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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斩翼刀 [打印本页]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1-27 23:26     标题: 斩翼刀

一 祸起黄汤
弥尔顿在《失乐园》首卷大书魔鬼闹天堂,《西游记》的猴子也曾对抗天庭,但是造反例来是主流统治下的禁忌.

世上很有莫名其妙死去的人.世人强释为犯了禁忌的报应.比如传说诺查丹玛司在《诸世纪》中大揭天庭隐密而导致肌肉分离的古怪死法.近段时期,这种死人在尘世里增多了.
假如诺查丹玛司还活着,假如他的预言真如传说中灵验,那他只消看上面这干文字便能知道有个叫罗冰的,两年后会有感而发地说:“最虔诚的信徒眼里,像他和她的家庭,失败也是禁忌.”

常有人称赞罗冰是个有本事的人。他知道些别人不知的事,这些事别人不知因而不会去干,即等效于不能干;他知道又去干了,即等效于能干。故而外人眼里他的本事是极大的。
罗冰正因能干别人不能干的活,在人生路上度过一段平步青云的经历。近来的日子,可谓“高处不胜寒”,再加上世道也不和暖,两寒混一块儿,所谓人生的严冬,罗冰攀爬青云梯的精神便“冬眠”了。

是夜,罗冰在间小饭店饮酒,对坐的叫作朴先林,是这回两人小酒会的东道.
朴先林叹了口气,罗冰也陪着叹了一声.即而两杯相碰,酒尽.
不久,朴先林不动声色地往自己的空杯子里倒水.罗冰斜着眼瞪他,晃去一只手把住那杯子.朴先林窘脸道: “我喝酒不行,再下去会醉的.”
罗冰果毅地摇了摇头,朴先林打量了他半晌才道:“好吧,再喝一瓶而已.”
又喝了一会,罗冰莫名地大笑一番,却不说话.
朴先林淡淡地问:“你以为沙大人怎样?”
罗冰冷笑道:“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你是说他的廉洁不正常吗?”
“你不懂,不会懂的。。。。。。他什么都不正常。。。。。。瓜儿才说他正常!”
“什么样的不正常?见得人吗?”
“不知道。”
朴先林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烟,将身子后倾在椅上,懒懒地道:“至少他的千金是颗明珠,这是无疑的。像如果她只有漂亮,就算少总还有能比较的。但那么小的年纪,身上的气质--”
“嘿,老朴也动心了!想老牛吃嫩草哩!不错的想法,你是顺宋的名宿,引领后辈探寻人生妙谛,天……天经地义啦。。。。。。”
朴先林遣出一副怒容,不料罗冰终于敞开喉咙大笑起来.朴先林终于松了一口气,显出明哲保身的态度,到一旁会了300元的钞,叮嘱店里供足罗冰的酒食.
“老朴总是成不了大气的胆小鬼,”罗冰用散乱的瞳光望着朴先林的背影,快意地笑着......

照老朴现在的想法,虽然横向的比较怎样也不能如人意,但若是顺着纵向来看, 这世事变化还是快得乐死人.不过短短几日,罗冰已失去接受沙大人指挥的乐趣.只因那夜酒后无德,玷污了那小饭店的清白,有了拘留的经历.罗冰空有出色交际,也只能像只足球给踢到环保局,想来踢球者有典故迷信癖.深信罗冰能演好先破坏环境后保护环境的回头浪子形象.
罗冰也就此与沙大人结上史上记载得不计其数的错位梁子.正因连接出了岔子,他认定沙大人是有意扮演食古不化的顽固角色,所以罗冰铁心要作勾践再世,嬉皮笑脸地摆一次饭局,向同事辞行,更盛邀沙大人出席,沙大人赏光驾临,幸而只是象征性的饮了一杯酒,发表了一通痛惜之辞就走了.否则以不自量力的罗冰的涵养,会收不住老拳.那位真正的元凶劝罗冰更尽一杯酒.罗冰动情之下向他倾囊传了些攀爬之术,然后昂然离去......

前面说过罗冰知道些别人不知的事,因此他来到古东巷14号.那里有一排旧房,既是连体的两个单元楼。从身边掠过一个中学生年级的少年,罗冰叫住他。少年的头发拢作很蠢的形样,象一顶紧扣的瓜皮帽,发丝杂乱无章,满渗头皮屑,粗浓的眉毛,茂盛的窜脸胡,但是小小的喉结.
罗冰心中嘀咕:长大后定是个被压在下面的废物.嘴上说道:"小伙子,你知道周申民先生住哪儿么?"
男孩一愣:"你找我爸爸?"
由男孩引路,到了那阴暗的楼的内部。声控的灯很懒,三呼五喝始出来,而且还发出一种晦暗的色泽.罗冰踩着楼梯前进,路过一个脏似一个的拐角处,两人到了五楼便算到了顶,罗冰心念一动问少年:"你父亲就你一个?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少年点头,罗冰大失所望。
打开门,便见到这居处的全景:当前是两间寝室,其中一间还是过厅;一间窄小的厨房带厕所,厨房并厕所的面积和寝室加过厅基本持平。
少年嚷道:“爸爸,这个叔叔找你!”
罗冰一看来人便切实地感到无比的自傲,感觉一个典型的弱势群体成员形象呈到自己面前。那人面孔挂着惊讶:“阁下是谁?”
罗冰笑道:“我来得冒昧,与周先生素未谋面。只是慕名已久。这是我的名片,以前我曾在沙滨手底下作过事。”
那人既而释然,接过名片一看,道:“罗先生请坐,家居简陋,怠慢了。周晓开,去给叔叔沏茶来!”
罗冰既落座,周先生问道:“罗先生此来可是沙滨所托?”
罗冰笑道:“老实说我已和沙滨分道扬镳了。这次来见周先生,是想看能否攀交得上?”
周先生苦笑道:“罗先生取笑了。姓周的不名一文,何来攀交之说--晓开,对,你出去耍,把门带上。”
罗冰呷了口茶:“请恕我冒昧,我想知道若两年之后真是令公子胜了。凭沙滨现在的地位,他会遵照与周先生的那份订约吗?”
周先生淡然一笑:“原来周先生知道内情。想来不会是沙滨告诉你的吧?”
“但是你们当年--”
“当年我是失败者,我当然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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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1-27 23:28

二 逝者难逝
赵翼诗云:“江山带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周申民说得意兴横飞后下的结论是活人领风骚至多不过十年。满怀激情的罗冰自然死命地不服,出了古东巷还是一肚子气:他妈的穷光蛋一个,吹弹什么大势?
垂头的罗冰马上遭到报应,给擦身而过的自行车一带,险些摔交。正欲抬头大骂,一婉转的声音笑道:“嗨,罗叔叔,想不到这里见着你。真对不住,您没事吧?”
望见骑车的沙大人之女,罗冰倒半分怒气也没有:“沙雅呵,几天不见又长漂亮了。这是上哪儿?是躲上沙府求亲的帅哥吧?”
沙雅甜甜一笑:“罗叔叔最爱取笑人了。这是去赶同学的生日会呢,不打搅您了,再见。”
罗冰望着翩然而去的背影,想了一打事,最多的还是在想两年后周家那窝囊废儿子成了什么样。
边想边无意识拐入一条幽巷,到了头,有伸缩门把守路口,门的一侧水泥柱上金底黑字:“顺宋中学”。不自禁得便看向内里,各种式调的楼宇布落有致,离门不远的中心处是一绿化植园,心想:不愧是本事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所谓搞教育投产,这下多了钱,占的地也多了,一切都不错,美中不足是怎样看都消解不了门口那两个保安的蠢劲。
这时,顺宋的警务人员翘着腿把当日的新闻来评说。近处那植园内的空气中全飘着英语,有背诵“生存还是死亡”的,有背诵“又明智又正直的法官,一位旦尼尔来裁判啦”的,还有背诵“我不会领港,可是哪怕你在天外的海边,为了这样的宝贝,我也会冒着风险去找到的。”
现实有许多限制,该抽宝剑的找不到宝剑,只好以空手道互搏;该拿天平的,嫌此物累赘,用弹簧秤暂代;顺理成章的吻,被早红透脸的男女生吞回肚腹,换作互抛媚眼。进去观看的罗冰,暗里大摇其头,以为中华现代文明的善意破坏力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凡是被这帮花朵看上要兼容的东西注定倒霉,无论悲喜剧全成了插科打诨的闹剧;那种全情投入的破坏劲头更是让人汗毛倒竖。
这时,《罗密欧与朱丽叶》剧组率先收工。成员们在顺宋附近的西洋快餐连锁店相聚。吮着奶昔,嚼着炸鸡柳等的间当,大伙言谈甚欢。
演罗密欧的叫做叶都,高挺身材,青眉秀眼,是块上好的中式风流材料,男生认为此君更适演西门庆。
此时,叶都的脸上现出一朵生造的云朵,暗示主人有深不可测的内蕴,同时潇洒地抚住杯可乐,静静看着正在说话的女生。
女生受了意外的鼓舞,脸绯红着说下去:“所以我说呐,这回沙雅根本就不会理会罗渊。”
有位听众笑着发表抗议:“黄礼溪,你又如何晓得沙雅不是装模作样要给罗渊几个钉子碰呢?就和你演的朱丽叶一样。”
黄礼溪轻蔑地一笑,不屑回答,顾自地吃东西去了。
假如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一桩事,这次的聚餐便会这样平平淡淡的,直至终了。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风一般出现在大家面前,喘着气道:“快去华兴医院,吕......吕.....莎出......出......事了......”
吕莎便是沙雅赶赴的生日会的寿星。三五个同路之人刚到吕莎的家正遇着特意提早下班的吕莎之母抱着软垂无力昏死不醒的吕莎焦急地站在外面等待。
救护车风驰电掣,可惜甫到华兴医院,吕莎便没了。吕母悲恸嚎天。同学也跟着哭泣,班主任,校方的一些人物也来了。一时间院内忙成一团。好一阵子,局面稍好些,所以初步的结论也出来了。
死因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动机全留在一纸日记上。母亲充满怨愤地看完。日记说女主人公前晚回家落单,被三个男青年强行留住,就在离家和学校都不远的小道附近成了失贞的女子,生意损失殆尽,于是下定决心了结生命。
报警,料理后事,媒体闻风赶来,一个都不能少,于是这一天一夜便在这异常的闹腾中过去了。
到了次日,此事的始末连顺宋的一鸡一犬都不曾瞒过。众生心态不一,比如狗,仍像往常一般狂吠不止。但人,显然不能一如既往地过日子。
有些男生心想:那三个男的当真艳福非浅!吕莎那婆娘长得不是一般的要的!有些女生心想:没用!被玩过有什么打紧?再不济,也得把那三个男的判个死刑再说别的。要当女人,要不然是自愿,要不然是被迫,都要这么过来的--没用的软脚蟹!
又有男生想:可怜的人哟!一直在暗恋我,遭到这么个意外,她还有什么脸见我,只有自尽了!有女生想:哎,平时习惯了靠我给她出主意,一离开我,这样的事就要她单独面对,不告诉我,她怎么能够坚强起来,真不幸哪!
吕莎班上的人已经到齐了。女生中大多数是三三五五一组低声啜泣。男生个个沉着脸,也有哭的。哭的最响的,戴着一副眼镜,是号标准小男生,平素最擅解力学题。这当尽管哭得最感性,眼泪却留得最理性,解下眼镜,脸面坚持与水平面平行,泪珠严格遵照自由落体的轨迹,自眼眶笔直落下,但耐力出奇持久。小眼镜哭个不休,没有泪的也给招惹出来。叶都满脸惭秽,为自己干涸的眼睛感到紧张,于是悄悄退出教室。
留在教室的无泪人如坐针毡,看那些眼睛如开了闸般倾泻泪水的,个个羡慕得直留谗涎,只可恨越是要哭就越哭不出来。有些人更是满脑子地想吕莎生前的好,仍然毫无建树。
到了后头,莫名,无意识地想到与吕莎的那些所谓梁子,眼泪却止不住扑漱漱地流。还顾不上庆幸,胸怀内已充盈着感伤,眼望着那空的座位更加诚挚地哭起来。
吕莎的书桌上,已贴了一张她含笑的近照,之下有一溜小纸,班上字迹最佳的胡灵芝写道:“愿我们最亲爱的吕莎在去天堂走好。We wish you could see  the  light  of  heaven。”
叶都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跟在后面,看到那张空桌子,甚至勉强译通了那句洋文。班主任的眼睛有些发冷,她责怪自己泪水的早泻。无计间看向沙雅和黄玄吉。黄玄吉决非省油的灯,立马站起训话。这中间的过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将师生间的灵犀相通,好学生的高分高能发挥到及至。
班主任不免意气风发,陶醉地听恩格斯在马克思灵前讲话般的声调说道:“到此为止吧,同学们!让我们用一种更好的方式来寄托哀思,让我们把失去这个集体中宝贵一员的悲痛转化为动力,到我们的学习生活中去!这也是我们所能的对泉下的吕莎最好的慰籍--请英语课代表上来领读。”
少倾,有气无力的声音中,晨读开始了。班主任便走出教室,处理因吕莎之死添出的一干俗务。
年级组办公室,校长及其他一些领导也在里面。班主任先汇报了今晨班里的情况。校长叹道:“我昨天也与黄副局长谈过了。警方已基本断定这孩子的日记与实情无二。所以我便催他们快些把这案子破了,好安我们这的心。这孩子一死,现在还真不好办!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说出来。”
建议给一条条总结下来,经过筛选,大致决定了七八条。程校长心头敲定的措施最紧要的有这么几条:一周内摆足加强治安的架势;暂停全校晚自习数周;近期各办一次家长会。校长认为核心是:要在内部把事情按平,不容媒介插手。
末了,这会议给个乳臭未干的新手搅个不欢而散。这位嫩茬班主任向校长表示自己的担心:“要是这几个犯案的和本校学生有牵连,又怎么办?吕莎的家长--”
吕莎的班主任恰倒好处地抢先棒喝那误入歧途的怀疑者:“少胡说!本校哪会有这种渣滓?有的话就不是顺宋了!你以为是你以前教的那些九流中学?”
新手欲待反击,校长低沉的声音响起:“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工作吧。”就这么拂袖去了。其余的老师结成统一战线,鄙视着愚蠢的新手。这种愚蠢的程度似乎不亚于五六十年代,本国的记者跑去问苏联人对插队的人作何评价,后来自骂自己是呆子,居然会以为苏联有插队现象。苏联人这样回答他:“这就是插队?那么简直是无赖、恶棍!”
还是回到吕莎的班上。这时已轮到房女士行课。房女士有这么几句题外话:“离学校不远的武警指挥所旁边一直有一家跆拳道培训班,建议我们班的女生周末去看看,有机会也去学学。一来调剂一下,二来现在社会治安不好,吕莎同学的事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学点防身术是必要的。”
学生们听了,反映还可以,有些真动了兴趣。
中午,在学校用过饭后,沙雅被叫住了:“你又去霸占住校生的床啊!今天算了吧,大美女担心变肥婆哦。”
沙雅懒懒道:“你们想去闲逛,我管不着,但我累得很,恕不奉陪。”
“好啊,死女人,你好狂!就凭你这狂劲,今天非把你押着跟我们走!”
打闹过后,四女渐渐远离了学校。林洗诗提议:“去‘韵礼’水吧坐坐好吗?”
史蕾带着白眼反对:“休想!你又不请客!”
沙雅笑道:“去那家新开张的音像店如何?”三女受了这正中下怀的圣明提议,齐声叫好。
一辆银灰的“凌志LS430”从四女身旁疾驰过去。接着是一阵金属摩擦而生的略嫌刺耳的声音,“凌志”停住了。
派遣出一片银光后,一扇车门打开。走下一个身着深黑吊带上衣,纯白色喇叭短裤的少女,眉眼排布得极为考究,眼瞳散发着逼人的魅力,鼻翼微耸,薄薄的短唇与棱角分明的鼻子丝丝入扣,相得益彰,唇膏给阳光下的樱唇添了反射出的微光,更加惑人亲吻。
这小巧的美唇很快达到了它的目的,车里走出一位油头在阳光下闪烁的风流少年,很有风度地,又像搀嘴猫似地,如恶狗扑食般,把一张大嘴与那小樱桃贴在一处,急切间方想起该展露舌头的技巧,少女妩媚地一笑推开那穿着体面的卖艺者,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沿着街沿跑远了。
少年吹口哨哼着“坏男骇”表现自己的泰然自若。但是掩不住那难堪的红脸。一猫腰钻入轿车。又有一片银光移动后,门收紧了。“凌志”昂然从屁股后吐出一股浮华的烟,开走了。
史蕾干笑道:“哈!真夸张,她这回掉上了个十足暴发户脾气的凯子。跑到学校来表演,她以为她是荣国府的皇妃小姐光荣省亲吗?”
沙雅心中却怀疑到学校招摇过市用不着找那么远的地方下车献吻。
史蕾却继续滔滔不绝地倾着酸水,还有两位在一旁跟着倾酸水,沙雅微笑地在一边看。华灵在批判的末尾用数字化的统计拟作结尾:“这是她自高中以来玩弄的至少第十二位了!”
林洗诗以为这结尾不够深刻,总结道:“我觉得女人要是把自己的美貌当成一般等价物,无论她要换的是金钱还是廉价的肉爱,都是自己作践自己,实际连最底层的风尘女子都不如!”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最后还是史蕾自己宣告收场:“何必自寻烦恼?别人干嘛,干我们何事?罗希琳她要作娼妓也好,要从良也好,爱怎么样便怎样,等到她将来勾引了你的男人,那才是活该她倒霉的日子!”
三位听众不约而同地赞美这结尾妙不可言,以至谁也不肯在上面多说一个字。
这天以后,一连几天,罗希琳着装一天比一天撩拔人心。她对肉体裸露分寸拿捏之佳,在这渐进的时段里展露无疑。这初秋罕见的热度也帮足了她的忙,让任何对穿衣过分敞露的批评难以立足。尽管女性非议的出现让老师有旁敲侧击的机会,到底敌不过“脚正不怕鞋歪”这句古训。
罗希琳正是这样理直气壮地渐进地提升裸露的境界。最初只是规规矩矩地依照最斧凿的吊带式样露出肩背;到了第二日,赤出的表面积虽然减少,只亮出一臂,另一只笼在长袖里,但男生决不会比第一天减少了兴致;第三日,新添了两处开放特区,少许的小腹和一片背部给开发出来......
就是这样的变换无端,决没有一天雷同。罗希琳对男生这样细致入微的体惜,不禁让人联想到拉马丁的《一个天神的堕落》中那位充满仁慈心肠的女神。
这样下来的结果是凡碰上罗希琳的热血男儿总想借个因头攀上高处,或突然地改变行走路线,或者找个借口在低处驻足,盘旋,如此种种。罗希琳在此刻总故作冷笑,像一朵冰结的花朵在热风中飘然掠过。
中间有一天,天气突变,骤降细雨,冷了一天。罗希琳将身子严严实实地裹到长袖运动衫内,便有人暗骂这鬼天,长吁短叹了一日。幸而几日后,气温回升高点,又唤回罗希琳略短些衣物束缚的真我。
悼吕莎时最能哭的那小眼镜叫做刘定,可不枉叫了这“定”字,够得上坐怀不乱的级数,任罗希琳在己视觉范围内如何多姿多彩终不能由习题册上移其如炬目光。
卢贤隐问刘定:“科学家,你觉得‘卖肉女’的姿色如何?”
科学家头也不抬:“谁是‘卖肉女’?”
卢贤隐却无暇回应这懒洋洋的反问,听罗希琳问道:“谁是卖肉女?”
卢贤隐给吓得魂飞天外:“这个......这个......那是......并无所指,请勿对号入座......”
除了刘定,坐的近的哄笑起来。罗希琳脸色转青,冷笑道:“你好懂幽默呵!”说完,怒冲冲出了教室。尹晶晶在等她,轻声道:“算了,这种胧包不用理会他,就只舌头大,口无遮拦,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正因为她是个胧包,所以才要收拾他。”
“算了--我说,算了!”
罗希琳瞟了尹晶晶一眼,道:“我决定了,今天下午放学收拾他。你要帮我的忙。”
尹晶晶叹了口气:“忍一忍吧!这些天吕莎的事还没了,你要去撞枪口子吗?”
罗希琳眼里泻出寒意:“尹晶晶,你帮不帮我?”
“我的大姐哟,不是不帮你。你想一想,万一你叫人手下得重些,就算这胧包胆小也要问出来,再借着线索一查--”
罗希琳已气急败坏地打断她:“查不出来的,有谁会注意他!查出来也没你的事!”
到了放学的时候,卢贤隐如往常一样,无奈地独自骑车回家。望着骑在前路的三五成群的同学,勉打起精神来自说自话,也说得有一点兴致。
尹晶晶陪着罗希琳在校门旁给招来的黄巾力士布置战术:“看清楚了,就是那穿米黄T恤的。你们现在就去前面米仓街等到。”
卢贤隐正享受着每个不知情者都享有的无忧患快乐。突然腰眼被一只有力的脚撩个正着,噗地跌下车。未待翻身,挨了一记耳光。才看见两个打手的影,马上像被吃掉一面的鱼给翻转来,背朝天,又被踩了两脚,脸面也不能幸免,十余脚过后,裤兜里的钱包恰好跌了出来。打手顺水推舟,抄起来,戏谑地点点数,笑骂道:“原来是这样的穷鬼。”把钱包掷在地上,扬长而去。
晚上罗希琳打电话查问详情,得知已经办妥后,舒了口气。
第二天,黄礼溪在课间发表感叹:“虽然吕莎死了那么久,还是怕得很。晚上要我死也不一个人出家门。”
史蕾深有同感:“我现在出校门都是和沙雅她们几个一起。现在全是惊弓之鸟,谁不怕?学校倒说不该他们负责任,天晓得吕莎出事的地方离学校有多近?他们要想一点干系也不担,我看,悬!还有这晚自习总不会一直停下去吧!到重开的时候,我们真不知该怎么办?”
一旁的罗希琳心中冷笑:好可爱,无助的乖学生哪!真是我见尤怜!
史蕾目光突兀地扫向罗希琳,罗希琳脸一红,眼睛忙着要避开。
史蕾笑问罗希琳:“害什么羞呢?”
罗希琳粲然一笑:“奇怪了,我几时害羞了?”
史蕾继续带笑:“现在的感情生活还好吧?”
“你很体贴呢!谢了,马马虎虎吧。”
史蕾蹦过去,凑近罗希琳的耳朵低语道:“老实说,我真为你担心。小心坏男人呀,小琳,我都看见了,好可爱的两座小山呢!”
罗希琳红透脸地啐道:“疯婆子,找死啊!”说完就追在史蕾后面一路闹开去了。
午饭后,沙雅终于没被姐妹仨拖走,连华灵也背叛,倒在住校生的寝室里舒服地午休。
只剩下史蕾和林洗诗在“韵礼”水吧闷坐。半晌,林洗诗发言:“你今天大概撞鬼了。”
“嗯?”
“你啊,今天居然腻上罗希琳了,变态的肉麻。”
史蕾笑了:“怎么,你吃醋了?”
“套你的正经话呢,你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深受冰心的影响,要培养博爱的精神罢了。我发现到她的闪光点。”
林洗诗懒洋洋地问:“什么闪光点?”
“人长得可爱呀。”
“懒得理你!不过我想你该晓得她有点莫名其妙地嫉妒我们吧!”
     史蕾笑道:“不说这个话题好不好?我们歇会儿。看见尹晶晶了吧?听听她们在说什么也有意思。反正也不避嫌地说那么大声,虽然不知道我们在,但也不算偷听。”
    尹晶晶真是投入了声音越发变大:“算你聪明.对她敬而远之,还别说你,你不见我这几天还不是远着她?”
   “倒底什么事?”
   "还不是那男的惹出的。我原先也以为那家伙不过是个凯子.哪晓得人家精得很,罗希琳那小女人三下五除二那么简单就给别人玩个团团转."
   "你说上回那个用私家车送她的暴发户纯情小男生?"
   "知道你会不信,但就这么回事.早些时候男的还见过吕莎,巧遇之后吕莎要罗希琳介绍,就这么认识了。有些事情呢,明摆着,你我都看得见。罗小妹足够可爱了,可碰上吕莎就被比下去,何况她学习烂透就更没法跟吕莎比。那鬼精灵也不知道怎样,没见下工夫居然把吕莎吊上了.你想吕莎平时心高气傲,,这回连第三者都甘愿作,可见我们有多小看那个男的?"
   “这么说罗希琳一直蒙在鼓里,等到知道已是吕莎死后,最近才和男友破脸喽?人都死了,这帐怎么会给算清呢?"
   “罗希琳这位前男友虽然打扮起来十足的败家子相,但人家好歹也算是与顺宋齐名的宏达高中期终考的准领头羊之一.罗希琳有时要做样子便在他家里让那男的给她补课.我看男方对罗小妹的可倒没兴趣,补两个人的课多半兴致勃勃......"
    两人一同笑出声,尹晶晶又谈到:"要怪什么的话,要算吕莎的呆气一份。她和人家一好上还把以前写的日记送给那男的.结果就被罗希琳找到了。一吵起来,别人立马本相毕露,把她的自尊伤得惨兮兮的."
   “按她一贯的作风,会不想方设法报复?”
   “一山还有一山高,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有什么法?”
   “想来那宏达的准名牌大学生也不是软柿子,决非什么卢贤隐之流可比。不过这花心色鬼运气也算好。他那时碰到的要是沙雅,只怕伤透自尊还什么没得到而且还不后悔呢。”
    禅宗上讲的棒喝那是对有悟性的人而言,实际上成了脑震荡亦或只是晕过去甚或毫无知觉者才是多数。所以到下午行课的时候,只有史蕾能见着卢贤隐脸上贴有几处纱布。
    史蕾便叫住了卢隐贤。卢隐贤用脸红来来表示自己受宠若惊。
    “脸上怎么回事?”
    卢隐贤用肉笑道:“昨天摔的,我这人走了霉运,你看从昨天下午......”
    后面的话尽管没入史蕾的耳,卢隐贤还是兢兢业业地说完,尽力说得俏皮,然后才消失。
    罗希琳的脸藏在杂志后面,史蕾见不着,但刚才一席话激起同桌李施的兴趣。彼男爱侦探这行当发了狂.这回大约犯了准职业病,急急发表意见:“他明显在扯谎.”
    史蕾很清楚大凡名侦探探案,都希望有个搭捧的角色在旁,像相声的逗捧组合,于是搭一句:“你怎么知道?”
    李施道:“他先说昨天中午因为去网吧给发现,被要求家长与老师见面,因此放了学又被单独留下训了顿话,是不是?”
    “好象是的。”
    “他后面又说他放学出校门因为躲黄深书,碾到一滩玻璃渣,然后爆胎了,是不是?”
    “嗯。”
    “那就很明白了,你想黄深书哪天不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他又给留下,怎么可能碰上饿汉?”
    史蕾打了个哈欠:早知是这样的白痴推理法,我捧你的心情绝对欠奉。
    李施昂然道:“既然前后矛盾,证明他必定说谎。但是这样的谎话毫无意义,说明他必有难言之隐,这个难言之隐就是他受伤的真正原因。怎样?你也要佩服我吧?”史蕾暗里在笑:这真是个十足的强盗逻辑。
  隔不了多久,卢贤隐回来,李施向隐瞒真相的当事人直接挑战:“我在这方面是老手,你骗不了我。说实话吧!”
    卢隐贤急道:“嘿,我骗你干啥子嘛?真......真的是摔的啊!”
    李施冷笑道:“见鬼去吧!绝对是被打的,多半是你在学校里招谁讨厌了,要摔成你那样子,要有点水准才行!”
    卢隐贤苦笑道:“可我想了半天,觉得没招谁啊!”
    李施道:“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的嘴够臭。祸从口出,懂么?”
    史蕾慰道:“也没怎么好难为情的。你要么自己看着办,要么还是跟班主任说去,不要以为是小事。”
    卢隐贤受足了鼓舞,马上称谢跑出了教室。李施笑道:“你这样小心卢隐贤误会。”
   史蕾冷笑道:“他敢么?”
   散学时,尹晶晶与罗希琳一道回家。尹晶晶叹道:“那件事情况不太好呢。”
   罗希琳道:“胡说!你不见那傻瓜灰头土脸地从办公室出来?”
   尹晶晶道:“我们不用争,等着看吧!来日方长,反正今天还会有人让班主任温习你所谓的傻瓜教的功课呢!”
   “哪个?”
   “你倒忘了,黄礼希这老女人与班主任那粘劲,每天放学后讲不完的假母女体己,而黄礼希还算半个锦衣卫,今天的大事件除了李侦探破案还有什么?你说她会说什么?”

三 拔肉中刺  
      顺宋的声名令它不能再将晚自习停下去,从某周开始晚自习又谋得重生。
  今天下午的年级篮球联赛,沙雅的班将出赛。该班的球队名唤法师,因为有晚自习垫后,观众的数量也就有了保障。
  是轮法师队将在3号塑胶场地迎战葡萄队。中午法师队的主将黄深书就已坐立不安,战意强烈。自居智将的李施在一旁请求沙雅务必前来观战,而且要在打到一半的时候来。
  沙雅好生奇怪,李施苦笑道:“您老人家要问,我也不瞒你。现在我们队是扫尾,这场不胜就继续扫尾,所以不择手段也要赢。上回房老太把我们挖苦惨了,你也看见了,你不能作见死不救的菩萨!”
  沙雅笑道:“听侦探说话累死人!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什么意思我大概猜着了。我一出现,罗渊就失常发挥,这是把我当巫师供了,可惜只不过是传说中的绯闻而已,'您'老人家说呢?”
  李施正色道:“不是这样说,罗渊脸皮薄得很呢,‘您’和他的事一定是这场比赛的焦点,给您报个信今天的3号场地必定暴棚,小到一年级的新生,大到毕业班都必有人来,只有那孤零零的初一年级也许没兴趣。到时他还不失水准,那脸皮有够厚的。如果你一早来了,说不定他打着打着就适应了;你要是先不来,教他的心悬起,旁边的再闹一闹就够了;等到他刚适应,你又来了。这下他受得了才怪!不过你放心,对你谁也没胆闹过头!”
  沙雅听到大有众目睽睽之势,那还有半分想来的意思?任凭华灵举出西施为越惑乱夫差的英雄事迹,只是不理。
  好事多磨,下午课上完,法师战士硬着头皮作临战准备时,房女士正告全班:“今天我要去看比赛的,另外我有些事要和沙雅交代一下,要耽搁些时间,希望到时候看到的不是你们这些‘法师’满地找牙。”沙雅苦着脸和房女士一同出了教室。
  篮球场上葡萄队的条幅上书:“在对手的嘴里我们永远是酸葡萄。”李施苦笑着回看自家的条幅“法力无边的法师”,望了望黄深书心想:当你求胡灵芝手笔的时候,没想到法力无边的法师是包尾的专家吧。
   而罗渊的苦笑一直留到比赛中,看来焦点之战并非虚名,法师的嫡系拥护者不少懊恼上了老太婆的当:这样多的人她还能辨出谁没来才见鬼了!
  “哟,被抛弃的孤独男人抓狂了!”罗渊刚好投进三分球,听得这般注解,哭笑不得,被侦探抄走了球.
  由此却定下来,淡然一笑,从正分析罗渊让球动机的李侦探手里又夺回球,轻轻巧巧地闪入法师夹防球员的的空位,临着篮筐一跃,落地后,法师们又多输两分。
  此后彩声占了主导,后面的比赛中罗渊歇过一段,复又上阵,时已过半.林洗诗无奈地撇嘴:“这帮人可真惨呀.”
  华灵笑道:“少猫哭耗子,你想看的我还不知道?“
  林洗诗笑道:"房老太也真是,到现在还不放人回来,要是拖到了‘垃圾时间’李侦探的计划可就黄了。”
  在旁观战的叶都听林洗诗能到说术语的地步,忙奉承几句,两人便搭上话。
  看客和赢家轻松写意的对面。法师五杰个个气喘如牛,黄深书把放学后率先弹出学校的爆发力发挥到极至,可惜最令人难忘的表演却是他的屡次三不粘投篮。众女生的责难中主将下场,叶都勉为其难地入替,不一会让法师少输了几分,法师球迷这才捡回些职业道德.
  叶都瞅了空向李施说:“罗渊可真够腼腆啊。”
  李施苦笑道:“这副光景了,还说风凉话?要不是你玩大牌,也不是落后这么多啊--来了!”
  李施二人的身子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罗渊冲向篮框。
  场边的呐喊却无端地弱下去,可人群中的情绪反激动起来。
  原来法师的篮框后面,左史蕾,右华灵把沙雅夹在当中这光景象极耶稣受难.罗渊这姿势倒象要往十字架上钉钉子.
  罗渊哑然失笑:“你们总不会把她一直这样吧!”那二人倒真怕惹火沙雅,何况房老太亲临督战,只不过看沙雅半推半就,便拖她做个样子就了事.
  李施追拢时,沙雅和史蕾二人已笑闹着离开.罗渊也投中球,然后就下场休息.观众好生索然.法师抓紧居然把分数咬上了.罗渊心安理得地看着法师奋起直追.
  到最后几分钟,罗渊又上场,这下毫不留手,法师场面上惨不忍睹,到结束输了十多分.
  有女生打不俏皮的俏皮比方:"我现在才相信古代帝王会有那么多要江山不要美人."
  校刊体育专栏撰稿人已拟好一题,名为"薄情杀手罗渊",心想只是题目上有些影射,不加阐释.大概不会犯两人的忌讳吧.
到场的所有老师为那场地上的热情搅得莫名其妙:倒数第一的争夺战值得如此关注?
  卢贤隐受中午华灵举例的启发,偷偷地发表了一句:"西施白跟夫差睡觉了!"
  人终于散开了,可以见到沙雅如蒙大赦到长吐一口气,和林洗诗三人一路走出篮球场,穿过绿草如茵的足球场,途径哥特式风味的图书楼,沿着曲径走入花园.
  碧草铺设一地,花种却难称繁多,这时唯见得菊花甚是招摇.四人在里面曲折一番,得入一座小亭,这亭固然是小,但称不上巧;做工考究得宛如教学范例,够得上"工整"之评.
  林洗诗 问到:"房老太找你不会是为了罗渊吧?"
  沙雅道:"是卢贤隐的事要我发表意见."
  史蕾道:"她以为这事的程度如何,会上报吗?你又怎么说?"
  沙雅道:"大概黄礼溪跟她谈过之后让她改变了看法.她认为很严重,又加上某些因素,已经上报了--我什么也没说."
  史蕾 又问:"现在眉目如何?"
  沙雅笑道:“少见你这么热心啊."
  史蕾脸臊得通红,沙雅续道:"老实说,连我心中都有个大概,听说那天卢贤隐有过火的话让罗希琳难堪,罗希琳反常的忍气吞声,第二天卢贤隐就成了现在这样.另外,保安受启发后咬定那天看见两个本级女生和非本校人士在门口,说熟悉两个女生的相貌只是不知名字就让班主任和这事联系上了,最难受是假如班主任知道罗希琳和卢贤隐的过节,那不论如何会叫保安到我们班来验证一下,这样,罗希琳处境很糟!"
  其余三人同笑道:“你确是个慈悲为怀的菩萨。”
  史蕾心里在想:如果是两人的话,另一人八成是尹晶晶。至于卢贤隐惹火罗希琳,黄礼希应该不知道,换言之,房老太也不知。
  “好呀,原来小团体躲在这儿说私心话。”
  四人吓了一跳,沙雅率先回神笑道:“想来你们也选中这地方,彼此彼此吧!”
  那人道:“别说话口气像黑团伙头目争地盘,人言可畏,当心别人参你一本,说你拉帮结伙,搞小团体主义!”
  沙雅笑道:“我骨头都听酥了,改日维小姐有兴趣,不妨还这么说我。”
  维小姐道:“对了,艺术节那天你们上什么剧目?”
  华灵道:“《罗密欧与朱丽叶》。”
  维小姐笑道:“告诉我,谁够胆接下罗密欧?”
  华灵道:“你还以为沙雅演主人公?要她的命她也不干。你们班呢?关心我们班的郭晴维小姐有角吧?”
  郭晴维道:“这实在是落了俗套,基本上都在便宜沙老公公,只有我们班特立独行,够有个性吧?”
  郭晴维抢在他人怪她多话前道:“我们是《灰姑娘》,我嘛便演虐待‘灰姑娘’的姐姐。我现在拼命使自己变坏,没办法,我心肠太好了。”
  隔一会儿,沙雅等人便欲走入不远处的走廊,走廊两侧密封,内里贴着学生及老师的优秀油画。每隔一段有大理石的柱子,支住中间镶着结实有机玻璃的顶壁,不过爬墙草总能在顶上钻出些须空缺。
  郭晴维止住四人:“那边去不得。毕业班的才子佳人最有名的一对在里面,刚才还互献长吻,看样子没半个钟头不能收尾。”
  史蕾笑道:“恐怕是‘佳子才人’吧!”
  郭晴维道:“你偏就有考据癖。人家是比不上雅小姐的天姿国色,也用不着这么苛责吧。”
  “男的将来有机会和才女同校吗?维小姐不妨预测一下,如何?大名鼎鼎的占卜女王?”华灵在一旁插话。
  郭晴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经遭了报应,让你们扣上一个傻气十足的呆名,不会再犯了。”
  说话间走廊里走出那对恋人,女前男后,还未看分明,众人的视线便被上去搭讪的人挡住。隔了一会儿,才女先走出重围,来到众人跟前说道:“正好沙雅你在,李主任叫你去她的办公室。”
  华灵三人便先回教室。不一会儿,史蕾和黄礼希坐在一起总结这风波频起的几天,说到了很多事,顺水推舟的,罗希琳与卢贤隐结怨的史实也入了半个锦衣卫的耳。
  这些琐事暂置一边。再说到那些爱起痴念的少男头上。照他们的态度,越是痴的念头,越是讳莫如深。这念头要是深了,那算患病,患得重些,若还是些小儿女的意思那就难愈。这样的病人在史蕾班上不多不少地有一个,这一周碰巧在教室角落处定下。
  这个小男子叫朱奇。样貌是平平,平时一般不敢多言,又不爱学习,所以为了能量守恒经常偷写些大放厥词的文章。初中时年幼无知还间或把一些充周记之用而博了师生的小彩。到了高中,人也大了,作事也周全谨慎十倍,把那些东西彻底打入冷宫。
  说到朱奇的痴念,只“沙雅”两字而已。晚自习的时候,朱奇在后面饱看沙雅背影,在心底长吁短叹。一时还借着近门的好处,透门缝看门外那一线黑暗,便想到罗渊一干风云人物,于是神伤不已。心一转念:只要得到一件她的东西就好了。
  同位看不见朱奇伤春,疯似地赶作业。
  转眼散学,朱奇恍惚离开教室在教学楼乱走。有一阵时候,回神一看,原来剩不多人,且熄灯了,不觉间到语文教研组的门口。门新坏不久,一撞即开。朱奇撞进去,摸到许老师的办公位置,果然有新交的本班周记。借着月光,朱奇使开颤抖的手翻找。
  他记得封面上是三只牧羊犬,很快找到。揭过封面,见到里面果然写着“沙雅”两字,就夹在怀中。强自冷静地步出办公室后,立马往楼梯口飞奔,就在黑暗中和人撞了满怀。
  朱奇毕竟作贼心虚,心一下乱了,撒腿就跑。那人本侯着他说“对不起”,见他跑就大喊“站住”,便是黄深书。
  黄深书只一发力,单臂已扯住朱奇后心,朱奇急得使尽全力乱挣,靠出乎敌人意料外的顽强,朱奇暂时得脱。平时的胆怯给驱得一干二净。往日连两阶地下楼梯都不能,进夜却一下七阶,到了最末的半层楼,干脆抓着扶手一跳而下。篮球赛吃了一肚子窝心火的黄深书晚走已属反常,作拿耗子之狗更属罕例,只可惜缺了点专业性,只敢一下五阶。
  平日优柔寡断的痴男此时却当机立断:往前门跑那里灯火通明无疑送死,若是沿着往第二幢教学楼的方向跑,毕业班也还亮着灯,只有活动中心、篮球馆,那带黑,往那跑。
  于是朱奇马上拐弯,不多时又撞上一人,看样子是老师。听他骂道:“哪个班的?怎么不回家,在学校乱跑?”
  这话留给才冲拢的黄深书。黄深书申辩道:“老师,那是贼!”旁边刚好有教体育的,方从大学毕业,体力过剩,头脑简单,二话没说与黄深书联手追贼。
  朱奇一来累了,二来怯了,这脚就给缓下来。黄深书还远,那生力军却已相隔不过四五米。无计间见到前面一堵墙,墙沿上立了玻璃片子,再高些还架了高压线。朱奇是困兽犹斗,心内纠集着一团勇力把所谓理智盖得一干二净,手一用力,沙雅的周记本就过了墙。长这么大见着翻墙总是躲远的朱奇脱了思考。隐了一股原始的不屈不服的精神,过程干脆简短,一双带血的手救了朱奇。
  一面墙隔却了两个天地,墙那一边是顺宋新买的地,正在施工期,当时自然停了工。沙雅的周记本躺在不远处。朱奇心头却拥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爱,用痛心怜惜的眼光抚慰那双手,无暇再顾其它。适才的光景还在眼中,让他沉醉不已。他便弃了周记本而回家,虽然日后冷静下来,注定要后悔。
  朱奇的运气不错,只留下很细小的伤,引不起疑心。自认的美好感觉在赶完一夜的作业后也渡完余生。
  一切似未发生,虽然黄深书当夜就有报告,也不过督促校方内部清点,结果没失什么值钱东西,暗地在骂他精力过剩,有偷盗未遂贼喊捉贼的嫌疑。但好歹谋了房女士的表扬,少不了开个小型记者招待会描绘当时场景。朱奇偷听到众人赞叹那飞贼走壁神技,不由怀念那个短命的自己,也长了些自豪之气。
  周末发还周记,沙雅未得,问许老师要。许老师道:“我改过你的啊!是不是别的同学拿去借鉴了,你去周围问问就知道了。”
  沙雅称谢心中料了个八分:黄礼希一抱本子出来我就看过没有我的,搞不好是那所谓的贼拿走的,还说不定是我们班的人,要不然单挑我干嘛?算了!
  她既想定,也不说出来,就用了新本子。朱奇本几番想回工地拾回本子,可惜没胆。久了想到民工说不定早当垃圾仍了,可不象他连看个究竟也没兴头。这才防定这桩心事。
  了一事后,朱奇无端努力了些,作业工整了些,房女士心想反正说话值几个钱,把朱奇叫来好生表扬一通,弄得朱奇残存心底的反意一扫而空,在感激涕零地时候,听房女士道:“去把尹晶晶叫来。”
  给廉价收买的朱奇干劲十足地去传话。尹晶晶一入办公室知道凶多吉少,就算不是东窗事发,也成嫌疑了,等听房女士开场白。
  开场白是“某天中午我和学校保安在门口已经认了人,你该懂得起。”
  尹晶晶飞快地在心中盘算自己在房女士心中的阶级地位,房女士的一贯心性,然后得出自己因该先于罗希琳被见的结论,这下有了把握,道:“房老师,我知道错了。第一,我没能主动地向班主任您反映情况,让班主任蒙在鼓里。我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第二,我没能很好地劝住罗希琳,我想我两在校门口被保安看见时,我已无法劝阻她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好茫然地听之任之了。房老师,我希。。。。。。我希望你。。。。。。你能理解我。我。。。。。。我也有苦衷。罗希琳是我的朋友。。。。。。我也。。。。。。为。。。。。。为难。。。。。。”
  尹晶晶的泪水是招之即来,火候掌握也好,两道泪痕划下即止,充满真情实感。房女士轻抚其背:“你是好学生,我自然相信你不会扯上这些事。哎,别难过了。老师也不好,太急了些,老师也是想知道情况,希望你能体谅。不过你也该明白什么叫‘近墨者黑’,可能你听了不耐烦,但我要和你说清楚,像罗希琳这类人你最好是敬而远之。像什么话,把些社会上的流氓叫到学校来,还有什么资格读书!”
  "这女娃娃,不得了,早开除了好。”隔壁的老师头也不抬地在批改试卷.
  尹晶晶到这光景还不明白?又得房女士教育几句,便接令去传罗希琳,心想她这几天白加了衣衫.
  罗希琳得了风声正要往办公室走,两人正好碰着.
  尹晶晶咬了咬唇,终于开口说道:"先不忙去,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
  "丑话说在前头,那天我是尽到了责任,本就不管我的事,你自己也放了话,事全归你扛者,希望你不要忘了.我还要做自己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罗希琳气得呆了,看着尹晶晶转身而去冷笑道:"要不是你的洁癖,我还看不清你的为人--太小看我了--你这胆小鬼!"
  要说罗希琳也不是什么呆鸟,房女士虽只是风言片语,她还听得出弦外之意,当即一拍桌子:"死老太婆,你凶个屁!这学校你开的吗?‘此处不留爷’,大不了一走了之,用不着你罗里八嗦,烦不烦啊!"
  说完后,罗希琳只觉得脑内茫茫无识,其余人对这样了局尚无准备,因此听不到一言一语,连出于世故人情的口舌功夫都看成是浪费,大伙都觉得此女不可理喻.
  出了办公室,罗希琳决定即刻回教室,打点东西准备和这学校永别.那时尹晶晶闷坐在教室里,有人意识到了什么,便把关注施舍给二人,罗希琳戴上凶神恶煞的假面,心里为那耗时良久的收捡难受不已.卢贤隐费好大的劲忍住言笑,心想这便是天道.
  罗希琳抬起头来看见卢贤隐那如浴改革春风的脱贫农民般的憨态,火冒三丈,一手提着行李,冲过去就赏了卢贤隐一记耳光.
  观众津津有味地看着被打者的嘴,因为知道这是君子,厉害在口不在手,卢贤隐不负众望,“未成曲调先有情”,一副涎着脸的俊样展给卢贤隐看,接着是话:“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所以我不怪你,我也知道‘卖’这工作很辛苦的,身体NO.1,像你这几天才对,没有酬劳干嘛义卖?”
  观众给逗笑了,卢贤隐正要冲过去,给两名女护卫架住,卢贤隐给激发了性,续道:“真出了事到市一医院,我那熟人多多,全是当家的把式,要打要留,包你满意,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向来不记前嫌,咱俩,谁跟谁啊!”
  大家笑得益发厉害,罗希琳眼内喷火道:“好。。。。。。你有能耐,卢贤隐你以后绝对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尹晶晶背对罗希琳打断她:“算了!你。。。。。。你好生走,快走吧!”
  罗希琳一怔,望着尹晶晶冷哼了一声,扭头走了,卢贤隐明白现在演讲比大太平拳还安全,于是继续得意洋洋地表演自己的口才。尹晶晶立起身来,偷偷出了教室,找到没人的角落,泪便流下来,咸水就在这无声的环境中留了不知多久终于干涸。尹晶晶叹道:“我在哭什么呀,莫名其妙!”
  沙雅在左近站定,免惊扰尹晶晶,等她去了,才慢慢往教室走去,半道在德育处办公室听到李主任厉声道:“她把这儿当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房尹节,你这班主任又怎么当的?”
  房女士不敢接口,李主任叹道:“算了!这样也好,你们班李施的事至今还悬而未决,要加上这混帐的事放不定,少不了又有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来诋毁顺宋的声誉,那更麻烦,这次算她的便宜,要是以前哪有那么轻巧的事!”
  “是,是,是,不过刚才打她父亲的手机,态度倒很好,不迭地道歉,说马上赶来!”
  “生意人嘛,哪个不会处?现在只要不做亏本生意,除了套关系的饭局,全天都可以闲着,也对,这个甩手老板要是乖巧,办手续后,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会儿人来了,就带到这儿来!”
  房女士应了,便赶去上课,想到刚才让主任死咬‘你们班”三字,火头起来,《芳香烃》也不讲了,对着新添的空位,肃了半堂课的班风。单从客观评价,房女士行课之法暗合西方的imagine理念,以后同学想到《芳香烃》,就可想到罗希琳。使抽象问题具体化了,不觉间功力比学全堂深一倍。
  放学时,史蕾心情不错。林洗诗猜定是新一回英语折桂的结果,华灵说是多了个爱慕者的缘故,史蕾红脸骂了两人几句,只有沙雅不插一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那笑容转瞬即逝,无人得见。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8-8-1 01:28 编辑 ]
作者: stopisneo    时间: 2006-1-30 00:33

