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悼红狐

2006-11-4 13:27


九、那些情书
        或翻阅发黄的资料或寻拣学人长篇大论中偶然一现的故事,总是会被那些痴痴的情话深深感动。我不厌其烦的搜寻着,一本本回忆录、书信、论集,总是有一丁点的发现就会欣喜。
        素被看作书呆子,文论偏好保守的吴宓先生,也会大白话的把情诗写上报端,一点都不含蓄,那名女子叫毛彦文,所以先生的情诗就成了,
吴宓苦爱毛彦文,九洲人士共惊闻。离婚不畏圣贤讥,金钱名誉何足云。
        我深深地嫉妒先生的豁达,这样的热情如朝阳一般喷薄而出,竟是再怎么也挡不住的爽快。我若能对我心爱的姑娘也如此的奔放,便也是多大的幸福了。
        金岳霖先生看过先生的诗后,私底下告诉说,这是你的私事,如每日都要去厕所一样的私事,如何能放诸报端呢?先生不满的看着金岳霖,“我的爱情不是上厕所!”言语愤懑,却又为这感情平添一分意趣。

        而自湘西温润出的从文先生,性子里并无吴先生的烈性,张充和女士为沈先生的墓碑镌词是,“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四句短章的末字连缀成“从文让人”,让人、不争正是从文先生一生的品性,文革中逆来顺受,隐避凤凰故乡,从文先生并无怨语。这位张充和,便是沈先生夫人张兆和的四妹。当年沈先生追求张兆和,张兆和并不理睬这个带着黑框圆眼镜的文弱书生,胡适之先生为从文先生说情,张兆和说,“我顽固地不爱他!”胡先生闻后告诉张兆和女士,“我知道沈从文顽固地爱你!”
        后来,从文先生和张女士相恋,论及婚嫁,恐张父反对,从文致书兆和说,“如爸爸同意,就早点儿让我知道,让我这个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乡下人的甜酒,这是多么温馨的比喻,虽心情急迫却依然温润人心,我确定张兆和女士也深深得记住了它。张父爽快的同意了这门婚事。张兆和回电给从文,只有一句话,
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沈从文收到电报后欣喜若狂”。(汪修荣《沈从文:寂寞的教授生涯》)

        黄侃先生是奇才、是天才、更是狂狷之才。他与乃师章太炎先生的逸闻趣事,论述者极多。黄先生是情痴情种,虽然夫人不少,可对每一位夫人都是全情投入,似乎与花心迥然不类。
        季刚先生钟情黄菊英女士,可菊英女士已然嫁为人妇,季刚先生伤心之余,留《采桑子》一首;
今生未必重相见,遥计他生,谁信他生?缥缈缠绵一种情。
当时留恋成何济?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
        黄菊英反复默诵,便认定“为名士妻、修到才子妇是人生莫大的幸福”,竟决然离婚跟从黄侃。(《国学怪才:黄侃其人》)我心底莫名发出一种情由,是早已为此折服,因为黄侃,也因为黄菊英。

汪精卫年少风华,其夫人陈璧君则是女人中少有的伐断之人。汪精卫刺杀满清公贵下狱,恐牵连陈璧君,连夜委狱卒托书,几番辗转,这封书信才到了陈璧君手中,书信别无他的繁词琐语,一首《金缕曲》,
别后平安否,便相逢,凄凉万事,不堪回首,国破家亡无限恨,禁得此生消受,又添了,离愁万斗。眼底心头如昨日,诉心期夜夜常携手。一腔血,为君剖。
泪痕料渍云笺透,倚寒衾循环细读,残灯如豆。留此余生成底事?空今故人僝愁,愧戴却头颅如旧,跋涉关河知不易,愿孤魂缭护车前后,肠已断,歌难又。
我为这首词深深感动,而这首词却并非只感动了我一个人。英雄豪气,情柔意长。慷慨歌句,引酒而叹。此调一出,堪为绝唱。阅罢让胡汉民泣不成声,陈璧君恸断心肠。(《河内迷案》)

罗列至此,本已然繁冗不堪。而他们的情书,却一次次能掩埋我行文的苍白,一封封情书,一首首情词,一句句情话,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或许从这个侧面真能窥探一点他们都为人不知的性情。而本文九则篇章,自谓功德圆满。或可于此告一段落了,唯有一憾是并未做出苏曼殊大师的一节,而手头却是蒐集了很多资料了。
此刻搁笔,电脑里轮放的歌,正好到了张学友的《情书》,冥冥中的天定么?
2006-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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