走出家门的时候轻蔑地对她说，“亏本赔钱的丑货！替我滚到一边去！”之后，她就开始害怕照镜了。她不想让他看见镜子里的人！她怕！
　　“见面吧。”他终于提出了要求。
　　“不要，不要！”她心里大声叫道。
　　“嗯……”，然而她如飞般在键盘上敲动的手指出卖了她，“我的电话是……”

　　（二）
　　她戴着一顶大大的太阳帽忐忑不安地走近约定见面的小河边。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她只要远远地看看他就够了。到时候就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临时有事不能来了。
　　嗯……，或许、或许还是出去吧，只站在远处让他看见自己，或许、或许当他看见自己之后彻底失望，自己便转头就走，以后不再见了也好。累积了太久的希望之后的失望，比没有希望的失望更痛苦百倍。她咬了咬嘴唇，嘴唇一阵疼痛。她下定决心了。
　　他很准时。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分钟，一辆计程车停在了马路边，他走下车来走向河边约定的地点。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看他走到河边，看了看手表，双手抱在胸前站着面对河水若有所思的样子。
　　本来就帅气十足的他，今天似乎没有经过什么悉心打扮，衣着很随意。他柔顺亮丽的披肩长发随着微风飘动、贴体的浅色西装上衣勾勒出健美的男性线条、深蓝色的靴脚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显得那么的潇洒不羁，但又不失成熟稳重。
　　她的内心再次痛苦地呻吟。刚才经过一番挣扎才作出的最后决定顷刻间被彻底推翻。“不！我不要他见到我！那怕是远远地见也不行，我要永远做他心中美丽的才女！”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走。
　　正当她要大步离开的时候，忽然身后的一只手用力拉住了她。她转头一看，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身后。那人矮小瘦削的身躯披着一件显然不合身的皱巴巴的连衣裙，几乎弯曲成直角的背驼得让人感觉她患了佝偻病，黝黑干燥的脸上长满了凹凸不平的疙瘩，鼻翼一嗡一嗡的扇着，鼻孔外翻，一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两片烂柠檬皮一样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叫道，“别走！”
　　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人真丑！”心里想着，她依然礼貌的勉强装出微笑，说，“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那人冷笑着说，“我是谁？哼！”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镜子递给她，说，“你看看镜子里的你。”
　　她急忙倒退一步，双手乱摇。“不要，不要！我不看！太阳光下我太丑了！”
　　你一定要看！你一定要看！我要你好好看清楚！她连连后退，那人却紧逼不放。她一个踉跄被脚跟后的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太阳帽掉了，那人手中的镜子也在纠缠中跌下，正好落在她的面前。
　　她心中首先是一阵迷惑，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人也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像布偶一样扯动嘴边的肌肉笑了笑，镜中人也同样的笑了笑。
　　这是我吗？！她连忙拾起镜子，不停地照着。镜中人秀发垂肩，柳眉入鬓，如新剥壳鸡蛋般白嫩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着白玉般的霞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光流盼，高高的鼻子像青葱管一样笔挺，鲜红娇嫩的嘴唇性感动人。
　　她站起来转向那人，边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边激动得发抖地说：“你这面镜子……怎么……我……”
　　那人涨红了脸，鬼魅般的声音厉声尖叫道：“你把我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那么多年了，今天我终于忍无可忍！我要出来！我要你滚出我的生命中，滚回你自己的空间里去！”
　　她摇晃着不停倒退，那人步步紧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断续问道：“我、我的空间？！什么我的空间？”
　　那人用手向河边一指：“那里就是你自己的空间！你滚回去！”
　　她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去，他正不停看表，两道俊秀的浓眉紧紧锁着眉头，焦急茫然的神情叫人如此心疼。
　　“他的身边才是你自己的空间！你给我滚回去！”那人仍然不停地厉声尖叫着。
　　“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嘿嘿，”那人不停冷笑，“我就是你的丑！我就是你的自卑！”
　　“你、你说什么？！”
　　“我就是你的丑！！”那人几乎吼叫起来，“这些年来你不断把我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用我去遮掩自己的懦弱，把自己的一切不幸都怪罪在我身上，我已经受够了！从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我要你永远滚开！”
　　那人近乎竭斯底里的怒喊如同霹雳般炸在她的脑门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茫然喃喃自语。那人却不理她，只是不停冷笑。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冷静下来。她拿起镜子反复照着，镜中人美艳夺目。
　　她抬头看着那人，无助地问道：“我还是不明白。”
　　那人依然是用手向着河边一指，冷冷说道：“你不明白的事情，你自己去找答案！”
　　“那、那里？”她疑惑地问。
　　“滚！！！”那人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一把夺过镜子，厉声怒吼。只把她吓得跌撞着向河边跑去，一不小心与河边站着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抬头一看，是他！
　　“我的太阳帽呢？！”她连忙摸摸头顶。那帽子早就在她与那人的纠缠间掉了。“啊！太阳光下我的皮肤会变得……”她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脸转过身去。
　　“是你吗？”他在她背后柔声问道。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怎么了？”他的声音依然催眠般的温柔，“是我呀，怎么不让我看看你？”
　　说着，他轻轻地用手扳过她的肩膀，拉下她掩盖着脸庞的双手。她茫然地如木偶般任凭摆布。
　　“唉。”他叹气。她心底一凉。
　　“唉，”他依然叹着气，“你真美，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啊？！“她心中一震。“我？！美？！”忽然想到了刚才的镜中人。“我，美？！难道……我，是她？！那面镜子让我变成了她？！”
　　她想要再看看镜子，却已经被那人夺去了。她的心底焦急地大声叫着，但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仰头看着他俊美的眼睛。眼前渐渐模糊。
　　“讨厌的泪水，竟敢遮挡我看他的视线！”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眼泪。
　　“咦，你的身份证。”他弯下腰去拾起刚才她掏手帕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身份证。“唉，照片上的你，和真人一样美。可是，为什么你不肯给我发照片呢？”
　　“啊？！照片上的我和我现在是一样的？！这、这怎么可能？！”心里想着，她惊疑不定地转过头去，只见那人还站在远处的原地，却不再扭曲着面容发怒，正微笑着向她说着话，在阳光的照射下，丑陋无比。
　　距离太远了，她本不应该能听见那人的话，但是那人说的每一个字却固执地钻进她的耳朵里，“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勇敢地找寻属于你的快乐吧。”说完，那人如轻烟般渐渐消失无踪。
　　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语带哭音委屈地说，“怎么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感觉失望？”
　　“不！不！”她终于能够大声地叫出声来。她扑进他的怀抱里，泪如泉涌，“我爱你！”

[ 本帖最后由第二片云于 2008-4-7 13: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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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门生	2008-4-5 15:17	+100	好帖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