线索开得太多了,读得乱哦。。。
看这架势30万字,至少哦。崇拜ING。。。
每天按两千算,要写150天。
没有,,没有,,勇气读下去了。
鼓励下下,偶自己写出埃及记,这么容易的题材,居然写的那么痛苦,知道写长篇的难哦。
作者: 大头笨笨    时间: 2006-1-30 01:55

看来会有很多旁支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6 21:08

四  初遇
沙雅的父亲,也就是沙大人,单名一个滨字。在沙雅九岁时,沙滨的太太不幸早逝,隔了一年沙雅得了后母。后母带了个小沙雅四岁的弟弟,改了姓叫沙文志,以后成了现在这个家庭。
沙滨和他后娶的太太是公认的一对璧人,一般的朋友见了沙雅只知夸她青出于蓝胜于蓝,却不知这话至多只对3/4。毕竟罗冰了解情况,认为沙雅是“否极泰来”的成果。因为传说沙滨前妻的脸和梅杜莎的脸在效用论上是等效。当然,继任者就是一流的人才了。沙滨的家长会都是继母参加,见过的同学都很羡慕。赞叹她的美丽高雅。继母家姓孔,工作是引领一帮国人和洋人打金钱上的交道,笼统说法对外贸易的便是。说及她的风采也不短少洋人的赞叹不已,但沙滨心深处她所有的一切远不及前妻。
尽管如此,在两个孩子上还是看不出沙滨厚此薄彼。沙文志刚念上初一而且也是顺宋,他这一级是顺宋高中部留下的唯一初中年级。让他们与高中生在一处学习,看看三年的发展,与初中部的同级作番比较,属于学校扮演素质教育的功课。一般学生无兴趣对此褒贬,但沙文志是赞成的,想到天天都能见到姐姐,沙文志便觉得好极了。
沙宅分两层,两姐弟的卧房都在上面。弟弟总喜欢牵着姐姐的手,从楼上一路蹦下来。扭股糖般缠着沙雅直到校门口分了道。
这天夜饭后,沙滨夫妇在客厅沙发上叙话。孔夫人道:“最近怎么没看见罗冰找你?小伙子狡猾狡猾的,很会缠,他要蛰伏不动实在匪夷所思。”
沙滨道:“他调走了。”
孔夫人奇道:“犯了什么错?”
沙滨叹道:“遭拘留过的污点不会让人舒服。”
孔夫人笑道:“结果又施眼不见为为净的手法!”
沙滨只笑不辩,沙夫人不愿热脸贴冷屁股,移步到已征做琴房的房间外,鉴赏沙雅的钢琴技艺。孔夫人知道弹的是日本人坂本龙一为《末代皇帝》配的琴曲,心想这曲子她没经几次习练难为她弹得这般圆熟。孔夫人又望了望沙滨,又想可惜这琴弹给牛听了。
琴声嘎然而止,孔夫人道:“怎么了?半途而废可不好哦!”
沙雅转身笑道:“弹着玩儿的,听到妈妈来了,岂敢再丢脸了?好久没试,技术也不算退步太多吧?”
孔夫人叹道:“你几年一下不弹了,看着空琴妈妈倒有点寂寞。”
沙雅道:“妈妈不该这样,现在有沙文志表演,琴房比我那阵热闹多了!”
孔夫人道:“算了,他这破坏王,我看拆钢琴倒在行。”
沙雅笑道:“他今天很卖力,还去洗了碗。听了会不高兴的。”
孔夫人拉住女儿的手道:“谁管他!你要的戏服别人已给了我,跟我去看。”
母女到两间储物室之一,地板上放着大包小包的口袋十多个。沙雅瞧得咋舌不下然后道:“我领的不是死任务。而且也不是每个角色都得有戏服,不想却亏妈妈这样认真,真不好意思!”
孔夫人爱怜横溢地望着女儿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关系!妈妈倒是觉得你不去演朱丽叶挺可惜的。”
沙雅垂头道:“我怎配演那种玉女?”
母女边说边协力把衣服一件一件展出来看,再放在一起。全部妥当后,沙雅犯疑道:“都是外国学生手制的吗?而且他们两个主角到底该穿哪两件啊?”
孔夫人含笑托起一件,是红底金边的连衣裙,腰际围了花圈的行样,花色是五颜六色。孔夫人注解:“这是朱丽叶的装束,女主角自己设计的。”沙雅吓了一跳。见那裙上最耀眼的是红色,且红得发俗,把朱丽叶老姑娘般急着出嫁的心出卖个干净。罗密欧却是个哭丧的打扮,行头是黑底白边的上衣配一条黑裤,有白带一条待系在腰间,衬得那软剑甚是不相宜,实该换了哭丧棒。
孔夫人笑道:“这两套是里面做工最糙的,但给我衣服的老外最欣赏这两件。你知道美国人爱说:‘Dare to be different ’,小孩为了别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而不择手段,在某范围内是要给鼓励的。一来这是自己的手工值得骄傲。二来这身打扮给他们同学嘘得一塌糊涂,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就是反响强烈,还是蛮值得骄傲的。”
沙雅苦笑道:“罗密欧打扮像出丧,正经情况我们这儿没人会接受。”
孔夫人道:“所以小男孩也怕别人说自己不正经。说了如此打扮的理由。”
沙雅讶道:“他不会说象征全剧的基调吧?”
孔夫人笑道:“这是打中了一点,还有稍微讲理的像说黑白是基本两色,简单中蕴涵深度,这些都还说得过去,其他都是胡说八道,想来还挺有意思的--”
沙雅笑道:“妈妈又要说我们小孩子是天生的政治家,凡做事遇上批评都有讲师出有名的习惯,是吧?”
孔夫人道:“政治家么也有分别的,像小老外的师出有名是敢做敢为的师出有名,长大了也是政治手段让人瞧着舒服的一种......”
沙雅听得母亲在此一顿,知道是不想说给自己听,又挑出一件漂亮衣裳,才道:“这件女装,我仿佛见过,算很正宗的中世纪贵族晚礼服式样了吧?”
孔夫人道:“眼力不错,也只此一件是商品。喜欢吗?”
沙雅道:“喜欢当然喜欢,只可惜消受不起。”
孔夫人道:“给你们用是铺张了点,但人家那么热心也不好不收。这件转做朱丽叶的盛装倒是不错,只望你们的演员不要像你这么胆小就行了!”
沙雅笑了笑问道:“原先这件是给谁配的呢?”
“蒙太古夫人吧。”
沙雅心想可怜的蒙太古夫人从一登场开始就没有好心情相伴,偏偏要自始至终裹这件华服。不过好象也只有这样才能和结婚急先锋的朱丽叶争夺观众的眼球。
孔夫人问道:“你看过你们班的剧本吗?”
沙雅摇头,孔夫人笑道:“你的房老师迟早会让你去演朱丽叶的,你看好了。”
沙雅有些害怕:“妈,别乱说,人都定了!”
孔夫人笑道:“还早得很!不管你信不信,你老妈就敢给你打这个包票,,还不信?丫头,到时老妈一定请假看你表演,言出必行。”
孔夫人走后,沙雅又再次看了会儿戏服,收好后想到该给文艺委员黄礼溪招呼一声,干脆要她通知人明天到这里把衣服领去再到学校排演。
沙雅上楼打完电话,觉得身后有人,回身看见洗碗功臣原来给晾在门外,忍住笑道:“二少爷有何见教啊?”
沙文志小胖脸现出两酒窝道:“咱们先公事后私事,这才是大人物做事的样子!”
“行啦,是不是又叫我帮你装游戏?这么简单的事还不学会,真是懒得可以.”
沙文志道:“这难道不是公事?那台笔记本电脑你我各占一半的股份--”
“早就说过了,我那一半转让给你,废话多,快走吧!”
沙雅到了弟弟的房间,隔一会,道:“照我以前说的,双击鼠标左键。”
弟弟理解的结果是两大拇指齐齐在左键按下。沙雅又好气又好笑,把住了二少爷的右手操作。
沙文志不放心地问道:“为什么要在‘资源管理器’装,我几个同学都是在我的电脑弄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姐姐是又好气又好笑,揶揄道:“傻瓜少爷,你真严谨哩,放心,最起码不会让电脑自暴的。”
沙文志有点不好意思,肥脑袋晃了晃道:“好,姐姐咱们公事办完说点私事。”沙雅余笑未了地看着弟弟,听他说:“姐,我告诉你我的一点隐私,你不可以给任何人说哦,包括老爸,老妈。”
“是,是。”
“我啊,看上一个女生,我们年级封她是顺宋的校花,可他们发现有姐姐这头号大美女--”
“少肉麻,不长话短说,我可不听了!”
“好,好,好,我想追求她,想姐姐帮我的忙。”
“她叫什么?”
“她叫金薰,比起你可是小人物呢,你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沙雅白她一眼道:“我见过,很可爱一个人,你这小色鬼恐怕没多大指望。”
沙文志急了:“咱们一家人你怎么咒我?要相信我沙文志决不会给姐姐丢脸的。”
沙雅掌不住笑道:“你能不能追到别人与我何干?”
“总之我竞争力很强的,从小就受女生欢迎,人家说我这胖中带点帅气,迷死人!”
沙雅冷笑道:“结果还要求人。”
“这叫‘以一制一’,因为姐姐是女人,”了解沙文志的沙雅知道弟弟定是将“夷”数据化,对这种传统文化渐衰的老套征象也不理会问道:“说吧,要人怎样帮?”
沙文志叹道:“我要知道就不找你了,全靠天才姐姐帮我想办法,起头当然要建立朋友关系了,你说该怎么办?”
“不知道,建立了朋友关系再来找我,现在就想求人,太没出息了。”
弟弟把这话听入了耳,也就放过姐姐。
结果沙文志这一晚睡得甚甜,醒来后精神饱满又粘住沙雅,这回是想考证一下罗希琳有多坏。沙雅一怔:“这个倒不清楚,你们老师提过她?”
沙文志摇头,沙雅方才释然。孔夫人临出门不忘教训一句,“老爱打听一些不相干的事,退休老太婆爱干的事小小男子汉居然也乐此不疲!”
正午还需两个小时,沙滨隔不了多久也需外出,冷眼看着剩下的人心想是需雇个保姆了:偶尔让学生女儿作烹饪工夫支撑夫妇不在时的场面还可以,但家政方面实在缺乏一个固定人手。
沙雅打断父亲道:”爸爸,上午我带弟弟一块儿参加班上的活动,一会儿同学来了就走,昨晚给你说了个大概,晚上回来,晚饭就不用管我们了。“
沙滨点头道:”出门小心安全。”
隔不多时门铃响起,然后黄礼溪带着华灵、胡灵芝两女,叶都、李施两男,着了沙雅预先备好的拖鞋进来,忙着向客厅坐的伯父问好。因为姐姐愿意带自己走而乐坏的沙文志像沙公馆的仆役侍立在旁,只不过叶都之流以为他是装俏皮而已。
李施怕言多有失,在沙雅面前说出丢份的话,直接找沙雅说话又有露痕迹之险,索性不说话。李施同时偷偷分析底下一层的结构:中心是阔大的客厅一间,借着房主设置主张的体现,似乎有种海纳百川的气魄;视线不断曲折再做无心漫步艰难捕捉到浴室两间,宽敞得离奇的烹饪天地,沙雅父母的卧房,琴房邻着书房,储物室两间......李施不由心灰意冷,浅尝辄止,上一层看也不想看。
华灵感兴趣的是原先厅中置的盆景已无去向,沙雅道:“那东西才让宝贝弟弟给废了。”
沙滨已移至书房,李施有机找小孩搭讪,拍着沙文志的肩膀道:“不错小弟弟,有性格,破坏东西不难,难的是选对象要有品,弟弟就很有品,哥哥要向你学习。”
李施运气不错,话风对了路,沙文志给梳拢出亲近之意。华灵笑道:“沙文志,这些低水平的奉承话你要还听得高兴,你才真是没品,丢你姐姐的脸!”
沙文志想华灵是姐姐一条战线上,该不会骗人,但哥哥也是个好人,一时茫然只好不吭声,害李施白拍了个抽象马屁。
沙雅和黄礼溪从储物室里拿出戏服,华灵在一旁笑道:“今天要不是房老太太钦点,还别想请沙大贵人玉足出门。”
沙雅笑道:“开玩笑,我向来是革命的急先锋呢!”
接下来,众人一致赞那本该属于凯普莱夫人的华服和女主角衬配,夸沙雅的母亲。沙雅也不点破中间的曲折。男生倒还罢了,过了会儿女生倒觉得太高贵典雅,隐约起了敬而远之之心,沙雅顿感不祥。黄礼溪的话更证实孔夫人不是白长那么大:“我觉得朱丽叶要不一般漂亮的人演,还要气质好,我们学校算来也就那么几个真正够条件。有些人,嘿嘿,自己有数,别以为过了初一还有十五,房老师最是要强,像艺术节这事是踌躇满志。我跟她说我只是为方便排练暂时担任这角,说到真主,房老师说这没什么可想,肯定该是某某,这个某某还以为申请点活路就可以两袖清风,嘿嘿……”
胡灵芝又抢上一句:“其实让沙雅演又何尝不是写剧本的吕莎的心愿呢?”
沙雅傻眼了,她没法分辩胡灵芝强拉死人的嘴替自己说话,让人死了都不安生,连心愿都要被强占一个派到阳世来用--还不知折率大小,说不定损一亏数,还叫人家怎么在地府混,将来入阴司准吃官司!
沙文志拍手道:“好啊!再让罗渊友情出演罗密欧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心中都暗怪弟弟造次外加不会察言观色,心想自己要是沙雅一定忍不住要厉声责骂。孰料沙雅向华灵微微一笑:“这要听你解释了,怎么他也知道?”
华灵猜不透对方心意,采用上策赔笑道:“这事怨我,你这弟弟也不知从哪儿听了风头,一知半解的就过来缠人,弄得我心烦随口就告诉他了。”
沙文志也不是完全不解人情,这会儿就不吭声了。沙雅深谙爱走正道的人类会因无知而胆小的弱点,不由暗喜,正准备一鼓作气把朱丽叶这负担给推掉时,门铃又响起,沙文志趁机去开门。
看清人样时,沙文志有些吃惊:“罗……罗叔叔……”
来者罗冰,携着个高中生年纪的人却是周申民之子周晓开。沙雅示意沙文志招呼着,自己去书房找父亲。
沙滨不免也觉甚奇,料罗冰已将自己恨之入骨。怎么又找上门来?两人同出书房,过了一会儿沙雅便招呼同学出发,之前倒茶与罗冰寒暄过几句,临走时说:“罗叔叔,我们就不打扰您和爸爸了,你慢用。”看了眼周晓开补充道:“你也慢用。”
慌得周晓开连忙点头说客气话,至于说了什么谁也听不出来。
罗冰似乎是对沙雅道:“他叫周晓开。”
沙雅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你好。”然后与五个同学,一个弟弟出了门。
沙滨听到罗冰末的一句,若有所思问道:“他姓周?”
“是。”
“坐。”
  周晓开仍是站着,沙滨于是又说一遍:“坐。”
  罗冰喝口茶道:“你知道我习惯不好,做事喜欢不够纯粹的开门见山,总要加题外话做引子。”
“你说吧。”
“我希望您不要误会,我在被调职一事上永远不会对您有什么不满,我深知我是自毁的长城,此来本想备礼,但想这就不够‘诚’了。”
“你还年轻,前程似锦呢!”
罗冰望了一眼周晓开道:“其实我是为了他们父子的事而来。论年纪,我是周申民先生的晚辈,蒙他瞧得起,我们成了朋友。您也知道,你们两家的事我原先就知道,而且我以为在这事上可见,某方面说您和周申民先生以及我,我们三人是知音。”
“我承认。”
“所以我愿意在你们两家的事上尽一份绵薄之力,答允周申民帮不知路途的他送儿子到这儿来。其余的您问他就行了,如需要我回避--”
“不碍事,那么周晓开,你为什么而来?”
周晓开怯声答道:“我……我是为了我们文理科类调整的最后期限到了,想……想问您……您的女儿选定的是哪一科?”
“理科,还有事吗?”
“没……没有。”
沙滨打量周晓开一番后道:“你没有了,我倒有话问你。”
“您请问。”
沙滨道:“听说你在胡德兰第一学年下来,两次半期考,两次终考,合共四次考试,竟没一次总分过了四百,是否属实?”
周晓开像是惭愧地在点头,沙滨叹道:“水平只如此?”
周晓开忙道:“我知道自己资质差,但我想只要竭尽全力,最后输了也无愧。”
罗冰冷笑道:“一天到晚浑浑噩噩快把你老子气死了,还是竭尽全力?”
沙滨沉声道:“你母亲已不在人世,你父亲生活潦倒,学费却不菲,学业更是乱七八糟,你是否乐意做周家的丧门星?梅仁荑想来也只恨回天无力,摊上了你这个废物。”
沙滨本拟周晓开脸上会现出少许怒云,可惜周晓开只羞得更加厉害,讨饶似地呢喃道:“但……我们周家不……不会生出孬……孬……孬种来……最后我总会付出我该付的代价的,我不是毫无是处……请……请不要说我是废……废物。”
沙滨道:“你能这么说,我就该向你道歉。”
“不……不敢当。”
罗冰度沙滨准有事务便插言道:“今日这小孩的事已了,我们就此告辞不叨扰了!按你们两家的规矩会择年前的一日为这对对手安排正式的碰面,若你信得过我,由我从中搭线--”
“我信得过你,你的手机没变吧。”
罗冰受宠若惊:“是,是,没变。”
“那全靠你了。”
沙滨便送客人出门,门前送罗冰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信得过你?”
罗冰不知,沙滨续道:“因为庄邦成推许你作他的唯一知己。”

五 一物降一物
   午后的胡德兰中学,沐浴在温柔的阳光当中,却透出与时节不相应的浮躁来。
  
  校门的保护神,校长唤作保安同志的男子在本职岗位对面的网吧嚷叫着上倒贴钱的班。校门外那一条长街上落了不少人。
  周晓开走在回校的路上,碰到新同学罗希琳亲密地挽了个凶面汉子迎面过来,周晓开了解这凶汉过分重视肖像权的保护,要是被某位男人多看一眼他就认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于是周晓开将头急转大半个直角度数,只恨中国人太多,斜旁一声暴喝“看什么看,小子!”
  一个空的烟盒掷在周晓开身上,使他急辩道:“我……我没看啊。”
  “你再说一遍!”一位金发少男,加上一位长发帅哥,不愿放过萨拉热窝事件般的好机会,一起向周晓开逼近,两人走路姿势甚合兵法,少跟筋般,又宛如瘸子,一歪一斜地靠近周晓开。挚爱兵法又跟不上时代的人大约会赞他们虽处强势仍不忘诈残以骄敌。
  也是合该周晓开不倒霉,虽然罗希琳未必记着他是同班同学。但她还是暗示凶汉是时候展示男子气魄了。凶汉便横在周晓开面前,一声不吭,那两位虽感到尴尬,也只好忍气吞声地绕开。
  周晓开不敢称谢,即刻拔足逃离这是非之地,凶汉则在不远处的快餐店见到熟人,带罗希琳走进去入了座。
  偌大一个店只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旁有七位客人,桌上两长一宽的三侧都是坐两人,唯余下的一侧只坐一人。
  此君着了件黑色无袖短衣,脖上有根银项链,下身是牛仔裤,及一双亮透的短帮的黑皮鞋,腰间皮带上别有空的牛皮制匕首套子,匕首则在手里泛着寒光削苹果。还故意把阳光长时间返照到凶汉脸上,罗希琳冷眼看到凶汉只是心神不属地笑道:“这匕首比上回那藏蛮子用的小藏刀还厉害。”
  那人冷笑道:“废话!老任只要一心虚,废话就多得讨厌!”
  凶汉道:“我虚啥子了?”
  那人削好苹果放在碟子上,又抚了会儿匕首,瞟了一眼罗希琳道:“任冷老弟啊,别问东问西的好不好?到现在还没介绍你的女人呢!”
  罗希琳冷笑道:“现在他只是担任热心的胡德兰导游,未敢奢望他看上我呢!”
  那人道:“看不上你,除非老任有病,或者说你有病,害得老任只能看不能吃。”
  附会的笑声响起,罗希琳已经大怒,起身问任冷:“他叫什么?”
  任冷劝道:“不要生气,玩笑话而已。”
  罗希琳道:“玩笑?你这饭桶!拿匕首的,我问你名字,听见没有?有胆说笑话,名字又有什么好瞒的。”
  罗希琳眼前一花便被任冷劈面一击,身子后仰差点倒地,腮角涌出血来。听任冷气狠狠地道:“死婆娘,你以为你算哪根葱?狗日的……”还要上前继续攻击,罗希琳后退半步,喘口气,好歹得了点元气道:“很好,我本不想提这个人的。我一直没找石勋介这小子,这是你逼我……”

那六人脸色全变,玩匕首的率先失笑道:“这疯婆娘好大的口气。”邻座的一位红发女生最气不过,要和“疯婆娘”见个真章。
  罗希琳刚注意到这女人有两个桂圆大小的金耳环闪着俗光,就被掐住颈项,抵到店内的一面墙上,兰色指甲油泛着彩光,终于抢了耳环的风头。罗希琳觉得脖子给锋利的指甲弄出血来时又被那女人扯住头发,给拉得弯下腰去,那人又用膝盖顶罗希琳的小腹口里冷笑道:“妹儿,你咋不嚣张了呐?姐姐等你反招啊?”罗希琳双目难挣,几欲昏厥。
  现匕首的见状道:“行了,行了,让她滚吧!”
  罗希琳已是奄奄一息,虽得红发女歇手,哪里还有气说话?一手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掉了。
  玩匕首的为女打手派了一支烟,快餐店老板凑入席补罗希琳的缺。玩匕首的问老板:“你雇的工呢?像小典妹,什么的哪儿去了?”
  老板笑道:“烟也不散一支就问人话,小可这气度就比不过‘龙眼’,也难怪你被别人比下去。”
  小可微微一笑,把匕首放回套中,取出烟来道:“怕了你!讹支烟还那么费劲。”
  老板点着烟道:“石勋介真的要在今天放出来?”
  小可道:“你没看外面那么多人,其实他出来好久了,而且复学手续已办好了,以他的性格,今天会来。”
  老板疑道:“复学?这不能吧,不管是几流,好歹胡德兰也是重点的名。”
  旁边接话道:“你不晓得曲兴梁这老头儿只认钱吗?”
  小可冷哼一声道:“这下欠债的,不自量力的,新来很嚣张的,都得受教育了。像刚才那女的听说就是顺宋的。碰多了老实头,以为这儿也和以前一样,哼!”
  有人道:“这婆娘听说犯了校纪给赶出来的,顺宋的扔货拽什么拽?她还有脸皮调侃,他妈的自我感觉很好,以为自己是号人物,幸好是小可,要是龙眼的话,嘿嘿……”
  众人在罗希琳上你一句的我一句的说,任冷如坐针毡,直到老板问了句:“石勋介还是坐他的桑塔纳吗?”
  任冷知道碰上了道有区分度的抢答题,抢道:“已经换成本田雅阁了。”
  果然大多数人羡慕地看着任冷,小可冷笑道:“那天你去你拜把子兄弟任职的单位刚刚看过老石被接走的全过程,是不是?”
  任冷脸通红,红发女笑道:“石老大要知道你的把兄靠关他拿薪水还不把你杀了。”
  这时对面吵架声大起来了,店内六个人望过去,见那边围成一团。小可起身道:“过去看看。”
  除了老板守店,所有的人都去了,那里外圈围了二十来个人,核心有龙眼和两个强壮的壮年人以及小可他们认得的叫葛成村的人。葛成村看了一眼新来的几个人喜道:“小可你来得正好,‘龙眼’这娃太不识好歹。”
  “龙眼”怪笑了一声道:“我不识好歹?你找我的麻烦居然窝囊到吆喝这么一群虾兵蟹将来施人海战术,还怪我不识好歹?算了,跟石勋介混的,我早知道没搞头。”
  小可却起了疑心:凭龙眼怎么嚣张,也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除非他得了什么非同小可的靠山,转眼看见远处稀疏站了十几个人,全是以前跟龙眼的,却不过来便道:“那边的人怎么不过来,是你爱护他们,代他们受过吗?”

龙眼冷笑道:“你的冷场笑话越说越厉害了,不过放心,他们不会过来掺和。”
  小可仍不放心,道:“那两位报纸里要是裹的短刀之类,我劝还是不用的好,学校附近近身搏斗的后果,你们承受不起。”
  两个成年人抖落报纸,却是五十厘米长短的木棒,然后就使开来,惨叫声中弄翻了五个在地上一边吟痛一边挣扎着要站起。结果又是一阵好打,圈子不觉已变大,葛成村阵营每人的怒火不幸早退。
  龙眼的哼哈二将继续痛打落水狗,大家只好厚着脸扮鲁迅的愚忠信徒。任冷要挽一点刚才折损太多的颜面,奋力冲向执棒者。别人早就预知过这种情况,空出一根棒子当胸打他一个趔趄,然后连着一棒照任冷脑袋一击,使凶汉也入落水狗之列。
  要说任冷也不是没有跟班在旁,他们见不得心目中的天神受辱,于是也被打倒在地。
  龙眼瞄了小可一眼冷笑道:“看来我们真有区别。我是代我的人受过,你倒好,让你的人代你受过。葛成村那个可怜虫居然把你当成救星,你自己说可不可笑?就好象你对石勋介一样,对不对?”
  小可脸色铁青道:“这是你自己要扯到他,你不要后悔。”小可的人莫不惊诧:从没见过小可气成这样!
  龙眼满脸不屑道:“你骗哪个?小朋友你的抓狂算个屁,要不看在石勋介的份上,哪个甩你?”
  两员执棒的大将停了手盯着小可看,小可盯着龙眼看,龙眼这下心里才多少有点发毛,就见到小可冲过来,有一支棒要去拦,小可脱手飞出匕首奔人脸上去,那人惊了一下,小可冲他下阴狠狠一脚,弄得他把身伏低,给小可扯住头,冲后脑勺一击,打得彻底伏地。小可又拼命地在身上踩,歇斯底里地吼:“让老子瞧瞧你有多专业!”
  龙眼脸吓得发白,另一位大将抡足力向小可后脑一棒过去。任冷在地上大叫:“后面!”
  小可急忙要闪,两支手本能抬高,结果头皮只被大力擦到又倒退三步好歹站住了。这一下小可的人士气又高昂起来。何况敌方有一只落水狗可不能浪费,于是一拥而上。
  那余下的使棒人却非易与之辈,乱棒打散来人,小可大怒,捡了匕首冲上去,那人正等着找他泻火,一棒击飞匕首,第二棒打得小可跪下,第三棒就让小可倒地。接下来就和打只卧地狗没什么两样了。
  所谓顾此失彼,有这边这壮年人打得高兴,自然使得群殴龙眼外加一只落水狗的人同样幸福。
  龙眼伏在远处的人瞧见势头不对,赶来支援。千万不要怪保安不务正业,他们虽不在场,但他们在网吧玩的游戏叫“反恐精英”,网吧老板去看外面的打戏时都不忍打扰他们。
  网吧老板和小可刚坐过的那家快餐店老板打招呼:“老赵,情况怎样?”
  老赵道:“来了两个职业打手,虽然是大意,但居然被小可放倒一个,小伙子平时真能忍,想不到这么厉害!”
  网吧老板接了老赵的烟道:“刚才在我那儿玩的华兴和老八都去劝架了。”
  老赵冷笑道:“劝得了个屁!除非附近做生意的哪家不懂事报了警还差不多。”
  网吧老板笑道:“他们是衣食父母,谁不爱护?等他们打高兴。”
  老赵道:“再说干职业打手的哪儿能那么容易息事宁人--咦,那光头是不是桑青?”
  网吧老板道:“可不是!这老混混就是喜欢掺和,实际比我小不了好多,往这些学生里插,高兴得很.听说他最近在郎兴街混不下去了,所以要死皮赖脸地跑回这一带.”

老赵低声道:“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小子干了点玄乎的买卖.倒了几手药,跑这儿是为了避风头.听说龙眼他爸现在帮他,所以他肯定贴龙眼.”
  桑青进入圈内,老赵两人站得稍远所以还不晓得里面的变故.原来龙眼的援军帮了倒忙,让仅剩的打手被小可趁乱在其大腿上捅了几刀,然后给推倒在地.也成了落水狗,华兴和老八进去劝架时,小可的人实际占了上风,但见到桑青的光头出现时,小可不觉头疼.
  桑青笑道:“闹够了吧,小可,卖我个面子,把龙眼放了,好不好?"小可怕这光头笑,他一笑,自己的心里就没底,现下更是踌躇不决:若是放人,丢面子不说,八成桑青会为龙眼讨回场子;若不放,桑青现在就会翻脸.
  桑青叹道:"小子越发能干了!我们这些人都跟不上时代,何况小石要出来,人家更连理都懒得一理."
  小可赔笑道:“这可错怪我了!我哪能不理呢?”
  桑青笑道:“这样子,我自己来领龙眼,你让一让,总行了吧?”
  小可知道这一让,就是公然示弱,与亲口应承没什么两样,只好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磨蹭着时间,等桑青先出手,然后硬着头皮应付几下,只盼不要成了重伤就好。
  桑青脸僵住,迅即转身,围观的谁敢阻拦?急忙给让出路来。小可往身后看,见到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方才大悟,松了口气,才感到浑身上下痛得难以忍受。
  石勋介并不算太高,长到临1米7的样子就打住,比小可矮了近一个头,身子看着很瘦弱,脸色蜡黄,形象更是猥琐,不客气地讲算獐头鼠目,只脸上有道三寸长的刀痕,还很招人注目。可偏偏他又穿上胡德兰的难看校服,让地上颜面扫尽的壮年人哭笑不得。龙眼心惊胆战得看着石勋介,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被看上眼。适才作龙眼援军的,个个打算鱼目混珠,龙眼不敢说话,大伙乐得自在。
  石勋介对小可道:“找几个人到老赵的店坐坐吧!都半年没见了!”
  十几位男女有兴被挑中相陪。任冷护驾有功,意外地入选其中。小可还自做聪明地以为石勋介初出牢笼,不想惹事,暗地里劝葛成村放过龙眼;同时心有余悸地想桑青的离去怕是有文章,未必真怕了石勋介;最后省不了为得到这样两全其美的结果而心情舒畅。
  那时店里的场面煞是感人,石勋介宛如当年复出的拿破仑,让小可这干压抑已久的忠心旧部血脉喷张,心神激动到说不出半字,每个人心中都有强烈的使命感,都想在这位神奇领袖的带领下缔造新的传说。抑或用不浪漫的说法就叫过又一段无牢狱之险的捣蛋破坏经历。
  老赵恨透小典妹的外出,闹得自己又去陪席,懒洋洋听着石勋介的追随者一句句逢迎之辞,心中打起那辆本田雅阁的主意:凭他装得怎样老成,充其量不过是个18岁的小孩,不好好讨他便宜,那有够傻!
  隔不多久,真让老赵揪了个空向石勋介讨车子玩个周末,老石酷得没用两字就答应了。到后头,华兴,老八,网吧老板也到老赵这儿来奉承,石勋介淡淡地应付了。
  马屁拍尽后大家细致入微地为石勋介讲解当今形势,讲龙眼的嚣张,讲桑青的不可一世,讲高一新生的不知天高地厚,石勋介很是不屑。
  在揍罗希琳一事上出过力的红发少女为证明这世上有更值得不屑的事道:“还有更不知所谓的,现在新转个顺宋的女生来,居然也以为自己是号货色,她居然还说--”
  石勋介终于笑了,让在坐的的极为受用,宛如黑暗中得了光亮。红发少女欣喜得忘说下半句。听石勋介道:“是顺宋的?那也是该的,明星高中嘛!”
  红发少女很是自豪,在座的人唯她弄笑了石勋介,难度不下于人家高考搞个重点。石勋介从小可身上抄走那甚为锋利的匕首向小可道:“我那年送你这玩意儿没多说话,只要你好好保存。”
  “是。”
  “原先不打算送你的,哼,很有历史意义。”
  “用了很久?”
  “九年吧。”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10-1-6 18:50 编辑 ]
作者: 落叶的秋    时间: 2006-2-6 21:44

看过《蝉翼刀》这部电视剧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4 13:29

石勋介笑道:“我脸上的这道疤就是它弄的。”
  众人自然齐看向那匕首,本是想看石勋介的,但谁也不敢。
  石勋介又道:“小时侯喜欢一个女孩,一起长大的,九岁那年她过生日,向老爸讨这东西送给她。小婆娘脾气坏得很,又讨厌我,不要东西不说,还拿那东西吓我,要老子滚,老子脾气也倔,死活不走,结果气疯了她,脸给划成这副德行。”
  石勋介笑道:“刚才凤妹提到顺宋,我就想起这婆娘,她家和我家关系很好,一年前我还见过她几次,人更长得漂亮了,脾气居然也更大些,她从初中就在顺宋,老子念上这破学校,她就更加目中无人了!顺宋过来的就这脾气,管她做什么?”
  这爱屋及乌之意一透出,凤妹,小可,任冷个个汗毛倒竖,心想刚才打的搞不好是“屋”不是“乌”。凤妹打算等这里散了,立即把发色还原,死马当活马医;小可后悔把任冷捧成陪客,又想到搞不好那“屋”心中头号仇人还是自己哪还有心情长坐;任冷自知是外人,追究起来只有从重没有从轻,只盼把兄单位把石勋介又抓回去。
  老赵乐得在旁边看戏,看不多时竟还多了武戏。午后周晓开借任冷之力打发掉的烫手山芋两个进了老赵的店。世界是小的,两人看到任冷,本要出去了,却有一个唤石勋介道:“表哥,还记得我吗?小奇呀!好久都没见了。我一回这里读书就问你的人,结果谁都不肯说,今天终于看见你了!”
  石勋介笑道:“原来都从新加坡回来了。哼,想一想都有三年不见了……”
  小奇瞧见陪客任冷一副欠表哥钱的模样,还有什么顾忌,马上把任冷的罪行予以揭露。石勋介往大块头任冷的太阳穴上打赏,食指在那儿戳了两戳,道:“我的人得罪了谁,我会教育,别人,尤其你老弟不要多事!”
  小可是兔死狐悲,强打精神在一旁转着话题。
  因为不断有人涌入老赵的店当石勋介的贺客,诸人便长久地呆在店内,甚至斜阳余辉已逝,胡德兰的晚自习时间就快到了。
  小奇在里面觉得闷,和搭档一起出来,另外因与表哥旧部之一葛成村投机,也带着他,结果看见了周晓开。
  小奇笑道:“这就叫倒霉,这傻瓜又碰上我们。”
  周晓开反应神速,转身就跑。葛成村正好借此讨好皇亲国戚,在三位追兵中冲前。
  可怜周晓开比不上蝙蝠,追求速度导致与支撑高压线的一根水泥支柱相撞,反弹下踉跄跌下街沿,旁边有个甜美的少女声音在笑,接着其人伸出手拉住周晓开。
  “愿意的话,上这辆的士跑。”
  周晓开慌不择路,不顾一切,反抢在施恩者前钻入车。
  周晓开满口的谢字,上气不接下气念了一长串,才有工夫观看恩人容颜,心想怪不得刚才那三人赶在车走前啐一句:“鲜花插在牛粪上。”
  恩人率真一笑,既而转头不理会他。周晓开虽看不出她年纪,但凭她率真一笑,断定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周晓开的逻辑可画个清晰的文氏图作左证。要写也容易:女人是全集,含了少女和少女的补集,少女的补集绝对不率真;少女又分真率真和假率真。这里得用上周晓开认准的定理:率真的笑是真率真的充要条件。因此,连真率真都能满足的恩人自然也是少女。

恩人画了眼影,眼晕是淡蓝,其余的没什么妆了,黑头发一缕缕笔直地落下,齐齐整整的,所以周晓开认为尽管很美是自然天真的美法。上衣是粉紫配翠绿,着了深黑色的长裤,下面一对黑高跟鞋。周晓开不忍看她衣着,很想找件衣服给她换了,水手服就很不错,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冬妮亚为蓝本。说到最想还是让她扮大白兔,方可最大限度地展示可爱。
  车行半晌,碰上堵车。恩人娇慵地嚷道:“今天古怪,热死人!”说完把车窗摇下一些,探出头去,然而马上缩回,吐舌拍胸道:“吓死人,差点就和她朝相了!”
  周晓开两眼只扫到两人在外,一是拾垃圾的老头子,一是同学罗希琳,便脱口而出:“你是顺宋的?”
  恩人对被轻易看透年纪倒不在意,因是故意要让人看透的,冷笑道:“我这样的贪玩成性,又怎么有福分上那种学校?你不是纯心刺激我?”
  周晓开给呛得不敢作声,恩人得意一笑,问道:“喂,你被我救了,总该报上名来,还等我问,太离谱了吧!”
  周晓开忙答了,再鼓足勇气问恩人之名。
  恩人玩弄着头发答:“我叫沙琳玛,沙漠的沙,后两字么没你那份闲情懒得说了。”
  周晓开叹道:“原来你也姓沙。可惜你不是顺宋的。”
  沙琳玛本待不理会,无赖提出一个敏感姓氏,于是看着他,要看穿他那张公认的蠢脸,见实在藏不了玄机,便懒懒地道:”我无心学业,也是初三才开始的,初中先是在顺宋,很辉煌过呢,我现在常去那儿串一串旧友,就算是新考进的,十有八九我也认识!“
  周晓开道:“我在顺宋只认识一个叫沙雅的,听说很受欢迎。”
  沙琳玛微微一笑:“早猜你会说她,什么关系?青梅竹马吗?”
  周晓开吓得脸红道:“我……我怎……怎配?我只想问一下她的学习厉害吗?”
  沙琳玛脸有奇色,但迅即消失道:“莫非是你拟订的追赶榜样?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学生嘛。”
  周晓开又急又怕,急道:“不是,不是,不是,我这号人,将来考个专科线都很悬的,我……我……”
  沙琳玛透过后视镜见到司机偷笑,心里也在暗笑沙雅这红颜祸水搅得胡德兰的学子都不能安心学习,为害非浅。
  以后一路上,沙,周二人均无言,几番周晓开憋红了脸想说话都不如愿,沙琳玛却视而不见。
  这样到了沙琳玛的目的地--法资超市家乐福下车。周晓开像头呆驴,木立街上。沙琳玛道:“你如果没事,不陪我去购物,未免太薄情了吧!”
  周晓开受不了沙琳玛一对妙目中摄人的气势,惨然表示自己既无事又多情,“谢啦!”沙琳玛摇身一变,对周晓开作出近猫般的粘态以资鼓励,挽住周晓开单手不说,将头略倾向周晓开肩膀,秀发实在地有几缕落在周晓开的肉身上,周晓开无暇大晕其浪,鼓起勇气想道貌岸然说些自重之类的劝辞,孰料沙琳玛的眼光正侯着他转过来,笑道:“不喜欢这样吗?还是干脆讨嫌我?”
  周晓开无奈染上关武帝的脸色,嘴闭得更加厉害。

两人进了家乐福,周晓开才有功夫判断对方在挽自己的过程所得何种乐趣,最后觉得挽一只丑得让人同情的怪物是最贴切的。不过他心中有个疑问,就是她这样作戏的真意。他认为沙琳玛是女人中的天才,只要以美女为前提,不拘任何角色都可以胜任。但她率真,所以不会发骚,不会饥不择食,但有可能因鄙夷要让自己成为公愤。及至看到真正的少年情侣,女人依偎对方的亲密度是凌于猫粘人之上的。便下结论:她这样明眼人一看就知不外乎是兄妹相互扶持之情。
  这就看出周晓开不能与时惧进,不知兄妹在连续剧里爱得凶狠顽强,数倍于寻常婚配。另外他漏算一点就是他把自己与那些情侣的男方置于平等地位了。所以他觉醒得很晚,本来处于弱势地位的生物最看家的本领是敏感,但因心智为表面所迷,灵感失效。
  公共场所不独为少年情侣所设,最看不惯成双成对的是血性单身少男,平时是现代梁山好汉。天天聚义,乐得轻松自在,其实都要触景生情。所谓“生情”,“生”的是欲破坏接“触”过的所有“景”的感“情”。在同龄的外人看来,沙琳玛乃是罕有的优质少女,只因不通事务还未见识过世上男人的好,便委屈给周晓开这种次品了,世上最不堪的事莫过于此。
  沙琳玛无疑是作焦点的材料,托她的福,周晓开这个陪衬的面相举止也实在炉火纯青,至少抨击包办婚姻的剧本统统能派上用场。商场内的勤杂工踩一双溜冰鞋从两人身边掠过时,周晓开见到那少年的脸才开始以为有人没看懂沙琳玛的表演,滑冰少年自信自己够得上俊郎,看见周晓开穿一身比身子长大的中山装,连球鞋也是脏兮兮的,十足土包子样,心内实在痛恨世道不公。
  不消说几组结成小团伙的单身少年的不平,连少年情侣都不放过这一对,有少女故作欢然地笑,心中无比满足。因为想到凭你如何漂亮,单就如此下贱的品位就值得同情。
  沙琳玛偶尔回复一个微笑,又把周晓开挽紧了,少女立时就造不出笑来了,只剩下气馁沮丧。
  周晓开无这等大将之风,不管单身或有伴,都吃定他,用眼神倔傲逼视个三五秒,便见周晓开怯懦地回避。
  只用眼不符人之习性,无阶电梯上,有对佳侣由金童走先牵着玉女潇洒地从周,沙二人身旁绕过,并排在两人前面,然后照约定的同时回头各赏沙琳玛一记同情怜爱的微笑,沙琳玛暧昧地抿嘴一笑,向周晓开道:“瞧见没有?我们是挺受注目的一对呢!”
  周晓开不敢应答。结果沙琳玛干脆将头枕在他肩上,引得一位中年师奶在旁唠叨:“现在的孩子太不象话了,大庭广众之下……”
  沙琳玛觉得滑稽,闭目一笑。师奶知道话入了少女的耳,微敢尴尬,本还有一通牢骚就此打住。
  最需发泄的一位单身少男,依着强壮的体魄来削吃到天鹅的癞蛤蟆面子,用的法子是用手肘在周晓开的后脑上捣一下,争一点空位好超前,口称:“借过。”之前沙琳玛离开周晓开的肩,碰巧看见这动机写在脸上的热血少男,早培养出兴致等他行动,于是这少男事成之后被沙琳玛在底下一绊,一个前冲,眼看后继无力眼在电梯上要后栽了,幸好被周晓开挡住。
  然后就上了楼,沙琳玛的声音里裹足了蜜:“实在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你没事吧?”那少年更加为沙琳玛不平,懒说只言,但红脸摇了摇头。
  到了这一层,人们都忙着选购,沙琳玛也不例外,于是换了伺候狗散步的姿势牵周晓开一只绳索般的蹄子,周晓开这种品类不是哈巴狗,而是摇尾展示自己好心情都不敢的胆小狗,所以这种无情奴才也莫奢求主人--两分钟前的猫女沙琳玛体惜自己,周晓开看去沙琳玛目下只晓得羡慕旁边一位矫健迈步的老太太手中的四轮购物小车,幻想自己拉的也是车,只不过轮子不太灵便该用润滑油,周晓开从自己的立场判断,身为顾客身边的一辆小车因该负起装载商品的责任,更何况是人工智能的。
  沙琳玛似无心自语道:“还欠一件酸奶,买不买呢?太沉了,又怎么带回去--算了!”
  周晓开轻震脱主人的手以证明自己性能上乘道:“你买哪一件,我帮你扛就是了。”

沙琳玛笑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还要弄回家,麻烦着呢!”
  周晓开想说:“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扛到家门口,”但胆小狗的劣根性占了上风,沙琳玛通过看相,暗里肚子笑得痛,心想这家伙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不过沙琳玛好歹有一两分不安,随口诌道:“再说我也不喜欢乳类食品,反正也是便宜我弟弟。”
  周晓开再次脱口而出:“你也有弟弟?”
  沙琳玛笑道:“另外一个有弟弟的不要说不是沙雅,在车上就算了,这回还想搪塞过去?我觉得是青梅竹马,要想推个干干净净,我就去找沙雅打听。周晓开嘛,看样子不像是假名。”
  周晓开苦笑道:“你找她也没用,她不晓得我,只不过我晓得他就是了。”
  沙琳玛想若真是单纯的暗恋,还有什么值得问下去的。但若是避问的技巧那这答法就太高明了,从应答的程度上看,是句废话,还暗示了不接招的态度,更厉害是连这废话都不知真假,守卫得滴水不漏;要再问下去,除非施问者好事过了头,显得十分无聊,何况自己本身是无心插柳,好奇心不大,不会真问沙雅,而且以沙雅其人也得不了什么,若他连这也估料在内,那实在远胜于常人的城府。
  但沙琳玛不愿朝那方想,也无法朝那方想。像周晓开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作伪,也确实没法子作伪,也怪不了罗冰失望。若真有定数,那定是所谓天刻意安排一个周晓开,把许多人为之期盼良久的比试搅得无味透顶,所以要是罗冰与沙琳玛易心而处,那是拼命要朝那方想。不单他,周申民,梅任荑也难保不存个侥幸,说到头,既然周晓开生了,一切意愿就算成空也只有忍耐着等,就算一边倒,也还是要等,等出实在的高下,因此会管不住没完没了地幻想,最后回到现实受些莫名的落差之苦。
  后来,两人两手空空出了商场,天已黑尽,城市灯火通明,有对夫妇携女儿散步从旁经过,妈妈道:“不要太用功了,读书当然要紧,但身体更要紧,听妈妈的话,霞霞,该玩还是要玩。”听霞霞嗯过一声后,三人就走远了。沙琳玛笑道:“我说这霞霞成绩一定不坏。要是老妈求着我去玩,我睡着都要笑醒!”
  周晓开心不在焉地道:“是啊,是啊。”
  沙琳玛瞟了一眼周晓开缺魂少魄的样子,又有了主意,问道:“看你今天逃得仓促,一定没有吃东西吧?”
  周晓开说道:“我吃……吃过的。”
  沙琳玛看他那惨相,明明可以演明末吃观音土的难民了,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才懒得作善解人意的仙女,晃动纤手招了辆出租车。
  上车的时候一只手拉着周晓开,力道很讲究,周晓开只用轻使力完全不犯礼教就可挣开,但他没有这么做。
  “普多提”是个让周晓开不知所踪的地方。但司机得了指令就开足马力,车上有显示时间,原来已近九点,周晓开一看二魂六魄又少了一魂一魄。
  “普多提”是个酒吧,沙琳玛二人推门入内,吵嚷的音乐奔耳而来,沙琳玛久经此阵仗,周晓开魂魄不全,所以全能抵抗。侍应生瞧着好生奇怪:从未见着周晓开这打扮的人来过,同龄的倒有见过,但谁肯以这样装束见人?更奇怪两人明明是情侣样子,那美少女气质不俗也不知看上这傻帽样的人哪里,侍应生立即想到也许自己又落伍了,这少男是新的时尚代言人也说不定,不过时尚要人穿破球鞋,穿比本身大许多的中山装,实在太另类了!

沙琳玛选定一条桌面近椭圆的长桌,围了十二把椅子,两人隔着桌的宽对坐,像是早于亚瑟王预约的两个骑士。这里离四面的音响较远,且背光,又是舞台的正面方向,沙琳玛很是满意。侍应生点了蜡烛,就有迷你裙装扮的小姐走近,两手都拿了酒,道:“先生,小姐要些什么,我们这--”
  沙琳玛不等她说完,要一扎红酒,张裕干红的。
  女侍应问到:“要兑饮料吗?”
  “可乐吧,我知道你会要可乐。”
  原来多了位男士,看样子接近三十岁,沙琳玛笑道:“巧了,付钱的关头给你碰上,看来上天注定要你付帐了。”
  男士微微一笑,手一扬,给了两百的钞,侍应生忙拿去找钱加打单外加拿酒。
  男士在沙琳玛的对面周晓开的旁边坐下答:”沙琳玛同学,人应该大方一点,哥哥教你作人的道理,要老这么抠门,你再漂亮别人也不会喜欢你的。“
  沙琳玛笑道:“亏你说得出口,难怪你谈朋友吹个不停。”
  男士笑道:“不良少女现原形了!你还敢对我耍嘴,让大哥哥说教给你听!未成年少女逃课,喝酒,一个乖乖女就这样堕落,实在是教育界的不幸,值得社会广大同人反思啊!你这样对得起谁?疼爱你的父母,循循善诱的老师,关心你的同学,你对得起那一个?”
  “多谢夸奖,我还一直争取向不良少女的方向不懈努力,只恨还够不上级别。”
  男士取出烟,点上,笑问:“怎样,坏娃娃,接不接?”
  “我要作长寿的不良少女,不要来捣乱。”
  男士道:“你不晓得被动吸烟也没好处吗?怎么不走开!”
  沙琳玛托腮笑道:“管你什么事?倒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嗯,方师兄?你这个中年男人情感再度受挫,而且还面临家庭逼婚的压力,左右为难是不是?干脆介绍我以前几个同学给你认识。”
  方师兄板着脸道:“好啊,选一天出来看看,你了解我的,帮我给你同学先说明我的纯情,不要被我的年纪迷惑了!”
  沙琳玛笑道:“是是,你是打着纯情旗号的衣冠禽兽。”
  酒来了,侍应生当着主人的面,把盛着冰块的器皿用酒加可乐注满,沙琳玛问道:“你们的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呀?”
  侍应生和方师兄同时答道:“快了,九点半。”
  周晓开的心凉了半截,心想回去必又将父亲惹得雷霆震怒,而且需盘问个究竟,今天这些事是打死不能说的。在沙琳玛的面前说回去的话,周晓开的胆又够不上分量,而且这里与古东巷天差地远,不借点钱,用上走路得要三四个小时。
  周晓开一个人在边上怎么个凉快法,沙,方二人无以得知,尤其方师兄压根就没看见还有个人在旁。
  沙琳玛扫了眼周遭道:“我觉得我们那会儿生意要比现在好得多,是不是?”
  方师兄道:“要看你怎么个看法,你和我们从福都大学散了那会儿起,直到今天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嗯。”
  “现在情况不同。要等到乐队来,才来一帮子人,主客源有变,闹将居多。等会儿你看声气比以前还旺,生意的话,这儿老板说持平,但是人气是肯定比不上我们那阵子。”
  沙琳玛指着方师兄身后笑道:“你朋友在那边叫你呢,再不过去别人要怀疑你有恋童癖。”
  方师兄道:“这不叫恋童癖,这是从孩子身上从温自己的童心,要不要弄个老外过来玩?”
  “求之不得,有本事就去弄啊!”

方师兄走后,沙琳玛并未看向周晓开。周晓开虽万般胆怯,但一想到方师兄回来,情形就更糟了,硬着头皮道:“沙……沙……琳玛,可……可以帮个忙吗?”
  “你说呀。”
  “我……我……想回去了,怕赶不及时间,想找……找你……借点钱……”
  “你家住哪里,不方便讲吗?”
  “不,我住古东巷。”
  沙琳玛噗嗤笑道:“这跟不讲也没什么两样,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好啦,不用解释详细,我也没心情听,这样好了,这一扎酒完了就送你。你总要知恩图报,不要扫我的兴嘛!”
  周晓开只好默许。
  那边方师兄果然拐了个牛高马大的老外过来,此君应该接近1米9,样子是纯种白人,国籍是澳大利亚,名字叫强尼。
  方师兄为强尼引荐沙琳玛,强尼笑道:“You, pretty girl!”
  沙琳玛却怀疑自己在澳洲只有靠发展内秀来吸引男人,而且还怀疑强尼是在自己祖国发达的畜牧业的熏陶下爱屋及乌,把自己当成了乳牛的未发育体看待,多少有点不高兴。
  方师兄拿两个罩杯,各盛五粒骰子,周晓开以为是现实的赌神斗听技,沙琳玛知道要玩骰盅了,而且这强尼八成是个羊牯。
  两人一对手,看得出强尼果真有够傻的,他先吆喝道:‘四个五!”
  方师兄变副怪腔调道:“四个五?Unbeleviable,我有五个五!”
  沙琳玛瞧破是虚张声势,强尼以为是在拍卖场,叫道:“七个五!”
  方师兄笑着请对手服输喝酒。
  这一来一连灌了强尼五杯,当中或有一两次是踏踏实实赢的,于是开出来给强尼看。方师兄刚刚去的那边来了一男两女瞧强尼的热闹,周晓开看人家打扮猜都是所谓的白领青年。
  其中有一女人和沙琳玛亲热着呢。那女人笑道:“稀客,小琳跑到这儿来了,怎么不过来和大姐我打招呼,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缺礼数,还素质教育!”
  沙琳玛呵呵笑道:“我怎知你不会因前卫过头嫌我这傻学生妹丢你的脸,连好不容易遇到的极品男朋友都飞走了呢!”
  女人道:“不要找借口了,我知道你的苦衷,这姓方的男人不放你有什么法?不过你要小心,这家伙狼心狗肺,又加上才被甩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师兄笑道:“放屁!不要把祖国的未来教坏了!”
  那女人向强尼道:“Come on boy! Play with me!”

强尼是屡战屡败的牛脾气:“和我玩?Don't cry。小女孩。”
  那女人笑道:“Have a change。”手中拿了瓶芝华士,放了个空杯子,在里面注了个小半杯,让强尼也倒上。周晓开刚从水牛般的强尼消耗红酒的势态上看到希望,又被这瓶新酒打消干净。
  那女人向方师兄低声道:“正因为你这种全靠耍诈吃饭的家伙,才有让强尼变聪明的危险。记住方师傅,人还是要靠真本事才成的了气候!”
  头一回强尼赢了,这澳洲人兴奋地发狂,恨不能帮对手喝了酒才够发泄。可惜对手气概不让须眉,头一仰,未经调配的那小杯酒就消失个干净。周晓开却在痛惜这母水牛不肯弃暗投明。
  强尼笑道:“Good!”方师兄笑道:“舒燕姐虽然正在步入中年,功力依然不减当年!”
  另一位男士笑道:“她就跟娃娃一样,一拼酒就现本性。”
  舒燕向强尼展颜一笑:“Try again。”
  这以后,喝酒的活全换给公水牛。芝华士毕竟不是红酒,几杯下去,强尼的白脸就上色了,舒燕有了闲暇工夫就问沙琳玛:“那位小弟弟是你什么人?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还要拖人家下水,你真坏啊!”
  沙琳玛只笑不答,舒燕拿起芝华士道:“小弟弟怎么这么拘谨,来!”沙琳玛急道:“哎!你有没有轻重,连我都不知道他的斤两,你就给他倒这种酒。”
  但是覆水难收,舒燕眼蕴笑意鼓励着周晓开,周晓开正是闷闷不乐拿起杯子仰头干了。强尼在头晕眼花之际还说话:“Good guy!”
  舒燕微笑着又给他斟好,这回有半杯,周晓开真想倒的是红酒,但事实如此干脆自暴自弃,早没时限这个枷锁,又是一口喝干,稍微觉得给刺激了下神经。
  方师兄这才注意周晓开的脸,实在像个喝酒把神经都喝得麻木的人物,舒燕这种激情派和他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于是有兴趣为周晓开倒酒,口中道:“弟弟原来很能喝的,不要客气,放量喝。”
  这回他出手索性给周晓开倒了一满杯,周晓开以不变应万变,又是一仰脖全部消灭。
  正面舞台上,好歹有支乐队出来了。一位电吉他手,一位贝司手,一位键盘手,以及一位瘦高男子作主唱共四人。
  主唱道:“今天非常荣幸和诸位朋友在一起共渡良宵,我们和诸位中的不少都是老朋友了,每天我们会在这里结识到新朋友,要不了多久也成了老朋友。在这里我们‘不夜城’乐队要为一个新成为老朋友的朋友黄耿超先生给他的女朋友献上一首‘小薇’,希望他漂亮的女朋友能够喜欢。”
  然后离舞台最近的一帮人兴奋地鼓噪起来,舒燕笑问沙琳玛:“是不是觉得他们的文化层次太低,很烦?”
  沙琳玛道:“我可没那么清高!”
  舒燕道:“谈谈你最近如何吧?你去美国应该有眉目了吧?考托福的分那么高,还有个中产阶级的华侨在那边作担保……”
  沙琳玛道:“9。11不是闹拒签吗?最近呢是联系了几所学校,不过不容易有定数,反正是要走的,我在这里你也知道,除了英语一塌糊涂,高中又没上,听说......可能可以在那边读高中,说不定还可以充好成绩哩。”
  舒燕笑道:“现在小女孩好可怕,算盘打得贼精!看来我们真的都是欧巴桑,过时了!”

沙琳玛望向那边来者不拒的周晓开,发现他的面如常色。台上唱道:“--”又自加一句说辞“第七遍。”
  周晓开心中数道:“第七杯。”
  过了许久台上还唱道:“小薇呀你可知道我多爱你--第23 遍。”
  周晓开心中数道:“第23 杯。”这才注意到酒已换成了红酒了,再一看周围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而且方师兄连倒酒都不敢了。
  周晓开也不管那么多,自斟自饮,胸中只涌着一个确实的信念:要把这扎红酒喝完,至于初始的动机早就抛于脑后。
  周晓开的眼光透点不挠的光芒,处于忘我的境地,一杯一杯地喝下去,终于剩下个空皿,长吐一口气身子往椅背上后仰,想暗示沙琳玛任务已经完成,但心怯得不敢以目视人,声音也不敢出害怕惹烦沙琳玛至使这酒白喝了。
  方师兄之流心内那点调戏酒鬼的趣味荡然无存,提心吊胆地望着周晓开,周晓开这样的沉默最是怕人,按常理不爆发就得死亡,是普多提的一颗定时炸弹。
  舒燕一刻不停地看着周晓开,防他一鸣惊人,以她的阅历都没见过这样喝法的人还好端端坐着,至少应该像强尼一样睡得像死狗。
  沙琳玛得意地笑道:“我说大姐不知轻重,你不听,这下还是得小妹我收拾残局。”
  方师兄恍然道:“他这就不行了?”
  舒燕瞪了他一眼,怪他造次,一旦犯了酒鬼的自尊,如何了局?沙琳玛笑道:“都是燕姐惹的祸,害我今晚无法尽兴,改日你要陪还我。”
  舒燕道:“这是一定,手机联络,你一天没去美国我都有机会赎罪--我送你,只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收拾得下来?”
  沙琳玛道:“这你不必担心,他不过是到了饱和,不能再喝,耽搁久了就渐渐失神的那种,现在当然是他自己处理自己,我才懒得管!”
  方师兄似乎有相送之意但服从了沙琳玛推辞的要求及舒燕的白眼,舒燕随两人出了酒吧。晚上户外有些冷了,舒燕拥了拥沙琳玛咬耳道:“你是越来越狠心了,这种小孩怎配作你的对手?莫不是你羡慕还在读高中的的书呆子!你个性太强,劝也劝不转的,不过要是出国的事操办得不理想的话,回头去念高中也未尝不可,虽然荒废了一年的时间,但你多聪明的一个人?以前学习不好是你好玩--呸,我怎么也学得说教起来?”
  沙琳玛笑道:“算了,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压根就不是高考的料,出不了国,我也不用读书,干脆嫁个有钱人就好了!”
  舒燕笑道:“鬼才猜透你真想做什么,不过你这么漂亮,真嫁个富人是不愁的,。”
  沙琳玛道:“那您老人家请便吧,我们小两口还有些临别的私心话呢,不要吃醋啊,这么久没见面,你不知我有多miss you 呢!”
  “I miss you too,小狐狸精,那我这讨人嫌的老太婆就消失了。”
  以后只剩两人,沙琳玛道:“看样子你还没醉呢。”
  “是。”
  沙琳玛摇手招了辆的士,两人上去,沙琳玛道:”说!要去哪儿?“
  周晓开道:”古……古……东巷,师傅知道么……算了……里彻路百货吧!“
  沙琳玛一下变得极为冷淡,虽是临坐,周晓开却像两侧临窗,冷得紧,不由有些丧气,又兼之看到已是十点过,差点就万念俱灰。
  到了里彻路百货下车,周晓开本以为一连串的谢字对墙说了,不料沙琳玛开腔道:“少罗嗦,你家电话号码说给我听,我好约你还钱。”
  临别存入手机,沙琳玛便命那车子开走了。
  周晓开回到家,周申民在兼作卧室的客厅看报说了句:“是不是临时上晚自习?你也该先打个电话回来!”
  周晓开忙答了“是”,想不到这一关这样容易就过了,去到自己卧室在昏黄的灯光下用功。
  隔一会儿,周申民在客厅问道:“你在干什么?”
  周晓开答:“练字呢。”
  “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先把你那手烂字练好,练谁的?”
  “庞中华。”
  周申民走进了来,周晓开心虚手一抖,一个中字就丑了,周申民叹道:“怪不得你的老师怨你的卷子最难看懂,错误百出就算了,书面也是要多丑有多丑!把笔给我。”

周申民伏身拿笔,笔没拿到先嗅出异味来:“混帐,你喝酒了!”
  周晓开吓坏了忙起身,周申民狠狠一掴打得儿子脸偏过去,又是一脚踢在儿子腿外侧上,“你这败家子!你对得起哪个?你妈,你爷爷,还有我,你对得起那一个?你想死想慌了?你还要你老子有几张脸?”
  周晓开眼泪涌出来,扑的跪下,抱住周申民的腿:“爸,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我一定努力改正,爸,我……”
  周申民气冲冲的摔开儿子的双手,一屁股坐在床上,半响叹了口气站起身道:“要跪就给老子跪到门外去,跪到明天早上的话就让你上学!省得老子看到心烦!”
  周晓开缓缓站起身来,打开家门,怯怯问道:“门关不关?”
  周申民怒道:“狗日的没良心的瓜娃子!不关门你要冷死老子?你能干哦?晚上贼上来把你捅死就算了,等于你还要老子陪你死?”
  周晓开无力地把门关上,在门口跪好,正好用膝盖将两处湿痰压干,平时怠工的声控灯勤快地照亮这一层,三米远的住户已将铁栅栏的防盗门锁好,只是里面的门虚开一条缝,周晓开本想有个猫眼已是足够观赏何需多此一举,后来相通观众太多又有什么法。
  这栋旧楼有个特点可算是时代传统,那是一层楼到另一层楼中间拐角处的墙上都挖了等大小的若干孔洞作通风设备,有些嫌冷的夜风一经由这里那滋味是妙不可言,幸好这旧楼上的老年住户居多,有数不清的舍不得的宝贝垃圾全堆在那拐角处,像解放前用过的皮箱,久置不用的床板,破的不成话的皮鞋,生满铜锈的自来水管等等,还有干脆将淘汰不用的旧衣柜抬出来,专门用来装宝贝。这些好歹止了风,周晓开以前老嫌这摆置像是配合着老不亮的声控灯布下星罗密布的陷阱,等着人摔跟头,不料今日反受其惠。
  但是这里是越发冷了,只周晓开的脸热得烫手,他感到对面的观众失去观看的兴趣已闭门回房,自己此时仿佛成了天下最轻贱的人,居然有种舒心的快意,该做何解呢?大概觉得自己像个举目无亲的野鬼,反而活着轻松,飘零无状,无牵无挂,而且哪还受好恶感所累?
  就这么轻松过一刻,又给冷回到现实中去:明天又该怎么办呢?望着泛黄的回壁上面脏黑的斑痕,以及无数觅处生存的蛛网,满是痰迹的楼梯,扶手上是毛壮的灰褐小团,然后到处是厚厚的灰尘,而且污浊的空气掩护下老鼠疯狂地打游击,最恼火的是四围充斥着小鬼们每日必行的楼道小便大赛造就的尿臊味。周晓开不免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多年来我就不觉有多恶心呢?
  灯光终于灭掉,周晓开开始后悔回去时因一时之热而脱掉中山装,只剩一件薄长袖T恤,这会儿冷得双手环抱胸前,处在完全的暗黑中却像瞎子使耳力增了数倍,听楼下一女人道:“王阿姨,这上面什么事啊?我刚才去上面收水电费,吓我一跳,害我不感去了,周申民的儿子跪在那里做什么?”
  王阿姨骂道:“我听得可是清清楚楚,这坏娃娃不好好读书,跑出去当酒鬼,龟儿子背实!可怜天下父母心,把周申民气惨了!咋个遇到这个败家子,参参你给我听好,从今以后不准跟楼上那个坏娃娃打招呼,他找你,你躲远点,你要是不好好学习,整成他那样子,婆婆把你捶死,你也不是这个屋头的人了。”
  先头那人笑道:“要说败家子,周申民也算一分子。”
  王阿姨道:“嗯,听说他们周家原来家业还可以,但你看到他这儿好惨,一家人生活得惨兮兮的,所以人家要说其父必有其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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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4 21:02

六 划清界线
周晓开那夜毕竟是睡着了,醒来时,人却躺在床上,床边有周申民留的条:“好自为之。”起来找人时没见父亲,但有一碗尚有温度的牛奶,一块馒头,周晓开留下泪来。想起昨天是赶车去的学校,因此自行车还在。
周晓开骑着破车在小院坝穿过时,十来个老爷爷老奶奶在做早操,信息时代的优越性不独为年轻人所用,周晓开被大伙的冷眼看得难受,很快骑走了。
班上同样心情不佳的有罗希琳,眼袋略显浮肿地呆坐,任新收复的女跟班如何引逗只是不言。
周晓开班上安排的座位很有一套,几乎是一排男生,一排女生,尽管女生多出来,但是是偶数,全配成同桌,总之就是不给异性相吸创造地利。这点班主任也是挑明了的,而且雄心百丈地相信自己的学生决不会越雷池半步,还不晓得大伙在背地里骂他后知后觉,等心理成熟了为时已晚,只好作情场上的收荒匠,才找到个又老又丑又恶的女人了此余生。
那时班主任物理老师李贤在为大家讲一道奥赛的题,涉及人造卫星。李贤这个男人最得意的莫过于只混了五年小学就考上大学,所以自持天才,眼里见不到美玉,不断慨叹中国人才青黄不接,班上学生稍微入他老人家法眼的倒还有两个,男的叫陈思商,女的叫祁维,这两人和在一处,本校学生是说得出名堂的,叫作“居里夫妇”。
既然叫上“居里夫妇”,那决不单是讲两个齐名的男女科学家,要那样叫“爱因斯坦和居里夫人”就得了,叫了夫妇,证明大家认为两人早尝了禁果。
这些决非空穴来风,目击者称两人在一次讨论碰撞中动量守恒的过程中,身体力行,作了一次完全非弹性碰撞的实验,嘴贴在一处,目击者还因科学家吻技的粗糙笑破肚皮。
有人在笑祁维可惜在能量全用去长心了,脸面让人看起不太舒服,还以为她甘愿为科学献身亲试核辐射的恶果造成这副长相。
李贤在台上发表那分出自自然的幽默:“有了人造卫星,人们可以干很多事,有了人造卫星,我们可以监视计划生育……”
大部分人忍不住狂笑,暗想老李这脑袋不知怎么个长法,人家一提人造卫星想到的不是GPS,就是电视直播,再不然天气预报,怎么也不会想到计划生育啊。
李贤骂道:“笑,笑,笑!竞赛考得一塌糊涂你们还有脸笑?全班竟然只有两个人过了关,你们都在干什么?”
有人小声道:“我们都去监视过了关的两个人去了,免得他们不服从计划生育。”
大家又笑起来了,李贤怒道:“好!竞赛你们不重视,这次半期是我出题,我明说了,这盘我要消灭及格现象!”
大家先是谔然,既而拼命忍住笑:要消灭及格现象,那是说没有人及格,还是要考都不是及格分数,高分成串?老李的语言机锋真深,难以参透。
李贤余怒未息,下课后跑去校长办公室,校长曲兴梁收拾高尔夫球杆正从里面出来,李贤暗骂自己糊涂:我怎么蠢到去找这种教育界的老蛀虫?要找那个能办事的连松平。
副校长办公室,副校长连松平道:“呵,小李,什么事啊?”说完整了整桌上厚厚一摞文件,表现自己日理万机的间当还抽时间来体察民情。李贤道:“我想说分班的问题。”
连松平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还是要恢复快班慢班的分法了?”
“不这样,学习环境没哪个班不差的,关键是要把害群之马隔离出去!”
“你这想法其他班主任也来提过。我个人的意思呢倒持中立,但有些班主任又持反对意见,还有你想想去年,前年两次高考顺宋,宏达这种高一档的就不说了,我们同档次的像海通都把我们甩得远远的。他们都是没分班的。”
李贤暗骂连松平假中立,但仍不放弃道:“我的意思是折中,就是把几个太坏纪律的分出来到几个班聚齐。”
“假如这几个班会物以类聚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怎么办?”
“可以在下学年一二诊时弄个限定分数,低于多少分就让他们自己去招办报名,不算进学校的高考成绩中。”
“那万一家长闹呢?”
李贤是早深思熟虑了道:“大多的家长识大体没什么问题。”
连松平道:“嗯,你这个问题可以考虑,先看这一届未分快班慢班的毕业班的效果再做定夺,反正你们还早。”
李贤苦笑道:“我以为越快越好,像米山,周晓开这些温猪简直是害群之马。“
连松平皱眉道:“倒数的那几个?还不进取,还影响纪律?”
李贤道:“我的课都不行,就更别提别的课是什么样了。”
连松平猛想起一个人问道:“近来你们搞过测验吧!校长那个关系户怎么样,姓罗的女生?”
李贤神色顿舒道:“所谓‘破船还有三斤铁’。虽然在顺宋不行,到这儿还是能排得上中上的。”
“那好,分班的事我再考虑一下,改天开个会大家都表个态。”
送走李贤,连松平才有时间头痛石勋介返校的事。
其实头痛的还有本应倍感欢欣鼓舞的小可,凤妹。任冷更是流离失所只有逃课避难。
周晓开听到附近的两个女生在讨论石勋介的事,有个说道:“高一的申金今天被石勋介打惨了,还有初三有几娃也中了招。”
另一个道:“这个算啥子!你也晓得这娃初二那年弄个高三的弄得好黑,那时才好大点?这盘多半才放出来,有点虚,整得都不算凶的。幸好我们班爱惹事的要么都出国了,要么够不上级数。”
正说得畅快,门口叫道:“吉星生,有人找!”
其中有一人便站起。恨被搅了谈兴,骂骂咧咧走到门口一看,吓得差点哭爹喊娘,门口立的是石勋介和小可。
吉星生赔笑道:“石……石哥,有什么事?”
小可道:“你们班新转来那个叫什么名字?”他刚才一直打任冷的手机想预知形势是否可以挽回。不料惊弓之鸟的任冷以关机伺候。
吉星生答道:“她叫罗希琳!”
石勋介又惊又喜:“是叫罗希琳?”吉星生只感到恐怖,以为石勋介是好容易找到仇人的冲动,看情形非强奸了那女子不肯收场。
有个有气无力的女声道:“门口那两个,让一让。”
吉星生乍一见罗希琳,更加神情紧张,只怕就要在门口见到体现弱肉强食精神的行为艺术。
小可是满脸不屑地转头去看人,石勋介是把身子让开才去见人,两人都惊得呆住。
罗希琳显然也颇出意外,但很快冷冷地道:“是你。”然后正眼也不瞧石勋介进了教室。
石勋介似是自语道:“走吧!”
小可却不禁为石勋介难过,看着石勋介刀疤脸上的忧伤,差点就想坦白了。
石勋介道:“到‘葡萄藤’去。”
“葡萄藤”网吧玩了一会儿,石勋介不耐烦道:“你存心让老子!不打了。”
小可强笑道:“不是这样,今天你‘火’旺,下回我一定爆你头。”
石勋介懒懒道:“算了,晓得你是高手,跟老子玩没兴趣。”小可再次看到他郁郁的神情,又有点心酸,口里道:“到老赵店吗?“
“可以。”
在店里,小可把心横了:再怎么也是兄弟一场,缩手缩脚还有什么意思?要他单为一个女人就翻脸无情,也不值得再跟他了!
石勋介正和小典妹打趣道:“一年不见,哼,你成了正经的‘飞妹儿’了,照某说书的话,眼睛都画成肚跻眼了。”
小典妹怕笑得太浅,惹石勋介猜疑自己敷衍,笑得太过,又怕石勋介以为自己太狂,尽力配置一个火候适中的笑容道:“咋这样说,我咋个画还不是个瓜兮兮的打工妹?”
老赵笑骂道:“鬼扯!哪儿有打工妹像你这么安逸?”
小可已下定决心插话道:“老石,正儿八经的,你真的喜欢那个罗希琳?”
“嗯。”
“她一直这样对你要死不活的?”
“不晓得,有些事也记不到了。不过你看老子好久找过婆娘?哼,可见老子好痴情。”
小可再也控制不住了,把罗希琳被打的始末讲了个明白,连自己作为导火索的话也不曾漏过。石勋介出乎意料地平静,毫无愠色,像是听呆了,连话也没插一句。最后问道:“她在跟任冷耍?任冷,任冷是哪个?”
老赵想帮忙回答,却见小可在使眼色。“哐啷一声”石勋介把玻璃杯摔得稀烂,吼道:“任冷是不是昨天欺负小奇那娃?”
小可答:“是。”
石勋介身子在颤,一只抖个不停的手握支烟,瞟了眼老赵道:“借你的火。”
老赵冷忍气吞声地给他点上,石勋介平了点怒气,叹了口气道:“你也晓得,我一直看不顺眼那个凤妹,只不过她喜欢你,卖你面子才算了,今天你要把她给我找到,女的吗,喊现在高三那个练短跑的超姐来调教,那个超姐叫什么名字?”
“帅颖。”
“哦,对,帅颖--你没意见吧?”
“没有,但我想今天罗希琳不爽多半有我的原因--”
“算了,你跟你喜欢的女人之间搞不搞得成,不可能强求的。她要是讨厌你,永远都讨厌你。只能说没有其他东西掺和进来,她的讨厌一般不会自己加深。你都说过她说她本不想提我,证明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只能说,她遭欺负了,我不能让她白遭!她咋个想,又是一码事!”
小可见罗希琳让石勋介伤透了心,也生了同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松了口气,为了更好的表明自己与打击对象彻底决裂的决心,自告奋勇道:“任冷那边我去联系人,反正今天中午就把那娃找到。”
中午胡德兰中学热闹地像在闹革命,石勋介的指示一经小可传达出来,有牵连的革命分子就忙着划清界限,奋勇当先,忠字当头。不过这并非全民参与的革命,作一般老百姓的学生忙着在躲,但革命分子混着不少白相的,所以声势算得上浩大。
学校的老师当这是青春洋溢的表现,不加理会,周晓开事先得了风声,考虑到还有小奇那几位冤大头,饭也没吃干脆龟缩在教室里,另一个留在教室里的是罗希琳。
周晓开这样和她独处闹得心砰砰直跳:她真漂亮--只剩两个人的话,我是不是该撤?
罗希琳头发披散着,任室外的阳光把它们镀上金色,专心致志地看杂志,无聊的周晓开瞄了一眼,见是《女友》。
后来罗希琳看到周晓开,问道:“你还没走?”
“是。”
“不想吃饭?”
“没心情。”
罗希琳听了一怔,一时说不出话,便继续看杂志,周晓开定了定神也有了呆下去的勇气,取出庞中华的字帖一笔笔地临摹起来。
后来手写得有点发酸,便伸了伸懒腰,发现罗希琳伏桌睡着了。
周晓开在她的睡相上找到她醒来后会缺少的亲和力,惹人怜爱。想到她已睡着,胆子就更大一些,又多看了一会儿,发现脸上有两道未干的泪痕。
周晓开害怕扰她,决定离开教室,放下所有窗帘,蹑足出去并带上门心里安慰自己:出教室并不代表一定要碰到昨天那几个,要出事在教室里也会出事的。
周晓开看了看表,已经1点半了,距上课不到一个小时,但途径的教室几乎都没有人,觉得太出乎意料:只听说石勋介今天上课,多半有轩然大波,但也不至一个都没有吧?
其实大部分老实人在图书馆,宿舍和操场,1点过些的时候,小可的人在各教室联络人手,弄得鸡飞狗跳,刻苦读书,老实本分的良民敢怒不敢言,只好敬而远之。
在学校内扮演穆桂英樊梨花之流角色的帅颖首先不辱使命,先声夺人擒住凤妹缴令。紧接着任冷获得钟离期般的遭遇,本以为找到靠山华兴,在他家里避风头,不料华兴很快变成韩信,主动向石勋介第一亲信小可透风,小可立刻派人马不停蹄地将其缉捕归案。小可多少顾念到那日相救之德,否则单从忠诚度来讲就该亲自出马。
以前热衷于城头变换大王旗的胡德兰在石勋介复出实现了大一统,少年轻狂如申金不但乖乖臣服而且狗一样听话;老于世故如年二十有六的游行散人华兴也焕发青春,以社会民主人士之身份不辞劳苦扶助石勋介主持的阶级斗争。
石勋介,小可选中一间人走光的教室坐好,另有七名上层干部,此外是两位揪斗对象,教室外面站有较重要的跟班,再远一些又是低一级的人物,依次类推,最下层的人围在教学楼外围不敢进去,就在那收集些道听途说的最新事态。
隔了好久,那些楼外人士还把煞有介事描述事态的低层“新闻官”看个痴醉,却不知里面是人去楼空了。
临近上课的时候,避难的大部队回到教学楼,欣慰地看到革命的热潮已消退。周晓开随着人流涌回教室,罗希琳已醒,还在看《女友》。周晓开像有个错觉那页数未曾翻过。
陈思商那会很不得空闲,连和夫人共攀科学高峰的时间都没有,被人围着讨教,夫人幸因性子偏冷,无人问津;曾在几年前”星际争霸”游戏大赛上获市八强但离“WCG”还天差地远,又自命不凡的汤平眼不见心不烦,用《电脑商情报》挡住那帮让他憎恶的求知若渴的呆子;吉星生今天精神可嘉在教学楼外顶着秋日守了大半个下午,结果一头雾水此刻乏得睡着了。
周晓开继续师法“庞体字”,旁边的米山冷眼看了半响,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从周晓开手中夺过钢笔,在周晓开的字帖上得意洋洋写下一行,比之故做斧凿之态的示范类“庞体字”胜在飞扬洒脱。
周晓开心想:我怎么和你比!你是全班拿低分考卷愁无处觅家长签名的救星。
米山道:“喂,今天放了学去’葡萄藤‘上网!”
周晓开苦笑道:“我不会玩游戏。”
米山道:“锤子!不耿直!人多好耍,我教你打cs。”
周晓开昨夜才跪了楼,支吾道:“我没钱。”
米山皱眉道:“早点说嘛,一点都不耿直!”
在那会儿嘈杂吵闹的光景,谁都没料到任冷和凤妹会现身,两人毫发无损,传闻的肿鼻头,脸上的爪痕原来均属虚构。但凤妹的头发回了黑色,可叹非亡羊补牢之举。
两人身后一串人进了教室,有葛成村,小可,帅颖,小奇,申金,甚至还有龙眼,石勋介不在其列,刚好可扮“靠山王”杨林手下的12太保。
教室里鸦雀无声,任冷二人垂着头进退维谷地立在高一阶的讲台上,小奇不耐烦地把二人推下去:“快点,不要耽误时间,站那么高干什么!”
两人羞恨交加,无奈势不由己,慢吞吞地向罗希琳的位子移去。罗希琳静观此变,有了眉目,却无端地好生生气,有一物如果在人已不指望的时期才到手,性格好一些的会索然无味,坏些的会和那些阿拉伯神话中讲的被封印的魔鬼欲杀过时施救的恩人有一样的态度。
罗希琳的性子介于其中,冷冷地看着任冷二人走近,不久二人就不走了,又是极度为难地呆立无言。小可跟在两人后面道:“昨天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的嘴巴一直就太臭。昨天真的是太得罪了,希望你大人大量。”
罗希琳幽幽地道:“你嘴不臭啊!再说事情都过去了,提也没用!”
小可狠心向两个犯人喝道:“你们还等啥子?刚才给我们说的是放屁嗦?”
猛听咕咚的声响,一男一女,面如死灰地就在众人面前跪下,罗希琳大出意外,引发侧隐之心,强自压抑下去,大伙儿的心中也忙着转各自的主意,谁都不出声。
凤妹的头猛往下一沉,黑发从两侧脱离拘束落下来各遮一半脸,然后听见哭声自她的喉咙经大力摩擦,好容易扭曲出一声嘶哑的低叫,其余的应该全给拘禁在喉部,让人担心会把那里弄个口出来。
虽不敢出声,但有难过的力量刺激凤妹的双肩寒战似地颤了几颤。有幽默感的立即联想到爱摇摆的鸭子,拼命止笑,可惜凤妹又放了个屁,大家放下心,理直气壮地一阵哄笑。
相反地,凤妹终于放纵自己哭下去,小可正好没意思,帅颖不耐烦道:“你个瓜婆娘,嚎啥子嚎?今天没给你搁到身上你不爽嗦?”
凤妹理智被吓回来,硬生生地卡住声带震动。
帅颖又道:“说话啊!未必要老子教你们?”
两人吓得抢着向罗希琳检讨,任冷说的是:“昨天冒犯了,原谅是不可能了,请你看着办,要我做啥子事补偿?”
凤妹带着哭腔道:“真的对不起啊,罗希琳,我……”
罗希琳叹道:“算了,你们快走,不要耽误我们上课。”
两人得赦后,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望着小可、帅颖等发落。
帅颖冷冷道:“快滚。”
两人逃出教室后罗希琳问小可:“道歉倒不用,只是你的尊姓大名可以说了吗?”
小可听出不满,赔笑道:“我烂名不值一提,叫方兵,他们都喊我小可,你要瞧得起也叫我小可好了。“
罗希琳转向帅颖道:“这位姐姐是叫帅颖了?“
帅颖笑道:“是,是。”本想说句“受宠若惊”,虑及罗希琳或许在后面伏下抢白的话,也就省了。
罗希琳道:“ 我想单独在外面和你谈会儿话,可以吗?“
帅颖怎敢有不接招的胆,打发了其余的太保,两人相对立在教室门口。
罗希琳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石勋介找来的。”
帅颖承认,罗希琳道:“他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
帅颖看罗希琳脸色不善,装傻道:“我不懂你啥子意思,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罗希琳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我想晓得啥子。关键看你肯不肯说。”
帅颖联想到青春偶像剧里有钱的少爷为被欺负的少女找场子,也是出力不讨好,何况石勋介的脸和少爷的脸天差地远,帅颖又往深处一想:换言之,这罗希琳对石勋介讨厌至极,被帮忙出了气,她反而觉得是天大的耻辱。
帅颖的好心情顿时没了,叹道:“这小子喜欢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的?”
罗希琳道:“你知道他的手机号吧?让我记一下。”
帅颖留下一串数字,想到石勋介今日将彻底失恋,明天难料吉凶,带着不详的预感向罗希琳告辞。
整个下午,都没人看见石勋介,那阵子他在迪吧的包间里和华兴共享快乐生活,迪吧一位部门经理作陪客。
说是经理,不过二十有三,出落得极为标志,举止有种得很含蓄的放荡,引得华兴拼命吞口水,经理妩媚一笑,这一笑到后头将巧嘴化作一条勾,勾得华兴意醉神弛,然后见那笑彻彻底底的妖调起来。声音入耳,俱是软软的,绵绵的,像在身上搔痒。
华兴熟知此女轶事,听说她是钓胜于鱼的作风,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但若要动手动脚,她又会陡然严厉,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极是尴尬,所以他一直自律。现在,是士可杀孰不可忍了,猛一把将经理拦腰抱住,把她弄到大腿上,空出一只手便往她短裙里乱捣,经理只“嘤”的一声,滩了似的,软在他怀里任他摆布。
华兴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地一番动作,只把经理闹得细喘不止,那当,经理才开口说道:“等你好久了,你这情圣!”
华兴热血一冲,把经理按在地上这才想起石勋介,那时脑子也不灵便,也不看人口中说道:“老石,你也参一个如何?”
经理怒道:“扯臊,你当老娘是鸡?”
两人却同时发现,石勋介原来已经不见了。
石勋介一出来就有男经理搭讪道:“小石心情不好啊?“
石勋介摇头,男经理道:“心情不好的时候,high点药就好了。“
石勋介道:“我虚这些。“
“虚啥子虚?药嘛,要看整好多,整的是啥子,何况我们咋说还是正经生意,太那个了也不可能!有啥子虚头?“
石勋介无心应酬他,继续往外走,之间有美吧女抛媚眼,他正眼未回,大步出了门。
黑夜下,石勋介都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过了四个小时。那段时间,小可等人找他汇报革命成果,被他关机伺候。他出来后把手机打开,然后在大街上发呆。
半小时后,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到罗希琳冰冷冷的声音:“石勋介吗?“
石勋介大喜:“是,是我。“
“有空的话,现在到我家来,有话要对你说,我家现在没人。“
“好,好,二十分钟,我准到。“
石勋介明知此去必是一顿臭骂,但仍是一副好心情。
电子锁前,石勋介看到上面标着罗希琳家门牌号的按扭就激动不已,一按上就不放手。
罗希琳在那边摘下对讲机骂道:“你神经病啊!按那么久不烦啦?”
门自然开了,石勋介连蹦带跳地上楼,罗希琳开了门,门口放了拖鞋。
那时罗希琳坐在沙发上,音响内传出cd唱片的声音,石勋介道:“原来你也喜欢梁静茹。”
罗希琳不理他,石勋介无奈地在屋子里乱转,一会儿道:“你的房间越来越可爱了”,一会儿道:“你在家老吃泡面的吗?”一会儿道:“你老爸生意是不是很忙?”可惜罗希琳全当没听见。
石勋介很指望她说话,哪怕是臭骂也好,所以孜孜不倦地去烦她,终于罗希琳把音响关了,皱眉道:“不要老那么乱走,不会找地方坐吗?”
接下来,罗希琳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喜欢我?”
石勋介仰面道:“很早,从小就喜欢你。”
罗希琳冷笑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石勋介道:“不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当然,我知道你讨厌我。”
“是的,不是一般的讨厌,简直是深恶痛绝。”
石勋介有点伤心,但还是笑道:“很小的时候,你力气很大,比我大,我常受你欺负,我们玩老鹰捉小鸡,我作小鸡就不用说了,就是当了老鹰,虽然我第一个铁定挑你抓,但你好凶,我还没抓你,你这个小鸡凶完了,甩开鸡妈妈,追着我打,把我打得好惨,哼,那时我就在想,我总有一天要比你强,让你没法凶。终于有一天我变强了,我当老鹰时不跑了,我把你死死抱住,哼,死也不放,然后你就哭了。”
罗希琳先是想笑,后是脸红,最后怒道:“再说这些不要脸的废话,我就让你滚!”
石勋介不理她又道:“还有你九岁那年,哼,我送了一把匕首作你的生日礼物,你不但不收还大发脾气,而且还在我脸上留下这一道,一直保存--”
罗希琳歇斯底里地打断他道:“你有完没完?给我闭嘴,滚!我坏,我讨人嫌,行了吧?我就是对不起你!你又能咋子……难不成我还要向你道歉?”
说到这儿,罗希琳哇的一声哭出来,石勋介很是心痛,走过去想要劝解几句。不料,罗希琳直扑入自己怀里,两只手把自己死死抱住,脸贴自己胸前,哭得更加厉害。
那一刻,罗希琳简直想把这双无用的手砍下来,不去推开石勋介不说,反倒倒戈投向敌人,但口舌也作了叛党:“我在你脸上划了那么一道,你一定很恨我把?对不起,我脾气以前就不好,你小时侯被我欺负过不少次,我都忘了......”
石勋介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怎么个喜欢法?”
石勋介看见罗希琳松开双手含泪的眼睛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等回答,越看越是爱,不自觉眼神也变了样,罗希琳见到他那眼光一下子怯了,想要离他远些,又欠决心,终于身子让石勋介收紧了,反能坦然承受了。
人趁着青春年少,应当挥洒汗水,才能长大,挥汗的手段很多,长大的方式自然也多。但要谋他人认同却殊为不易。比如这一对男女挥汗的方式就很难如人所愿。
两人停歇下来后,不由相视一笑,俱感羞涩,回想适才各自的生涩僵硬,忍不住又想笑。
其实同学们认为罗希琳有资格作秦可卿似的儿女情事的训导师是抬举了她,这一夜之前人家的经验和圣女贞德是半斤八两;至于把石勋介想当然地比成全能的禽兽,也是让他升了级,顶多只能说他有一两点禽兽之心,而且若是对女人来说,这个禽兽之心所想的对象也顶多一个罗希琳罢了,要说经验也就略高于一个终生守节的正经和尚而已。
那一夜,罗希琳虽感疼痛,但睡得极为温适。
明天的胡德兰应该是吉非凶吧。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28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4 21:07

七 顺宋的星
距吕莎的死过了月余,距罗希琳离开顺宋正好两星期,沙雅班上还在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
沙雅晚节不保被扶上女主角之位,这些天被逼着背台词,背不是难点,关键是沙雅当着人的面无论如何不肯开口要求叶都放弃他的姓,这下导演黄礼溪,艺术总监胡灵芝就来劲了,开口闭口“作者吕莎”,让沙雅不得不服,不过不论原著还是吕莎改编之作,最肉麻的台词都来自罗密欧。听叶都那口流利的假伦敦腔来表白倾慕,沙雅觉得朱丽叶真是个抵抗力强的姑娘。
作老师的眼里其实不只有考分,早前办公室里,大家对这次艺术节上各班必备的话剧都很期待。从学生身上回溯自己的过去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而且有些学生也是可以被老师欣赏的。
房尹节对胡老师说道:“你们班那个剧目排得不错,相当精彩,尤其那个女生演女主角的,叫什么名字?“
胡老师愉快地答道:“叫武溪,这女娃娃气质、相貌、举止这些相当不错!听说情书收得不少哦!不过很乖的一个孩子,不可能扯到这些事情里面去。美中不足学习还是差了点。”
旁边的年轻老师帮腔道:“学生原来选校花,这个武溪还是三个候选人之一。“
老教师这会儿给好奇变得年轻不少纷纷问另两个是谁。
年轻老师因年轻而便利与学生沟通这点优越性,受到关注而暗自得意,答道:“都是这一个年级的,一个是房老师班上的沙雅,还有一个是李老师班上的荆灵姝。”
大伙都说这两人应当占据女主角的一席之地,这下就很有看头了,不单看这两个人,而且看台下那帮学生的兴奋劲,说得房尹节,李星鲁二位暗自惭愧,那时的沙雅还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着找衣服,实际拒演,荆灵姝更是干干脆脆把文艺委员的要求一口回绝。于是两位老师从那时起下定决心,要叫两人在演出上尽到责任。
回头说这边的排练,演员们都叫乏了,正要散,猛听楼下的惨叫声。沙雅还在疑惑,黄礼溪道:“楼下二班在排《驯悍记》,女主角和你一样想推演,最后关头给抓回来了。“
沙雅道:“是荆灵姝?”
华灵笑道:“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样恶劣的个性,排戏都要讲真打?“
沙雅问道:“完全没原因就打那么狠,恐怕不会吧?”
华灵道:“当然了,被打的多半是她多如狗毛的爱慕者之一,只不过苍蝇们死不敢认罢了!男生都是这样。碰上荆灵姝,算他们倒霉。这姓荆的怪物打了人还笑得天真活泼,你又不敢生气,够阴毒的女人!”
黄礼溪笑道:“到那天可热闹喔,两大少男杀手激烈大战,沙雅可不能输了,房老师对你寄予愿望啊!“
那时叶都已离开大家去到下一层的过道,看二班的排练去了。
这一次过后,因为快中期考试,排练便停了,不过像沙雅,荆灵姝,还经常被督促着背台词。沙雅倒无所谓,荆灵姝却大不高兴,每回都要暗施小计作弄一下监督者心才得以平和。
既然提到荆灵姝,必然也得解说一下沙琳玛这个人,如果只管那夜和周晓开在普多提喝酒的人叫沙琳玛的话,可以说沙琳玛是个子虚乌有的化身,沙琳玛云云就是荆灵姝。
期中考的硝烟转眼消散,撇开两个文科班,八个理科班专门的年级排位上面,孙兰秀连霸王座。其后一直到第十位的好汉依次是:沙雅、杜海雷、秦西、罗渊、福占奇、陆峰伟、方邦、荆灵姝、刘定。
房尹节很是高兴因为前十位自家占了两席,更重要前二十有五席,美中不足是沙雅在分班后依旧没赶过孙兰秀,至于前二十意义重大的体现,在于近几年,顺宋每年入读中华王牌名校--清华,北大的人数总和都稳定在二十好几,文科大约就占几席。如果能进前二十把握就相当大了。
房老师心中彻底扫除罗希琳一事留下的阴晦,课堂上把大家狠狠赞美一通。同学趁着他心情好,才敢偷偷在下面议论些旁的。黄礼溪在给史蕾说明孙兰秀这回的作文为何只判59分:“许老师说如果是高考,几乎跑不掉是满分,为了对她严格要求,才给她减了一分。”
史蕾叹道:“她太凶了!简直不是人!沙雅也不是人!”
前排的沙雅头也不回,道:“我听到了。”
史蕾笑道:“这回又作老二,心情不爽吧,待会儿大姐我出血慰劳你。”
“有劳。”
午饭后,史蕾果然在“韵礼”水吧办招待。林洗诗,华灵两个自然顺便沾光。
史蕾问沙雅:“下第三节课房老师在办公室教育你什么呀?”
沙雅苦笑道:“老房要小女子快马加鞭,早日赶过孙兰秀小姐,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林洗诗冷笑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原来说全班总分排前三名,她就阿弥托佛。现在好,没弄到个人第一她就不爽了。”
史蕾问林洗诗:“刚才你在隔壁那间音像店得了谁的CD,那么如获至宝?不是什么F几,周什么伦吧?”
林洗诗道:“别把人家想得跟你一样爱扮纯情追星少女。我是一直很欣赏Kurt Cobain的作风才买的。”
沙雅插话道:“是不是Live版的?上次有看到。”
林洗诗道:“恩,而且Nirvana的这次Live还可以说是绝唱,相当珍贵呢。”
华灵笑道:“看来和徐凉有共同点了,人家也是Rock发烧友。”
史蕾问沙雅道:“我记得美国有个重金属摇滚乐队有支单曲讲的是一个少女在夜晚的时候被杀害,第二天人们看到她的尸体横在松树林中,就是Nirvana吗?”
沙雅道:“是。”
林洗诗补注道:“歌名是‘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对吧,沙雅博士?”
华灵叹道:“这歌倒很适合吕莎的死呢。”
四人各怀心事,让这话一堵,全成了哑巴。
在返校时四人碰见孙兰秀。孙兰秀刚生下来脸面是光滑的,大概因过于聪明,洞悉了天机而受诅咒,长大后无由地添满麻子,很不好看。
状元,榜眼同时笑呼对方名字。沙雅吃亏在要多念一个字,比对手多浪费一点气力。孙兰秀若将节约下来的那分力用在学习上,可让两人的实力差距又拉大一点。
但孙兰秀因领先太多的缘故吧,居然不吝费神继续和沙雅交谈,要沙雅附耳过去,低声道:“介绍你去看一场好戏。你要怕的话,最好一个人去。你一定会觉得有意思。图书楼背后与围墙间不是有道很宽的缝吗?就在那里,去不去随你!总之要尽快,你去看绝对不算偷窥。”
孙兰秀向四人告了辞,跟自己的女伴走了。
沙雅想了今天的日子,四月一日还有半年,孙兰秀也没有欺人的趣好,况且无聊得很,又让她指明无犯道德观,便有点动心。刚好史蕾要还书,便往图书楼行。
沙雅又盘算了下,想想只能自己去的理由,不外那戏的男主角是罗渊,也没什么好忌讳的,若单为排解无聊一个人悄悄去看反觉没意思。
还书前,三人听沙雅说出孙兰秀附耳的那番话,笑道:“你老人家既不藏私,那么我们同去看戏。”
四人在宽缝的一端入口往里面看,说是宽缝毕竟容得下三人,光亮也不缺。四人清楚看到两个人背向着自己而坐。那二人挡住的对面的怕不下五人。几个人像是在打牌,而且带博彩的。一边打,一边吆喝。很快,一局打完,就有几个人又笑又闹:“输了,输了!你也一边凉快去!愿赌服输啊!全家死绝的才不履赌约!”
四女均想若戏没错过的话,古怪就在这赌约上。听有人道:“还赌?先说清楚,这回赌谁?没人了啊!”
另一人骂道:“笨贼!怎么会没人?才赌了五个,还有荆灵姝这大头没赌。”
“我不来!我不来!太烫了--想死差不多!”
先一人冷笑道:“少来!开头你不说,现在想撤--没门儿!”
帮腔的道:“要的就是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就是在这要死的关头上,才锻炼得出个性来。”
史蕾向沙雅她们道:“看见了吗,有两个篮球队的,2米出头的‘怪物刘’也在呢。”
“怪物刘”看样子还没沦到去一边凉快,干劲十足,卯足气力大喊道:“都不要废话了。”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怪物刘”得意洋洋地道:“好了,言归正传,既然赌老荆,这一铺就少来什么‘跑得快’,垫底当输,太幼稚了。”
伙伴们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换‘跑得快’还不是白痴你的主意!”
有人提议道:“时间不多了,最多还有两三分钟。‘扯旋儿’吧!不到四张不许走,闷敲,一下定胜负--刺激!”
怪物刘冷笑道:“现在还剩四个人,要是你吃我,我吃你,成了套,不断打走,没垫底的,就有几盘,你还怎么刺激?”
提议的人哧道:“你脑袋真是豆腐渣做的--你不会兴个新规矩?以前是头大吃钱,尾大吃人。我们不赌钱,小变一下就可以搞定。”
众人问道:“怎么个变法?”
提议的道:“假比周全,徐冀纯两人打走。周是头大,徐是尾大,就算这两人中任一人和我跟怪物刘中的任一人打走,我们两个又都吃不了那个人,只要另一个吃得了我们,那么徐与周就闪人,剩下我和怪物刘来‘突然死亡法’。”
众人齐赞这法高明,理过牌后,再开赌局。有句土话叫“傻人有傻福”,很有点道理。怪物刘脑子不怎么灵活,脸上都可见出牌来,但偏生握了手让大伙不得不死的牌。那三位赌客本看出兆头,想尽办法弄大尾子,存个全身而退的侥幸,却见怪物刘狂笑着把一对“天牌”加“丁二皇”展给大家看,三个人气炸了肺。偏生三位之间是打走,只好再赌一次。
再赌了两回,终于有了垫底的,便是周全。
周全叹道:“我早说不赌的!”
怪物刘威胁道:“老周,愿赌服输啊!你看这几位兄弟,哪一个输后心情愉快了?但为了不让全家死绝,谁敢不服?”
一边说完,一边起身,里面原来有九位赌徒,浩浩荡荡地往外走,也是天意,他们就选定沙雅等人立足的一端出去。
怪物刘轻松地哼着一首失恋悲歌走在前面。走到出口,怪物刘“哇”的一声大叫,吓呆了。后面的人不耐烦地骂道:“干啥子,傻儿!你这一惊一乍,要吓死我们--”
赌徒全不说下去了,沙雅瞧那几副只晓得看自己的呆相,已能确信自己在这赌局中得了个与荆灵姝相若的角色。
怪物刘胆子最大忙赔不是:“你......你不要介意好不好?说......说笑而已,我......我承认......过分了......但......”
旁边的恨不能把他嘴打上封条,心想还不晓得沙雅几时来的,这么主动去招供真是个250。
沙雅抢在激进派林洗诗冷嘲热讽前道:“你这歉倒得我莫名其妙了。要是有兴趣解释一下,我很欢迎。”
精明点的明白沙雅是装傻,没有谁不肯下这个台阶,七手八脚地把怪物刘架住,仓皇逃走了。
史蕾望着他们的背影笑道:“真想知道这帮傻瓜赌的是什么。正好周全,荆灵姝,我们,三个班挨在一块儿。”
林洗诗,华灵齐道:“下午应该会很热闹。”
沙雅笑道:“不要寄望太高。‘全家死绝’不是没有空子可钻。像兑现承诺的时间就可以无限地拖。”
林洗诗笑道:“不见得。我觉得你该担心一下你自己。”
史蕾笑道:“是不是你,荆灵姝都要让赌输的香一口呢?”
沙雅便轻拧史蕾的脸以资惩罚。
下午,沙雅碰见孙兰秀,问她赌约的内容。孙兰秀忍不住笑了:“你不是真害怕被轻薄吧?”
沙雅叹道:“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会怕了。”
孙兰秀道:“放心吧!说完‘你是个大美女’他们就收工了。”
隔了好一会,沙雅独自在教室外的走廊散步。身畔有一人快速掠过,口内急急念了一句“你是个大美女”,人早跑得老远。沙雅感觉自己像只妖怪,那人像是没胆的法师,因为咒文念得仓促,自己没现原形。不由好笑:这赌约有够蠢的。
往前一看,见着九位赌徒站在一起才明白原来还带监视的,既然这么劳师动众,估计很快就会找荆灵姝。沙雅再往自家教室看去,发现史蕾她们三个人不知几时站了出来。还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便走过去道:“那么远你们都听见了?”
史蕾上气不接下气道:“哎呀,笑死人了--哎呀,是不是什么‘你是个大美女’--哎哟喂,哈哈哈......”
林洗诗笑道:“他那贼头贼脑的样子才喜剧!”
这回轮到周全出马,二班的门口正好站着罗渊。周全搭讪道:“罗兄几日没在篮球场上英姿勃发,弄得小弟好不失落。”
罗渊道:“听说你逃了几天训练,怪不得这么闲。”
周全这才进入正题:“帅哥,帮我喊个人嘛--荆灵姝。”
罗渊活象见了鬼,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体育界的大情圣,你要给她示爱,思想准备要作好。没挨打就已经可以走人了。”
周全正想骂他罗嗦,荆灵姝已被喊答应了。
学校的荆灵姝没画眼影,规规矩矩的运动休闲打扮,活力四射的样子。周全心想要不是赶鸭子上架,鬼才有兴趣惹这麻烦。
荆灵姝笑道:“你好,篮球明星!嘿嘿,原来你师弟‘金刚弟弟’也来了,怎么羞答答地站那么远?”
怪物刘吓得忙扭头向一边。周全刚才还笑输沙雅的那位没有男儿气概,现在满脑子的跑字。
“你是个大美女。”念完咒语后,周全迅即转身就跑。权当参加折返跑的考试,逃出荆灵姝的魔掌便算及格。
荆灵姝不许他及格,谁也没看清她怎生施的法,反正周全脸朝地笔直摔下,换来闷响。赌徒们心想幸好不是怪物刘,否则地上说不定还有伤痕,要被吹毛求疵的学校加算破坏公物之罪。
荆灵姝忙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很少有人当面赞我漂亮,我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周全在地上痛得差点连口气都转不过来,哪有办法回答?荆灵姝豪不气馁连连开口索取周全的原谅,周全上气不接下气,半死不活的当,气得狠不得把荆灵姝整个吞了。不过又怕老不回答要惹得众多“荆迷”的怒火,最后全成了急火攻心。
有这么一口气越是想让它来,它就越是提不起来。武狭小说总爱鼓吹半死不活的高手为争点威风提一口气的拼命法,周全一直不齿,这下亲身体会了一遭。他是不懂什么“气沉丹田”之类的东西,但拼命还是懂。
他这边闷头拼命,荆灵姝瞧在眼里,暗暗发笑,远一些的还当是被鲁达扁过的郑关西一边笑,一边等着荆灵姝花容失色叫过“这厮诈死”后好过来收尸。
终于周全像被踩过的蟑螂一般给人意外,突兀地耸立起来向荆灵姝道:“这怎么怪你呢,是我不小心。”
荆灵姝却早回教室了。
史蕾几个笑坏了,尤其史蕾几乎倒地,把罗渊引过来问道:“你们好象早知道有这场戏,没错吧?”
史蕾笑道:“没错。你看懂了吗?”
“没有。”
史蕾笑道:“你有人家那胆吗?”
罗渊也笑道:“没有。”料自己招架不住,谋划着脱身之计,看了眼沙雅道:“听说你老人家又被贵班主任抓壮丁给抓去演戏了,是吧?”
史蕾抢答道:“是啊。罗帅哥干脆申请作本班的外援,把情敌叶都顶了不是皆大欢喜?让叶都去演帕里斯伯爵倒挺好的!”
罗渊不便作答,沙雅解围道:“演《驯悍记》没有你吗?”
罗渊笑道:“《驯悍记》的几乎所有男角照我们的好剧本都得被荆大姐扁的。我可不想身上弄几个口子。”
林洗诗道:“只怕到时由不得你哩。”
罗渊这时选择告辞走掉就相当自然了,史蕾打趣道:“雅小姐,魂灵还在吗?”
沙雅反击道:“卢贤隐过来了,快去给人家打招呼!”
史蕾脸通红,林洗诗,华灵齐笑道:“你惹她吧?她总有法治你的!”
史蕾要把话题转开道:“福占奇几时转了行去学围棋?”
林洗诗道:“你不知道?他原先也是学围棋的,听说很有天赋。现在有个很出名的天才棋童,当年让他打击惨了。每碰上跟他下过,就灰心得要放弃。幸好有他老爸老妈的武力胁迫,才保住这报纸上所谓的‘李昌镐未来的大敌’一直学到今天。”
华灵问道:“那姓福的又怎么想到放弃围棋?”
林洗诗道:“你问我,我问谁?不过他现在也不错,混国际象棋混了个大师,人人都赞他是天才。要是围棋,他现在顶多是初段。还不一定能参加那个什么联赛。”
史蕾笑道:“你别说他那手国际象棋,上学期学校搞棋类运动会,上来就输给孙兰秀。孙兰秀倒会帮人开脱,说福高手不屑与她下,但那是淘汰赛啊!哈哈,名头甚大的大师同志在首轮就拜拜,简直是一段佳话!”
华灵道:“业余爱好者孙兰秀最后不是拿的冠军吗?你怎么不说这女子深藏不露?想想她也好,沙雅也好怎么不受宠,现在的时代是全才吃香嘛!”
    林洗诗道:“喂喂,不要把福大师忘了好不好,人家也算是多才多艺了!”
那边福占奇手肘枕在教学楼的阳台边沿,铺开报纸,为旁边的少女讲解李世石如何在局面上胜过李昌镐的,少女听得春心浮动,只晓得把福占奇之脸紧紧盯住不放。看样子福占奇不在身上凿两个洞,要给这少女“打吃”掉。
华灵笑道:“福占奇从来都靠内秀来吸引女人了!”
沙雅未予置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看见是秦西,听她道:“学生会安排在花园廊道的书画展由你负责吗?”
沙雅承认,秦西道:“跟我去西画室看一下好不好?你想好怎么布置,我就完事了。”
沙雅答允了,秦西向史蕾三人道:“几位有兴趣便同去。”
西画室这当收拾得干干净净,诺大一间屋子连桌椅板凳也见不着,全是书画。中间一片宽敞地方空无一物,书画全倚着四面的墙放好。
每一件成品都用玻璃夹封妥当。沙雅四人小心翼翼一件一件扶起来看。
沙雅看的是书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体字写就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朱砂印上大名是“徐子云”,知道是毕业班的。又看下面的是颜体的“业精于勤,荒于嬉”。再下面是有点魏碑体的“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底下是带点狂草味道的“持之以恒”。沙雅便没看下去,大致猜得了下面是些什么,转去看画,问秦西道:“你交了几幅?”
秦西道:“三幅。”
沙雅笑道:“一幅国画山水,一幅油画人物,一幅卡通漫画,是这样吧?”秦西微笑道:“算你能猜。”
秦西的国画是柳宗元《江雪》里的意境,着色上颇见功夫。独钓寒江雪的老翁身上的寒意仿佛能传染给观众的。沙雅赞道:“很不错。”
秦西心头一喜淡然笑道:“又来一碗迷魂汤。”
沙雅又去看油画的人物,见秦西画的是切.格瓦拉,没有作声,又去看她的卡通漫画。
这回是长发飘飘的少女,两只眼睛清澈明亮似暗含幽怨,又带点常人难备的兴奋与坚强夹杂的神采,斜抱着一件古琴。沙雅认得是Clamp作品《圣传》中的干闼婆王。秦西将她的衣饰以及上面透出的光泽一律配成冷色调,背景用了一派血光,一个女人的尸身,一个诡笑的男人。
沙雅看怔了。干闼婆王的形象让秦西小有改动。这位干闼婆王,Clamp向读者着重介绍她迷恋强者,同时也有单纯的爱,但首先甘愿为强者牺牲一切,这道义务过后,才顾上对爱做个决断。
沙雅逐渐迷失在那血光中,脑内只一片红色,要秦西呼唤几声才回到现实。
林洗诗也赞美干闼婆王画得漂亮。秦西道:“我老觉得干闼婆王和沙雅有种很相似的感觉,要说外观举止呢又和荆灵姝特别像。你们说呢?”
史蕾道:“我全同意。”
沙雅呆了:莫非我给人留的感觉就是这种“恋强癖”?
最后让一幅漫画活跃了大家的气氛。画的是福占奇,另一个人物留个背影。作者怕大家不知其人在衣服后背上写了“L.X.SUN”下方有斗大的“1”号,衣服赫然绘作曼联足球队的主场服。福占奇手拿黑子得意地看着棋盘,孙兰秀手执白子。棋局上显示得很明显,该黑方中盘惨败,漫画的题目却叫“不败的‘小石佛’--福占奇”。
史蕾懂围棋,细看后道:“这玩笑开得很含蓄嘛。”
秦西笑道:“越含蓄越狠毒。你想外行人说不定还当福占奇的面拿这画夸他呢,他辨不清是真心话还是讽刺,怎么好发作?”
华灵问道:“他和孙兰秀几时又下过围棋了?”
秦西道:“这是艺术家的杜撰功夫了!素材是福占奇国际象棋败给孙兰秀。直揭这个疮疤太过火了。造个假疮疤,旁敲侧击,一样叫他痛,又不敢怪你,高不高明?”
华灵道:“可惜这高明的画家,贾云,我没听说过。”
史蕾道:“这是毕业班人气最高的才女。你老嫌毕业班的是老家伙当然不知道了!”
秦西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福占奇这名是越出越大了,连贾大才女都激得捉刀来算计他,做人如此,夫复何求?”
后来,秦沙二人把淘汰哪些,如何布置商量妥当了,大伙就散了。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16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5 23:39

八  朱丽叶与凯瑟丽娜
艺术节这个概念像在强调其生命只有一天,实际不然。拿清代的一段野史作比方,学校好比乾隆皇帝,艺术节、艺术周、艺术月好比三个孪生的才色双绝的姐妹,乾隆把一个配给了纪昀,一个配给了和绅,一个留给自己,当他龙兴大发时,谁闹得清跟他成事的是哪一个?
顺宋的领导的观念仿佛非同凡俗,认定高二演话剧那天是每年的艺术节。那一日顺宋的名人校友到了不少,幽巷里挤不下那许多汽车,不少泊进了学校,再有些教育界,文艺界,传媒人士,也幕名前来,还有些家长代表领邀前来--孔夫人便是一例。此外是学校的外籍教师很有兴趣地整合在一起四处地逛。
顺宋不喜欢动不动就把对联贴上,只在校庆、国庆、春节三个日子会有专人构想,专人书写,每回都搞得分外考究,校庆更需极负盛名附带才华横溢的市文联主席刑深群亲自执笔才行。
   门口只有张横幅,写道“第九届顺宋艺术节”。一进校门左右两侧俱设了展架,有若干展现学校艺术气息的相片。花园的廊道里有书画展。沙雅安排后,入口是“万事开头难”的妙字,在尾端是“学无止境”的绝笔。中间书画若干,秦西的干闼婆王抚琴象赫然在列。更多出自学生心手的艺术品这里容不下,全挤在活动中心。
校民乐团与校交响乐团作了一场联合演出,在学校新建成的剧院举行,历时三个小时,全校师生齐聚一堂,连沙文志那一年级也在一起。下午的节目就是高二的话剧演出,加上文科班两班联合演出的《威尼斯商人》共九个剧目经学生会评定后剩下四个,沙雅班上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武溪班上的《美女与野兽》,荆灵姝班上的《驯悍记》如人所愿无一淘汰,另外一个就是郭晴维班上的《灰姑娘》。
整个上午学校的舞蹈队、合唱团也没闲着,在两个乐团演出的间歇时段也献了艺。顺宋的艺术可以说透支了。
午饭后,沙雅的手机响了,一接听知道是孔夫人,便告诉她自己马上去接,史蕾她们很愿意见见伯母,于是同行。
孔夫人把汽车停得距顺宋有些距离,然后步行过来。天气转凉,孔夫人此来在外面披了件白色的短风衣,看见女儿一行过来,便笑道:“堂堂女主角出来就已经不敢当了,还要叫这些可爱的女同学一道妈妈可受不起。”
史蕾几个笑道:“伯母好。”
沙雅脸红道:“妈妈存心是来看我丢脸的。”
孔夫人微笑道:“这可不是我要来,是你们班主任邀约的。“
史蕾提议道:“伯母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好不好?”
孔夫人笑道:“好啊!你是史蕾还是林洗诗,华灵我认识就你们两个还分不清,听沙雅讲你们两个最爱去什么‘韵礼’水吧,是这样的吗?那么请你二位带路,阿姨请客!”
史蕾,林洗诗不好意思地笑笑,接下来,五人直接去到“韵礼”水吧。
孔夫人让史蕾三位女孩子倍感亲切,觉得教育者真该好好都学她这个样。
沙雅问母亲道:“弟弟现在在补课,一会儿就下课,把他也叫出来吗?“
孔夫人笑道:“女人之间的谈话找个小臭男人进来干什么?“
史蕾几个很开心地笑过,孔夫人才叹道:“你弟弟的老师等你们演出完毕还要单独召见我,他躲还来不及,找他干嘛?“
五人又说笑了一刻,孔夫人望着沙雅微微一笑,沙雅的脸顿生红潮道:“什么事呀,妈?”
四人都在欣赏沙雅一副作了丑事让别人逮住的羞态,沙雅三位同窗只觉万分珍罕,心头都在暗笑:还就是孔阿姨制得了她。
孔夫人最厉害是消息灵通,抿嘴坏笑道:“女儿啊,听说贵校的罗渊是个人才,你的意见呢?”
沙雅这回红到耳根,不肯出声应答。史蕾几个很是惊喜齐望着沙雅微笑,又看回孔夫人时心里倍添温暖,羡慕。
五人聊到后头,孔夫人问道:“你们演出要上妆吗?”
华灵道:“戏分多一些的都会上一点,除了沙雅自视是美女。”
孔夫人道:“女儿,信得过我,让我老人家摆布你。”
沙雅笑道:“不用,我这寒碜料会浪费妈的匠心。”
孔夫人笑道:“你这上好的料子修饰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你还要推辞是不是嫌弃老妈?”
沙雅叹道:“妈妈都这样说话了,我还敢不答应?”
华灵拍手笑道:“那伯母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进后台吧,免得沙雅猖狂欺负人。”
沙雅白她一眼道:“恶人先告状也要有点谱吧!”
  四出戏开演前,房尹节看到独行的孔夫人,向她表示热烈欢迎,两人往剧院同行,一路上房尹节满口子地夸沙雅,碰上很多老师来搭讪,大多认得孔夫人,但装傻来表示礼节,让房尹节形式上介绍一番,没话讲又向孔夫人赞沙雅,过海八仙各有异法,所以尽管赞的是一个人,但每人有每人的新鲜,孔夫人听着也不觉枯燥。
  进剧院的时候,职衔高的像李主任也主动迎上来,引孔夫人入座,剧场内明亮的灯光下,教育界新晋的高层,名人校友属八面玲珑性子的,都久仰孔夫人之名,围过来寒暄,这回赞的对象是孔夫人,法子就没几种花样了。有一位恭维话本起了个头,说到半路发现被人抢了先,要急转其他的话题,心头如此算盘,女强人别人说过了,漂亮别人讲过,不出老别人也说过,修养也赞过,人缘好别人也提过,想了半天,赚钱利落是个盲点,这个入手点有点俗,需要用诙谐的比方装饰,于是他很幽默地赞孔夫人这一双手是凤爪,为自己幽默得意的同时,午间同席的人误以为他迷恋午饭太深,而且看得出嘴很不高贵,普通一味小菜就把他收拾成这德行,全施加轻鄙。言语过剩只是干传媒行当的专利,他们由常人少讲的“精品女人“的术语开始,只有他们毫无勉强,轻车熟路地与孔夫人攀谈。
孔夫人正忙得不可开交,顺宋的当家人程校长前来解围,程校长笑道:“孔女士请这边落座。”只见第二排靠边的位置上,沙雅一面笑着,一面招手。
程校长补充道:“这位子有点偏僻,但是是你的乖女儿为你选的,所以呵呵,算不得怠慢佳客。”
孔夫人还些谦辞,在女儿身旁坐下,轻拧女儿脸道:“多谢你啦,真是受欢迎,连校长也为你网开一面,准你坐来宾席。”
沙雅道:“才不是!我打听到文科班家长代表临时有事走掉了,我用这个借口苦求班主任和李主任才换来这个位子,不过置身角落不合您老人家的身份,要换的话这时候还很容易。”
“待会儿方便你上台就行。”
孔夫人环顾整个剧场问道:“怎么你们学生还没到?”
沙雅道:“现在应该还在教室里集合吧,上午的纪律学校很不满意,要整顿后才一个班接一个班的进场。”
“你和华灵约好什么时候去后台?“
“我们是最后,等到第三出《训悍记》演到中途,就差不多该走了。“
舞台的幕布是蓝色,两边的幕紧合在一处,像永远拉不开似的。正上方又是一张写着“第九届顺宋中学校艺术节“的红色横幅。
剧场内还是很吵,因为有太多的场面话要交代,再加上手机铃声大作,很有文化盛世的景象,
教委的冯先生在向程校长取经,问道这个剧场:“这是什么人设计的呢?不是老外吧?”
程校长道:“新星啊,莫吉臣,听说过吗?就是此君。”
冯先生苦笑道:“老程,算我问错了,你晓得我是啥子斤两,这一来不是界内的,二来又是所谓后生,还是得要你解说一下这人的来头。”
“听说是麻省理工出身的名建筑设计师,回马枪杀回来,现在主要基业是移到北京了,‘福龙’花园便是他的发迹作品,住那儿的冯主任你最有权评价优劣了。”
冯主任道:“怪不得我觉得洋里洋气的。你们图书楼也是搞成尖顶,真是搞不好全国只你一家。”
这回轮到程校长苦笑:“听您老的口气,这儿像我在当家一样--”
冯主任摆手道:“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未必就不晓得你的难?我原先也作过宏达的一把手,那会儿教育还没怎么改革,初高中挤在一块儿,哪像你现在,高中拼名头,初中积资金,分工搞得一套一套的!”
程校长道:“是了,那年中考过后你们学校估低了招收分数线,弄得填自愿好多本校的填飞,然后闹了点事。”
冯主任道:“对,对,想我当校长那几年,虽不敢说风调雨顺,也没什么大风大浪嘛,哪晓得,这霉运要不然就不来,一来就连着来。我那个时候胆结石手术刚做好,一大群家长把我堵在办公室出不来,最凶的醉醺醺拿个酒瓶在我面前晃哦,晃得我冷汗冒不停,一个比一个中气足,要我给个说法,他们说当时我们的人如何信誓旦旦保证招分就是这样了只下不上,弄来弄去是我保的证!其实他们估分的那拨人怎么弄我是放下去让他们全权负责,出了事一个比一个溜得快,全部都到山清水秀的地方休假去了,把烂摊子留给我,亏我好说歹说,局势稍微控制了一下,收了场,当时我差点想报警的,但一来有啤酒瓶把关,二来办事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有硬着头皮和他们僵持,那年暑假我就下定决心:再也不当校长了。”
程校长道:“也是,你不把权利下放,下面不高兴,要打冷拳伤你;放了权,好事他一人承担,一办砸了,他马上就把你想到了。”
冯主任点正题道:“你们学校那件学生命案怎么样了?”
程校长皱眉道:“难。”
“警方半点头绪都没有?”
“嗯。”
“死者父母啥子反应?”
程校长懒洋洋地道:“早给你说了权利要下放,我一大把年纪,拿给他们年轻人做才是正道。”
“这件事,谁在大局上指挥?”
程校长道:“中午带你们参观的李主任。”
冯主任饶有兴趣道:“我记得她最早是体育老师起家。”
程校长道:“教体育的,一般作风泼辣直爽,做事干脆,果断,所以我前任把她提为主任。“
冯主任道:“我看你的架势,想等这阵风平了,把她扶成副校长,“
程校长长叹道:“想平,难啊!年代变了,我估计死掉那孩子的家长耐心有限,要半年,公安局给不出个说法,又会有一场风波!算了,不说了,我们先进去坐好,待会儿学生该进场了。”
来宾入座后声音未必减弱几分,接下来学生到了入口处传来的声音才算是小巫见大巫。大人们嫉妒地闭了声气,要教训后辈们学学自己有秩序的榜样,学生大约瞧不出榜样价值何在,更加得意地在外边大声喧哗。
诸位班主任急坏了,连带着也吓坏了,以为刚才的严厉批评原来是白费力气,其实同学们觉悟是有的,不过刚到门口有点兴奋,老师们气急败坏地叫喊已经过严重地估计了形势。
“我们是什么学校?我们代表是什么?今天来的是什么客人?你们这样给人家看,人家会怎么想?你们……”
同学们听着训顺势把头耷拉下来,班主任们才一起放下心,然后各班依次序入场。
这回学生入场是顺宋学生真实实力的体现,不敢说像是纪律严明的军队,有板有眼呢还是当得起。
老师学了个乖:响鼓可以不用重捶,但不可以从不对它大声嚎。
掌声响起。序幕慢慢拉开,一男一女两位司仪步履稳重地走到台前,男的穿一件青缎长袍,但因身材短小,几欲拖地,所以裤色辩不清楚,抖了抖袍袖。神情举止俨然遗少做派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下午好。”
华灵忙问林洗诗道:“这拿腔拿调的小子是谁?我受不了了,恨不能扁他一顿。”
林洗诗养气功夫要胜一筹道:“这匹是广播站的千里马,以高一新生的身份现在已经升成副站长了。”
华灵骂道:“广播站的人全瞎了狗眼!”
林洗诗问华灵道:“旁边那位就是贾云了?很漂亮嘛!”
华灵噘嘴道:“越是漂亮,越是显得旁边那位超人地能杀风景。”
林洗诗反过来问华灵道:“沙雅当真把我们甩了跑过去和她妈妈一块儿?”
华灵道:“废话!现在才晓得这家伙发起嗲来功夫是超一流的。什么‘我和妈妈只能独处一会儿,你都忍心不答应吗?’那声音真是恶心死了!”
台上的女司仪贾云一袭长裙,除了红色的裙摆,其余部分均撇不开绿色,说得严谨点是绿中有红,两臂裹在长袖中,波浪型的袖子更是只抹了绿色,绿色是嫩绿,红色是鲜红,要帮主人透出鲜嫩的感觉。
鲜嫩的贾云把一头长发束成两尾,任它们垂在胸前,妙目流盼中用花季少女的甜嗓,介绍了评定最佳剧目、剧本、以及最佳男、女主角的老师后,宣布首个剧目--《美女与野兽》开演。
演出的演员都配个麦克风,音质还不错。
武溪扮的是美人,为童话营造气氛,她顶了一头浅蓝色的假发,还奉师命在上台前将樱唇涂得很红,同学们猜想是怕王子兼野兽假公济私,偷咬一口小樱桃,如此一来至少能留点罪证以便盘查。
黄深书事先探知房尹节的方位,所以敢无惧地取出望远镜在台上找武溪,听刘定笑道:“口语真棒。”黄深书抽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李施装作自言自语道:“哎呀,我正好多了一副,也不知道谁要看?”
刘定却向胡灵芝讨教道:“上回你说许多人口音不准的障碍主要是鼻浊音和爆破音该怎么讲?武溪这两项都不错吧?”
李施气得在肚里骂人,手中的望远镜却被黄深书抄走:“正好!给我,我这倍数低了!“
在沙雅眼里武溪最适合的角色就是那种清纯的美人,也就是讲话像捅刀子的一派人心目中的“白痴美女“,演童话该能尽显武溪的优点。孔夫人只对台上的戏服感兴趣:“看来他们班也很花工夫。”
沙雅明其所指,答道:“有一位家长是省歌舞团的,是他帮他们班找的。“
孔夫人笑道:“我也是不惜工本要让你出尽风头啊。”
沙雅把话题转开:“你看那戴蓝色假发的女孩,可爱吧?那是校花呢!“
孔夫人坏笑道:“三个候选人之一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
沙雅一楞,不好意思地笑了,听孔夫人道:“这个女孩是可爱,样子是乖乖女那类,但我想说,不喜欢,看起来像很逆来顺受的样子,就让我觉得有种病恹恹的感觉,听那些老师说她的成绩不算优先,但是你们老师还是很喜欢她吧?”
“是。”
孔夫人不以为然地笑笑,沙雅心想:“后面有个人会让你满意的。”
《美女与野兽》演到后头,变回王子的野兽搂着武溪的腰,两人在合唱作为结尾的歌曲,借助望远镜有数对目光杀气腾腾地射在野兽那只大胆的手上,大家为了顺宋的利益强忍着不能出声向野兽施压的痛苦,只能大力鼓掌,不现实地期盼野兽能有悟性听出群众的怒气来,
野兽只懂得鼓掌正统的意思,以为大家是赞他摸得好,所以干脆谢幕的时候都不放手,武溪可不满意了,手肘用力撞到野兽身上,野兽无奈放手,武溪低声道:“你晓不晓得什么是给脸不要脸?”
野兽自知理屈,不敢还嘴。
《灰姑娘》第2个登场,同学们没报什么期望值。一般人都看得很懒,刘定却在底下听的如痴如醉,尤其是郭晴维的发音让他倾慕无比。
教育专家中搞英语的更是看得眉开眼笑,不时交头接耳交流赞辞。
台上除灰姑娘外的所有女角都有足以自傲的口语,专家只觉的一个比一个惊喜,谗涎都差点听出来。
郭晴维之流正好因被抢了女一号而暗生不满,憋着一股劲要在平凡的岗位上作出不平凡的事业来,个个施尽浑身解数。正好编剧是个没威信的,只能看着这帮娘子军在台上乱加台词。“灰姑娘”怯生生地看着这帮配角口若悬河地说下去,本就半生不熟的台词剩不到三成,害自己变成一副委屈欲哭的模样,刚好又配上剧情,跑不了也得专家好评。
专家后来耐心听了下台词发现能确定是学生手笔,而且每个角色个性化十足,还不知道这是个人发挥的功劳,忙着向评委老师讲奉承话。
最后《灰姑娘》落幕博得的掌声,来自学生的是应酬,来自专家及老师的是由衷的褒奖,当然刘定这样的异数要排除在外。
接下来是《驯悍记》,望远镜大军再次出动。伴随着男角的惨叫声,戾气十足的荆灵姝让黄深书及他的战友锁定地看。
沙雅离台很近,很清楚地看到荆灵姝嚣张地用眼角看人,暗笑:这才是她的本性。
罗渊站在台上倒是让沙雅很意外,而且他演的是彼特鲁乔。
“彼特鲁乔”对荆灵姝大为忌惮,两人保有几米的距离。荆灵姝按着剧本恶狠狠地盯着罗渊看,像是随时都有可能飞身过去一顿臭揍。罗渊已向“岳父”求过婚,并得到首肯,对着荆灵姝念台词道:“Oh, honey, kiss me please! We’ll get marry next Sunday .”
荆灵姝甩过白眼,罗渊逃也似地往幕后跑。班上的剧本到这是讲彼特鲁乔快乐地离开。罗渊以为关键是在“快乐”上面,自己因为能暂时远离荆灵姝感到轻松就是种快乐,所以殊途同归,这样将错就错自我感觉还算乖巧。
黄深书在底下骂道:“罗渊这小子碗里还没吃到,就在想盘里的了。”
李施想告诉他,罗渊永远也别想把沙雅放进碗里,但这负气话一说,岂不自暴心事?
孔夫人向沙雅道:“这一个配作你对手--就是演悍妇的那个女孩子是谁,蛮可爱的。”
沙雅答道:“她是那位连弟弟都赞不绝口的‘荆灵姝姐姐’。”
孔夫人含笑侯着剧情的发展。
舞台上的时间到了周日,巴普斯提坦家的客人都到齐了,该来的罗渊却没来。照莎翁的意思,荆灵姝应该气得大哭。但她厌恶无泪干嚎的现实泼妇哭法,编剧很合她的心意,只让她双手乱摇,跺着脚痛骂男主角。编剧把原著中前面的台词换到这来,荆灵姝只消说什么要让彼特鲁乔在今日被绞死啦,什么父亲根本不该让她与这种疯流氓结婚啦等等。她的声音圆润清脆,吐音之准不亚于郭晴维,语调抑扬的掌握还要高出一筹,刘定被迷得魂灵出窍自是不消提。
孔夫人很高兴荆灵姝没说彼特鲁乔是不是不要她了的示弱辞句。这时,罗渊登场,引发场内热闹的笑声。少许女生在痛惜罗渊竟沦成耍保的角色。罗渊倒不感局促,大摇大摆走到台心,头顶的那只小丑帽上有个小绒球配合男主角的心态晃个不停。荆灵姝很快抿嘴,手也很快去捂上憋住一笑,松开手又变成河东狮。
罗渊眼利,见过这细节,很是欣赏,彻底放松戒备,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绳鞭,走前几步,有意到灯光最明处用身上金灿灿的一套驯兽师形头向大家派送光芒;侧了头,后面的随从会意手捧托盘紧跟上前。罗渊置鞭于内,匆匆向巴普提斯塔行礼后,嚷着要快些上教堂。大家苦口婆心劝他该换成庄重的装束。罗渊傲慢地表示凯瑟丽娜嫁的是人非衣,而且他也不曾让那清一色马戏团成员打扮的随从换装,而且要带上他们上教堂。
荆灵姝气得大叫,手在乱晃之际不知怎么个拨弄法,有意摘下束发的绳索,整个头发在一片惊叹声中披散下来。这头长发是“短法令”势力削弱的产物,此时害得李星鲁老师霎时心惊肉跳。
荆灵姝气冲冲走向罗渊,头发往四面八方的眼睛激射着。人未走拢,罗渊从盘上取鞭往一个仆从身上抽去,为免读者在阅读时少损耗些英语才华,将他的台词作中文写出:“我最恨人浪费我的时间,还不赶快去准备?”
罗渊猛抬头,青蛙般的鼓眼正对着荆灵姝。荆灵姝吓得身子一颤,脸上怒色一扫而光,灵巧地闪动杏眼,欲言而又止,全让沙雅母女看个真切。孔夫人笑道:“好厉害的女孩子。”
罗渊又很快变笑脸道:“亲爱的,你说呢?你也不愿意浪费我们的幸福时光吧?”
荆灵姝勉强答道:“当然。”
这一幕就算终了。
罗渊暗笑自己刚才像小马过河的小马一样胆小,看见荆灵姝两指按着嘴角浅浅一笑,便问:“笑什么呢?”
荆灵姝道:“笑某人像呆鸟一样自我陶醉地傻笑。”
罗渊笑道:“听着怎么像在说我?我刚才就在笑。”
荆灵姝道:“那一定不是你,你怎么会是呆鸟呢?”
罗渊道:“老实说,我觉得你很能入戏。”
“少来!”
罗渊把意思递进一层:“按剧本一会儿该有点拉扯,彼此担待点,行吗?”
荆灵姝束好散开的头发,道:“随机应变吧!”
演比恩卡的贺琪诗笑着起哄:“看这边的一对小情侣,说起情话来没完没了呢!”
演巴普提斯塔的胖子假正经道:“好了,为了神圣的演艺事业,儿女私情暂且放在一边,马上是下一幕了。”
教堂一幕没费多少时间。编剧还替巴普提斯塔省了顿喜筵,罗渊在教堂里就宣布马上把老婆领回家。
荆灵姝在原则的问题上决不让步,罗渊更是死硬到底,眼看巴普提斯塔的抗议已经徒劳了,演员胖子给罗渊连使眼色,意思是该说的已经完了,剩下就是你动手了。
罗渊这才晓得胆怯原未根除。委决不断的时候,脸被荆灵姝的手拂到。罗渊会意,硬着头皮扯住荆灵姝一臂,荆灵姝便脆生生地叫道:“放开我!”
虽是英文,罗渊还是脸涨得通红,底下有“罗迷”,“荆迷”的哗声一片。孔夫人打趣沙雅道:“女儿,吃醋了没有?”
荆灵姝悄声笑着用中文道:“怕了吧!”
罗渊透过她,神情消除紧张,也用中文道:“哼。别怪我没提醒你。罗某人是摧花无情,言出必行的料。老子要反剪你双手,配合吧!”
罗渊是言出必行的好男子,而荆灵姝像只要被剪翅的鸽子,徒劳,软弱地挣扎,未被缚住的一只手使力往后甩去。罗渊发见那胳膊迅捷地在自己身前转了向,刚好擦过去。一会意便无所顾忌,把女主角的一对手归并一处。荆灵姝停止反抗,瞳光折射出大势去后的灰心,脸面上透出丧尽力量般的虚弱。
荆灵姝侧头看罗渊,因未将头发笼好,落下几缕,遮住一目,但仍挡不住传递出战败者的妥协退让之意。罗渊便不可一世地压着剧中的老婆向教堂的人道别,谢下该幕来。
当场响起如雷的掌声,和热闹的议论声。同学以为罗渊刚才真有视觉效果上呈现的狠劲,连沙雅都看怔了,为荆灵姝的手是否脱臼而担心。
幕后,荆灵姝白罗渊一眼并未说话。罗渊闷声承受。贺琪诗笑着要看荆灵姝的手:“我来看姝妹晶莹剔透的皮肤有没有给那没良心的东西烙上伤痕。”
荆灵姝由她捋开一只袖子,袖口推到臂弯以上时,荆灵姝不耐烦了,把袖子又退下去。
贺琪诗略感没趣,到了一边去。罗渊趁这当,诚恳地向荆灵姝道:“谢了。”
荆灵姝笑应道:“彼此彼此,不是大家都担待着吗?”
回到舞台上,罗渊和荆灵姝有段对手戏,是小两口回家的一节,罗渊极尽指鹿为马之能事来驯服荆灵姝。
一位同学手持绘着太阳的硬纸板站在舞台的西端,面目被那太阳挡住,此人暗示大家戏里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彼特鲁乔夫妇所乘的马车是京剧上惯用手法表现的。罗渊和荆灵姝是两位乘客,但在走路。马夫手执鞭子走在前面,马儿是匹隐形马,全靠马夫的肢体语言体现。马夫为今天的表演专门请教过票友爷爷。爷爷不知真实目的,因为孙儿骗他是要排《华容道》,且要演关二爷,便兴致勃勃教了对付赤兔马的招。孙儿满师后甚是得意,排演时架势取得十足。结果事与愿违,大家看得啼笑皆非,觉得这样谋喜剧效果实在太低级。马夫便去找李老师下手,李老师听准国粹这个词,要求马夫火候把握好,才保留下这动作。现在同学们快乐的笑声证明马夫的努力没白费。
荆灵姝悄悄皱眉,望着缺乐器助阵在那比划个不停的马夫,觉得有够别扭的,最恼火是自己和罗渊也必须像傻子般跟在后面。
这个剧本里面,悍妇听话的进度比莎翁写的要快。罗渊为试探妻子,故意指着“太阳”道:“嘿,亲爱的,你瞧,好美的月亮,你说是不是?”
荆灵姝薄唇颤了几下,残余的几点狠光在眼眶里过滤,两根眉毛一上一下错位地定住。罗渊凑脸过去,不说话,但腻笑着催逼妻子的答案。荆灵姝轻抿嘴唇,两眼淡淡看着地,眉毛像是和平地舒开了,软绵绵地答道:“是啊,真是好一轮美丽的月亮啊!”
罗渊得意地笑道:“你生平有见过比这更美的月亮吗?”
荆灵姝赔笑道:“不曾有过呢!”
下面罗渊有发挥,让彼特鲁乔用天方夜谭写美女的惯技,赞美妻子像月儿般美丽,还懂得从月亮的法语“Luna”上作文章,诵了首法文诗来调情,除此以外通过月亮很发扬了会浪漫气质才罢休。荆灵姝等他表演完,神光迷离无主,陶醉地透出点不踏实的依顺表情。之所以下定义是不踏实,因为那表情骨子里只是酥软无力的倾心。
这一看下来,孔夫人不单欣赏,甚至打翻心中存了几近二十年的偏见,心想世事无绝对,这里的孩子照样有感情世界充实且真正变化多端的人才。另外她开始对剧本感兴趣了。
说到剧本为罗渊添的那一长串展示情趣的台词,其实也不是剧本作者的功劳。贺琪诗等几位不满剧本作者写的彼特鲁乔与原著相比性格单薄了许多,手段一边倾也很严重,一昧地用强,不太合理;还认为这一下来,女主角的牲畜脾气也就过于正宗了。出于丢车保卒的心意,荆灵姝找了一位巧匠加了点工。
巧匠第一是受宠若惊,第二是自爱的需要,于是把脑中值钱的东西全典当成台词。好在罗渊有急才,临着艺术节还有三天才被拉去演彼特鲁乔,居然还能应付完台词,连法文诗也用鹦鹉学舌的办法对付下来。
李施却好不以为然,骂道:“显洋盘的宝器!会点番帮土语有什么了不起?”
骂完,李施发现刘定又是一副如聆仙乐的死样,火冒三丈。要不是顾忌犯下侮慢房尹节手下2号大将之罪,定要过去恶语相向。
真会点法语的作者巧匠先生洋洋得意,摊在椅上,舒懒地望着舞台。四面陆续传来同学的颂声。最勾巧匠心魄的还是女同学的可人声音。巧匠虽然与众不同的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但说到七情六欲还是异性相吸的俗套,既不会为同性所引,也不会拒异性之吸。他这会正和邻座的女同学调笑起来,女同学为他的幽默打动得“咯咯”直笑。
女同学笑完,出于小儿女的目的假为巧匠不平:“我觉得剧本交你写要棒得多!以你的水准,拿下最佳剧本不在话下。再加上这对帅哥美女组合,最佳剧目也不成问题。”
巧匠谦虚地摇手道:“不能这么说。潘莎写得很好,我能效力做些点缀也不错。”
另有位女同学笑道:“算了。说来说去还是荆灵姝的牛脾气作怪,把原先的剧本废了,非要罩无自知之明的潘莎。本班的‘吕四娘’啊!幸好李太婆不知道是潘莎写的剧本。若不跟她解释是经美丽的吕四娘汉翻英过,我们这位大惊小怪的班主任又要犯病呢!”
巧匠忍不住泄点本意:“天晓得结尾那会儿乱成什么样?老李不秋后算帐都悬--这戏有意思!”
台上,荆灵姝和罗渊在去彼特鲁乔家的路上,碰上位路人。剧本上管他叫“老大爷”。彼特鲁乔这会驾轻就熟,信口就来:“好美丽的一位姑娘!天哪!她几乎和你一样漂亮,是吧,亲爱的凯瑟丽娜?你应该亲她一亲。”
荆灵姝学得伏帖十倍,道:“是啊,亲爱的姑娘,你太美丽了!府上是哪里人家?若你不嫌我冒昧,我真想吻你。”
“老大爷”尖叫一声,落荒而逃。罗渊则迅速变脸数落妻子指鹿为马的糊涂。
“我真想吻你”这句台词让手持望远镜且懂点英文的一些少男心中老大不舒服。不过幕布驱散这点不快,很快掩下来。
沙雅向孔夫人道:“妈妈,我得去后台了,走吗?”
“好。”
班上的演员到齐了。一众男女先忙着向孔夫人问好。李主任也在场,很快,她就和孔夫人到了一边去私谈。
黄礼溪向演员们训话:“我们要胜过这之前所有的班。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齐声纳喊的背后有学问,事实上两成的人没做声。这两成的人自信地判断出不会短少音量,气势上将足够唬人,便得意地跳出形式的摆布。
华灵笑着瞟了一眼沙雅道:“你又姗姗来迟,不会是光顾着看渊哥的节目忘了时间吧?”
黄礼溪对华灵说正经话:“好了,不要闹了,大家快去换衣服。时间很紧,等到临上场才手忙脚乱就糟了。”
胡灵芝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热忱的事业心。”黄礼溪啐了一口,大伙忙着分男女更衣去了。
后台大致可分两部分,每一部分都大得可以容下校乐团全员的表演准备。沙雅她们占去其一,荆灵姝她们占去其一且临舞台,不过隔音的设置莫吉丘设计得很严谨,是互不闻声息。为了自己区别,学生管沙雅她们所处叫准备室,含了更衣室,荆灵姝她们那里叫作间歇室,不含更衣室。
准备室的学生全去更衣,人只剩下李主任与孔夫人。两人现在已把话题扯到房产上去。李主任还在诉房价过高的苦,孔夫人心神一动道:“听说你在‘福龙’选定一处跃层。怎样?还不错吧?”
李主任又惊又羞,红脸道:“哪能选定?都是老早的事了,那时根本搞错了价位,落实后,吓得再也不敢去了。”
孔夫人暗暗好笑道:“千万别这么说。人民教师都给吓坏了,教育事业还不遭殃?教育产业正在走上正轨,好日子在后头呢。”
李主任揪着这个空插废话道:“是,是。经济搞得越好,教育发展就越好。”
孔夫人碰上这惊弓之鸟只好转言道:“李主任的儿子学业还好吧!我还记得他的样子,很人才的一个小伙子。”
李主任回自己的领域立复大将之风道:“人才啥子哦!他及得上你女儿一半,高考的时候我也不用那么操心了!死娃娃又自命不凡,把我吓得--幸好加了分,要不然去复读就安逸了!”
孔夫人笑道:“沙雅还有那么久,到时未必当得了你儿子。”
李主任道:“这个我打包票,她一个,孙兰秀一个,都稳定的很!北大清华绝对跑不脱!”
男更衣室率先涌出人来,男角们对衣饰的要求不象还在更衣室的女生考究。举个例来讲,比如叶都同学,换罗密欧的行头从头到尾不过两分钟,比之在盛夏时换游泳裤慢不了多少。
女生却不着慌,慢条斯理地打扮,还穿插互助,和互相的赞美。沙雅动作要快一些,早退一边去,以免一张张甜嘴把自己奉承不休。
华灵一边梳妆一边道:“雅姐本就万般风情了,还这样一身装束,要不要男同学活?”
沙雅佯怒道:“闭嘴!你这罗嗦的老太婆!”
黄礼溪笑道:“美女,好象没这句台词吧?想入戏当然好,但你得称呼人家为‘母亲大人’。”
胡灵芝插言道:“沙雅,金冠你怎么不戴?”
沙雅道:“算了吧,什么金冠,紧箍咒一样!”
胡、黄二人来劲了:“少来!为班级体的荣誉,戴起,必须戴起!”
女生们一道出来,无人忍得住不往沙雅看。胆小的若不幸与沙雅的目光对上,便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去,以示清白。
孔夫人笑着向女儿招手,女儿过来,被母亲解下金冠。孔夫人道:“你头发不象荆灵姝那么长,这样单纯地放下来不及她好看。
孔夫人先将沙雅额前的头发分两股,分拨到耳后,然后各用金色的发绳把脑后分由两侧饶过来的头发合成一股,直垂倒扫肩便止。
李施暗赞孔夫人心灵手巧,画龙点睛,不料孔夫人皱眉解了顺。沙雅向她扮个鬼脸后,又安静老实地看着母亲。不久,又顺从地转过身去,孔夫人把沙雅落下来的头发握在一块,思索片刻有了方向,打算采用掌故中甄氏为了争宠借绿蛇启发对付头发的基本原则--即一“盘”字。
孔夫人许和那绿蛇心意相通,虽然女儿头发不很多,但照样盘出好几处,主次分明,弄得交错层叠,配上金冠后,很有点意思。李施看得更加陶醉不在话下。
孔夫人取出一面小镜给女儿,笑道:“验货!”
沙雅笑道:“谢谢大师傅!”
李主任道:“沙雅要好生演,听到没有?”
“是。”
华灵牵沙雅的手悄声道:“走,去他们二班的幕后串一串。”
二人悄悄去到间歇室。孔夫人因惦记剧情说要回去看戏。李主任只得相陪。两人一走,黄礼溪便率一干人堂堂正正地去间歇室串门。
沙雅二人到得门口,发现门虚掩着。华灵正和沙雅说笑,心不在焉地推门进去,和人迎面撞上,沙雅把她扶住。
里面喝道:“死人!往哪儿跑?算我求你,等完了再换不行吗?再说更衣室别个班还在用呢!”
沙雅招呼撞华灵的荆灵姝道:“你好。”
荆灵姝笑应道:“你也‘好’!是好漂亮的‘好’。华灵扮相也不俗嘛。”
华灵道:“我们好心好意看你手断没断,再让沙雅替你出气教训罗渊那小子,哪晓得你娃--哼,阴阳怪气的!”
荆灵姝拍手笑道:“真的吗?你们真是大好人!帮我出气就免了,那叫周瑜打黄盖,无所谓‘气’不‘气’的,要帮我的话,让我溜出去我就千恩万谢了!”
话音未毕,先头喝荆灵姝的古心纯已追过来道:“想跑,没门!”
荆灵姝笑道:“古大人误会了。玩笑,只是玩笑。小女子的集体荣誉感虽不敢说是很强,但也不至于没有。”
沙雅问道:“下面你不用出场了吗?”
荆灵姝道:“是啊!所以我才说要去换衣服,省得大家完了在那小更衣室里打挤。偏她们严格得很,死活不让。”
华灵小道:“少说谎!这部戏凭你要怎么改,都要以大姑娘你乖乖依从贵主人罗渊,腻在罗公子上作结局--”
荆灵姝道:“是,没错!但咱们圣明的编剧,她老人家规定我不用在最后一幕中出场。要不是这帮顽固分子,我连躲在幕后说话都不用。”
古心纯道:“要不是这剧本顺你意,也请不动你。”
荆灵姝笑道;“您这么说,人家多不好意思?我这种小人物有几斤几两,你以为我不清楚吗?”
《驯悍记》的幕后人员及两位司仪大部分因不便插话,站定在稍远处,也好观赏沙雅。古心纯虽能对话,但当着沙雅的面不敢造次提罗渊。
那时罗渊在前台唱独角戏。沙、华二人见荆灵姝真不打算去前台的样子,好是狐疑。旁边一位男生作女装装扮,标准耍宝的小丑脸,看样子是要登场了。
荆灵姝跑去笑兮兮捣了下小丑的长假发,把它弄端正,害得小丑欣喜得脸红。
古心纯低喝道:“看你惟恐天下不乱的德行,我就心惊肉跳--台词记好了吗?”
荆灵姝笑道:“我办事您放心。”
古心纯一点也没放心,牢牢抓紧荆灵姝道:“你有前科的,怪不得我不信你。”
古心纯又扭头向几个男生交代道:“罗渊一回来,你们就把这几个桌椅搬出去放到那一边的舞台入口,对,左边的入口,你一会儿就从右边进去。”
黄礼溪正好进来,赞道:“好帅才!古姐下军令,井然有序,不怒自威!”
古心纯啐道:“你带那么一帮人来砸场吗?”
贺琪诗见到叶都来,宛如得了启宝库之匙,估料沙雅听不见,取笑他道:“但愿你演完后没被罗渊宰掉!”
叶都整了整帽上的一叶白色羽毛洒然一笑,没理睬他。贺琪诗以为他被难倒,快乐地与同伴共享胜利果实,七嘴八舌,快乐地编派叶都。
华灵耳力较灵,假意道:“这闹死人了。我们还是回准备室去。”
沙雅会意,怕浪费她的好意,两人便向近旁的几位告辞。黄礼溪,贺琪诗正怕她不走,待会儿开刷罗渊不敢落力,正遂心愿。
舞台上,罗渊甫一下场,入口的一端就有几位焦急的大汉搬桌椅的声音,另一端上来那位女儿家打扮的男同学。靠了几组笨拙的肢体语言赚得一场哄笑后,听荆灵姝在后面念独白,大意为:“凯瑟丽娜自做人妇,受聪明丈夫的调教后,已褪去野性难驯的作风,成为能被上流人士所尊敬的良妻典范!有道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人都以为彼特鲁乔自愿为世间添一个笑柄。后事证明那些自负的先知全被迫改变看法。彼特鲁乔在他们的眼里是个充满魔力的法师。”
荆灵姝顿了顿放慢语速,弄沉声调道:“通过这场婚嫁,凯瑟丽娜可以说从根本上得到改变。她学会了谨守妇道,现在的她甚至能为夫君赢得声誉。她的心能够依顺夫君,紧紧联系在一起,和那个男人的内心世界相通。我们拘于形式,拘于现实人类的交流状况,无法原本清楚展示凯瑟丽娜本质的变化。又兼世人多爱由表面就下定论的自信脾气,我们让凯瑟丽娜改变了形象。变得像男人象征为男人住大流的社会接受:变得不伦不类正好是以前熟识她的女人的心里话。是的,诸君,在大家眼前的就是那个改变了的,听话,懂道理的凯瑟丽娜,人们以前管她叫‘悍妇凯瑟丽娜’。”
学生们未必有多少听懂全意,懂了也未必有什么感觉,只不过荆灵姝老不露面就落下这幕来,大都是失望地赏了点掌声了事。
借幕布的掩护,桌椅及其他道具放肆地摩擦出声响。孔夫人回想着荆灵姝躲在后面说的一番台词,暗笑道:这样的陡法,不容易惹大人好感呢。不自禁往李主任介绍的教育专家群聚处瞟了一眼。
黄深书经刘定指点得知,以后女主角就由那男生代劳后,放下望远镜,留着力气等沙雅出场。
最终幕的场景是比恩卡的婚宴。彼特鲁乔和卢森修,霍坦西奥打赌。赌谁的夫人听话。彼特鲁乔意外地赢得东道。
接下来由那位扮女人的男生表演如何尽人妻的本分,也就是丈夫一下令扔帽子,就立刻扔了。霍坦西奥的太太评论道:“天哪,简直没有这么傻的事啦!”
贺琪诗背台词道:“呸,这种愚蠢的行为,叫做什么尽本分呀?”
比恩卡的丈夫马上发了通牢骚,贺琪诗又接着背台词道:“你拿我的尽本分来打东道,你就更愚蠢了。”
罗渊得意地道:“凯瑟丽娜,我派你去告诉这两个倔强的女人,作妻子的对她们的主人和丈夫应当尽什么本分。”
假女人道:“是。”
荆灵姝在背后念旁白道:“以上就是泼妇凯瑟丽娜转变成帕度亚最顺从,最尽本分的妻子的故事。这个故事也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戏剧家莎士比亚一出经典喜剧,是的,他们管这叫喜剧。”
话音落毕,台上的演员便弯腰谢幕。荆灵姝向古心纯作个道别的手势道:“行了,我够尽职尽责了!休想叫我再去谢幕,Bye!”
古心纯望着她快跑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笑出声来。
接下来就是压轴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按吕莎手书的剧本,最早只有黄礼溪在背后的旁白,简单介绍了维洛那城两大望族的纠葛,又介绍了罗密欧对罗瑟琳的情痴,然后罗密欧和他的好友班伏里奥登场了。
叶都上衣颜色并非哭丧的黑色,而是墨绿色,整个一套是原先外国小孩让提伯尔特穿的。腰间别的那柄长剑,细长的剑鞘是褐色,不甚起眼,配的是镶了颗钻石的金腰带。据孔夫人所知,那钻石大约有0。01克拉,不甚值钱,不过整个体积不小,加上腰带的金色作配衬,很有点珠光宝器的味道。至于那不甚起眼的剑鞘才是真的值钱货。不过满座宾客眼里只认那闪光的钻石和腰带。叶都被看得不自在,发现前排的房尹节神色也不善,忙用手掩住钻石。趁班伏里奥的台词时间,把扎到皮带以下的上衣扯出一部分,压皮带上按住,求较完美的掩饰。
很快轮到自己说话,叶都不耐这样束手束脚,干脆放弃,松开手回复潇洒自如,接上自己的台词,是讲自己愿意去凯普莱大人办的晚宴,哪怕他亲爱的罗瑟琳对他冷若冰霜。班伏里奥不以为然把罗瑟琳和将与会的维洛那出色的各位美人比较后,下结论说罗瑟琳就是一只乌鸦。
两人在台上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幕后的李施头也痛了半天。下面的刘定叹道:“沙雅虽然还没出来,但她的口语肯定不用说,可惜叶都的口语就明显不及前面几个男主角了。”
序幕完后,第一幕就是凯普莱家的那场晚会。老凯普莱作为主人幽默一把道:“先生们,只要姑娘脚趾上没生茧子,谁都愿意跟你们跳舞!”
男演员们齐声欢叫,躲在台后指挥的黄礼溪忙着兼作唱片骑士。观众便听到阿根廷舞曲《化妆舞会》,这是考虑了人们音乐常识的平均水准才选来应场的。
一对对少男少女真的跳起舞来。主角叶都和戏中的伙伴戴着假面旁观。按事先的安排,每位舞者的位置感相当重要,每一次挪移的范围都有严格的限制。后来,群男群女往台中间一合,然后一对接一对分往左右让开,最后中间亮出老凯普莱特和他的宝贝女儿。这就是沙雅的首次亮相。
沙雅的这位舞伴父亲受过半专业的舞蹈训练,舞技过硬,将来打算跳进北师大的,所以选他和女主角配对。《化妆舞会》本当配探戈,台上舞者其实都偏华尔兹的步法。黄礼溪比较严谨,明知基本上是给瞎子作秀,但轮到女主角与父亲配对献舞时,终于换了《华尔兹圆舞曲》。
父亲肩上被一只裹在银纱手套里的手轻轻搭住,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藏在手套中的手,还有只手揽住舞伴隐在质地柔滑的布料里的纤细腰肢,整个人如堕幻云,似无力地漂浮天际,什么也看不见,偏又没实物阻隔,心慌意乱时,耳听沙雅轻声道:“脚步快了。”
父亲给吓了一跳,步子一乱不小心就踩了沙雅一脚,慌道:“我......对......”沙雅用微笑令他收声,父亲心内一暖反更慌乱,觉得芒刺在背,结果又岔了步子,与沙雅委地的长裙贴了一下,动作虽细微得不易为台下察觉,但真切地得到对方两腿的触感,身心俱感发热。鼓胆看了眼沙雅,见她的双眼静静地回视自己,却觉得蕴含着一股温热的东西不停刺激自己。父亲估计此时自己的脸是红的,沙雅应该看得见,而且眼睛据说是最诚实的。但这样近距离的相视,父亲觉得沙雅的双目还是静如明镜,只有自己无端地从中提升出情意。于是,自行惭秽,冷了会心。
事实上,这一冷是济不了事的,毕竟沙雅和自己面面相对,偏生长裙使沙雅连平时常见的双腿形状都不曾外露,好让自己想个不停,愈加心猿意马。
孔夫人眼光老道,暗自笑骂:差点坏事的小色鬼!又含笑看了女儿的舞姿,心道:幸亏自小有点底子,马虎排练几回就可以蒙人了。嗯,怪不得几天都在看那种什么公主,王子的老电影。
叶都有点真心地用英文道:“就像一只雪白的鸽子跟乌鸦结群一样。”
持着望远镜的男生心中都有类似的意思,至于今天来宾的心意--前面的武溪拘于清纯的狭小领域;荆灵姝衣着过于潦草,且不玩端庄;沙雅由于盛装的缘故正好配合自身的某种特质,给人觉出此女大气的风度,又不失内敛的天真,活脱脱一个豪门千金,静立止舞面无表情的时候又宛如高不可攀的女王,但只要脸上舒动得添加情态,立刻就像融冰的春风拂面予人舒心。大家自是在脑海深深烙下此女的印象不消提。
郭晴维在底下看得咋舌不下:“她太漂亮了!”旁边的女生也怯议不休,大意是讲只有沙雅配得上那身行头。
郭晴维小声叹道:“简直就是选美了!房尹节这老太婆美人计用得太过火了吧!”
沙雅的两臂上挽了淡黄的纱巾,均扫到腰际,像两对展开的翅膀。朱奇的眼瞳迷糊了,仿佛看见一只蝴蝶,不在飞动的样子更让自己迷醉,可惜不敢讨要望远镜,只有劳动脑筋苦想她的细微仪容。
孔夫人很意外沙雅能压住那身古式晚礼服的华气。真像是一蝶,纵使它身披何等华丽的颜色,人们仍认得她是蝶,探得出它的灵秀,决不为花哨的外衣所惑,抓得住根底。孔夫人心里涌上一种感动:女儿是位可爱的少女。
外人疲于感受此女天生的高贵之气,落落大方的仪态。但作为母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自己女儿穿上那件戏服后天真的可爱劲甚至窘态。
只微略的不和衬,不难混过广大世人的眼睛。老师有不满学生配制过奢道具演出的,却甘愿服输,被表象所误,以为不该破坏此浑然天成的早熟美。
沙雅那蛇形金冠本是亮得刺眼,但大家却以为光柔得适人,和沙雅的眼光一样温柔。
许多人浴在其中,忽略了提伯尔特愤怒地奔向罗密欧的情节。提伯尔特耳朵很灵,尽管叶都带着面具仍不能掩盖自己的身份,靠未来的岳父才劝了架。黄礼溪配合场面止了乐,等到凯普莱大人宣布舞会继续,才让唱片继续转动。
叶都因为工作需要,理直气壮地邀沙雅跳舞,李施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发作。
黄深书怪笑道:“叶都那个手哦!乱摸个不停,不愧为假公济私的高手!”
史蕾笑道:“我不信。望远镜拿给我看。”
从黄深书手中抢走看后道:“林洗诗也来看,沙雅今天的发型才叫好呢!”
   林洗诗接过一看,道:“嗯,有点像奥黛丽.赫本!”
舞已跳罢,叶都不舍离去,紧看沙雅,和罗密欧一样,面具让他胆子变大。叶都走过去握住沙雅的手,称其为神龛,道:“既然我亵渎地触着它,作为一个羞怯的朝香人,我想吻它一下来赎罪。”
沙雅道:“好个朝香人,你朝拜得太殷勤,太隆重了吧。圣人有手,可是朝香人只许摸,不许吻。”
叶都道:“圣人有嘴唇,朝香人不是也有嘴唇吗?”
沙雅道:“是啊,他们的嘴唇是祈祷用的。”
叶都说上了瘾:“哦,那么我亲爱的圣人,请你听我的祈祷。答应了吧,不然我就绝望啦。”
沙雅这时让剧中的母亲带走。隔了不久,两人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依据莎翁的安排,爱情战胜了家仇,情愫已经根深蒂固。
情节发展到最让沙雅头痛的一段,她硬着头皮喊道:“啊!”
叶都躲在舞台背光处,展现狂喜的样子时被光明笼罩。这时没面具,也只好厚着脸皮道:“啊,光明的天使,再说点什么吧!因为你在我上面出现,正像一个从天降下来的有翅膀的使者,凡人只能抬头来观望。”
舞台上的角色有时必须耳背,于是沙雅旁若无人道:“啊,罗密欧,罗密欧!你在哪儿哪,罗密欧?为了我的缘故,别认你的父亲,丢掉你的姓吧!要是你不肯的话,只要你发誓永远爱我,我就不再姓凯普莱了。”
林洗诗在底下笑道:“史蕾,看见没有?朱丽叶说情话的时候居然还偷偷皱眉头呢!”
“看见了。”
黄深书和魏杭翔在旁苦笑道:“两位大姐别光顾着找乐,快还我们啊!”
莎翁所写是在不安分的情感冲突下,罗密欧暴露在朱丽叶眼前,这回又重弹老调。吕莎的所谓剧本无非就是些简单裁减功夫。
那时,沙雅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谁指引你的?”
   叶都答:“爱情指引我,我不会领港,可是哪怕你身在天外的海边,为了这样的宝贝,我也会冒着风险找到的。”
于是两人冒着风险结了婚,找到了各自的宝贝。然后,罗密欧宰了妻子的堂兄,给亲王流放。再往后,朱丽叶又接父母婚令。情节的推移,实无必要累述。看过原著者该知道神父替这对夫妻出了个女方诈死的主意,偏偏却由于缺乏信息传播速度导致夫妻双亡的结局。
沙雅手拿药瓶在假设的绣房里发呆。连黄礼溪也以为她是入戏了。可惜发呆就是发呆了,沙雅望着空瓶在发呆。
孔夫人心细,看出苗头不对,却百思不得其解:她平时镇定惯了,这次到底为什么失魂落魄呢?
朱丽叶喝的药只能给她四十二小时的昏眠,沙雅在想:假如她想得到远不止42小时的昏眠又该喝什么呢?
蓦地,手中的小玻璃瓶滑落于地,轻微的碎化声中,沙雅定了定神,就势缓缓后仰倒在早先设置好的床上。
她敬业地合上双目,纹丝不动地躺着。她的假死令舞台上的沉静迅速扩散到整个现场。
少女不醒,闺房顿显空寂。观众许是让这幽意刺激了,才做声不得。
剧本上,朱丽叶喝药前虽已从神父处得知药效如何,但仍然顾虑重重:她首先就怕神父圣洁过了头,转了性,派的是毒药;其次怕情郎来晚害自己在坟墓里担惊受怕,另外还有若干杂想莎翁也是凡人,精力有限,只泛泛一涉甚至未曾理会。总之,此女确是让喝这药害得长时间委决不断。
有后人把这一节女主角的心理斗争归之为在表现一种精神,是至上的爱情精神。朱丽叶实际是在生命与爱情两者间作一个权衡,最后义无返顾地选择后者。于是他们赞美爱的博大可超脱生死之上,赞美的时候感情无疑是饱满的。
剧情很快发展到次日,满怀希望的帕里斯,疼爱女儿的凯普莱夫妇,他们都看到昏眠的朱丽叶,心被击得粉碎,悲痛欲绝。孔夫人想绕开演员们肺都要嚎出来的干哭,去寻一点点悲凉味道。方法不难,只消把自己女儿与角色易处便行,可惜悲的不来,却在暗笑:我是难树大敌的,不像她老子那样争气。就怕宝贝女儿爱上她老子政敌的公子。我就牵强地成了现世朱丽叶的老妈了。
办丧礼占去一幕。因只需有碑,使沙雅有机会歇息。黄礼溪递去矿泉水道:“辛苦了!”
沙雅称谢后,问华灵道:“母亲大人,还不上台?”
华灵笑道:“女儿乖,大人的事,小孩莫管。”
黄礼溪接口道:“华灵吗,是让本大人下令在这一幕中给淘汰掉了。”
华灵啐道:“少臭美!谁稀罕你这一当事。只能怪你自己,出了个酸不溜秋的主意,要我这伟大母亲在坟地上唱上几句。要不我怎么也得给你面子,至少不会怠工吧!”
   黄礼溪摇手道:“不跟你争!说正经的,征求你跟沙雅的意见,最后在坟地上那一幕。是让沙雅直接躺在地毯上,还是在那当成棺材的活动箱子里面?”
华灵抢道:“当然是箱子里,免得雅小姐嫌脏,今天一直都漂漂亮亮的,最后弄脏衣服不是晚节不保?”
黄礼溪道:“沙雅的意见呢?老实说我也觉得箱子要比地毯好。地毯的话,叶都要打开坟墓,直接扔了纸做的碑就完事--太假了,还有你在露天的地方躺起也有点瓜,是不是吗?如果是活动箱子,要把它弄成平面,才见得到你人,再说你躺在里面,不会不舒服,我特意布置了一下,软绵绵的。”
沙雅应道:“好吧,就箱子。”
最后一幕,叶都来到朱丽叶的坟前,又是一顿乱嚎,把帕里斯伯爵引来,三言两语就惹不和。两个热血沸腾的青年立拔剑来决生死。经过一番花拳对绣腿的较量,叶都莫名其妙地把对手弄倒在地,手法熟练地把箱子剥得铺地展开去,麻着胆子用深情的目光看沙雅。不过叶都不敢像罗密欧去给朱丽叶献上临终的一吻。他用最快的速度背完台词,如释重负地拿本该空空的道具毒药作势,却不料李施在里面灌了醋,一边气一边给呛得咳嗽两声,嘴角还涌点“黑血”,然后狠命控制情绪倒下去。
李施在后面暗暗拍手称快,而且也为自己备下的不在场证明信心十足。
为消除冷场,黄礼溪在念旁白,大致是讲时光又逝去不少,女主角的药效力快完了。
接着,神父出场看见新添的两具男尸,很快看到起身的沙雅。这里两人有对话。沙雅还好些,神父说话活象美国饶舌歌手。结果很快轮到神父为避嫌疑仓皇逃走。
沙雅遇上这急脚鬼,无奈地一笑。尽管快得有点离谱,也只好看向叶都。于是她看出男主角已经死了。台后有一帮人乱叫着扮演要走过来的人。沙雅同样也不可能像朱丽叶一样去吻罗密欧,所以这里吕莎备了一长串台词,沙雅本该慢条斯理地说下去,偏生群众演员的叫声分外响亮,沙雅只好用力地吼了一句,稍用少了力,就给压下去两个词,后台一位男演员干脆脚一滑,误摔到前台来。
沙雅眼见大势已去,想到可怜这干人还牺牲许多时日来排演。她又观察形势,感觉眼下朱丽叶还不死,怕是来不及了,赶紧拿了短剑,演完自杀一节,共省下七句台词,然后乖乖躺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演员们众志成城以风卷残云之势消灭掉剩下的剧情,最后齐聚舞台来谢幕。
同学们的掌声鼓得山响,黄礼溪忘掉训斥误落前台的冒失鬼,正是意气风发:就光比视听享受,他们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孔夫人饶有兴趣地等最后评判的结果出来,两位司仪在和评委老师交换意见。孔夫人心内也在盘算:若没什么意外,第一个剧嘛,会认为是幼稚,第二个会认为贫乏,第三个嘛就可怜了。虽然女儿班上那个剧实在不敢恭维,不过恐怕第一还非它莫属。
一会儿,贾云宣道:“根据几位评委的意见,最佳剧目是六班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遗少道:“最佳女主角,大家可能猜到了,对,就是朱丽叶--沙雅。”
华灵佯呕道:“恶心死了!”
黄礼溪笑道:“雅小姐也是,那么快就把那件超魅力戏服换了,没点专业道德!”
贾云在台上又宣道:“最佳剧本是一班的《灰姑娘》,作者方生。”
巧匠的几位女同学在底下笑道:“要是是潘莎的《驯悍记》,老李绝对跟几个评委急。”
巧匠听得甚是满意,又见遗少扭出一副意味深长之脸道:“最佳男主角,我想也是众望所归,他就是彼特鲁乔--罗渊。”
同学们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哗声混在一处,许多同学想果然好戏都压轴,金童玉女双双得奖。朱奇是个异端,黯然地在热烈的环境饱受水火不容的心灵之苦,含着痴痴的冰心闷声枯坐。回到观众席的李施怀着积极的态度,鼓噪着发泄嫉妒郁闷之情。
大人们也少许为同学的热闹劲同化了一部分,总之冲淡了点心中纪律严明的地位,变得宽容许多,这样子的热闹仿佛使自己又回到童年。
沙雅,罗渊,方生,黄礼溪四位上台领奖,每件奖品居然是座铜奖杯。黄礼溪小声对沙雅道:“雅小姐,象不象奥斯卡?”
贾云耳灵,笑道:“当然了,这就是顺宋的奥斯卡。”
顺宋的艺术节到这里终于划上了句号。嘉宾名流忙着散伙不在话下,就连同学们也准备着归计,因今夜停了晚自习。
潘莎不出巧匠等人所料,被李星鲁留下在办公室训话,古心纯也牵连在内。李星鲁秀眉一轩道:“剧本是你写的?”
潘莎道:“是。”
李星鲁问古心纯:“原先喊你给英语老师修改的是吴成泽写的,是不是?”
古心纯硬着头皮道:“这个......这个......后来换了。”
“为什么?是英语老师说要不得?英语老师怎么说?”
古心纯知道是明知故问,估料无甚破绽,扯谎应道:“齐老师是说不错,但后来女主角,李老师您安排荆灵姝去演,因为她口语相当好,男主角那时不是罗渊,我们怕两个主角口语水准差太多,需要男主角尽量少开口,所以考虑换新剧本,向同学们征集。”
古心纯感到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把荆灵姝掩护得再妥当不过了,然后逼视潘莎,意思是叫她知恩图报。
潘莎不甚乐意了,心想:老娘成绩是比你们差,要比硬气却不输江雪琴,你哪有资格提醒老娘?
李星鲁点中破绽道:“就算你要换剧本,为什么不跟老师商量?”
古心纯早有准备道:“主要是我们办事不力。演员没敲定,剧本倒换了好几个。艺术节前几天,男主角听李老师的意见变更成罗渊,我们手头就只剩潘莎的一个本子才让男女主角的戏分持平。”
古心纯认为这反将一军虽很含蓄,只怕仍够分量令李星鲁恼羞成怒。便补充道:“我们一时找不到齐老师,正好碰到Scot,就劳他的架了。”
李星鲁恍然道:“原来是那个外教。你也是,找他干什么?那老外也不过才多大?就图热闹,这下好,你们倒是热闹了!”
办公室另一位未下班的老师插话道:“一代文豪看到他的杰作被改成这副德行,泉下也不得安息啊!你们这帮乱搞的孩子!”
古心纯装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心想好在Scot讲义气,又好联系,一会和他统一口径便万事大吉。李星鲁挥手道:“算了算了,你回家去吧!”
潘莎顿失依傍,虽然是个没抱什么指望的依傍。于是她如临大敌,怯怯地看着李星鲁。
李星鲁懒于看人,淡淡地问道:“你上学期期末英语考了几分啊!”
潘莎想说李老师挺大的人不识数,几十要说成几,却不能说出口。
李星鲁略提声调道:“说啊!”
潘莎道:“57。”
李星鲁加上点滑音道:“那你的基础真拖累了你的作文啊。”
潘莎道:“当然不是。我两样都差。”
李星鲁两手一摊,耸肩道:“真搞不懂你,不要那么谦虚嘛!”
   潘莎道:“不是。李老师知道我的根底,我是很差的。”
李星鲁道:“不是差,是深藏不露。”
潘莎想:看样子越回答,老太婆越气,老太婆越气,就越不讲人话,老太婆要是不讲完人话,今天休想走人。想好后索性不说话。
果然李星鲁不久就沉不住气,露出本来面目,口内连珠炮似地狂轰潘莎双耳。另一位老师间或推波助澜,潘莎听不出新意,只觉昏昏欲睡。好一会儿,助阵的老师体力不支,先行告退,并劝道:“李老师,你也别太辛苦了。时间不早,你也赶紧回去吧。”
   李老师毅然摇了摇头,助阵的老师望了眼潘莎道:“这女孩子一点不争气!可怜你们班主任一片苦心!就喜欢些没名堂的东西。人家学习好的只觉得时间不够用,你们这些本质工作不好生做,写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一套一套的。你晓不晓得给外人的印象不是你在糟蹋文化遗产,是顺宋在拿古文化插科打诨,是顺宋的学生太浅薄了!”
潘莎暗叹:这玩意儿怎么上竿了?早知有今天,当初就不该送剧本给荆灵姝,想让她帮自己上位!而且当时听过荆灵姝的许多传闻,还抱着会大伤自尊的想法硬着头皮上--真不值!
以后,李老师怒火不息,办公室只剩一个人更加利于发挥,唾星飞溅下,潘莎感到形势紧张无法求得渴睡的状态,最后被令写检查,限三千字以上,家长签字,明天务必交。
潘莎心内骂道:这俩太婆都是老孔雀!鬼大爷才象你们顾忌的那样子想!还逼老娘写检查,两个都活不过五十!
其实李老师真不算孔雀。这个剧确是让她在同事中丢了颜面。何况她抱了诚挚的希望,等齐老师盛赞的吴成泽写的剧本出彩,孰料换成个丑八怪在胡搅蛮缠。少许中肯的权威教育权威人士并文化名流给程校长掏心肺的话中对“低级趣味”的《驯悍记》很不感冒,而且从同学们热烈的鼓掌中感到对现在青少年文化素质的隐忧。李老师在旁全听入了耳,程校长虽还未找他说话,但她觉得于心不安:好好的学生罗渊,荆灵姝竟成了低级趣味的代言人,深为他们背负上这误解痛心。
潘莎虽与李星鲁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与她一样很痛心。是为自己又被迫说出一百五为满分而得的57这分数感到痛心。一边痛,一边走出校门为始端的长巷。
走“韵礼”水吧过的时候被荆灵姝喊住:“嘿,潘莎,快进来,正找你呢!”
荆灵姝换上了男女统一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一套运动服。
潘莎本因没好气而失理智准备气急败坏地说:“老娘又没卖你。”但见过荆灵姝含笑邀她坐下,对荆灵姝的怯惧又回来,同时又很开心:因为人家正对着自己笑得很甜呢!
荆灵姝问道:“大剧作家,你要喝什么?本人请客!”
潘莎心内更是满足,觉得大有面子,能吃荆灵姝的钱,除了她学习优秀的几个死党,全校能有几个?这检查看来不是白写了!
但潘莎头脑不发热,谨慎地要了杯2元的珍珠奶茶。
荆灵姝道:“坦率说,我很欣赏你的剧本,为了它得罪了人。”
潘莎欢喜她的直接,觉得能够亲近,便道:“吴成泽算不算其中之一呢?”
荆灵姝笑道:“行啦,你还来劲了。要一个个地跟人家清算吗?告诉你,有才华的要会作受气包才能长寿!”
潘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什么才?”
荆灵姝道:“听说李星鲁留你下来,希望你没有傻兮兮地把什么事都一肩扛。剧本全由你一个人写的鬼话没说最好。恩,有没有叫你写检查?”
潘莎愣了愣神道:“啊......有......”
“刚才有机会告诉李老师是哪两个坏蛋写的剧本吗?”
“没......没有......”
荆灵姝起身笑道:“各扫门前雪,我最讨厌人家施舍我。老实本分地告诉李老师就行了。其他人你要怎么保随便你,反正我是作了必去办公室的准备的。”
荆灵姝信步到店口回身道:“我走了,你慢慢享受吧!”
店外可见到天已昏黄,路灯正亮,回家路上的顺宋学生。他们也身穿顺宋的校服--蓝天加白云,是钦定的护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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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6 16:56

九 形式上的对手
周六晚上,沙滨到沙雅房外,敲敲虚掩的门。女儿开了门,请父亲入内,问道:“爸,有什么事吗?”
沙滨道:“明天要跟周家的人见面。早上就出发,准备一下。”
“好。”
孔夫人这夜因事务所累,未能返家,到沙滨携女儿驱车离开时也未能回来。至于沙文志则还在熟睡中。
沙滨的车是辆普通型桑塔娜,不过足让沙滨满意。上高速路时,正好是10点。
沙雅道:“好久没和爸爸一起外出了。”
沙滨道:“嫌我冷落你?”
沙雅笑道:“不敢,不敢。”
沙滨叹道:“说起来你有很久没见过爷爷了。”
沙雅浅浅一笑:“爷爷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也有兴趣再见这个独孙女一面了?”
沙滨道:“嗯,就是今天。算来有七年不曾见了。”
此后两人一路无言。阳光下沙雅看着高速路旁的农田解闷。沙滨在想可惜这是与春暖花开相对的时候,要不有一路的油菜花香应能消解在都市生活时滞留太久的僵态。
车在德阳的出口处下了高速路。又开了一会儿,到一处依山畔水的祠庙前停住。两人下车,热情的小贩立扯着嗓子叫卖起来。
沙雅见大都卖的是些小玩艺儿,较平常的有念珠串子,十二生肖的金牌,荷包等;较不平常的是与这庙有关的纪念品。沙雅并未细细留意,去看那修得中规中矩的庙门上的横匾,上书“庞统祠”三个大字。
小贩动情地招呼沙滨道:“老板,看一看,看一看嘛!”
“老板,这个东西,你看,挂到车上正好噻!”
“老板,你识货,你看我这几幅字......”
沙雅暗笑:爸爸最不喜欢被当成老板了。
小贩注意到她,想这才是突破口,有的便道:“那个长得多乖的妹妹,你看我这个荷包,绣得可以噻?真的是高手的手艺哦!”
一位老婆婆也加入争夺。沙雅看她佝偻着腰,体弱多病的样子,还在同情她,老婆婆早咳嗽着挺身道:“妹儿的,你是大城市跑这儿来耍的哇?那个老板是你爸爸哇?”
沙雅忍笑道:“是的。”
婆婆道:“我有个外孙女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沙雅问道:“是吗?在上学吗?”
婆婆道:“上,上。上高一。她放假的时候要她帮我守摊子。她笨得很,不象妹儿,浑身都是个聪明劲儿,漂亮得很,一看就讨人喜欢。妹儿是属啥子的,我给你一个生肖牌子,便宜点卖当送你。”
沙雅这时注意到庙门的匾下站着罗冰,于是和父亲快步过去。
问候的话说过,罗冰道:“周申民一家都来了,沙伯伯也在里头坐好了。”
沙滨淡淡道:“牢烦你了。”
罗冰瞅了眼沙雅道:“听说顺宋的艺术节,沙雅演朱丽叶,轰动一时,自己描诉一下好不好?”
沙雅笑道:“那是道听途说,罗叔叔将错就错拿来考验我脸皮够不够厚,我不上当。”
这样罗冰避免了与沙滨相对的尴尬,好在沙雅是懂事的人,和罗冰走在前面说谈,沙滨不紧不慢地跟着。买了两张票后三人入内,见里面甚是冷清。
没几步路功夫,有一座古式的城关立在眼前,一堆木檑留在洞开关门的城内。那座城关该是完工没几年,碑文解释这叫“白马关古战场”。三国时期刘备便是延着里面那条路直取成都。
罗冰由此联想一事,问沙雅道:“注意到你们停车旁边的河没有?”
沙雅点头。
罗冰道:“要不了几年通了水路,从那甚至可以到成都和重庆。”
沙雅不知罗冰有何寓意,如是说给父亲听,沙滨应该听不见。
又听罗冰笑道:“很多人活着喜欢找各种通途。通途一达成,以前怎样遥不可及的目标都能实现。有了公路,又想水路,总不会停止寻找。”
沙雅笑道:“罗叔叔没在影射我家里的人吧?”
罗冰道:“你们家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种人。单纯有目标是不行的。比方说我小时候想当个科学家。科学家要怎么才当得成呢?于是老师就教给你法子:‘要有知识’。于是你就开始学习。等有一天学得差不多,相当于路修通,和科学家便很近,花点路费就成。”
离开苍郁的松柏遮掩,当前一座黑黝黝看上去甚沉的香炉冒着黑烟,旁边的旷地上摆了四张方桌,各围五六人。香炉后面是座祠堂,门上有匾,匾上大书“忠义祠”;两侧是对联,分别赞美伏龙,凤雏两位聪明人如何尽忠;下面还有块横匾,写有四字作横批,稍小一点,罗冰初看却觉得醒目尚在“忠义祠”之上,乃是:
                    双忠并烈
坐着的人都站起来,沙滨携女走到居中的一桌,对一个络腮白须,头发倒黑不白的老头点了点头。老头身材魁梧,腰板挺直,脸色红润,穿一身蓝锻长衫,眼内精光炽盛,却很和善地挂着笑容。
沙雅脑中有印象,唤道:“爷爷,你好啊!还记得我吗?”
老头挠头道:“哇噻!这是谁家的美少女,这么漂亮,而且还像认得我一样?”
老头边说边伸手拍沙雅头道:“莫生气!乖孙女长这么高,又越发人才了,还真认不出来哩!”
那一桌另有四人,一位是沙滨的胞兄,一位是沙滨的胞妹,剩下的是周申民父子。
祖孙相认的当,沙滨向周申民招呼道:“周世兄别来无恙?”
周申民道:“还算度日无忧。沙世兄近来公务很繁忙吧?”
沙滨点了点头,叹道:“有些事我都记不起来了--周申兰世姐死了有多久?”
周申民道:“怕有五年了。”
沙滨道:“可怜人死还留个孩子在美国读书,全靠你作弟弟的扶持,世兄真不易啊!”
周申民脸微变了变色道:“哪里,他现在基本自立,不用靠我了。”
沙滨的胞妹红眼道:“世事变化真如沧海桑田,以前人丁兴旺的周家的香火只能靠周世兄的孩子延传了......”
她还有话没有说出,就是:这孩子又偏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沙滨道:“说起来,申民世兄,申兰世姐,我,我们三个都是个克偶的命,这点是同病相怜吧!”
周申民晓得该当一笑,沙滨的胞妹自知失语,红着脸赔笑。
气氛稍松,沙滨正式向父亲问候道:“爸爸近来身体还好?”
沙老头子呵呵笑道:“你老子我身体一向都棒,就现在比你这书呆子老三都还强不知多少倍!”
沙滨微绽笑颜,沙老头子骂道:“臭小子,别净晓得傻笑。以为还像你那里开会,你一来,所有的人就该起立肃迎?你算哪根葱?要不是看你这乖女儿挺高挑的,怕不站起来要矮一截,才不起来!你以为这儿真有谁认你的威权?”
周申民看出沙滨不喜接口,插话道:“沙世兄也难。他不敢越行世伯之权。依我说这儿以世伯为尊,发号施令由世伯来最合适不过了。”
沙老头子笑着瞟沙滨道:“听见没有?周世侄比你明理多了。当年你一定是撞什么运才胜过他。嘿嘿,另外滨娃子,人家都说以我为尊,你当再大的官还是要让我管住,这叫孙猴儿翻不出如来掌!”
众人齐笑,都道:“老太爷来发号施令再好不过!”
沙老头子道:“大家先坐!不要拘啥子尊卑长上,我先做表率,周世侄的宝贝儿子,我就把他放到我们这桌的上首。”
周晓开本欲辞,周申民使了眼色,只好任沙老头子两只手摆布着坐下。
大家分桌坐好后,沙老头子道:“形式可以不拘,但礼数不能缺。两个小辈要向每位在座的问好。这回由我们家的娃娃先表现。”
沙滨的胞妹起身道:“我来帮她介绍生人。”
沙雅先给这位姑妈问好。然后由沙老头子那一桌的人开始,除爷爷沙敬生外,有沙滨之兄沙燃,周申民两位需要招呼,后者让沙雅唤作“周世伯”。
为沙雅引见生人的姑母叫做沙南。罗冰和她还算熟络,有时尚能作投机之谈,和沙燃就不行。时至今日,罗冰偶与沙燃一个照面,都觉得对方满脸的轻鄙;之前两人见面时,罗冰连与他寒暄都未曾试过。他心底用尺子衡量过,结论是沙燃是沙家中最不善交际的,性格应该很乖张,若然他与沙滨易位,定是个酷吏。
罗冰由沙南处打听过沙燃的儿时。沙南说文革时期,当时同辈的只他们两兄妹还在重庆。沙燃已在当地的红小兵中小有名气,他的勇冠三军为不少“造反”战友津津乐道。年方弱冠,就颇有名将之风,不少牛鬼蛇神还提他色变。沙南一边讲一边忍不住笑,说当时沙滨也作造反派的头头,不过那时还身在成都,是出了名的纸老虎。后来两兄弟在成都碰面,沙燃又入当地造反派,崇拜者有一堆,他还要把重庆的“造反精神”贯彻到底。重庆头目遇上成都头目,结果吓得成都小头目沙滨是退避三舍,在路上老装作与沙燃陌路。
罗冰不敢轻信,但想自己身上有着牛鬼蛇神的血统,也难怪沙燃看不顺眼,或许自己保留着上代的共性吧!不过由沙南的话使罗冰坚信沙燃的性格因受重庆人的陶冶要火暴外露一点,沙滨受成都人的影响要阴柔一点。
但光知这些显然不能治好罗冰在沙燃前的束手束脚。罗冰仍旧难受于沙燃与他相对时的盛气凌人,觉得透不过气来。以往的策略是敬而远之,面上臣服肚里生气。以往的经验是包藏不住的家伙难成大业,张扬加树敌良多在中国必定速速乐极生悲,于是冷静地等看沙燃倒霉。事实上沙燃正好相反,事业越做越大,总公司已离四川,甚至都有些不屑四川这块市场似的。罗冰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越发受气。刚获升迁的时候,本有种更上一层楼的胜感,可惜只要一遇见沙燃,老疑对方眼里自己是只可憎的爬虫。疑心病疑到这地步,哪还剩什么好心情?
好象这个时侯罗冰本欣赏着两家人交换古化石般的对话,很有兴味,不幸又和沙燃对上一眼,险些连中午饭都可以省掉。
参与这次聚会的把沙雅,周晓开两小孩算进去共25人。除前面那些提过名姓的人,还有两个老者是这里的重要配角。两位年纪相仿,均是六十出头。众人中以年逾古稀的沙敬生为长,这两人就紧随其后了。一位叫梅任荑,一位叫庄邦成。
沙雅和姑母走到庄邦成面前,沙雅口称:“老师好。”
庄邦成一边手玩三铜胆一边应道:“丫头气色不错嘛。”
梅任荑就在旁边,沙雅不消姑母注解先道:“梅爷爷好。”
庄邦成瞅沙南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忘了,原来梅老头最喜欢逗丫头玩,很赏识丫头呢!”
沙南笑道:“我这记性!沙雅是让梅伯看着长大的。”
梅任荑道:“真正长大这几年老头可没福看见。”
其余的十五个人有梅任荑七个男徒:黄耽,李仲衡,申则复,方能,柳人植,席英,莫苍生。
其中席英自小浸淫由古时延传下来的音韵之道,不论理识还是奏器造诣俱是极深。
另剩八个全是庄邦成之徒:陈太平、王盛、叶朗、许激钟、罗仁和、龙希然、鲁克、康琪。只康琪、鲁克是两位女士。
沙雅最后回到的一桌,上首是周晓开,其余是沙敬生,沙燃,周申民乱坐着。另空两张藤椅。其一让沙南不客气地占去。
周晓开接住沙雅的目光,慌忙站起。沙雅含笑伸过去一只手,周晓开哆嗦着和对方草草一握。沙雅笑道:“久仰周世兄大名,一直无缘识荆。上回本有一面之缘,可惜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包涵--幸会了!”
周晓开没料到对方会不顾男女之妨,尊卑之碍,主动索握手礼,便失了先机,结果六神无主下连对方大度的笑脸也不敢看,含糊地应道:“啊......幸会!”
不单周申民,罗冰紧锁眉头,连沙敬生,沙燃,沙南都暗自皱眉。
沙雅道:“请多多指教。”
周晓开难得清楚地吐音回道:“多多指教。”
沙雅便入了座,周晓开孤身一人挨桌挨人问候。先像杨白劳为黄世仁请安般给沙敬生及其子女三人道了好。
罗冰与梅任荑,庄邦成,王盛,莫苍生,康琪共处一桌,等周晓开过来。
六人看去,周晓开像只被踩了一脚而留汁的蜈蚣一样恶心,跌跌撞撞地冲自己来。
周晓开先向梅任荑道:“老师好。”
梅任荑长叹一声道:“是好,一时半会还断不了气。”
周晓开转向庄邦成道:“庄爷爷好。”
庄爷爷只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莫苍生,王盛,罗冰,康琪四人,全是叔姨相称。
只有莫苍生提醒周晓开一句:“你起码要发狠把字练好。”
周晓开垂头道:“是。”
周晓开履行礼数后正欲归座,沙雅开口道:“周世兄,可否赏脸跟我到附近走走?”
周申民向儿子点头,沙敬生道:“也好,正该亲近亲近。”
离开在暖日下品茶的大人们,沙雅开路沿着石径走。两人便进了座廊亭,里面主要由若干石碑来填充空地。两人则在一座悬空放置的破钟前站住。
沙雅望着钟道:“周晓开同学,我们的年纪谁更大一些?”
周晓开只敢亦望着钟道:“不晓得......我......我是四月份的。”
沙雅又问:“你现在还很想念伯母吧?”
周晓开道:“是......当然。”
沙雅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周晓开颓丧地在亭侧横板上一屁股坐下,闲不住的手伸出亭外拈了一片万年青的叶子来摆弄。
沙雅看见被周晓开压在下面的横板上积着厚厚一层灰,身子依旧站着。
周晓开指着身旁一块碑文道:“这个......这个......你说这个贺敬之是不是写《回延安》的那个贺敬之?”
只见碑文的落款是“贺敬之”及“一九九四年”,沙雅摇头道:“不知道。”
亭中还有对青年情侣及两位中年男子。一中年男子道:“肯定是同名同姓,这儿的人用来吃‘冒诈’的!贺敬之毕竟还是个名人,咋可能跑这儿来题词!”
青年情侣不服气,男的道:“就是贺敬之。他来我们罗江县的时候,我们在上高二,人都让我们看到的!”
那中年男子半信半疑:“是不是哦?”
周晓开借这股热闹劲,继续找话道:“你......你初中也是在顺宋?”
沙雅道:“是。有何不妥?”
周晓开道:“你认得到一个叫沙琳玛的女生不?”
沙雅满头雾水:“沙琳玛?没听说过。”
可怜周晓开才思枯竭,再无话说,又见沙雅这么站着,自己也不好意思久坐,便陪着她一起站。
沙雅注意到了,便道:“背后有个坡,陪我去看看好吗?”
周晓开道:“嗯,好。”
那边旷地上,祠堂内走出管事的问沙老太爷是否要午饭。罗冰肚里道:在这儿吃还当不了到外面随便找家苍蝇馆子解决问题。
沙燃道:“等于是你这儿还管吃饭?”
管事汉子道:“老板当真话不喝你,我们这儿的东西不摆了!我们的特色菜,像啥子‘芋儿烧鸡’啊,有典故的哦!”
沙燃冷笑道:“啥子典故?”
管事汉子道:“人家中央电视台都介绍过的,这个‘芋儿烧鸡’是庞统发明的。”
众人不禁失笑,沙燃笑道:“庞统发明‘芋儿烧鸡’?说来听听!”
管事汉子道:“原来庞统率军打仗,军队要吃饭噻,刚好那顿饭有鸡。虽然鸡有不少,但人也多啊,整个整个的,不好分!这个时候,庞统就想了办法。”
管事汉子深谙市井艺术那一套,关键时刻停顿好让人插话助兴。沙南又好气又好笑,应酬他道:“什么办法?”
管事汉子道:“人家庞统就喊士兵把鸡切成一块一块。这个方法一直流传到现在。”
确信无后文后,大家很是失望:想不到拖了中央电视台这个硬靠山的典故还是这么牵强。
管事汉子还要介绍其它有典故的招牌菜,让沙燃挡住道:“你说那么多没用,我们这儿是老太爷说了算,老太爷最讨厌别个东说西说的。”
管事汉子赔笑道:“老太爷你看--”
沙敬生道:“小伙子,话不要那么多,有啥子可以的菜都去弄来。你要把我们二十几个人拼成几桌就弄几份。”
管事汉子道:“不如将就弄四桌?我看我这桌子烂是烂了点。但还是够大了。还有就是我们的‘芋儿烧鸡’辣得很哦,弄淡点哇?”
沙敬生“嗯”了一声,就懒得理睬。管事汉子顺带给诸位掺了茶,然后自行离去。
庄邦成问罗冰道:“你刚才进去过,看到他们的厨房没有?”
罗冰道:“就在正殿的隔壁,穿进去就是。”
庄邦成笑道:“庞统这娃有口福,每天既可欣赏檀香,又可沉浸在肉香中,双香灌鼻。可惜死得早了,这些相当于补偿。一边这祠堂贴得满口子的忠义,一边来客吃得满口子的油腻。”
   罗冰陪得一笑。
庄邦成转向梅任荑道:“梅公,罗冰这小子你是第一次见吧。”
梅任荑笑道:“见确实是首见,但是久仰大名了。”
罗冰忙道:“梅公简直讲笑话了,我这庸碌无为的小辈哪儿当得起。”
庄邦成道:“小兄弟,人家都说‘树大招风’。你坏就坏在有段时间太顺了,顺得遭人嫉妒。而且你又不是藏锋遮芒的料,所以就该拿给别人抓到把柄--好在年轻哦!”
罗冰道:“庄伯都晓得了?”
庄邦成呷口茶道:“晓得、晓得。来,看瞧得起不?老头子只有这个水平。”
罗冰忙道:“庄伯简直--哎,我是只有荣幸的!”
接过庄邦成递来的“玉溪”,王盛帮他点上。
庄邦成还要给其他人散,莫苍生抢先一步派烟给庄邦成道:“你是长辈,咋好意思一直让你给哦!”
因礼尚往来的缘故,六人乱了一阵才定下来。那时四桌人基本上各结小阵营,各说各话。
罗冰已给激出兴味,追问庄邦成道:“庄伯晓不晓得我现在在哪儿做事?沙三爷很顾念人情的,我现在这工作也不错。”
庄邦成会意,心中冷笑,接口道:“我还正打算找环保局高层的罗干部要名片呢。”
罗冰立刻释然,心想一会儿没人了定要单找这老头讨教,嘴上敷衍道:“这儿大人物多得很,我哪儿有什么名片来丢人现眼?”
王盛笑指沙敬生一桌道:“大人物都在那一桌。”
庄邦成问罗冰道:“你母亲现在还在上海?”
罗冰道:“她早腻在那儿了!主要有她心目中的头号大孝子在。几盘喊她到我这儿来住,她简直不甩哦!”
庄邦成道:“那个是你哥哇?好像日子没你过得好。”
罗冰道:“这个倒是。而且有老妈在,他过得还不见得宽裕。”
王盛奇道:“这样子她没想到你?”
罗冰笑道:“王兄就不晓得了。一般多子女的妈老汉儿最喜欢把成见抱到死。只要他觉得你小时侯那个感觉不对,一辈子都要在心头念,纠正不过来。最怄人是很多情况她不说,一直闷到心头,要当她的面点破,更是整死不得认。我小时侯就给妈一个印象:这娃阴险狡诈。”
庄邦成笑道:“说来听听!你小时侯怎么个狡诈?”
罗冰道:“不外乎拿钱让我打酱油,买几颗糖,买连环画啊,我都要揩油。加上我后来又在我们那个院坝干了件有影响力的事。当时老妈有双鞋子,上头花纹很好看,不过是便宜货。后头掉了一只,剩下的一只老妈打算把它丢了。我偷偷捡到,就拿出去卖,高价卖脱了。”
庄邦成笑问:“小烂眼儿,啥子人让你编进去了?”
罗冰道:“一个小姑娘。当时就看到她零花钱最多。她回去自然捱骂不消提,后来一见到我马上人就跑得不在了。”
王盛道:“那罗兄当时就出名了?”
   罗冰道:“你说我出名,我妈当时却劈面骂我‘恶贯满盈’--用这么有深度的评语。可能就在那个时候认定‘此子不可靠’。这是老妈对我态度的分水岭。邻居碰到一起要拉点家常。一见我妈就说‘你那个二儿子,不得了,长大一定出息!’有这些大妈大婶浇油,老妈就更气了,‘从小就是个骗子,长大绝对不是好东西!’然后就是痛打。靠我在那做背景,她老人家是只有越来越觉得我哥好,我哥乖。我又是个不醒眼的。以后读书,工作不停地讨好我妈。我想我成绩单上比哥鲜艳,工作比他顺利,总能夺回老人家的心。直到有一天我到上海出差,顺道造访我哥的‘豪宅’。听到老妈给哥说悄悄话:‘你弟这个人假得很,从小就表现出来了。反正你不要嫌我罗嗦,以后你跟他处要小心点,妈是为你好。’我这下才懂起。”
莫苍生道:“怎么越说越落寞?我看你人生路上这么顺,总要有点东西来平衡吧?”
罗冰笑笑,听梅任荑道:“你是可惜了。沙滨要肯尼迪的‘精英治国’本土化,阁下这位南开高才生本该大堪其用的。”
罗冰道:“梅伯要不是淡泊名利,还不是可以为社会作一番大贡献!”
梅任荑呵呵笑道:“我?我这号腐儒能做什么贡献?只能为周家的独苗献点余热罢了。”
这算是回到罗冰感兴趣的话题了,他本想问:“梅伯认为令高足尚余胜算否?”又想这根本是废话,老头定要当自己讥刺他,于是转问道:“梅伯,我心中有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讲?”
“讲。”
“你以为令高足是差在资质上,还是毅力上?”
梅任荑叹道:“我倒希望他是做戏。他爸也好,妈也好,都相当不错,怎么就生了这个饭桶出来!”
庄邦成冷哼一声道:“你就不要刺激梅兄了。说起他,不止梅兄,连我都败兴。一直清白的周家的名声传到他手中终于给抹了黑。”
罗冰此刻才留意到,包括周申民,所有站在周家一边的人在面着沙家一边的人都深藏着耻态。想到自己在沙燃面前的情形,不由同病相怜。
正想时,听梅任荑道:“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出息,胆小,怕事。小学胆小还有好处,至少弄得他自闭,和其他小朋友缺少交往后,可以一心一意学点东西。上了初中就厌学,而且因为个性软弱,不学又不敢耍,结果就在那儿混时间,人在心不在。要是像其他男娃子一样贪玩也不至于不可救药,起码还有打磨的希望。每时每刻只想逃避那就根本没办法!这么大个人没什么志趣,你说让不让人心寒?手脚又笨,什么事都做不来!周家是真倒霉!破釜沉舟的时刻刚好把棒交到这位手上。老天这玩笑开大了!”
同桌的莫苍生也是一脸失落。罗冰止不住好奇问道:“可是上次在沙滨家中见过这小子,有些话还是说得很有责任感。小学残留下来的学习精神该不会连稍高一点的分数都不能满足吧!”
罗冰看到庄邦成向自己连使眼色,知道唐突,还没待出言转岔,梅任荑已答道:“虽然我们的教育失败了,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小孩骨子里还是有周家遗传下来的荣辱精神。这个不能给他抹杀了。周晓开这小子还有件事我可以给他打包票:不论是三伏,三九,他可以抱着书本,不开电扇,暖器,乖乖地坐着看;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走路外,都在干与考学有关的事。但是他本性软弱无能,有上辈延传下来的精神也好,有长时间的工夫也罢,都不足以济事。成事与否要看心。这小子最失败是软弱到‘无心’的程度。不知情的怕要疑这娃娃作伪作得太过火了,罗冰你有此想我毫不意外。我相信这就是他的水平。也就是一个三天两头旷课的学生考前在我这里花个两周,考时眼睛逮几道人家的答案定定心,就能胜过他了!本来时日往后推移,会有点心回来,再加上他确实力未旁移,分数理应上升,也许最后高过本科线。但是事实上不可能,他毕竟不能和普通考生一样,他还有个对手。这种压抑下,心理绝望后得什么样的低分都可能。我不认为他能撑到最后,要很强的个性。这小子还是个多情人,单出于对他父亲脸面着想--不对不对,我老糊涂了!正因为没有决心和毅力,很可能逆来顺受。嗯,这个才有可能。要是他是‘有心人’反而才会提前崩溃。”
庄邦成深有同感道:“单从他个人来论,庸碌无为算是万幸。”
罗冰道:“庄伯的意思是讲他活着心不累?”
庄邦成道:“正如梅兄所讲。这小子荣辱感不是没有,只是太懦弱无能。一旦事情一目了然,对他就没什么刺激,荣辱感也奈他不得!苦的是梅兄这干施教者。”
罗冰探出潜台词,装傻问道:“假如他有胜出对手的资质和毅力呢?”
庄邦成白他一眼道:“小伙子想知道就老打老实地问,净喜欢拐弯抹角--听好了,不是我自夸,要找她的真正对手,周家是空前难觅!”
罗冰看向梅任荑,梅任荑微笑道:“小伙子想向我求证,是不是?没什么好求证的!小姑娘天资厉害得非你可想象。小老以前就常让小女孩害得瞠目结舌。又兼天生的美人胎子,简直是个天妒神怨的人物!我想中国所有做父母的,只怕连作梦都不敢企盼能够得到这样的孩子了!你心中多半对她有个结论。但我想你用来判断她能为的只能是她的九牛一毛。她就当得起一四字评语,这评语决非沙,周两家任何一个先人儿时可配的,那便是‘深不可测’!”
罗冰虽看重沙雅,却决没料到梅任荑这宿儒都会用上‘深不可测’,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既熟知两老头素性,心内那吃惊便久难定下。
庄邦成看到罗冰仍在为之动容,也不理他,与莫苍生聊了几句印章之学。莫苍生把一张纸上的几个钱钟书印章的拓样展给大家看,指着其一道:“只有这个略显娟秀的,我有个不知真伪的老章,庄伯要是有兴趣,改日我送给你。就怕你认出是假的,不肯要。”
庄邦成笑道:“无功不受禄。你哪天有兴到鄙人的破庙坐坐,把它带来我很欢迎,老头不自量力要考究考究。不过断真假可做不了主。再说了,钱默存作古不久,我就在这儿谋人家的东西也是对人家的大不敬。更何况你不怕老头起了贼心,明明是真,却诳你说是假?”
莫苍生笑道:“原来庄伯也有为老不尊的时候。这样,下周我到府上,不晓得有没有空?”
庄邦成道:“正好。”
罗冰在印章上的学问是张白纸,听了半天天书,气闷之余终于插话道:“我记得钱钟书文革时有负责《毛主席语录》的英文版修订。”
庄邦成道:“何以扯到那里去?”
罗冰要把话题引回到那对对手上。可惜一时找不着门路,叹道:“没......没什么。不过是一时所想。至少他该没怎么被算计过。”
此后罗冰听到五人又开始谈,谈面甚广。间或有他涉猎过的领域,于是加入几句,渐消枯闷。
后来,那五人自己又扯回来。
莫苍生问罗冰道:“罗兄,作为局外人,沙周两家这样的斗法,你有什么评价?能不能坦率点?”
罗冰乖巧地应道:“我只能说是很期待。因为只有耳闻,不知底里,还有点将信将疑。要说荣辱感,我年轻时比他们输不了多少。”
庄邦成道:“我问你,一个普通人在什么情况下最能激发他的潜能?”
罗冰道:“这个......这个大概是要死的时候吧。”
庄邦成道:“算是吧。我再问你,眼下全国那么多的中学生,学了半天,最直接的目的是什么?”
“庄伯明知故问了。还不是考大学么。”
庄邦成道:“那么比方说对一个参考的学生来讲是进‘清华’重要,还是高考状元重要?假定这人就是你!”
罗冰笑道:“若能二选一,宁要‘清华’,不要状元这虚名。广大懂事学生学习是为了强化自己的技能,为在将来的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为越高考这道槛,都在考虑如何经济地使用自己的能量,免欠后劲。甚至在怪这槛碍事哩。”
庄邦成肃然道:“那么考试的立场该置于何所?概以国史而论,考试是中国文化精髓之一。常被人否定生存价值并非缘于此物本身,而是人心。人心难免为‘名利’所引。众人会穷其一生追逐,只要与其冲突,一切俱可与之为敌。起初中国人发明自己的‘考试’,为的是选拔治国的人才。可惜人心如此,这考试好象没什么价值。但是没价值是对大众而言。不论考制如何落后,有坚强精神的人总会脱颖而出,大尽其责。明末乱世,涌现几个抵御满洲入侵的名将都是八股取士弄出来的人。虽然很多人怪考试拘绊才灵,找不到真才。但仍有像沙周这样的家族自古就开始艰难谋存,捉对相依为命,为的是保留一种生生不息的坚强精神。人心可惧,心只一浮动,就会失去少许责任感。考试赋予书生责任感,要靠培养出坚强精神得来。精神要靠磨砺,要很痛苦的修业才能锁住人心。考试真正的价值必须经历这痛苦的修业才能得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有才可尽用的人肯定不见得是当得起大任的人。如果让世人洞悉沙周两家育人的表面目的,会认为我们是疯子。其实沙周的先祖都是些一早就堪破尘间苦乐之辈。他们在对后人施育之法上费尽许多心血,精神才得以延传,而且一代一代地发扬光大,其中不乏振才济世之辈。人生下来,想要懂得严格对待自己,考试是件很好的工具。考试不是目的,培养精神才是目的,这才是考试价值所在。人要贪图快乐当然得不到这层价值。考上状元不代表你忠于考试,所谓坚强的精神就等效于强烈忠于考试,就是勇于背负责任。成大事者往往背负别人所不肯,所不敢。一个新生儿要成为此辈,一步到位是不可能的。考试就是其中的过渡,这才是意义非同寻常的教育,它的教育对象非是凡俗。要用别人无法用的心力,达别人无法达的考试境界,这就是忠于考试的精神。既然并非凡俗,人选就不是谁人都行。千人中有一人能以追求考试无上境界为目的,就很不错了。流俗以追寻大学为目的,由得它去,只要有一两朵莲长与淤泥中便无伤大雅!你看沙周两家的这种关系自古延传,考制几经变迁,但人心无异。即便庸碌如周晓开,虽则沙滨不甚了解。但我晓得这娃儿对祖上遗志的忠心,比其父也不遑多让。要忠到他那种程度的孩子,除了沙周两家,还有哪儿好找--凤毛麟角!”
罗冰道:“沙滨就是经过这样的历练出来的振才济世之辈,对不,庄伯?”
庄邦成道:“你如愿闻其详,就不该出声打岔,闹得我没兴致讲了。”
罗冰赔了一通笑,晓得庄邦成甚是执拗,打算拿梅任荑的嘴做文章,因问:“梅伯和庄伯也算斗了半生吧?”
   梅任荑抚须一笑道:“夸张了。我和他真正各尽其主也不过才三十年光景,我当能活过百岁吧。”
罗冰很自信地问道:“三十年前,梅伯就像今天的莫兄这样子年轻有为喽?所不同的是梅伯更多是靠家学渊远了?”
莫苍生道:“不敢和老师相提并论。”
梅任荑道:“怪道姓庄的老头看重你,全让你料中。不是庄老头泄的密吧?”
   庄邦成笑骂几句,六人从此越扯越远,将热情全移到谈论近现代的政史上了。适应新话题,罗冰本是逼于无奈,结果反倒越发入港。直到一点过些的时候,一桌道道是典故的才摆放妥当,六人方略得消停。沙雅,周晓开二人因相对无语,在荒坡上嫌闷,早已归座。周晓开因紧张而起的红潮仍在脸上若隐若现。罗冰抽空看了一眼,暗叹:此子难寄大望!
午饭时两家所属的两派人没什么外交辞令。只沙敬生惦着梅任荑好酒,着给罗冰一桌打上半斤枸杞,相互间谦逊了一会。同桌的周晓开平日无机会尝到丰盛的肉食,差点管不住要大动手脚,终于想到自己原先就常被外人在饭桌上斥责无家教,只好束手束脚地吃,比玩斋戒的信徒肚腹好受不了几分。最难受的一点是最爱的鸡虽有一海盆却需站立起来才能夹到。知子莫如父,周申民施讯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偷塞得几块到犬子的碗里,免让其饱受幸福从眼前溜走的痛苦。
周申民的手法还没高明到可以唬倒所有人,让沙雅看穿。此女怕周申民发现秘密粮道暴光,赶紧把眼光移开。沙雅想到那才不过是送第三块鸡的时候,运粮官若是发现路径暴露岂不断了周晓开的鸡源?
饭后,太阳高挂,借着祠堂的寂寞为有意暴在树阴外的众人送去闲逸。
罗冰率先打开用饭后的话匣子:“这个鬼眉鬼眼的‘碧潭飘雪’简直不敢恭维,庞统长得丑,连累我们待遇也跟着寒碜。庄伯以为呢?此茶的高下?”
庄邦成厌恶罗冰的迂回,指着沙敬生一桌道:“是不是看到人家神情严肃,有所惑?”
罗冰笑道:“庄伯真是爽利人,比较起来我这路货色是有点讨人嫌。不过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另一件事。你看现在教育孩子什么道德规范,公共卫生习惯好花力气,却不见得有好大成就。但沙周两家那么难被人接受的家传精神那么多代人从没出现过纰漏。照我想就是愤然对立的都怕不少,而且这种延传之道只要一丁点的心地不纯就不可能通下来!至少宝二爷这种程度的人物不会少噻?结果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这两家的教育手段真是神技--”
庄邦成道:“这是家秘。”
罗冰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悬崖勒马有那么一迂回嘛!”
王盛终于忍不住了,冷哼一声道:“话多。”
庄邦成叹道:“当真后生不知深浅啊!”
王盛脸红不做声,但眼望庄老头,显然是求解。
庄邦成道:“隐士是隐士,官宦是官宦,自古从无高下。更何况非隐非宦之流还要自命清高岂不傻得可爱?”
罗冰懂得围魏救赵,对康琪道:“康女士刚才说和鄙人见过一面,我脑子驽钝,怎么记不起来了?”
康琪道:“那回罗首长跟沙滨到我们单位来考察,怎么,贵人多忘事?”
罗冰挠头道:“考察?这种美差,我这小不点有运道碰上过吗?”
康琪笑骂:“扯臊!你小子尽管装蒜!”
罗冰作恍然状道:“哦,对了,我还收过康女士一张名片的!康女士是本市软件开发基地的精英分子!”
康琪笑道:“罗先生怕是已过而立的人了吧?”
罗冰苦笑道:“康女士明知故问了。”
康琪道:“怎么不努力找一个良伴?还要这么孑然地混下去?”
庄邦成道:“我不怕别人说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假老年练--现代女子的择偶标准,首先就是安全感。罗冰什么都好,就是欠这三字。你看好不容易在沙滨手下有一段高开高走的经历,让照妖镜一作弄,就现了原形,给踢出门去!”
梅任荑笑指庄邦成道:“谁敢说你假老练?你这遗老一向就很懂与时俱进。”
罗冰打个哈哈道:“康姐一说,我还真想求康姐帮我一把。上回办公事,没忘浏览一下,发现贵单位是‘卧虎藏凤’哩!”
康琪只笑不答。
罗冰又问庄邦成道:“上回比试是周申民,沙滨两位了?”
庄邦成点头。罗冰又问:“哪一年呢?”
“恢复高考后第一届。”
罗冰问:“再上一次呢?又是沙家胜了?”
庄邦成道:“嗯。是老太爷作的代表,民国的事。”
罗冰问:“周家最后胜的一回是多久?”
庄邦成道:“再往上两次就是。‘戊戌变法’失败以后,清庭搞新政前有一次。老太爷的三叔赢了。咸丰时,就是周家的代表胜。在江南的某地作了县令。不久上司犯事,受株连,丢掉乌纱。再后来世事更加变动无常,结果沙周两家双双迁入蜀地。”
康琪笑道:“你别小看这县令。那是当年的第六名举人!”
罗冰问道:“那么作对手的沙家那位呢?”
梅任荑道:“第七名举人。”
罗冰追问:“他后来做什么去了?”
康琪道:“深以为耻,含恨自杀。”
罗冰听得背脊骨凉飕飕的,心想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原来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搞不好有一些还是师法这些个中国书生来的。
罗冰猛一转念,因问:“饭前庄伯曾问什么情况下才能激发人的最大潜能,我回答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是不是和两家的比试有关?”
庄邦成答:“是。”
罗冰先一怔,立马醒觉:玩笑话!否则周申民怎么活得好好的?正在思忖的当,庄邦成道:“清末两次比试正值局势动荡之际,最后的结果更需上意决断。偏偏那年头上意难揣,何况那两个天子本就不是主心骨,所以两个胜者成绩都不怎样。”
罗冰问:“那时,沙周两家还是像现在这样,老早就定好各自的代表,比试的年份?”
庄邦成道:“不错。而且那年头考试也不拘年岁,就像范进这样的糟老头子也成,就很方便。现在沙雅,周晓开两个,幸好科技进步了,他们出生的年份都是定好的。两对夫妇照约定分别把两小孩在同年生下来,同年去读书,最后同年去参加最后的一考。”
罗冰心道:那岂不是天生的宿敌?就可惜男的不配!想了想又问:“这两个是独生子不消说,周申民那一辈呢?几时选的代表?又怎么个选法?”
庄邦成道:“也是预先沙敬生和那时周家当家的说好在某年各自选定一个代表。后来就是经历那个十年的变故,变更人选也不允许。选好的时候,沙滨十二,周申民十三。那一回也巧,两家兄弟姐妹都找得到各自年岁相凑的一个,那时不晓得会有停考之举,所以其实是选一届作为比试的一对。原则是挑资质最好的。现在想起来,如果各自挑的是老大,那就不用等到1978年才比了。但是这两家的老大都没活到1978年。若选中就糟糕了。”
罗冰对周家的老大早死不意外,但沙家的老大在那段时间不该受什么亏待。梅任荑晓得他的疑惑,解释道:“沙家的大少爷是暴病而死的。”
庄邦成道:“之所以沙周称的上是考试家族。那是由庞大的体系支撑的。可惜以前的那些家谱不能让你看,否则就一目了然。反正若不是考制大变,两家的体系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子。”
罗冰忙道:“庄伯能详详细细地讲一讲吗?”
庄邦成道:“两家的孩子中以能作代表参加那比试者为荣,这你是知道的。从小就很严格的教育,造就那种感觉就跟古代封建主立世子一样。决定沙滨代表沙家后,老大,沙燃,沙刃三个男孩是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以后按祖例,举家以作为胜者的沙滨为尊。现在都不明显了,越往古代的文化盛世走,就越明显。不管是沙家还是周家,被选出的代表肯定是家中的核心,成人立业后,就要面临接管家业的责任。”
罗冰插问道:“这个核心是不是有权决定家族下一辈的代表?”
庄邦成道:“是。比如沙家该轮沙雅,当时是沙滨做主,老爷子也无权。”
罗冰又问:“那么输的一家不是无权做主,只有照胜方的决定作打算?”
庄邦成道:“嗯,现在才明显。说到以前,我的‘庄’,他的‘梅’也是两个长期延传的家族。两家非但规模远较沙周小,而且严格讲隶属于这两家。沙周好比红花,需要我们这些绿叶扶持。我们的族人穷其一生心力,协助沙周的人不息地磨砺自身,尤其是每组每辈的核心人物以前的修业全部由我们负责。笼统地讲,我们是师,好像只管‘训练’。但广义讲,‘训练’的内涵甚丰。宋代的时候,宋神宗在位期间,沙家这些绿叶家族数目有确切记载。算上庄家共有七族,分工细密。那时庄家主要研究时政变迁,以及多少为沙家未来的继承人准备些‘权术’的教导。在不浊他家族精神的前提下,先旁敲侧击一点,安排他一些交际。最后他胜出,系统地对他实施一系列计划。就是他为官后,还必须准备等他随时求问,帮他解疑。体系就这样的,我们一齐簇拥沙家。以后分工或有交叉,或有粗细之变,人心有浮动还导致我们这些家族数目有增减。时政动荡时,有些家道中落,败家后人丁还散光。最主要还是人心,日久见人心哪!解放后,沙家就只剩下我一家子还在死守周边。而且沧海桑田,庄家只剩下我一口单传,偏我又不争气,只得了两个女儿。”
罗冰笑道:“庄伯又故作悲调了。现在这体系我就晓得了--表面上不及以前的规模,实际上去除了以前的繁冗,细研究起来一样的庞大。只不过以前你靠嫡系维系。好比庄伯,令高足个个有一套不消提还有你们两家另有的大半力量是无形的,运作起来就厉害了。就单纯你几个徒弟,每人一套关系,结起来都是好大一张网!”
庄邦成冷笑道:“你学精了。”
罗冰有所感叹道:“体系有这一变是顺应世事的必然哩!”
三点过的光景,参与此会的人不知得了什么讯号一齐起立,罗冰忙着站起。庄邦成嘲笑地望着他。
罗冰看住正心站的那六人:沙敬生及他的儿孙,以及周申民父子。
沙滨道:“今日之后,就剩下看我们两家的后辈如何主宰家族的命运了。时候不早,大家各自准备归计吧!”
罗冰猛听声响不大但很齐整的“是”,简直要以为时光回返到还在沙滨麾下的岁月里头。
此后,大家开始分成数个小团往外走。罗冰是周申民的车夫,自然招呼他们一道,接着又热情地邀庄邦成上自家的车。庄邦成笑道:“今天算了吧!沙燃少爷预约在先呢,想不到臭老九一个还成了香饽饽!大富翁和政坛新星抢着要哩!”
罗冰一听“沙燃”两字马上气沮到顶点。庄邦成看透他心意,笑得甚是悠然,很快收笑,开口换住沙雅,向罗冰道:“你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找她吧!”
罗冰观察到周申民父子隔得有段距离,听沙雅道:“罗叔叔请问。”
罗冰道:“假如你们分数一样,考试总用时也是一样,听庄伯说是不分胜负,那该怎么办?”
沙雅脸红了,答道:“定规矩的时候,比试的代表都只能是男性。如果因权宜才分出先后,实际是不分伯仲的情况下,由形式上输的那家出嫁妆,两家连作姻亲。现在时代不同,规矩小改了,罗叔叔自己想吧!”
沙雅说完便逃掉了,庄邦成笑道:“这下明白了?”
罗冰又回过头来想庄邦成说自己的“树大招风”,心道:果真我没细想过,这几年都得意忘了形,连按常人的思维来思考都不会。
又想了一会,彻底宽了心:哪用找庄老头请教?就是那个人,就是那样才着了道--决对错不了!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掉了队,只周申民父子默默地在不远处缓缓地走,此外再不见人--手机响了。
接起来,听沙滨道:“周申民和他儿子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一步。”
罗冰道:“你太客气了。”
今天两家都来了不少车,远够接送所有人,但罗冰走出去时一个都不见了。周申民父子两个单薄的影子躺在地上,此外是罗冰那孤零零的车。罗冰望着周晓开心道:为了这个儿子闹个众叛亲离,也不知是不是值得。
罗冰在想到今晚沙敬生将和沙滨父女共享天伦乐的同时开动了车。他对孔夫人遇上老头子驾临有什么反应很有兴趣。后座上周申民父子死板地挺直身子坐住,车有微颠时,也未见两位弯曲过身体,真活像两具干尸。
罗冰暗叹:父亲是因为心死才变成干尸,儿子这具干尸却是怕别人怒其不肖,硬生生装的假--连受苦的方式都是极没种的!
隔了一会儿罗冰想起原来落凤坡也在这里,强打兴致暗笑沙家这址选得不好--都说望女成凤,“落凤”,不是咒自家的人陨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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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6 22:08

十 贼与车主
胡德兰中学因为征作奥赛的考场,停课一天。下午,周晓开从梅任荑的住所离开,搭乘公交车回家。
这是辆无人售票车,周晓开将备好的一元镍币放入投币箱,然后找到个空位坐下。大多的座位是蓝色,周晓开不幸坐的是橙色,意即老弱病残孕专座。所以他紧张乘客数目的增多,怕见爷爷奶奶大肚阿姨。
大肚阿姨比较珍罕,爷爷奶奶却不断地有上车,不管是颤巍巍的,还是挺矫健的,都让周晓开心虚。
身心俱疲的周晓开赖在椅上,心里不停感激那些坐蓝椅而让座的人们。
某一站,乘客骤增。上客用的前门两个一组地挤进来。驾驶员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屈指计算,口中念念有辞,犀利的眼神盯紧后视镜,等上客歇下后,怒喝道:“后面有一个!后面有一个!有月票亮出来,快点拿出来!”后面一片安静,驾驶员怒气更盛:“装怪哇,小娃儿!就是你,穿黄衣服那块!”
周晓开随大流去看那穿黄的小个头男孩。看去论年纪该在上初中,白白净净的皮肤,乖巧的大眼睛,小鼻小嘴,活象小姑娘般的秀气。
小男孩用仿佛带了奶味的声音道:“我给你看过!”
驾驶员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狠盯小男孩道:“鬼扯!快点拿出来哦!”大家怕巴士像乌龟一般懒怠不动,马上有帮腔的道:“就是嘛,小鬼,有,就拿出来嘛!又不折什么!”
   小男孩道:“我给他看过!”
   一位老奶奶道:“拿不出来就是没有,就快点下车,大家的时间都给你耽搁了!你们老师咋个教你的?那么自私,又不诚实--”一边说,一边拽站自己身旁的老伴,把他往小男孩的座上送。
驾驶员往窗外喷了口痰,继续看小男孩。旁边的言语没消停过,暂时还没骂到驾驶员头上。比较冲动的是一位有担货等着卖的农民把前几天受“城建”工作人员抄走货物的鸟气也撒到这儿来,恶狠狠地道:“小娃儿!你再这样耗起,老子捶你!”
小男孩居然嚎啕大哭,口内飞出唾星往刚才说教自己的老奶奶身上落。
大家皱紧眉头,以为自己是杨志遇见牛二。驾驶员干脆点支烟。周晓开却受不了了,幻想能谋大家好感,窜到前面投币箱处,丢下一元,鼓起勇气道:“我帮他给了。”
   驾驶员恼恨抽烟的悠闲气氛给打破,骂道:“宝器。”
大家回过神来,周晓开望回走时又听见有人骂:“宝器!”
快回自己座位的时候,看见有两位西装男子准备霸占。不料天降奇兵,此人是前面提到过的老奶奶之老伴。老人家从老远的地方,分拨开众人以势如破竹之势冲过来。那两位晚辈半推半就,隙出条缝来,老头就硬挤进去,然后一屁股坐下,昂头似乎很赏识地看周晓开。接着周晓开就听到那小男孩骂道:“宝器!”
巴士老大不情愿地上了路。不久,周晓开就下了车,计划是先去莫苍生家拜访一下。走了几步路,发现有人跟着,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道:“刚才车上谢谢你了,宝器。”
周晓开没精打采地道:“不用客气。”
小男孩道:“我找不到华冷公园,你也像挺闲,帮个忙,带我去哈。”
小男孩以为周晓开理都不理就会走开,但周晓开叹道:“好。”
周晓开心想这小鬼可惜长一副可怜兮兮的姑娘样了。他心中的理想情况,小男孩起码该深情说道:“大哥哥,你真好!”
半路上,小男孩突然叫停。周晓开问:“怎么?”
小男孩要他等一下。两分钟的光景,手持了两个蛋卷冰淇淋,分一个给周晓开道:“你的。”
周晓开接过道:“谢谢。”
小男孩开心地道:“其实我找得到华冷公园,骗你陪我走会儿路,你生不生气?”
周晓开道:“不生气。”
小男孩道:“不生气的话就可以和我做朋友,要不然是假的!”
周晓开头一回听人说愿和他做朋友,不管真假先答道:“当然可以。”
小男孩道:“那就互报姓名。”
“我叫周晓开。”有了那回和荆灵姝的教训,周晓开答得简洁。
小男孩道:“我叫漆印。‘油漆’的‘漆’,印度阿三的印。”
然后漆印鸟一般飞跑着不见了。
周晓开从莫苍生家出来已是傍晚,为了回家穿街过巷来到个人烟稀少的所在。见到一辆白色的奥拓,旁边有个小男孩在那动手动脚。周晓开心中感叹道:这么小的人居然就敢偷车!再一细看,那人竟是漆印。周晓开热血往上冲,赶过去扭住他道:“你跟我来。”
漆印乖乖地由周晓开拉得远离了奥拓。周晓开勇气还在,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拿我做朋友,但我是,所以我不准你偷车!”
漆印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脸像是红了,怯怯地道:“我......我只干过这一次,真......真的......”
周晓开头一回有资格说教别人,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连汽车都敢偷!太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漆印咬了咬唇道:“我......我是被逼的......”
周晓开道:“你以前还偷过什么东西?”
漆印道:“还......还偷过两回自......自行车......”
周晓开听到“被逼”一说,以为是像胡德兰革命群众之于石勋介那种关系,不敢追问,要绕开来说教,当下便勉强地道:“偷东西是很危险的,要是彻底上了道,这一生就完了。漆印,你的人生还长,你还小,没到迫不得已的地步,赶快悔改还来得及。要不然你咋对得起你们家里的人?”
周晓开基本是借花献佛,类似于解语文考试中的仿写题。幸好平日厚积薄发,这会儿是信手拈来。
漆印哽咽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周晓开听着耳熟,觉得像是电视剧里有谁说过,但见漆印这般真情奉献,不由地让自豪占了上风。
漆印道:“周晓开哥哥,我一直想找个人说出闷在我心里的所有话,你愿意当那个人吗?”
周晓开愿意。
漆印提议去“铜锅面”边吃边说。周晓开本是不愿被请的,但拗不过热情的漆印。所以各有一份三两的红油水饺摆在面前。
漆印道:“我其实很喜欢念书的。但老爸老妈就知道忙他们的生意,根本就不管我。后来我觉得无聊,就在外面鬼混。认识了比我大得多的一些倒像不像道上的。先以为刺激,在他们的鼓励下去偷东西。后来一偷就偷得收不了手了,成了他们的人。他们说他们跟好多警察都有一腿,听他们的话就没事。但只要我们敢撤漂,他们就有本事喊我们去少管所。”
漆印等周晓开问:“那又怎么可能会叫你偷车?”周晓开却问:“偷来的赃物,你是不是可以分点好处?”
漆印垂头道:“是。”
周晓开道:“你要信得过我,就听劝,早点洗手不干。你们的那些头是吹牛的。你不用怕,再说你不是干了好大的错事,有的是机会改过自新。”
漆印冷笑道:“首先我就去自首?”
周晓开道:“没叫你去,你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只要不犯法,怎么样都行!”
漆印听后又开始感激涕零,周晓开暗叹:现在的小鬼怎么那么容易动感情?
漆印泪干前已经引了不少人的同情,周晓开坐不下去,催他吃快点然后结帐走人。
出来后,周晓开发见天色不早,奔向IC卡电话亭,漆印直追到亭外守着。周晓开拨电话向父亲恳求不回来吃晚饭,撒谎说欲顺便在外面馆子里吃,所以要晚一些回来。周申民答允了。
一出亭外就让漆印粘上。周晓开虽觉着有这么个乖巧小弟粘住挺有意思,但时间不多,需想个方法和他再见。
周晓开道:“漆印,哥哥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好不好?”
漆印白脸涨得通红:“哥哥不陪我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周晓开苦笑道:“那你要去什么地方?”心里想道:难不成你也要去普多提,喝完一扎红酒才准我走人?
漆印手指前方道:“那家咖啡店--‘巴西咖啡’!”
周晓开道:“那还行,你一喝完咖啡,我就不陪你了。”
说是在前方,实际隔了条河。到桥还要往前走。
河畔置了不少形状各异的椅子,在绿草中,借华灯照映,引人前来休憩。
周漆二人便在这当中行走。一路上见到人扶着栏杆往下面的河看。周晓开成见颇深,以为这河还是不看为妙。最早听说这河是个天然泳池,后来没人敢游,再后来画蛇添足规定不准人游,最后政府就开始往这河投钱,据说上了亿,而且据说成就显著。
隔了一段,周晓开这么心不在焉地走终于误了事。原来是脚下踩到人。那人压在个女人身上,满头金发,却是小奇。小奇骂道:“哪个龟儿子--狗日的又是你!”
周晓开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小奇第一次对女性身体开发研究,有一种纯纯的青春滋味,野旷天低树的奇妙境遇,偏偏让周晓开一脚践踏干净。积怨上来,再加上认定实力悬殊,这怒火更是炽热无比。
那女人好整以暇地坐起点了根烟。漆印像是很怕。小奇笑道:“还带个弟弟出来操。那么瘟的人还要别个跟你混?”
小奇身形暴起,膝盖顶了漆印小腹。漆印应声倒地,眼泪花又落了出来。
周晓开气疯了,猛扑过去,把小奇压在地上,拳头像雨点般抡过去,还用了只手抵住小奇脖子。小奇面着那狰狞的面孔,吓呆了,忘记反抗,直让勃颈被周晓开弄出道口子,脸面打得青紫几块。
那女人此时执手机道:“嗯,你们快过来......两个人,尹奇遭打得有点惨。”
漆印上前来拉周晓开:“哥哥,快走,他们的人来了。”
一帮脑袋涂得花里胡哨的少年冲过来。周晓开清醒过来,来不及后悔,已被漆印拖着跑。
追兵是穷追不舍。漆印拽着周晓开横穿马路,跑入条小巷里头。周晓开奇怪:他怎么原路折返?
到“铜锅面”时,因为街巷曲折得厉害,漆周二人把距离拉开了些,最后到了那辆奥拓前。漆印掏出一串钥匙,迅速打开车门,周晓开立时傻了。
漆印得意地笑道:“真以为我是偷车的?笨!快上车吧。”
周晓开大奇:“你的车?”
漆印道:“废话!你啊,真不害臊!看样子就没满十八,凭什么当我哥哥?叫你那么几声,都还不脸红!”
周晓开更是吃惊:“你成年了?”
漆印道:“要不要查身份证?罗嗦,快点进去坐副驾位!”
漆印本拟开动车子,却见到追兵来了,像有抄家伙,怕掷过来坏了车子,熄了火,走下车。打量来的五人中,当以一红发者为首。
赤发鬼果然先发难:“还有一娃也快点下来。我们做事公道,刚才哪个打的尹奇自己站出来,挨了就完事,不得打重了,尹奇啥子样子,你就啥子样子。你们还是配合点好,要不然你们这个‘城市贝贝’肯定要报废。”
漆印心头冷笑,脸上笑眯眯地望着带伤追敌的尹奇。尹奇怒道;“你个瓜娃子不出来,老子就扁你弟娃儿!”
周晓开不得已下车,尹奇叫道:“就是这娃!”
赤发鬼有打击恐怖主义不忘避免伤及无辜的大国风范,道:“小弟弟,你最好闪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
漆印笑兮兮地反踏前几步,猛地一晃,已拎小鸡一般提得尹奇悬空而立,然后将其往地上狠狠一掼,笑道:“真是玩得有够差的!”
其余四位护法大怒,有一个使铁链子,两个徒手,还有一个用的类似于自行车软锁形状的金属套子。漆印暗笑:我还等你把我的头套住吗?先就一脚踢向使套子那人的小腹。这回不比尹奇,是用脚尖捅的,力道之狠让那人眼前一黑就倒下,一时半会起不来了。
赤发鬼是徒手的。漆印看不惯那头发,用力一扯,把赤发鬼活动过来作人盾挡了几回链子,然后往其脑袋踹了一脚,闹了点血,就只剩下两个对手。
然而此二位料势难回天,明智地先溜了。
尹奇以为漆周二人要继续惩治自己,咬牙对周晓开抬出场面话道:“你娃,回胡德兰才有你好看的!”
周晓开没心情听,漆印理都没理,二人坐在车里,漆印把车子开走了。
漆印问:“你是胡德兰的?”
周晓开承认,漆印又问:“尹奇是不是认得你们学校那个石勋介嘛?”
周晓开答:“好像是石勋介的表弟。”
漆印笑道:“我们还是朋友吧?”
周晓开道:“是,只要你愿意。”
漆印递去一张纸道:“以后有空的时候打这个号码叫我出来玩:还有,有人找你麻烦,也用这个号码通知我!”
周晓开苦笑道:“我现在就有个麻烦。”
“什么麻烦?”
周晓开刻意夸张一把道:“我怕陪你去了‘巴西咖啡’,回去又要被我爸罚跪了。”
漆印笑道:“那么恐怖?我送你吧。”
漆印直追问到古冬巷多少号,最后真是在古冬巷14号前停下的。
第二天,周晓开硬着头皮上学,极快地钻入教室,并没碰见尹奇。
上课时听米山兴奋地对汤平道:“我17级了。”
汤平冷笑道:“猪!老子早就穿职业装了,还比你晚打!你12级的时候我就拿‘炼狱’了,你有啥子得意的?”
米山道:“老子又不像你,动不动就弄通宵。”
汤平道:“不跟你两个说!打得臭就打得臭,还不承认!哦,对了,我跟你说,我可能再练几极就要加行会了。”
“沙巴克?”
周晓开在旁边听得甚是费劲,比前阵子警呀,匪呀,难多了。
汤平问米山:“朱强在哪个区?”
米山道:“晓球他的哦!”
汤平喃喃道:“妈那种人家头就太有了,比不得,买你妈个38级的法师,天天在那得意昏了!”
米山道:“那娃品位也低,只晓得在新人村装神。老子没穿衣服那会,幸好没在他那个区哦!”
旁边的女生蒋维被激怒了,骂道:“闹锤子闹!”
两位只好不做声了,隔一会汤平小声道:“那婆娘罩杯肯定小,我猜是A。”
米山道:“我猜是保健内衣。”
两位得意地笑了。
下课的时候,卢翔走到米山桌前道:“‘神奇米卢’,今天中午踢球哈!”
米山问:“哪个班哦?”
卢翔道:“石勋介他们班。”
米山脸色不太好看,卢翔忙道:“放心,他又不踢的。再说,还在跟我们班的罗希琳耍得热火朝天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噻!”
米山叹道:“不是的。你不晓得,跟他们打--”
卢翔道:“行了,行了,你吃了鸡下巴嗦?话多!就说定了,你娃敢不来!”
中午,两队如约比赛开来。
“米卢,传中!”“米卢,射了!”“米卢,你带锤子带!”“米卢,分了!”
米山在球场上就不止17级,起码是朱强的38级法师,公认是周晓开班上头号球星。
他今天踢得相当窝火,到现在越位15次,有10次是让对方那肥墩墩的中后卫吼出来的。肥后卫一看见拦不住米山了,肥手上举大叫越位。米山先还敢争辩几句,后头只好忍住。
最气人的还要算那肥后卫爱踢人胜于踢球的脾气。等到脚上破出血口子,米山实在忍不下去了,中气十足地吼道:“日--”
猛发现肥后卫神色严峻地看着他,慌忙改补了三个字道:“光真好!”
肥后卫关心地道:“不行了哇?不行就不要勉强,真的,下去歇到算了。搞耍,那么拼命做啥子?”
米山真给气炸了肺。
尹奇这场比赛是作为表哥班的外援登场的。下午两点过,是临上课的时候,比赛结束。正好周晓开打操场边上过,尹奇问米山:“他是不是你们班的?”
米山道:“就是。咋子了?”
尹奇道:“你少管!那娃叫啥子名字?”
米山忍气道:“周晓开。”
下午上课,米山迫不及待地问周晓开:“你娃啥子事惹了石勋介的表弟?你不要说他脸上那么多的颜料是你打出来的哈!”
周晓开比米山更急:“尹奇找了你?”
这会儿,汤平也在听课,道:“小声点,周晓开!”
米山笑道:“听到没有?叫你小声点。”
周晓开小声点道:“你快说嘛。”
汤平怒道:“你是不是不听说!”
周晓开心中很委屈,心想:你是要我小声点,我就小声点了,怎么是不听说呢?
米山起初的兴致消退,也懒得理他了,撇下周晓开一个人在那儿空自着急。
课间的时候,卢翔听见有人招呼,却是葛成村,忙道:“哎,村哥来了嗦。”
葛成村道:“你们班有个叫周晓开的,坐哪儿?”
走了几步,葛成村已经认出人来,指着周晓开道:“你,出来,出来,出来!”
在同学吃惊的目光中,周晓开耷拉着脑袋,跟在葛成村后面出了教室。
葛成村一路出了教学楼往校门走。周晓开问道:“哪儿......去......去哦?”
葛成村道:“你走哦!事情都做了,还虚啥子虚?几下弄完就了事。”
两人便出了校门,周晓开感觉腿不是自己的。校门口有两人接着,于是四人一路走到老赵的店。
坐着的五人中,三位是熟面孔:石勋介,小可,尹奇。石勋介开口道:“他嗦?”
尹奇咬牙切齿道:“是。”
石勋介问:“你的‘城市贝贝’呢?”
周晓开道:“朋......朋友的......”
石勋介道:“是你把我表弟打成这样的?”
周晓开道:“是......”
石勋介道:“二天就记到。王纲,把他小整一下。”
坐着的人便站起一个,口内道:“那样子就可以啦?”
石勋介道:“整嘛,弄了再说。”
王纲对老赵道:“赵哥,你搁那儿的木头借一块。”
葛成村往周晓开膝盖弯一踢,周晓开便跪下。王纲的长条木块当空劈下,周晓开只觉得额头被狠击数下,感觉有液体涌出,整个脑袋热辣辣的。
石勋介道:“你该把那个朋友喊出来,听说他打架有一套。马上给他打,说你被欺负了。”
葛成村抢在石勋介之前递去自己的手机:“快点打!”
周晓开咬牙道:“不熟......我跟他不熟,喊不出来......”
葛成村冲他背心就是一脚:“你喊不喊的?”
周晓开道:“不熟......不晓得号码......”
石勋介站起身来望了眼小可道:“无趣。小奇,自己看到办。”
说完人就往外走,小可跟着,要出去时,石勋介又道:“晚上还在‘狂剑’娱乐,记住了!”
剩下的人以尹奇为首,找不到漆印,他好生失望,对着周晓开乱踹一通,歇斯底里地道:“你娃晓得那娃的手机,一定晓得!”两只手把周晓开的瘦脸都捏变形了,快接近圆状。
周晓开喃喃道:“真......真的不晓得......”
以后周晓开全当陷入场噩梦来减轻痛苦,模糊听见葛成村劝道:“他确实也不是那个料,你说的那娃我想还是属于可以的,也确实不可能跟他搭得好默契,不给手机号也正常--”
尹奇就怒道:“万一是兄弟呐?”
清醒的时候,见老赵笑道:“同学,买点水来喝哇?”
周晓开强抑怒火道:“不......不了......”
尹奇一干人已经走了,周晓开瞅见店内的钟,时间是第二堂课上课中,勉勉强强地走进学校。
血还在流淌,周晓开打开门走入厕所,打开水龙头冲洗,混在不断下落到水槽的水中的血色逐渐变淡。周晓开关了水龙头到厕所门口倚门就地坐下,等水干,脑子里却空荡荡的。
好一会儿,周晓开用手触摸额间的伤口,感到细微的粘性,有一部分已经结了疤,便站起来。厕所是在教学楼内,与穿衣镜一墙之隔。周晓开不自觉走到镜前,看到自己的鬼模鬼样,发现两腮各有一块死了血呈紫红色,却似乎不怎么疼痛。
接着周晓开一步一挨地上楼。教室里是化学老师桌平在讲课。周晓开叫:“报告。”
桌平大略扫了下人形,就没注意到脸上的伤,随口道:“站到那儿。”
一些同学便偷偷观赏门口这受伤的动物。隐约听到吉星生道:“疯狗,石勋介的表弟都敢惹,真的是疯狗。”
周晓开扪心自问,发现自己那天本来就有些疯,面部的肌肉更加僵硬,然后什么也听不见。
下课,桌平为赶下一班的实验课,连问题的都来不及伺候,走到门口,不看人,道:“让一下。”
周晓开让他过去,自己进来,直回自己座位。米山笑道:“小伙子超出来了,老石的亲人都敢惹。简直深藏不露啊!”
汤平看了两眼周晓开笑道:“你不要说,他现在这样子有点像白猪。”
米汤两人哈哈大笑,周晓开脸涨得通红。
回家后,周晓开给父亲的解释是体育课滑倒且造成连锁反应,且自己是人垫。
周晓开给他脸上捺上红花油。这一夜,周晓开指望看书发泄,却只到两点就睡。
尹奇这几天心绪也很糟糕。因为那夜在河边被他按倒在地的女朋友把他甩掉。葛成村为讨好他,介绍了几个。不料尹奇见这几位姐妹都像是老手,况又和葛成村相熟,怕自己的底泄出去,那在兄弟的面前有够要自卑一阵的。更何况自己还曾大言不惭地给表哥传授经验,将来他们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他作了残酷的心理斗争后,终于放弃了送到面前的肥肉,葛成村不忘奉承一句:“眼界真高!”
有天中午,尹奇尿急。在教学楼某一层的厕所前,发见这门怎么也不肯开,气急败坏地将门踹开后,看到高三的哈德瓦和一美少女搂抱在一起作激烈的运动。他又走前几步,显示自己的存在,要让哈德瓦含羞打住,自己好排泄。不料,哈德瓦一边打招呼,一边动作更显生猛,道:“小奇,排泄啊?”
尹奇见他不打算停手,不由傻眼了:要他知道只有他完事了,自己才好意思解手,他不觉得自己像个小男人才怪。
尹奇只好打肿脸充胖子道:“不,我只是路过好奇,祝你整得愉快。”
然后尹奇急忙退出来,直奔下一楼。
经过这一折腾,尹奇再也忍不住。下午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匆匆忙忙在一家发廊里交了学费。
司职老师的女郎对学生干涩短暂的表演不齿,心内骂道:呸!又是来练手的嫩兔,而且是一个不如一个!
她不晓得这嫩兔不光是练手兔,而且说得上是新鲜出炉的一只童子兔。
走在路上,尹奇不停怪罪自己:怎么谁不去便宜,去便宜那个荡妇--又老又丑!
好容易想到其他事,买了份报纸,中间加了张广告,一看净是什么“金枪不倒”,“男人中的男人”,“爽呆了”之类的话,不由不触目伤怀:妈的,早晓得这样,中午就该和姓哈的来“三人行”,可以把自己的不足掩盖了--他那个女的就长得可以!
正想时,手机响了,听小可的声音:“你死哪儿去了?”
“没有啊。”
“快点来,帮你占了个机子,都在‘葡萄藤’,连你们表嫂子也在。”
一去“葡萄藤”,尹奇气坏了。原来大家都是坐拥玉人,就剩下他一个孤男,他当即发狠:一定要在近期搞个伴侣出来!
结果近期他便为皮肤科医生王先生的奖金里孝敬了自己一点意思。小可还骂他迂:痒的话,擦点药,还痒,就抠一下,就过来了。
小奇心中冷笑:老子出身高贵,哪像你们这等粗人!
闹了半天,尹奇还是一天到晚肚里埋着火药。周晓开有时和他打个照面,都忍不住要有个寒战,然后迅速逃走。
其时,天气是真冷了。
尹奇的心却是热如火炎。事实证明,玩女人他根本不在行,唯一发泄的突破口便是漆印和他的“城市贝贝”。
这一天,周晓开便没能逃走。尹奇揪住他的衣领:“你老实给我说,那娃是不是你弟娃儿?”
周晓开道:“我在这个世上只有我父亲一个亲人了。”
尹奇给了他一个耳光嘲笑道:“你身世好可怜哦!”但实在提不起兴致折辱他了。
周晓开走出校门,听到一辆汽车欢快地鸣着喇叭。漆印从“城市贝贝”里探出头来笑道:“正说要进去找你,快进来。”
周晓开坐进来,漆印骂道:“没义气的!那么多天不说找我玩,你不晓得我好无聊!”
周晓开道:“这一向课程排得紧。”
漆印打量周晓开道:“对了,姓尹的,他有没有什么动作--咦,你额上多了道疤--”
周晓开抢着幽默道:“多半那天打尹奇,遭了报应,第二天上体育课,就绊倒了,还一帮人压在身上,结果那天尹奇的脸上有几种颜色,我就有几种颜色,还有额头上这道附赠品。”
漆印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阴沉的小老头,想不到挺开朗的!”
漆印又看了回周晓开道:“没课了吧?”
周晓开点头,漆印道:“胡德兰的晚自习,我最清楚,走读生自愿上。所以今晚上和我玩不在话下。”
周晓开道:“那你等我给家里挂个电话就说今晚上要上晚自习。”
然后风一般下车,奔向IC卡电话亭,气得漆印在车上乱叫:“你这白痴,下什么车,打我的手机--气死人!”
上车后,周晓开道:“完了,送我回胡德兰好不好?我骑车回去。”
漆印噘嘴道:“呸呸,我不干!我送你回去!明早自己赶车上学!”
开车后,漆印得意地问周晓开:“发现我的爱车有何不同么?”
周晓开道:“好像音响设备不同了。”
漆印笑道:“嘿嘿,好眼力。我才改了CD音响。熟人帮忙,才800元,划得来吧?”
塞入一张CD唱片,好久,里面唱道:“爱似咖啡白开水,乏味亦不舍告吹......”
歌手唱这两句异变的七言绝句尤为得意,音色陡变高亢,嘹亮,特别在“吹”字上押完一个韵后有种易为人觉察的满足感。
此曲过后,便是韩语歌,然后是日语,然后是粤语,接下来一个近童音的女声唱道:“I’m  like  bird。。。。。。”
漆印心在想:怪不得外国人牛一些!原来在自然的言行中就比我们高一筹。我们是唱“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老外可厉害啦,人家是“我喜欢鸟类”。“小小小小鸟”只是鸟类中的一芝麻,归老外喜欢的一种品类而已,要是人家用情不专,我们还不好意思吃醋哩。不过事实上老外该喜欢体型壮硕的大鸟,咱们这些小小小小鸟只能一天到晚在冷宫里抱不现实的指望哩!
周晓开打断漆印思想问:“你这是去哪儿?”
漆印道:“我家,不嫌弃吧--你敢嫌弃!我朋友当中有面子请去的都不超过三个!受宠若惊吧!”
周晓开道:“你爸妈在家么?”
漆印笑道:“你怕生?老实说我都不晓得他们在不在。”
周晓开看到保安时,也看到三个大字“房龙苑”。保安递给漆印一片停车证。漆印便驱车拐进去。
漆印路过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时笑道:“我这车就适合贴近大自然,接受阳光的滋养。我给他取名‘阳光贝贝号’。”
周晓开在旁笑了。
两人下了车。在一个蘑菇样子的石亭前,漆印停了脚步。四个女人在打麻将。漆印问其一道:“张孃孃,这几天为什么不见我妈跟你们战斗了?”
张姓女人回瞥漆印笑道:“还不是嫌我们打得小!听说你妈近来股市上遭套起了,是不是有这回事--慢,碰起!”
漆印道:“不晓得。”
那女人道:“就走了?不帮孃孃靠下膀子?”
   漆印对周晓开道:“惨啦,现在六点,咱们只有晚些出来吃啦!”
漆印见周晓开听不懂,解说道:“照这么看来,我妈现在还在研究股市,今晚不打算开饭喽。”
漆印的家在二楼,开门后,有一个女人在沙发上看电视,点一根烟。漆印热情地叫道:“妈,我回来啦!”
那女人慌忙把烟掐了。漆印又道:“我还带个朋友来。”
周晓开害羞站在门口。女人微笑道:“难得,难得。男的女的?”
漆印白母亲一眼:“我几时带过女的回来?快看,老说我结交些不正经朋友,你瞧我这新朋友是不是正经学生?”
漆印得意地把周晓开扭进门,周晓开忙道:“阿姨好。”
   漆母道:“不用客气,进来,不用换鞋。”
漆母白漆印一眼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漆印道:“好名字,周晓开。”说完,拖着周晓开飞跑着上了假跃层的二楼。漆印把周晓开引入自己的房间,贴床的那面墙上粘着巨幅的海报,乃是以咬人耳而恶名昭著的迈克.泰森,床边置了一双拳击手套。
漆印一手抄着飞镖,往书柜旁的靶子掷,三镖过去后叫道:“A hundred eighty!泰勒也莫过于此!”
周晓开见书柜共是四个联在一起。有一个书柜几乎全是与汽车机车有关的杂志书籍。
漆母端了个果盘进来。苹果给削成数片,有两片插了牙签。漆母招呼道:“来,周晓开。”
周晓开红脸道:“谢谢阿姨。”
漆印道:“噢,老妈,你还没弄晚饭吧?”
漆母冷笑道:“你不满嗦?”
漆印笑道:“不是,不是。你慢慢研究明天的战术,我们一会儿出去吃。”
漆母道:“也行。”
   漆母一走,漆印蹦到床上打个滚。周晓开道:“你买了不少参考书--”
漆印笑道:“书跟我算跟错了主人。我是这对夫妇的头号冤大头。现在想方设法准备给我找个后路。他们以为出国最妥当,绞尽脑汁地操办--周晓开和父母亲关系一定不错吧?”
周晓开黯然道:“我妈死了。”
漆印换了个姿势,两手垫在头下躺着问:“那你爸呢?对你希望挺高的吧?”
   周晓开道:“是。所以他现在很失望。”
漆印从床上起来走近书柜旁的一个箱子,从书柜里摸了串钥匙,边开箱子的锁,边问周晓开:“以前看不看动画片?”
周晓开一怔,给引发了许多回忆,脱口而出:“看啊!”声音大得吓人一跳,漆印道:“记不记得一个肌肉男,叫希曼的?平时萎得很,一拔剑吼一声‘赐予我力量’,马上就变猛男了。”
周晓开立刻纠正他:“那是希瑞。希曼是叫‘威格显灵’的。”
漆印大摇其头:“不对,不对!希瑞和希曼是亲戚。有一集两人联手做过战,变身术都是一样的。你不信,我这儿有,可以对照。”
漆印手在箱子里淘了老半天,得到数套连环画,往桌上一摔,意气风发地道:“厉害吧!要不了几年,这些都是文物!”
漆印取了一本来看,惊道:“哟呵,真的是‘威格显灵’。萎的时候原来叫亚当,嘿嘿,‘宇宙的巨人--希曼’!”
周晓开兴奋地望着那箱子问道:“还有什么东西?”
漆印从里面搬出盒子一个,取出一变形金刚,道:“当时售价100块的‘擎天柱’。现在把车厢也丢了,只剩这车头。”
周晓开问:“擎天柱怎么只有一只手?”
漆印叹道:“说起来真不值!谁叫我拿100块的擎天柱和人家50元的机器恐龙‘钢锁’火并?人家出身比我贫贱,骨头却比我的硬,战斗下来,擎天柱就变成杨过了。”
漆印又不停歇地一件件展示自己儿时的宝贝,诸如没脑袋的圣斗士星失,只有一个轮胎的“火鲨”四驱车,有老大一个破洞的“克赛”头盔,失去扳机的玩具手枪,身上不止七个伤疤的健次郎等。
周晓开指着一根铝合金长条问:“这东西拣起来干什么?”
漆印道:“以前不是兴过一段‘风魔小次郎’么?我们在玩‘圣剑战争’。先是削木头充木刀来决斗。后头我想既然是‘圣剑战争’,没有高人一等的圣剑怎么行呢?便有了这玩意儿。你说这东西重不重要?”
周晓开不敢做声,想到自己以前也玩“圣剑战争”,不过扮演的是被正义一方拯救的“难民”。
漆印手握一块游戏机的币道:“看,这是我花钱买的第一块币,到头来居然一直没舍得把它花掉......”
周晓开猛发现一根橡皮筋:“小时侯你也玩橡皮筋?”
漆印道:“这么说,你玩过喽?”
周晓开红脸点头。他想起小时侯自己怯怯地在院落里走过,避开乱飞的足球,玩具枪喷射的子弹,饶开在路上扇洋画儿的,然后就到了家门口。这个时候会被指气颐使的女声喝止:“喂,周晓开,快过来,过来帮我们绷起。”于是他便乖乖过去当人桩,另一位人桩往往就是很粘这帮女孩子的小男孩成成。两人都是毫无怨言,一站几小时;看她们跳“毛主席的光辉”,“新疆是个好地方”,“打倒西山华”等等,等等。一会儿跳“死”,一会儿被其他跳的人“救活”,大家乐此不疲。成成见她们高兴,自己也高兴;周晓开毫无怨言。
漆印跳上橡皮筋有不同解释:“我们班的男生都是母豆儿!娘娘腔的!一下课就在教室外的过道上跳‘打倒西山华’。我不想太不合群,所以也跟着玩了。”
周晓开已代替漆印继续在箱子里寻宝,找到一张皱巴巴的卷子,原来是小学三年级的数学卷子。老师用红笔在卷首批了“100”,下面是家长签的话:大有进步,但切忌骄傲。
周晓开赞道:“不简单,不简单!”
漆印脸红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快拿给我!”
周晓开嬉笑道:“让我多看几眼。”
漆印瞟了一眼上面的家长留言,冷哼一声道:“真恶心的评语!亏这人写得出来。”
周晓开一怔:“你父亲吧?”
漆印道:“算是吧。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只是号简单的小混混,小学时我还是校合唱团的台柱哩!”
周晓开道:“我以前也是合唱团的,不过是小角色,你们学校参加过市教委举办的‘银星杯’小学合唱大赛吗?”
漆印道:“去了啊!全怪没文化的评委,要不我们怎么会没名次?你们选的什么歌?”
周晓开道:“‘八月桂花遍地开’和‘少年,少年,祖国的春天’。”
漆印道:“拿了几等奖?”
周晓开道:“二等奖。”
漆印思索半天道:“那就是前七名了。我们不比你们,失败就在选曲上。指导老师的脑袋一定秀逗了,你看他选的是什么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勉强算他过关,还有一首‘真心英雄’就惨了!我当时刚唱‘在我心中,有一个梦’,底下就大皱眉头,那年头好保守啊!我晓得坏了。全场只有我们一个唱了流行歌曲的。”
周晓开喜道:“对,对!我记起来了,我们是同一届比赛。我虽然没看,但听他们说过只有黄牛巷小学唱了‘真心英雄’的,好拉风哦!”
漆印骂道:“最可气还是得特等奖的摩宁街小学,等于就是冠军。当时选‘红星歌’和‘歌唱二小放牛娃’来唱。他那个放牛娃足足唱了十分钟。从啥子九月十六早上小王起来放牛讲起走,然后碰上日本鬼子,然后鬼子问路,王哥的心理活动,然后骗敌人,进了包围圈,打了半天,小王上天堂后又唱半天,听得我呵欠连天,差点没冲上去打人。下来听他们说话,更把人气得欢:‘这个特等奖不归我们,还归哪个?你注意到没有,唱‘二小’的时候,评委都听哭了!’我想:哭啥子哭哦!还不是跟我一样,打呵欠打出来的眼泪花!”
周晓开唱:“二小他死得这样惨--”
漆印合声:“啊......”
周晓开又唱:“落进了埋伏圈--”
漆印紧跟唱道:“埋伏圈,埋伏圈......”
两人同时大笑。
漆印提议:“我们来比谁的小学课本内容记得多!”
周晓开道:“怕你!我考你,小学语文第一册最后一课讲的啥子?”
漆印道:“哼,瞧不起我?听到,小鸡跟小鸭是好朋友,小鸭说小鸡不会游泳,小鸡不信,等小鸭走了,小鸡去游泳,结果只有喊救命。小鸭救了他的命,小鸡很惭愧,它认识到自己错了,如何?”
周晓开拍手笑道:“厉害,厉害!”
漆印道:“我考你了!刘胡兰死的时候的台词!”
周晓开得意地道:“刘胡兰挺起胸膛说:‘要杀要砍由你们,怕死不当共产党!’她迎着呼呼的北风,踏着烈士的鲜血,走到铡刀跟前。”
漆印道:“再问你,有一课周总理去跟清洁工人说辛苦了,课文名字叫什么?”
周晓开道:“太简单了,《温暖》嘛。”
漆印挠头苦笑道:“我也不晓得叫什么,等你吃冒诈。”
周晓开不依不饶:“本来就是!该我考你,就那个单元还有什么课文?”
   漆印笑道:“毛主席帮别个收谷子,列宁是诚实的孩子,华盛顿砍樱桃树更老实--”
周晓开打断他:“错了!那是思想品德课的内容。”
漆印嚷道:“《思想品德》你不是我的对手!我问你,六年的思品课唯一一篇讲关于春游的是怎么回事?”
周晓开摇头,漆印道:“讲一个好象叫小华的小朋友春游时带了鸡或者鸭,带了高级饮料,又带了5元钱。这5元钱在当时是不小的数目,完了发现这样春游一点也不快乐。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他过得不充实。他的同学写生的写生,该干什么的干什么,相当充实,尽管带的东西都很菜,远不及他,但是有意义得多!”
周晓开施问:“乌鸦喝水是怎么回事?”
漆印道:“乌鸦本来是喝不了水的,但他想了个办法,往里面丢石头,水位上升,它就喝到了。”
两人正讲到热火朝天,漆母推门进来:“走不走?我要弄饭了。”
漆印道:“好,汽车人,我们出发。”
外面兜了个大圈子车子最后开到卷元百货,下车后对周晓开道:“知道吗?我最喜欢吃‘卷元’的乌冬面了。”
两人进去后坐电梯直升顶楼的美食广场,由漆印请客。周晓开是猪肉扒饭,漆印是一海碗的海味面加一份炒乌冬,两人还各要了份章鱼烧。
吃完时,漆印随意地拿出手机一看:“妈呀,九点半了。”便发现周晓开的脸白得厉害,笑道:“不必这么夸张!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隔会儿就送你走。吃饭后得消化消化,我们一层层地走下去。”
接下来周晓开在车上谈兴渐浓,也消除掉紧张感,还是漆印反应过来,猛踩油门道:“惨了,十点过了。”
古冬巷内,周晓开向漆印道别,内心怀着不舍,看漆印的车开走。
打开家门,客厅惨白的日光灯亮着。周申民坐在床上瞅着本相册发怔。儿子回来,头也没抬,只是懒懒地说了一句:“回来啦?”
周晓开走过去看那相册,展开那面上全是自己母亲沈香兰的照片。
周申民道:“还记得你妈的样子吧?”
周晓开诚惶诚恐道:“当然记得。”
周申民叹道:“去看书吧!”
“是。”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13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7 21:06

十一  狂剑之战
吉星生熟知许多江湖豪侠的传说。胡德兰自有他以后,这里许多天性轻狂的少年等于得了指南针,往后日子可以不仅靠“不打不相识”一条路。只一条路的日子不好过,因为一般的情况,对这些少年来讲,“不打”意即“不挨打”。
吉星生靠这点本事,巴结上石勋介。石勋介要他给表弟补点课,要不然表弟脑子里净是狮城那一套就麻烦。吉星生的任务是摆事实,讲道理要靠有威信的石勋介出马。
一天,吉星生讲道:“我们这一带属于比较乱的。像‘笛龙’,‘卡尔达’这些名胜都在这里。尤其是‘卡尔达’,道上混的特别多。”
   小可扔给吉星生一支“七星”,吉星生小心翼翼地捧住,点着后,美美地吸了一口,暗自得意:这就是人生,多美妙呵!
从旁走过卢翔,不犹地暗骂:龟儿子的,混得好嘛!
吉星生又往下讲:“桑青,尹哥晓得这人嘛!”
尹奇不耐烦道:“晓得,咋子嘛?”
吉星生道:“他以前明明弄的是个‘莫希干’头,到现在莫名其妙弄成了光头,其实他最讨厌光头了。”
小可不晓得还有这文章,来兴趣了:“咋回事呢?”
吉星生道:“他一次去‘卡尔达’,喝翻了,就在自己座位上吐了。有一道上的就看不顺眼,当场喊了几个人上去把桑青的腿骨打折,桑青酒马上醒了,动都不敢动。他当时还有十多个朋友,没有一个敢帮手,看到他被打。第二天晚上,桑青拖着伤腿又去‘卡尔达’,幸好他惹的人还在。”
小可问:“他找回场子没有?”
吉星生道:“你以为他是打架?他是去道歉!那人说道歉可以,要拿出诚意来,一看桑青的头发就恶心,干脆‘削发明志’给他看就完事。桑青二话没说,当场就喊同路把头发给减了。”
尹奇半信半疑:“桑光头看起多超的嘛?”
石勋介道:“你说的是余兆威的那个菲菲?”
吉星生点头,石勋介道:“听到没有?要惹还是要看对象。尤其是这些人现在都喜欢吃学生妹,少去争风吃醋,没的事不要给我乱惹麻烦!我又不是独孤求败。”
这时罗希琳来招呼石勋介,于是两人便一道走了。尹奇忽然问:“你把这些人说得那么凶悍,还不是要买我哥的帐?再说我要惹都是同龄的,要扯上道上的,不外乎是‘小弟’的关系,惹了就惹了,他敢咋子?我才懒得跟老牛抢嫩草来嚼,有啥子抢头?我倒是问你,我哥只晓得谦虚,问不出真话,这儿到底有没有跟他可以勉强是一级别的娃儿?”
吉星生道;“这样跟你说。一般来说,像菲菲那个圈子,只要是圈外的都惹不起,但是有些圈外的很接近这个圈子的人,实际是暂时不想进这个圈子的,他们的面子菲菲就要买。像这种人,这一带只有两个,一个是你表哥,还有另外一个,大家都喊他‘奇妹儿’或者‘奇猫儿’。要说实力不亚于介哥。而且他性格相当怪,相当危险的人物,说翻脸就翻脸。有一盘就为了芝麻点大的事,差点把110的耳朵剁下来,就在‘卡尔达’外幸好一帮人拉住。你把他惹毛了,他是六亲不认的脾气。跟你们哥的‘本田雅阁’一样,有标志性交通工具--”
尹奇冷笑着打断他道:“闻名不如见面。”
小可帮吉星生道:“‘奇猫儿’这个人我听过,确实不好惹。”
尹奇懒懒地问:“那和石勋介关系也差不到哪儿去喽?”
小可道:“相当紧张。只是现在还没干过架。”
尹奇顿失兴趣道:“老子现在只想把那个开‘城市贝贝’的瓜娃子抓到!”
吉星生一怔,听小可道:“生哥,周晓开是你们班的吧?”
   吉星生点头,心有些慌:没理由恨乌及屋吧!
小可道:“小奇说的那娃就是和周晓开一路的,你碰到的时候,记着给我们知会一声。”
吉星生答应了。
晚上,尹奇和石勋介一伙人又在“狂剑”相聚。“狂剑”的布局是一楼和四楼是迪吧,二楼是清吧,三楼是杂烩,连网吧KTV都有,不拘一格。
石勋介跟几个人在包间里high,葛成村,王纲几个在迪吧上high,剩尹奇和小可两个在清吧。两人不约而同发现一漂亮少女顶了头挑染得一点黄的头发,尹奇赞道:“好正点!”小可望着他取笑道:“敢不敢去勾兑?反正你也是光棍一条!”
尹奇冷哼道:“虚毛!”
两人便凑去硬和那少女挤一桌,那少女还有位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胖女伴。小可暗骂:这个吨位当保镖正合适。真后悔答应尹奇摆平这母猪。
后来任两人怎样巧令辞色,两女非但不肯分离,而且旁若无人地对话,令两个男人再插不下话。两男暗下结论:遇上的是连体姐妹,勾兑不成功不是我们功力的问题。
尹奇二人正在颓丧之际,杀入一个程咬金,长有标准男模般的体型,没用三言五语,漂亮少女微笑着站起道:“好啊,就我一个人,看你玩什么花样!”连体姐妹的分离手术就让这男的完成。
尹奇,小可面面相觑的当,程咬金回过头来嘲讽地看着他俩道:“玩得真差!”胖女伴在旁冷笑出声。
尹奇大怒追上去道:“想死慌了?”
那男的手抚新得战利品的玉背将她扶上自己那团人一桌的空座,理也不理就在旁边坐下。
尹奇怒极,意欲跳上桌捣乱,被人拦腰抱住,却是“狂剑”的一部门经理李成。李成劝道:“你们两边都是这儿的熟客,打起来,我们不好办,算了,算了。”
   小可追了过来,把气愤未平的尹奇拖走。
那程咬金给李成派了支“希尔顿”道:“你这台阶给得够舒服了!”
李成冷哼一声道:“还不是看在他表哥份上。”
众人问:“他表哥是哪个?石勋介嗦?”
李成吐了个烟圈道:“嗯--‘奇妹儿’怎么没来?”
另有人看了看手机道:“天晓得!也该来了。”
李成坐下笑道:“‘奇妹儿’不来,我们这些吧姐工作都没有积极性。”
有人道:“她们主要不晓得那娃羊皮下的真面目。”
李成手指“程咬金”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就跟鲁鲁一样,生平摧花无数,还不是那么多妹儿争着让他摧残。”
鲁鲁正忙着跟吊上的美少女调笑。李成笑骂道:“这小子进入状态可够快的。”
说了几回闲话,在座一个叫毛斌的道:“来了,跟乔玲一道来的。”
先过来的是乔玲,笑道:“这小子走哪儿都这么受欢迎。”
远处一个小男孩好容易摆脱众少女纠缠,结果晚节不保,头被一只扦手拍了一下。这男孩马上还击,捏那少女的脸。少女咯咯笑骂:“讨厌。”男孩便得意地走过来,却是漆印。
鲁鲁笑道:“‘奇妹儿’怎么搞得那么晚?”
漆印嚷道:“还不怪乔死娃子!才得了驾照,高兴得要死,强迫我去坐他那个烂‘木兰’。在城郊兜风的时候正准备超一辆‘东风’,结果把火花塞烧了,你说失不失败?‘东风’都超不了,还敢嫌我们国家的暴走族档次不够,不成气候!”
毛斌问道:“光烧个火花塞,问题不大噻?晓不晓得现在几点了?”
漆印道:“轮不到你说教!他这‘木兰’不检查还好,一检查周身是病。我说算了,放到修理店,就是原来金羊那家店。后来在附近赶车回市中心,很晚的时候才把我车子拿到。你以为我们不辛苦?”
乔玲低声问李成:“最近警察查得紧不紧?”
李成道:“紧哦。昨天便衣才来了的。有个娃娃,堂而皇之摆在桌上吸,幸亏我们发现得早,帮他挡了--今天来点?”
乔玲摇头:“我有个朋友上了瘾,最近让他爸弄去当兵了,我有点虚。”
李成转问漆印:“现在很少来耍了,怎么搞的?”
漆印接过毛斌递的烟笑道:“这一向课程排得紧。”
李成道:“我靠!跟你说,上回你喊我帮你问别个帮不帮忙的事,余兆威的人听说是你问,答应得爽快。你们的店是在龙王街嘛,呶,这是联系方式,想尽快和你见面,你不如明天揪个空。”
漆印喜道:“毛斌,明天陪我!”毛斌听到自己能够参与,欢喜反在漆印之上:“没问题。”
李成问漆印道:“你这生意真不知怎么作。二当家你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怕把招牌砸了?现在应该全是老实活吧?”
毛斌道:“废话!”
李成又问:“活该谁干?‘奇妹儿’虽然靠经验勉强作师傅,但又见不到人。”
乔玲插口道;“具体情况是商业机密。反正你放心,都是些老油条,功力胜过‘奇妹儿’十倍。”
李成道:“这我就不懂了,又不是人员业务不行,还找别人帮忙干嘛?”
鲁鲁玩弄着身边少女的头发冷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李成稍显尴尬,勉力一笑,起身告辞。
毛斌冷哼一声道:“这小子不过叫他帮我们跑跑腿,还真以为缺了他就玩不转的,想方设法地打探我们的虚实。”
同桌还有一个叫辛思特的,是五个男人中年最长的,有二十五岁。辛思特问漆印:“你跟沈平的分成是怎样的?”
漆印道:“我们四,他们六。”
辛思特叹道:“这也没办法店是他们的。”
漆印向鲁鲁使个眼色,鲁鲁凑去在那少女耳垂上咬了一口,少女急啐道:“死鬼,干什么!”
鲁鲁揽住她,站起来道:“走,到清静的地方,我们单挑。”
那少女骂了声“讨厌”便被鲁鲁带走了。
乔玲道;“走了一个祸根,还有一个,我怕那些吧姐会因为你又围过来。”
漆印道:“你放心,她们还是怕招人烦,谨慎得很。”
毛斌道:“余兆威的人肯定要推点货过来喊我们帮手处理了。我们业务又多这一大头,肯定要赚腾。”
乔玲道:“毛斌,不要怪我小看你。反正我提醒你:这添出来的头就净是我们的,不在分成里头。将来要跟沈平他们对质,可以说余兆威借了这店的地盘,就说我们收了点管理费,他们也不好再说,凭他们的关系勾兑得到余兆威?这点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有,晓得不?”
漆印道:“现在还不能太乐观。看明天他们的态度再说。第一,他们的东西如果来路太黑,我们不能接手;第二,出了事他们后台有好硬,义气到什么程度,有一个不够指标,也不能接手。反正不能太信余兆威的人--沾黑的,太老实早就洗白了。我不想钱一到手就犯事坐牢,这是我的原则。”
辛思特道:“现在这点好,只要晓得风向不妙,我们可以随时清清白白地抽身先退,原物奉还洗手。他们敢怒不敢言。”
漆印道:“说归说,我估计问题不大。余兆威白道上吃得比较开。明天我先找施礼玄,包真,福尧商量了,然后下午翘课跟毛斌去见人。要去年龄不能大了,要不然他们就不容易轻视我们,花招就多了。所以我跟毛斌两个小孩去最合适。”
辛思特道:“那么刚才是故意说给李成听的?这娃说不定今天就急不可耐地给那边汇报。他这些天无聊透顶,正愁没话说。”
毛斌道:“我好久没去店,这几天有生意吗?”
乔玲冷笑道:“废话!你以为现在可能会没有人改车?再说总有车子坏了要修的吧?尤其是一帮驾技还是半吊子,自信却是大师级的宝器!再说我们的关系网撒得还算开--只能说以预期的风险来说,钱是少得可怜。”
辛思特道:“没关系,关系还在铺大。将来如果有车卖了,那就烫了。目前看来主要关系是往二十多岁一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一拨发展最有必要,我们现在生意就是这帮人最多,二愣二愣的。哦,还有一点,‘奇妹儿’,这一点诚意你是可以相信他们的--余兆威确是有能力有后台转手某些东西,但是如果回报不够,他觉得活动划不来,关系这些也不是用不完的资源;二来他觉得虽是小风险,但他来冒划不来;三来是最主要的,他实际是个大靶子,经常被注意到,每次活动他都需要考虑半天,价值是否划算,才去行动,不到万一尽量少动,所以他想找个比较熟的外人帮手,像你就是上选。”
漆印待他说完,呼吁大家就此放轻松。
四人举杯胡乱碰了一阵,看见尹奇,小可二人又来了。毛斌皱眉待发作的当,漆印笑道:“小黄毛尹奇,你也在这儿玩?”
尹奇大刺刺地坐下,小可坐在他的旁边。尹奇傲慢地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我可找到你了!”
辛思特见他冲着漆印来的想他是石勋介的表弟,便问:“你晓得他是谁吗?”
尹奇冷笑道:“老子管他是谁,反正要弄他!”
辛思特不禁也皱眉:这真是石勋介的表弟吗?
毛斌强打精神道:“那你很能打了?两个打四个,很有自信嘛?”
尹奇道:“没那么便宜,我喊的人马上就来。”
漆印打了打哈欠道:“是不是你那个表哥啊?”
尹奇怒道:“你不要嚣张!马上就把你整成你那个废物同伴的样子。”
漆印忽然微笑着站起道:“原来周晓开伤成那样真是你的杰作啊!我还真以为他是上体育课摔的。”
尹奇得意地大笑:“他给你说是体育课摔的?哈哈--”
小可经验丰富些,觉得气氛不对,还没等想出对策,漆印一把抓住尹奇的头发,只一瞬,尹奇脑袋重重摔在桌上,漆印怒道:“笑啊,你给老子笑!笑!”
话音落毕,漆印跳上桌子,把盛酒的器皿狠命外推,数声脆响后,尹奇的身子已被整个展在桌上,像菜板上待切的猪肉。狂怒的漆印猛烈地扯动尹奇的脑壳往桌上磕,嘴上仍是大叫:“笑,你给老子笑出来!听见没有!”
尹奇的声音细若蚊足,含糊不清。人们只见桌上出现血迹。众人惊呼出声。漆印跳下桌来把发呆的小可擒住,也往桌上狠狠一摔,口里道:“看得出你是他表哥的一员大将。既然你失职没有保护好他,反正要挨石勋介的打,不如让老子打你来的痛快!”
小可回神过来,怒极之下忙着挣扎,等摸出那匕首,早被漆印劈头盖脸踢得晕头转向,最后又让漆印在屁股上落了一脚,飞了出去。
漆印又转向尹奇,跪在他身上,一手扯他头发,另一只手肘势同癫狂地狠击尹奇后脑,很快又站起,欲待拿脚往尹奇头上踩。
乔玲、毛斌吓坏了,马上跳上桌,一左一右,死命架住漆印,两人和辛思特一道发喊道:“够了,‘奇妹儿’,再闹出人命了!”
闻讯赶来的保安,本待扬下虎威,见是漆印只好道:“‘奇妹儿’你消一下气,消一下气。”
毛斌对他怒目以视道:“走开点,走开点!还嫌不够乱嗦?”
漆印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歪坐在椅上,被毛乔二人死死抵住,不让他动弹。刚才辛思特救得杯子一个,便去邻桌倒了杯水来,硬挤到漆印唇下,漆印头往后仰,嘴巴开大了点,辛思特会意就整个地倒进去。
桌上有尹奇,地上有小可,两人一动不动。尹奇不能动,小可不敢动。假如小可此时还有一点点平时的锐气的话,定会拿着匕首冲向漆印。但是现在没有,一点都不剩下。
大家都很安静地看漆印那四人,谁也不敢来作善后,李成更是远远地站着。
好一会,漆印吐出一口气:“好了,放开我。我保证不动。”于是毛斌二人放开他,漆印老实地坐着。
大家稍放松点心情,李成便看见一位部门经理黄云气喘吁吁地上来道:“快点准备去劝,小石他们要上来了。”
黄云的信息有误,小石并非“要”上来,而是已经从另一边上来了。漆印仍是坐着没动。石勋介带了七个人走到他面前,同时看到小可。小可费力地爬起来,有葛成村扶住。
桌上兀自横着尹奇,石勋介的人抢过去把他抱下来,石勋介轻拍尹奇的脸,尹奇苏醒过来,虽是乏力但目光中仇怨颇深,道:“哥,你要帮我弄回来!”
有几个人把尹奇扶到空座上为他止血,几个服务生忙着自告奋勇为尹奇拿药。
石勋介面对漆印道:“你晓不晓得他跟我啥子关系?”
漆印冷笑道:“清楚得很。”
石勋介坐下道:“凭什么要打他?”
漆印道:“自己问他,懒得说。”
石勋介脸上的刀疤蓦地弯曲形状,但很快还原,道:“讲点道理!哼,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咋问他?”
毛斌冷笑道:“你表弟要来弄‘奇妹儿’,你说是不是该背时?”
石勋介仿如恍然大悟:“我说呢!开‘城市贝贝’的是你,我查点忘记了!”
漆印冷眼看石勋介,不做声答话。
石勋介的下属本拟对话之际帮腔助声威,但晓得那人是“奇妹儿”之后,虽将信将疑,却也觉得小心为妙;都度这身形瘦小的“奇妹儿”,保不齐有几个厉害靠山,惹了将来后患无穷。
石勋介道:“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上你先动的手。”
漆印脸干脆向一边,石勋介又道:“如果就是因为那个姓周的事发气,你就欺人太甚了。明给你说,人是老子弄的,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他--”
漆印冷笑着打断他:“你也堕落了,居然撒这种低级的谎!你石勋介要是那种原因就去弄人,没有几个瞧得起你!不是你表弟把你扭住,你会帮他挣这种面子?”
石勋介脸色转了点红道:“不说那么多!我整姓周的时候,我是不晓得有你这层关系。整到啥子程度,你自己清楚。尹奇你还晓得我,都这样。而且就光是他遭整的这样子,我都没善罢的道理。”
漆印冷哼一声道:“那就现在,几下就让你‘不善’地‘罢’完!”
石勋介道:“‘奇妹儿’,第一这是别个的店,要给封心的面子;第二,不是说你,你现在才四个人,济得到啥子事--”
辛思特道:“介娃儿,你后一句话该应你自己身上。你今天带的啥子人出来--就这点虾兵你有二十个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想闪人,我都不答应!”
李成等人,一听这话恨不得把辛思特剁成肉酱:我们惹你了?你们几爷子到这儿来,酒钱啊,其它啥子啊,可以优惠都给你们优惠了,有时还费心思讨好你们,简直对你们无微不至!你倒好,良心拿给狗吃了。小石都约期再战了你还不干,硬是想把我们这儿弄得鸡犬不宁才过得去?
辛思特打的算盘主旨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不能和石勋介这麻烦搅不清,还是恢复原先的冷战状况最妙。虽然石勋介手下这帮人一眼知就底,明显是乌合之众,但看样子真动起手来怕还不止七个,以少敌多,风险不小,但不是真要和他硬气,估料石勋介不好下台,有了刚才的话,李成一帮人会心急火燎地抢做和事老。如果在这过程中,用言语把石勋介挤兑住,今天的风波就可以说不留痕迹地结了,往后和石勋介仍是相安无事。
不过,辛思特最大的忧虑是:表弟当前。石勋介肯不肯下这个台?
漆印盯着石勋介,等他回应。李成等人再也看不下去忙冲过来要解劝,而且招有几位吧姐过来搅浑气氛。吧姐拥在漆印身边,“奇妹儿”长“奇妹儿”短地劝他消火。李成一干男人在石勋介周围落力劝导,言语间是一碗水端平。李成也知这样子劝事实上很难入任何被劝人的耳,但不舍放弃。
石勋介突然开口道:“你们能不能喊这些姐姐妹妹闪一会儿?我跟漆印有话要说。”
女人散开后,石勋介道:“既然老辛有那么强的参与精神,那就在外面解决好了。总不能不给封心面子噻?如何?”
李成等人假意地劝着,恨得毛斌差点说:“就在这儿打才有气氛。”
漆印塞给正在口若悬河劝人的李成两百元:“我一个学生家,就只那么点钱,赔你的器皿,下盘要加倍照顾我们!”
说话间,漆印站起来道:“我们走。”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行。石勋介站起追上一步道:“什么意思?”
漆印站住,保持给石勋介一个背影:“觉得丢脸的不是我,你是挑战者。我没有义务顺从你,只有你争取找我,没有我争取找你的。不过有一点,如果你动周晓开,跟动我没有区别。还有,你真的那么想跟我动还值得,如果不是呢?反正我是不想跟你干的,当然你一定要干,我也只有陪你。”
说着,人便走了。毛斌,乔玲紧跟出去。辛思特知漆印的言语费了点心的,便有意落在后面,捏了把笑脸道:“介娃儿你晓得‘奇妹儿’是孩子脾气,比你还要小点,脸太嫩,不肯道歉。他在的时候,我只有给他贴起。这个人在气头上难免收不了手,何况你想是你表弟先滋的事,你说换成你还不是要抓狂。来,这点数目,马虎够你表弟的疗伤慰问了。”
不多不少,还是200元。辛思特没有造次去递人,直接搁在桌上,肚里暗笑着,人便走了。石勋介站着,看都没看那钱。那时,尹奇身体虚弱,不够兴致说话,心中愤愤地骂表哥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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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8 19:46

十二   预庆生辰
那夜,尹奇赌气一个人开了间房。小可到底老练些。他发现石勋介后来叫了华兴及另几个认不得的人直奔“笛龙”,心想:老石毕竟是老石,折磨敌人有万种法子,要用上最残忍的一种自己就得忍耐。
小可甚至偷偷帮石勋介盘算出一条等只欠东风,即只欠找出敌人漆印的时候,可以一用的妙法:就是把周晓开又痛打一番。此外,小可还在心中讴歌吉星生,正是此君使他的世界观又上一层次,使他真正明白了石勋介的强。
白天的时候,小可就混想到周晓开和吉星生,说不清究竟为谁,总之很得意地笑,刚巧周晓开,吉星生一前一后走来。周晓开猜是为自己笑,料又将遭毒手,当即决定回家吃午饭,转头奔向学校车棚,驾着那破车,逃命似地往家骑。
两点过的时候,周晓开又骑在回学校的路上,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刹车四顾,发现街对面骑过来一个人,喜道:“朱奇,是你哦!你现在在宏达还好?”
朱奇道:“没有了,我在顺宋。还是说你,中考完了,咋个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连你在哪个学校都不晓得,你真神秘哦,可能原来班上的没有一个晓得你的下落。”
周晓开红脸道:“我考那么差,哪有脸跟以前那些同学说话,再说哪个对我有兴趣嘛--我现在在胡德兰。”
朱奇道:“那还是可以噻。”
周晓开道:“交了钱还托了关系才读的。”
朱奇给触了痛处,一时呆住,周晓开便问:“你怎么不留在宏达?跟顺宋也差不多嘛。”
朱奇慌乱中随口道:“今年很意外,顺宋的分比宏达低,我刚好在这之间。”一边说完,一边急想:周晓开要是去找原来班主任或同学落实我的分数怎么办?
后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朱奇问了周晓开家的电话号码,两人同时发现时候不早,便分手各往各的学校去。
今天下午天阴沉得吓人,风又紧。进校时,朱奇暗叹衣服少了,悔没再添一件毛背心,幸好带了手套,手还不冷,一时想起早上沙雅穿的是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挺好看的,顿觉心旷神怡,忘却寒冷。
教室里有外教John和几位男生侃布什的反恐政策,到开始发散的关头,手内拿一本《兵器知识》,指着一些武器,大声地嚷道:“Power非常猛!恐怖主义必败!”
史蕾打个哈欠:“这老外品位真低啊!”林洗诗笑道:“李施给人家勾走了,自己难耐空闺寂寞,吃人家的醋就坦诚点嘛,何必呢?”
史蕾啐道:“懒得理你!”
林洗诗道:“这回是正经话。吕莎的母亲昨天住院了。”
史蕾叹道:“看来她到现在还是面对不了。”
想了想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洗诗道:“刚才听沙雅说的。今天中午她不是回去了吗?吕莎的父亲刚好在和她妈诉苦,她就知道了,刚才回来是请假的,下午她就去看陈阿姨。房尹节准了,还托了些物,捎了些话,整个下午基本上可以不来了。”
史蕾道:“她也该去。原先我们五个在一起的时候,每轮到到吕莎家,陈阿姨都把她喜欢得不得了。”
林洗诗道:“是吗?我倒觉得不去还好呢。”
“为什么?”
“什么叫触景生情?她去不是惹陈阿姨更伤心?”
两人正在那里闷声呆坐,华灵凑过来笑道:“哟,干什么一副无事乱忧愁的傻样?给你们说点高兴事。”
两人齐问:“什么高兴事?”
华灵道:“我们又进了一套化学题库,今天下午大概就要发了。”
史蕾骂道;“我打你这人头猪脑!”
华灵吐舌笑道:“不怪我,还真有乐颠的人哩,猜猜!”
史蕾苦笑道:“那还用得着想,肯定是刘定那白痴。”
华灵拍掌道:“聪明,答对了!”
史蕾叹道:“嫌少自己买不就是了,家里又不是没条件。”
华灵把手向史蕾一伸,史蕾一惊:“干吗?”
华灵道:“蕾姐,行行好,借我二十元。”
史蕾道:“有何用处?”
华灵道:“那还用问?交那个资料费呗!要不刚才我干吗说那一大堆?”
史蕾道:“谁说的,没通知过啊?”
华灵手指季能英道:“问他!”
季能英正好面对史蕾,向她眨了眨眼睛以示问好,史蕾正没好气:“眨什么眨,没人当你是尸体!就算以为是,你这一阵狂眨,人家还会当是尸变!”
华、林二人齐笑出声,季能英微笑道:“怎么把气撒到我头上来了?我只负责收钱--”
史蕾打断他道:“那么请问你是化学课代表吗?小小一个学习委员,你管得真宽啊!”
季能英手向讲台一指,然后一边转过去一边道:“问她!”
John在讲台上给一中年女人道“sorry”,那位中年女人便是房尹节,于是短短数秒发生了许多事,其中包括华、林二人走人,李施回位,John离开教室,然后就是上课铃。
房尹节挥动手中有机玻璃制的教鞭,精神抖擞地讲有机化学。朱奇望着沙雅的那个空位,好生失望,课上的内容没听进几个字。
下课后,房尹节开始训话:“你们这个两点过后的时间,我要说一下。就晓得闹。规定这个时间是预备上课的时间,你们不说去预习或温习一下知识,趴到课桌上休息也好啊!实在要闹,小声点嘛!我每天来,你们这儿都跟菜市场一样。今天更安逸!男生些把外教都喊进来耍!你们去看一下毕业班,那个才叫学生!外头猛给你们唱赞歌,说顺宋学生如何如何,你们自己还是要做到名副其实噻!明天开始,哪个在这段时间在教室大声喧哗,我要请他到办公室来表演哈!”
房尹节走后,教室又开始热闹起来,黄礼溪对史蕾道:“晓得不?沙雅哪去了?”
史蕾道:“我也不清楚。你找她有事?”
黄礼溪道:“没事。就想找她玩,没想她也学坏了,会逃课了。对了,你晓不晓得今天《芳华日报》派人来做福占奇的专访?”
史蕾道:“真的啊?枉我家还订的是《芳华日报》,居然这么没追求。”
黄礼溪又问道:“史蕾还没有看过《流星花园》?喜欢《花样少年》的人应该看的。几个男演员真的不错哦!比内田那个版本好多了。”
史蕾大皱秀眉:“别跟我提这个,我最烦的就是made in台湾的F4。”
黄礼溪笑道:“没品位的女人就是这样,净喜欢些老男人。真不晓得这些老得发霉的像杜德伟呀,梁朝伟呀,皮尔斯布鲁斯南呀有什么好!”
史蕾笑道:“总比四个小奶油好!”
黄礼溪转言道:“五班的女生说常枫长得和花泽类挺挂像,我也觉得是。”
另一位女同学肖雪插话道:“那小子本来就很有人气,现在爱屋及乌,听说连高三的女人也有动心的,搞不好顺宋这一届高考成绩就要坏在这男狐狸精上了。”
史蕾,黄礼溪笑了,不以成绩见长的肖雪倍感欣慰。
不久,黄礼溪对史蕾道:“马上他们高三就要考一诊了,不晓得今年又是啥子水平?”
   史蕾笑道:“反正房老太虽然经常打击我们,但听说学校内部还是认定我们这一届是空前强大的一届。”
这时男同学魏杭翔满脸坏笑地向史蕾走来,一只手背在后面。
史蕾高度紧张地道:“魏忠贤,你要干嘛?”
魏杭翔从背后亮出一个包扎好的方形礼品盒,大约拳头大小,放在桌上道:“‘九纹龙’虽然一直不积口德,但我这种大人是不会放在心上。这是赐你的生日礼物,你是这个星期天的生日吧--哈哈,嘴张那么大,以为活见鬼了吧?我怎么会知道呢?嘿嘿,我就是知道。行了,提前几天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史蕾低声称谢,魏杭翔笑道:“难得你还懂礼貌。”
黄礼溪啐道:“你这个礼物叫送得勤,我都还没开始准备呢。无事献殷勤,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魏杭翔只是笑笑,弯腰伸手去掏李施的桌洞。李施急道:“你烦不烦,多事!老子没的东西!”
魏杭翔道:“都是兄弟,就不要藏私,一起给了才爽快!你当面撒谎,罪加一等!”
说话间掏出一扁圆柱形的木制礼品盒,李施红脸道:“你真的有点贱!”
史蕾更不好意思了,魏杭翔不理李施,向史蕾道:“龙姐,侦探买的东西就不像在下那么上不得台盘了。我冷眼旁观他是在许多家店精挑细选--”
话说了一半,人却被李施按在桌上,李施道:“老子掐死你!”
魏杭翔道:“行了,闹够了,还是要给龙姐道一句祝语吧。”
李施说了,史蕾红脸称谢。
华林和林洗诗也给引来,齐道:“好礼留在最后,不是我们比不上这两个臭男人--”
史蕾啐道:“行了,行了。装疯卖傻的两只老孔雀!”
华灵道:“说正经的,我们都还在寻觅,只有沙雅卖乖,早选好了,托林洗诗送你。”却是个比先头两个礼物体积大许多的箱子,表层是用粉红色包装纸包好的。史蕾最喜欢的颜色便是粉红色,但她觉得没对人说起过。
魏杭翔笑道:“大腕就是大腕。送的东西都比我们这些寻常人不止大一倍。”
第二节及第三节课间的时候,史蕾接到胡灵芝,方草莹,干晴,蒋芬维四位女生的礼,男生有叶都送了礼,外班郭晴维,贾云,常枫三份礼物。后来,沙雅也出现在教室,立时有许多女生围住她去问她行踪。沙雅据实答了。有些便问问吕母的情况,沙雅也答了,便来到史蕾旁的空位坐下。林、华二人都在附近坐好了。
沙雅冲史蕾微笑道:“真快啊,都快满17,成大姑娘了。”
史蕾道:“谢谢你了。其实我们的友情就是最好的礼物,你也是,不但送了,还要单独行动。”
沙雅道:“是说礼物吗?看来你全忘了我们的规矩,东西是我们三个合力送你的,说好大恩不言谢的。”
史蕾看见林洗诗,华灵都冲着自己笑,心中一酸,险些哭出来。
沙雅三人看出她的这点情绪笑道:“蕾姐就是好感动!”
史蕾强逼自己一笑,说道:“我真忘了,该向你们道歉。”
沙雅笑道:“今天我去看过伯母后,很有感触。我想到我们能在一起真是很珍贵的缘分,更加觉得在一起的时光有多重要。所以我建议把今天的晚饭当成周日史蕾家聚会的预演,几位意下如何?”
三人均称善。史蕾道:“天冷,找家‘串串香’正好,大家在一起又很热闹。而且这一带的‘串串香’的生意都不好,吵不着我们,只要找家不容易被老师看到的店就尽善尽美了。你们说呢?”这一来又是三个人称善。
第四节课后,四人便挑了“一枝梅”串串香相聚。史蕾闹得高兴之际,嚷道:“我们也要几瓶啤酒!”
林洗诗笑道:“待会儿还要上晚自习的,傻瓜!”
史蕾噘嘴道:“有什么关系,多嚼点口香糖就把酒气压住了。”
华灵笑道:“老实说,主要还是被你生平头一回喝酒那次吓坏了。你经不起吕莎激,就连着猛喝了几杯。结果你晓不晓得你作了什么?”
史蕾窘脸道:“我作了什么?”
林洗诗笑道:“这小鬼,全忘了!你那天脸红彤彤的,强行往我们每人脸上亲了一口,对每人各说了一句‘我爱你’。不过全是张冠李戴,对着吕莎叫我,对着沙雅叫吕莎,对着我叫华灵,对着华灵叫沙雅。”
史蕾问:“然......然后呢?”
沙雅笑道:“然后就像死猪一样睡着了,我们把你架回去,幸好你家里没人。”
华灵抿嘴一笑,却不说话,史蕾去追问究竟。
华灵道:“给你说可以,但不准打我。”
史蕾啐道:“真罗嗦,快说吧!”
华灵笑道:“我怕你晚自习抱着乔老师又去亲一口,这回嘴上说‘卢贤隐,我爱你’!”
沙雅、林洗诗趁华灵还在笑的当,抱住史蕾。史蕾先还是板起脸,后来自己也笑了。四女遂笑成一团。
从“一枝梅”出来,史蕾道:“我还得谢谢你们。”
三女问:“又为什么?”
史蕾道:“只为你们还活生生地存在我周围,让我依然觉得很幸福。不像吕莎,已经看不见了。”
华灵走到史蕾背后使劲把她抱离地面一两厘米后又把她放下道:“我们的蕾姐不但又长一岁,又长一点肉,还更成熟了。”
史蕾啐道:“去,去,去!”
华灵道:“史蕾,你听过有一句歌词么,叫‘Love is alive’。可别怪我装老太婆,是你自暴幼稚的,真正的爱,就是这样。”
沙雅笑道:“所以你不光得要求我们,你自己也不能短命哦?”
史蕾道:“我,你不用担心,你们全部死光光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林洗诗拧她脸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沙雅忽然想起今年的5月24日,那次是叶都过生日。连吕莎在内她们一共五人在给叶都选礼。回来时途经渡难寺所在的一条深巷,碰上个算命的。史蕾嚷着要去玩,便去了。
这人是玩测字的,结果给史蕾测了个“夫”字,然后就开始面色大变,危言耸听了:“不好,这位同学相当不妙。”
吕莎笑问:“怎么不妙?”
测字先生道:“恕我直言,这个‘夫’字,拆开来就是‘1’天。什么意思呢?女同学在最近的一天内必有血光之灾。若不由老头教你个法避难的话,恐怕--”
然而五人已经走了。沙雅想这先生可真够歹毒的,用了阿拉伯数字和中文字中外两大势力联合绞杀这字。一会儿,她心里试着也套用此法:该作“天”上的“1”天讲,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就是说史蕾在明年的5月24日必有难关,不想办法就过不去。这样解似乎要高明些。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笑。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11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19 20:24

十三      过 去 式
沙雅回忆小时候的事总会想到以前常被一个年龄相若的小男孩盯梢。每次去正视他时,小男均会仓皇逃走。有时是出家门,有时是在庄邦成家,有时甚至是在庄邦成徒弟家,总之都见过那小男孩。沙雅的记忆一向很好,但每回努力要想起这小男孩的模样时,却是一片恍惚不清的印象。
有一件事,沙雅却记得清楚。那是她六岁那年,她在庄邦成的小木屋里听庄邦成讲课,屋外罕见地在下雪,天气寒冷异常。
沙雅突然对庄邦成道:“爷爷,有个小朋友在外面,衣服穿得很单薄,会冻坏的,他像也在听我们上课。”
庄邦成道:“是吗?你让他进来。”
沙雅走出屋外道:“喂,进来坐一会儿吧,外面这么冷。”
那个小男孩惊叫一声,却溜走了。庄邦成在后面叹道:“奇怪,怎么这么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后来,沙雅才晓得,庄邦成很可能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满脸坏笑的沙文志走进来。沙雅问道:“你们年级组织去了‘三星堆’后,感觉怎样?”
沙文志道:“不好。”
沙雅问:“怎么不好?”
沙文志道:“金薰不肯理我--我决定了,一定要努力学习!”
沙雅道:“难得,难得。妈妈一定会很欣慰的。”
沙文志撇嘴道:“我一定要得第八名,这样金薰就是我的人了。”
沙雅失笑道:“你的情敌是第九名?”
沙文志脸通红,大奇:“姐......姐你怎么知道?”
沙雅笑道:“你是第十名,情敌是第九名。最好你的情敌是第一,这样妈妈会彻底对你刮目相看的。”
沙文志叹道:“言归正传,姐姐,求你今天起帮我补课吧。”
一小时后,沙雅道:“行了,好弟弟,求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的作业还没做,你适可而止吧。”
沙文志走后,沙雅隔着窗看对面那幢二楼层的小别墅。那是整个这别墅区唯一和自己家建筑结构完全相同的一幢。原先住了四口之家,一对夫妇,一个孩子,一个老太婆,佣人不计。那对夫妇是家庭主要经济来源。后来生意难以维持,又兼之欠地下钱庄一笔数目不菲的债金,便厚着脸皮远赴美国托庇亲戚之下,稍定后开始长年累月地谋孩子的出国事宜,只可惜始终是竹篮打水。
老太婆带着那孙儿很快就不知所踪,就剩下那幢空楼。不过近来沙雅见过那孙儿从某所职高出来,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应该是无忧无虑地生活着,那么老太婆应该还健在。
沙雅暗叹:这实在是王佐断臂似的决断。老太婆留在奉行敬老的国家,虽过得孤苦伶仃,藏头缩尾,但始终是能保存性命,留得住这青山在。那夫妇在美国虽然也是寄人篱下,但至少不怕地下钱庄国际联网。
正想时,被孔夫人拍了拍肩膀:“想什么呢?”
沙雅道:“在乱想。”
孔夫人捏了她的手道:“挺冷的哈!把窗子关一些,你不怕感冒?”
窗子挪移少许,孔夫人道:“在想对面那家人吗?所以说,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是时间的对手。他们家的债主现在已经江河日下,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你爸那儿最近给下属的机关传达了精神,不久就要收拾他们了。不过老太婆恐怕就不会知道了。说不定她这样过已经过习惯了。”
孔夫人叹了口气,人已经走出去。
第二天早上,沙雅姐弟俩一道骑车上学,半路遇上方邦。沙文志为姐弟俩独处的气氛被破坏好生有气,几次咬牙切齿地展给方邦,方邦都没看见。沙雅暗自好笑。
听方邦道:“你们班准备几时搞元旦的庆祝活动?”
沙雅道:“不知道,听她们说像是要在平安夜那天搞。”
方邦笑道:“干脆还去演话剧算了。你又去当朱丽叶,这一下全年级的男生都乐得到你们班开庆祝会了。”
沙雅微笑道:“你现在做的那个网站如何?报上很在为你们鼓吹哟?”
方邦叹道:“我现在才知道媒体真可怕!连我们这些小角色都不肯放过。不过就是顺宋,宏达的几个学生嘛,也不过就在国内竞赛中得了点小奖,这也值得吹?”
沙雅笑道:“有人怠工,或者干脆想退出?”
   方邦道:“你说的没错。宏达有个小子不干了。我们又从富和挖了人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玩‘传奇’,一玩就是通宵,经常找不着人。打手机又关机。现在找个伙伴真不容易啊!”
沙雅道:“是啊,是啊。”
方邦看了一眼沙雅道:“说实话,要不是顾虑到你打不上眼,我第一个铁定拉你入伙。”
沙雅笑道:“这玩笑开过分了,我是个电脑白痴。”
方邦道:“电脑白痴?别怪我翻老账了!”
沙雅道:“你翻啊。”
方邦笑道:“初二的时候,你是不是和福占奇一个班?有一回体育锻炼课福占奇和我逃课在学校出来的‘雨欣’网吧打星际。你当时奉命传人,顺便出来买东西,路过‘雨欣’,灵感一发,就进来搜捕,发现目标人物果然在里面。福占奇说这一盘完了就走,你说等这一盘完了,班主任就走了。然后,福占奇才说了老实话,这一盘是有彩头的,他现在经济拮据,然后死皮赖脸地要你替他打完。”
沙雅笑道:“你怎会知道?我们的位置应该隔得很远才对。”
方邦道:“雅姐记性不差嘛!当时我就觉得不对,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情况是人族对人族。手下败将福占奇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而且他的脾气喜欢后发,不过每回都被我先制。所以一直不曾理会。到后来,我见到黑压压来了一群,然后稀里哗啦地就给灭了。这次败的真是太惨了,自命技术一流的我愣是没搞懂,起来找人,发现机位是空的。后来我找福占奇再战,他以功成身退为名拒绝我。于是这次失利的阴影在我心中挥之不去,一直伴我渡过了中考。”
沙雅道:“怎么?气量这么小,要我道歉?”
方邦笑道:“你听我说!这件公案在高一终于被我了结。”
沙雅笑问:“发现了什么破绽?”
方邦笑道:“也没什么破绽。我差了几个人去引福占奇玩星际。事先藏在暗处,仔仔细细看他怎么打的,等他几乎把所有的族都选光了,我发现他的水平确实和我有相当的差距,就现身审他。他终于伏法招供了。我以前就觉得你小姐水深得很,这次有了案例,还不坚信无疑?听说他还对你报了恩的,怎么报的呢?”
沙雅道:“中考前老师写完个人鉴定的通用模式,要班委在每人的档案抄一份。我全交给他了。我们班主任负责,写得很详尽,害得他从下午五点半一直抄到晚上九点半才走。”
方邦大笑:“雅姐心够黑的。”
九点过的时候,房尹节上完今天的课在年级办公室里看报。张承宗老师拍她的桌子:“看到没有?定了,后年高考提前到6月!”
房尹节笑道:“那这下好过了。学校没说要开个会讨论?”
张承宗道:“没有。这下学生安逸,我们也高兴了,3个月的假!”
程西英道:“它这样子是为春季高考过渡。对于学的好的,无所谓,还是利好;学的一般,就恼火了,时间少了。”
张承宗道:“嗯,本来留到后头要冲一下,都不行了!”
房尹节念报纸道:“‘中国队32强赛出线的n种可能’--这届足球队是不是可以嘛?那么多年都没冲出去,好歹出去了一盘!这个米卢硬是有点德行!”
张承宗摇头叹道:“不行!到韩国去一样地丢人现眼!”
年最长的特级教师黄饶昌道:“小房,我给你讲,中国队是咋个才出了线的!”
几个老师笑道:“快听老球迷黄老师金口玉言!”
房尹节笑道:“黄老师,您请讲。”
黄饶昌道:“直接原因是签抽得好,但为啥子抽的到那么好的签?有两个人发挥了相当的作用,一个是足协主席,另一个就是米卢。主席负责整白道,勾兑呀啥子;米卢就是黑道上吃的有点开,就先给兄弟伙打招呼:‘这盘中国队是我当教练,队伍实力也不差,凭本事呢,也就差那么一点,抽签的时候弄点手脚就可以了!你们要弄清楚绝对不能在我神奇业绩上抹黑哈!’这样双管齐下,最后比赛还没开打,把握十成中就有了九成。”
众人大笑,李星鲁笑道:“黄老师这些话要拿给学生听到才不得了,啥子勾兑呀这些。”
最年轻的卢灵是这当中最狂热的球迷,问黄饶昌道:“黄老觉得这盘中国队进得了十六强不?”
黄饶昌摇头皱眉:“不行!这回米卢也算领教了,预选赛他的哥们儿义气就用干了。”
卢灵道:“现在队里头有些球员一直没上场,相当不了然他的嘛!”
黄饶昌笑道:“出线那天晚上不是一群小伙子在甩米卢那老头吗?替补些心头不了然的,说不定想装怪--‘哎呀不好意思,我手抽筋了’,人下来时不接,把老头儿整个半身不遂,这个教练才当得不值哦!”
黄饶昌见卢灵笑得甚是开心又道:“不要光以为是笑话!这种事情有人作得出来!”
李星鲁想起一事向黄饶昌道:“哦,黄老师,我差点忘了。昨天吕心平到这来看你,你不在,托了件东西在我这儿要送你。”
黄饶昌疑道:“哪个吕心平?”
李星鲁笑道:“您这记性啊!九二级那娃娃,后头到斯坦福去了!”
黄饶昌恍然大悟:“哦,想起来,想起来了!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聪明得很!原来周记上经常画些插画,张飞啊这些,就是调皮!早先学校多难得的一个启普发生器就是他给你整烂的。张海平老师宠他得很,帮他把这个事担了。我没记错的话,那时你刚出道,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张海平还求你不要给他家长说。哎,想不到娃娃都那么大了--咋回国了呐?想家了?”
李星鲁道:“怎么不想家,这不是要到西方的圣诞了吗?所以就回来了。”
黄饶昌在递过来的袋子里面看了看,笑道:“就这小子晓得我!样样都是我喜欢的,尤其这酒葫芦,别致啊!”
房尹节道:“吕心平就这点好,不服输,你行,我比你还行!相当牛气的学生,确实优秀!”
黄饶昌笑道:“人才是不会绝的。你们这一届更是多,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几个年轻人忙问:“为什么?”
黄饶昌道:“我明年就退休了。”
张承恩想了想道:“您这么优秀的老师,学校会留你的。”
黄饶昌打个哈哈道:“留!留得住吗?人老了,也该享福了,你们说是不是?”
下午,李施进教室时,大家注意到他一扫上午的阴晦,神采飞扬。史蕾道:“有什么乐事,讲来听听!”
李施笑道:“乐事倒没有,不过是庆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魏杭翔插话道:“贼抓到了?”
李施笑道:“废话!要不然今天房老太就该号召大家向我献爱心了!”
魏杭翔道:“所以说还是悬!是不是内贼?”
李施道:“就是保姆。我妈也是,那天准备换银行,就把所有存折都放到外面,又出去一趟,回来就掉了。”
魏杭翔道:“你妈走之前,保姆在不在?”
李施道:“说得人家那么瓜!她碰上个时间差,遇到飞来横财,卷了就跑,拿给他男人收好,自己又面不改色等我妈回来以后才出现。稳是稳得老,但我直觉就觉得她不对劲!”
魏杭翔道:“少来马后炮!上午不晓得是哪个脸白得就跟吸毒的一样!”
史蕾道:“当时本来就该怀疑保姆嘛,还拖到今天。”
李施道:“昨天报案,警察按常人的推理,也是把矛头指向她。但是要拿证据啊!她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昨天就去搜了一通,她在我们家又是哭又是闹:‘叔叔,阿姨,真的不是我啊!’”
魏杭翔道:“所以今天保姆就慌了,去找她们奸夫,让警察抓到现形了?”
李施一愣,史蕾及几个女生就笑了,魏杭翔更是得意:“如何,你的推理功夫跟我比起来天差地远吧!”
李施正在尴尬之际,女同学鲁橙递来一张题单:“来,侦探,帮我讲一下这道题。”
李施又开始得意了:“哎,我没空,你怎么不去问叶都,或者史蕾,他们还是可以的嘛。”
鲁橙微笑道:“这种题就不必麻烦他们了,你就能解决了。”
史蕾她们又是一阵哄笑,李施脸都气红了。
沙雅坐在前面想到昨天父母的对话,也是和保姆有关:
孔夫人道:“这样,以后固定我去买菜。反正家里这四个都是仙人,一周能飘回来吃晚饭不超过两顿,你请个钟点保姆没意思。”
沙滨道:“行啦!我也改变主意了。现在干这行的,你不知底细,就怕碰上靠不住的,摊上了是大麻烦。”
孔夫人取笑道:“怎么到自己的事上头就信不过劳动者的素质了?”
沙滨没做声,似乎在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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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1 00:25

十四   男与女
这一天,风极猛,教室的窗子全部紧闭。沙雅上学时外罩了一件防寒服,只在教室里才脱下;两手虽带了手套还是有点僵冷。
课间,刘定和《清华攻略--理科综合》融为一体;季能英正在拜读《黄冈兵法--语文》:李晓晶手中笔在《中学生数理化》上勾勒;卢贤隐在看《传奇攻略》和《大众软件》外加啃面包;黄深书面前放了张《体坛周报》,下面垫了数张合成出来的知名女星的纯艺术照正在等待适当的时机欣赏艺术。
其余大部分的同学在做学校新赐给大家的化学题库,另有几个女生在这当中颇不好意思地,偷偷地冒着严寒结群出去谈天,咬牙不顾寒风在外面毁情伤趣。
史蕾和几个女生一边解题,一边谈话解闷。说到顺宋那个搞出国留学预科的国际部时,史蕾撇嘴道:“学校总想得到法子吞钱,搅得学校里比原来更龙蛇混杂!”
单月腕冷笑道:“有钱又怎么样?那点斤两就想出国去,也不照照镜子,去干什么?以为躲了高考就一片通途,真幼稚得可怜!”
一会儿,教室门口来客,指名要沙雅去,是学生会主席杜海雷。杜海雷道:“新一期《顺宋之曦》完工了,你把你们班的领了。我帮你抱大部分,不用另喊人了。”
两人往学生会办公室走。进去时,有高三的贾云,徐子云,叶忠行在分名为《顺宋之曦》的校刊。
沙雅便和贾云招呼上,寒暄道:“决定了吗?清华还是北大?”
贾云道:“还不知道,现在觉得复旦要稳妥些。”
杜海雷插话道:“想到往哪方面的专业发展了吗?”
贾云道:“也许是金融,还是说不准。不像前任学生会龙头是打算玩保送了!”
徐子云笑道:“八字还没一撇,你担保吗?”
   贾云道:“当然,你要在最后三门会考上翻船,谁也拦不住!”
徐子云道:“而且就算翻了船,还有补考,对吧?”
贾云嬉笑道:“很对。”
出来后,杜海雷和沙雅走一路。要上三楼时听到上面一阵轰闹。有几人直叫“快走”,然后是急急的一串脚步声。
沙雅走在前面,看见还有一个人没跑成,两只手背在身后,靠在一处死角,装模做样地道:“Oh,it couldn’t  be!下一句呢......下一句呢......”
原来是罗渊,沙雅暗暗好笑,想到杜海雷的教室在二楼便道:“真是麻烦你了,刚好罗渊在这儿,我找他有些事,不好意思让你等,请你就搁在这里好不好?实在是不好意思。”
杜海雷道:“没关系。”人就走了。
罗、沙二人对望一眼均笑了。沙雅道:“背后的烟拿出来吧,要不裤子得烧着了。”
罗渊长吐口气道:“大恩不言谢!要让疾恶如仇的杜海雷看到,班主任多半要找我麻烦了。”
沙雅含笑打量他道:“还不接着抽!”
罗渊忙扔了烟笑道:“你......你误会了......我不吸烟的,这是他们刚......刚才逃时乱塞我手上,我怕解释不清......”
沙雅淡淡一笑,不置一辞,作势要去把两摞校刊重在一块。罗渊赶紧过去抱起一摞。路上,沙雅有意叹道:“可惜呀!”
罗渊做贼心虚,强忍不做声。沙雅回头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进了教室,沙雅才后悔起来。罗渊帮她把校刊放上桌就告辞走了。史蕾装作没抬头笑道:“月腕姐,今天一号情侣已经亮相了。我是神算,你输了吧!嘻嘻,寒冷的天气,火辣辣的爱情,羡煞旁人的青春哟!”
罗渊刚进自家教室见荆灵姝向他走来,招呼自己出去。出得教室,荆灵姝笑嘻嘻地伸过来一只手,掌上托着盒“三五”香烟:“渊哥,来!这货色不差!”
罗渊惊得差些由原地跳起:“你......你......你......”他心里还奇怪:怎么她和我品位相同?
“你什么你,不要我就扔了!”
罗渊硬起心肠强笑道:“你扔你的,关我什么事?不过,实在没想到,居然连你也是这种烟鬼坏女人,实在有负李老师的殷切希望。”
荆灵姝眨眼道:“喂,装纯情可以,不要乱扣人家帽子好不好?”
罗渊道:“那你给我解释这烟哪儿来的。”
荆灵姝耸肩道:“你的,在我桌上。”
罗渊傻眼了:“什么?凭什么说是我的?”
荆灵姝道:“五个男生抢答出的答案。”
罗渊苦笑道:“那很多人都知道了?”
荆灵姝道:“不晓得,反正郑珊是知道了,而且刚去过老师办公室商量今下午班会课的内容。听说是讨论关于‘中学生能不能吸烟’的问题。”
罗渊立觉天昏地暗,叹道:“即是说,我的上上之选就是现在去见李星鲁?”
荆灵姝笑道:“临别之际,有个忠告。‘三五’千万扔不得,去之前来上一口,提神醒脑,就算挨骂也快活似神仙,呵呵。”
人便一路笑着走了,听见罗渊骂道:“去死。”
然后荆灵姝遇见自己要找的齐蕊,嚷道:“快点,快点,我的热豆浆!”
齐蕊没好气地道:“喂,求人做事就这个态度?”
   荆灵姝两手在玻璃瓶边上边暖边道:“不要发牢骚,为人民服务多光荣!”
齐蕊道:“既如此,你怎么不为我服务?还急成这样,跑出来等人。既然不怕冷,就该自己去的。”
荆灵姝道:“人家衣服穿得少嘛!哪像你,粽子似的。”
齐蕊道:“话又说回来,今天食堂里面情侣档特别多--”
荆灵姝道:“你看得眼热?老大不小,也该找个对象了!”
齐蕊啐道:“无聊!”
荆灵姝笑道:“生气啦?赶快给你赔不是,继续讲嘛,我想听!”
齐蕊道:“没什么。只不过教历史的文科二班班主任小江拼命向我们的王老师献媚,又是脱衣给她披上--哎呀反正肉麻。哼他们以为净是国际部的家伙,所以旁若无人也打得火热,却料不到有被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差遣的本姑娘在场!”
荆灵姝打哈欠道:“地理王吗?那小江眼界不错嘛?不错,不错!把咱们顺宋教职员工中的头枝花打上眼了。”
齐蕊笑道:“最了不起的是,小江转看上地理王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呢!”
荆灵姝讶道:“此话怎讲?”
   齐蕊笑得更是欢畅道:“你忘了?大家公认的,小江对你早就有色心了,只可惜可望不可求。”
荆灵姝闭眼道:“证据呢?”
“还用证据?你每回举手找借口出教室,你没见他的欢喜样?态度与对他人迥然不同,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声音温暖得让人打寒战:‘荆灵姝同学,有什么事吗?’”
荆灵姝挥手道:“够了,学得比原声还恶心十倍!这不算,只能说明人家有人类爱美的天性,爱好美好的东西,这是天经地义哪!”
齐蕊扮鬼脸道:“脸皮真厚!原来每回考完他那个小不点科目每他总要装模做样抽些人上去说些鬼都不爱听的话,教育某人该怎么怎么学习历史啦,这回又为什么没考好啦。”
荆灵姝道:“这又有什么罪过?”
   齐蕊白她一眼道:“有没有礼貌?净打断我!听好了,人家抽上去三两分钟就给打发了,而且姓江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明明是他让人家上去的,倒像人家求他讲一样。但你上去,不到一刻钟是下不来的。小江的眼睛就像春天刚融了冰块一样,水汪汪的,情意绵绵地把你看着,当然也就是色迷迷的。那只贼手不停借故在你背上拍呀,擦呀,碰呀,就是不敢摸。我们在底下都为你的贞操担心。”
荆灵姝若有所思道:“好像有这回事。奇怪,我当时像个没事人似的就过来了。”
“废话!不过也怪,平常都阴阳怪气的人,偏偏遇到真正变态的居然就负负得正了!”
荆灵姝摇头笑道:“不对,我当时还没长大,以为这是父辈对我们的关心,疼爱,当然放心接受啦!”
齐蕊往前一看,惊道:“不会这么触霉头吧,说谁谁就来?”
来者正是小江。他一人漫步在寒风肆虐的过道上。大衣才赠与佳人,剩一件衬衣和毛背心的小江尽管咬牙,仍走得很浪漫,但实际像一只无冠公鸡,尽管高昂着头,却少人觉得它理当如此。
不过世上有这种可敬生物,不以世俗观念动摇信念。
照学生的观点,小江长得不够男人。小眼睛架小眼镜,小喉结,小嘴,嘴边有颗小痣,最要命还是小个头。唯一的大鼻子,却像被夷为平地过,扁得像是生理缺陷。
小江老远看见荆灵姝。荆灵姝二人先叫道:“江老师好!”
齐蕊感觉小江热烈的爱意犹如洪水冲破他身体的每一寸堤坝似的肌肤挤出来,由荆灵姝的眼睛直贯入她的身体,使她不寒而栗,感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冷”,而且荆灵姝真正微微哆嗦了一下。听小江温言道:“你们两个要小心身体。天冷要及时加衣服。尤其是荆灵姝不要老以为自己身体好,病了,你要让你们老师很担心的,晓不晓得?”
荆灵姝道:“说真的,江老师,现在真想再上你的课,你上课好有趣!可惜我们不是文科班的。”
齐蕊惊怒交集地望着荆灵姝,同时发现小江双眼迸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暗骂:你这死人!把小江弄兴奋了,你一个人还好,要我陪你一起恶心,真够过分!
荆灵姝抢在小江有可能靠近施手脚功夫前道:“而且现在连地理课也没了 。王老师和江老师是我高一最喜欢的两个老师。我有个孩子想法,觉得你们挺配的,能成一对就好了--糟了,齐蕊,我们还把东西忘在那儿,快点--老师,再见!”
齐蕊巴不得一声,像逃离绑匪魔爪一样的兴奋。在远处站好,才发现荆灵姝满脸怪相地看着自己,便笑道:“终于晓得厉害了吧!”
荆灵姝笑道:“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只剩你在我身边真好,空气也觉得要新鲜点!”
两人跑了一阵后身子感到要暖和些,索性就在外面走,当暖身。要走到这一层尽头处的楼梯口时,发现有两人在将上未上的楼阶上站住。荆、齐二人也忙站住,恰是对方视力不能及的角度。二人还看清这又是一对男女,不敢移动,怕声响出来扰了别人的气氛。
却听男的道:“你要想清楚!我铁定是要考清华的。这个是第一位,其他都要排在后面。”
女的像在傻笑,荆、齐二人不希罕这种男方占据一边倒地位的气氛,一齐走向楼梯口,走过那一男一女的身畔。那对男女很惊忙,尤其是男生脸都羞红了。
齐蕊道:“喂,老荆,记不记得那个女的?高三的,初中也是这的。”
荆灵姝道:“知道,叫鲁莹,绰号叫‘死鱼眼’。”
齐蕊道:“其实她真是蛮漂亮一个女生,初中时代很受欢迎。还发生过许多男生跟踪她回家,有些被她发现,都觉得很糗,沮丧得不能活。只可惜一旦发了疯喜欢上那个男的,就掉价许多,真为她不值!”
荆灵姝笑问:“还晓得多少,一并讲出来!我知道你邻居和那男的是死党。”
齐蕊道:“那男的是他们初三那年从某卫星城的中学转过来的。只因他老爸调到这工作,刚巧他数学竞赛上有超人表现,学校便心急火燎地把他挖过来了!一来就把鲁莹迷得发菜,失去少女故有的矜持和身为美女的傲气。最愚蠢的举动是他们班上搞班会,讨论‘第一次亲密接触’,这位转校生刚发完言,回位,鲁莹便传了张纸条过去,上面写道:‘你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也会像小说中那样以悲剧收场?’”
荆灵姝道:“老实说,虽然男生给她起‘死鱼眼’,其实是嘴硬,心里面已经被那双大眼电得一塌糊涂。”
齐蕊道:“她是比较传统的审美学上的大美女,现在out 了。而且她的恋爱也是老掉牙的路子,从问题开始,鲁莹便拜倒在男方的神算技术上,无味透顶!”
荆灵姝道:“管他有味无味,现在要上课了,回去吧。”
回到教室,路过罗渊座位,听罗渊道:“谢谢你!”说完,罗渊埋头续写一篇文章,标题是“检查”。
荆灵姝一怔,忍不住好笑,匆匆赶回自己的座位。
到了中午,风势更加的猛烈。沙雅披上防寒服还是极怕户外,于是四人罕有地挤食堂。人头攒动的地方,反能积聚热力。
没精打采的罗渊和两个男生一桌,懒散地扒着饭。柳修道:“行了!事情都结了,就别摆那张臭脸了,很好看吗?”
罗渊叹道:“结你们婆啊!今天下午班会还要我痛陈一番学生吸烟的坏处,保证没有下一根了!你不觉得很宝?”
柳修笑道:“不觉得,只是有点喜剧。”
罗渊道:“牺牲我一个,保了你们全部,你不说感激,还有脸笑我?”
张志新插话道:“老兄,你搞错没有?你有这一劫,只怪你在心上人面前失魂落魄,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没及时回教室导致后院起火,怨不得我们。”
罗渊道:“不要乱说好不好?我人都没看到是哪个,就失魂落魄?总之你们这样的老果果逃的时候也不说捎带我一下,你们就有责任。先给我承诺得天花乱坠,说岗哨齐全,结果呢?”
柳修摇手道:“好,打住!免伤和气。换个话题,这期《顺宋之曦》英作文那个小栏目责编是你,一同出现了3篇吸烟有害健康的文章,不是你的意思吧?”
罗渊黯然道:“我是奉责任编辑头子沙雅的命令定的范围。”
柳修恍然道:“那就是上头的意思了。沙雅挺随和的,决不会提这种蠢要求。肯定是杜海雷看我们不顺眼,装的怪!”
罗渊不以为然:乖乖女讨厌烟鬼当然是天经地义了!
柳修笑道:“老实说,罗渊,我很服你的坦率!”
罗渊道:“从哪里体现的?”
柳修道:“对沙雅。”
罗渊淡然一笑道:“喜欢就是喜欢,本来就没有必要瞒人。不过我也没坦率到去示爱的地步。”
柳修瞟了一眼远处的沙雅道:“那你觉得她呢?”
罗渊道:“一般只觉得她深藏不露。但我觉得实质上她也很坦率,至少比我坦率。”
柳修道:“同感。那你觉得她对你有意思吗?”
罗渊道:“一点也没有,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不会有。”
柳、张二人齐道:“同感。”
两人表情严肃,罗渊不由好笑道:“怎么看怎么像在帮人扫除情敌,道貌岸然地干什么?”
柳修道:“我们两个一直都以为你是最有希望接近她的,不过坦白说,现在才觉得你档次还不够,你不要不高兴--”
罗渊道:“不必多心,我也有同感。”
张志新道:“一般不动春心的女生给人的感觉就是只有没尝到滋味的无知做保护纸膜,一旦捅破这膜,她就一发不可收拾,要多粘人就有多粘人。但沙雅的感觉不是这样。反而是找不到令她一发不可收拾的对手,没人弄得她有感觉。这种多优秀的女人将来反而会随便就把婚结了。年轻的时候,等不到适当的人,到老了心也冷了,草草地就完事。”
罗渊、柳修笑骂道:“越扯越远,别个的婚姻关你鸟事!”
然后柳修正色道:“你等会儿去教室看看吴玥吧。心情差得吃不下饭,虽然她的心事一目了然,但她决不肯认。刑芳芳要我请你去劝她。”
罗渊叹道:“那天不是哭过了吗,还没恢复过来啊?”
张志新道:“你以为嬉皮笑脸地就能使打击减轻?毕竟什么‘我们是好兄妹之情’的话从你嘴里跳出来,不管施什么花招,还是让她受不了。”
张、柳二人知趣地没陪罗渊回教室。吴玥正端坐在座位上作习题,此外再无他人。罗渊坐在她旁边笑道:“菠菜,还没吃饭?”
   “菠菜”理也不理他,罗渊便也不说话,三分钟后笑道:“这个换元已经在草稿上写了十来遍了,怎么就是不解?”
吴玥把笔一扔大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烦不烦啊?”
罗渊道:“我提议,为了我们的友谊,我请你吃顿饭。”
吴玥白他一眼:“怕你请不起。”
罗渊笑道:“你放心,在我心中友谊第一,什么东西都是次要的。”
吴月道:“那好,我们走。我还真饿了。”
一出校门,吴玥便杀气腾腾地往五星级的克莱登饭店走。罗渊晓得那里西餐厅的价位,就算吴玥非常有良心,只要一份日式便当,他也得损折60元,而且不像普通餐馆上了船还有脸皮跳下来,忙赔笑道:“菜妹,除了那里,除了那里。”
吴玥轻蔑地哼了一声,便把罗渊带到“佳客且住”,是一家中档偏低的西餐厅。
服务生递来菜单,吴玥接也不接便道:“两份‘黑胡椒’,两个草莓冰淇淋,行了。”
罗渊惊问:“喂,不要情绪化好不好?那么多,吃得完吗?”
   吴玥冷冷地道:“既然是你执意要请客,就不要管那么多。我就是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搁到我们走,你也无权干涉。谁要你充阔老?没钱就走啊,我也不是穷鬼!”
罗渊苦笑道:“行,行,随你高兴。”
服务生又问:“先生要点什么?”
先生什么都不要。服务生又问:“小姐的‘黑胡椒’要几分熟?”
吴玥道:“七分。”
服务生一走,吴玥就把头扭向一边。罗渊不好答腔,在她的对面傻坐。
端“黑胡椒”上来的两个服务生不晓得情况,所以一边放了一个,慌得罗渊忙拿餐厅的帕子挡在面前,苦笑道:“算了,我可不想糟蹋钱,撑死也认命了。”于是一口喝尽开胃酒,将刀叉使开来。
吴玥终于忍不住笑了。罗渊咽下一块牛排道:“笑什么笑!不是你,我至于吗?”
吴玥笑道:“不是我。你今天有吃两顿中午饭的福气?生活质量有如此高?”
罗渊道:“你要真有诚意,刚才叫冰淇淋时,就该把一个换成香草味的。”
吴玥道:“你自己怎么不换?”
罗渊道:“我不敢。”
吴玥便又得意地笑了。
临走时,吴玥把服务生唤来,亲自把账结了,数目刚好是60元,罗渊也没有争。服务生问:“面包两位打包吗?”
   罗渊强忍饱胀的痛苦道:“打包!”
   临出门时,罗渊悄悄把吴玥的钱包弄到手,往里面放了60元,又不动声色地放回原处。
吴玥一出来,伸懒腰道:“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罗渊道:“看得出来。”
吴玥道:“你呢?吸烟的风波平了吗?”
罗渊笑道:“还剩今天下午压轴的检讨表演。”
吴玥道:“既然你说是兄妹情深,我过问你的感情事不过分吧?”
罗渊道:“你是说沙雅?”
吴玥淡淡一笑:“还有谁呢?想到用什么路数向她发起攻击?”
罗渊道:“跟你一起不用说假话。我喜欢她是真的。但一直以来也就只敢停在欣赏的程度上,再没有非分之想。”
吴玥笑道:“你好纯情!”
罗渊点头道:“这我倒受之无愧。”
吴玥打个哈哈道:“什么时候,不纯情了,别忘了我是你的参谋长--还要摆正位置,敌强我弱,知道么,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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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1 00:29

十五    平安夜
荆灵姝蹲在地上玩一盒火柴,第一根一划即燃,风只吹得火苗晃了几晃并未熄灭。荆灵姝却鼓足一口气把它吹了,再点第二根,燃着后即被她吹灭。如是划了几根,最后划的一根就没吹,口内嚷道:“呕,奶奶,我爱你!”
齐蕊笑骂:“快起来。还嫌不丢脸?”
同时有罗渊、柳修的笑声,二人笑道:“好滥的演技!”
荆灵姝站起来,冲他们三人笑了笑,道:“祝三位圣诞快乐,到明年今日同情心大大地增加。”
齐蕊道:“你就很有同情心么?”
荆灵姝道:“那当然!我特地在今天这不知是她多少年忌辰上以这种形式来纪念她,你们根本比不了!”
罗渊笑道:“想躲你们那一组负责的联欢会准备工作才是真的吧!”
荆灵姝白他一眼道:“我才买了气球回来,你就不知道了吧!”
说话间,沙雅和林洗诗走过来,沙雅笑问荆灵姝:“你在干什么?”
荆灵姝答:“卖火柴。”
林洗诗笑道:“怎么卖?”
荆灵姝职业派头十足:“是不是安心要买?”
沙雅笑道:“是。”
荆灵姝回头刻意只问柳修:“喂,烟民一号,‘中南海’一盒多少钱?”
柳修也晓得罗渊不便答腔用手比了个四字。
荆灵姝便道:“好,本小姐近来缺钱,折本卖你了,四元拿来!”
林洗诗笑骂:“你抢钱哪!”
荆灵姝道:“抢钱总好过饿死!姓林的抠门儿,沙雅呢?”
沙雅笑道:“行啦!今天你们班也是闹一晚自习吗?”
荆灵姝点头。沙雅便去问齐蕊等三人的好。临走时,被荆灵姝轻轻揪住头发,笑着回身捏荆灵姝的鼻子问:“干嘛不放人家走?”
荆灵姝递给沙雅一张信封道:“再次谢谢你的卡,我也送你,早写好了,碰巧遇见你,给。”
沙雅称谢接过,和林洗诗离开众人。
隔不了几时,荆、齐二人也回教室。柳修道:“我有个大胆的预言。”
罗渊笑道:“什么?”
柳修道:“我不是说过你不够档次吗?其实世上还有比你可能性更大的!”
罗渊更觉好笑:“是不是孙兰秀和荆灵姝?”
柳修道:“我想你也能猜到。”
罗渊道:“那具体角色怎么分配呢?”
柳修道:“传统的婚姻,存在男要强于女的不等式。这三人的不等式是孙强于沙强于荆,对不对?孙无疑比另两位丑,那两个之间又是不分胜负。综合以上元素,就出现两种与沙雅有关的情况。一是沙雅嫁给孙兰秀,还有是荆灵姝嫁给沙雅,当gay一般还是要分男女的嘛!”
罗渊装模做样地叹道:“我真觉得很有可能。”
柳修笑道:“谁又是在说笑?”
沙雅班上的教室里面,桌椅腾到四角四边,中间一片空地,立着串了数串彩灯及些许小玩物的圣诞树。日光灯管全部搭上长条彩纸,还拴上气球。
黑板上写着“Christmas Eve”。许多同学拿着“飞雪”在窗上写画,但更多是用它在里面乱喷,后来逐渐成了战争。
史蕾在战争中骁勇善战,沙雅还没搞清状况就被喷得满头白色。史蕾还不肯歇手,得意地嚷道:“看我把你变成白发魔女!”
沙雅边闪边叫:“小林子快救我!”
林洗诗早拐了个“飞雪”来,协助史蕾联合喷沙雅。
李施在节日里有胆英雄救美,怪笑着喷得史蕾满颈是。史蕾一边嚷着冷,一边追着喷李施,途中被黄礼溪伏击又挨一阵狠喷。大家这样各自为政地拼着,场面越加混乱。
这时,John怪叫着加入战阵。武器装备是双枪老太婆似的法子,一手一个“飞雪”,很快展示了无人能敌的实力,使得大家决定“联横”。目标一明确,John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于是更加乱喷了。房尹节正好走进教室看见乱成一锅粥,先考虑到节日,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出声训话,John的两只“飞雪”就不偏不倚,一齐朝准了房尹节一顿海喷。
房尹节尖叫一声,着了道。
同学们宛如乍闻半空打个霹雳,全惊住,一看房尹节的惨相,益发吓得不敢闹了。可惜的是John已经昏头,整好看到房尹节所在那个方位可以突围出去,便集中火力猛喷那里。
于是大家便听到房尹节继续惨叫,吓得把圈子散了,纷纷往门口那位置靠拢。
John也听出声音成熟许多,忙抹了抹眼眶边上的白物,定睛一看,见到房尹节两臂交叉挡在脸前,几欲跪在地上。
John忙道“sorry”。房尹节目难睁时听到这“sorry”心凉了半截:原先设想的残酷报复计划只好流产了。
最令房尹节窝火的当属老外瞄准无事后极易上脸的脾气。这位John估计“sorry”的数目够多,像是已付足钱该心安理得得到回报似的,便拍房尹节肩道:“Miss房,今天是Christmas Eve,happy,happy,笑,笑!不笑不好!”
房尹节暗里狠得牙痒痒:这天杀的洋鬼子真得寸进尺!我笑不笑关你屁事!
但是终于笑了,先头还很委屈,联欢会开始就平复许多。
大家围着中间的空地而坐。沙雅取出荆灵姝的卡,上面的祝语写道:
“愿你早日超过孙兰秀,早日嫁给真正想嫁的人,相夫教子了此一生,哈哈!你的小蜜--J L S”
John赖在教室里和大家一起联欢。他还为大家奉献了台YAMAHA电子琴也搁在中间。现在由叶都拨弄充当伴奏,几个女生合唱,歌曲是《Jingo bell》。
林洗诗、华灵,李施几个带头起哄:“喂,史蕾假唱!”
房尹节也年轻许多道:“那史蕾单独唱一首。”
有这一句话,大伙起哄得更热闹了。史蕾被迫胡乱唱了首《Happy New Year》。
朱奇给挤到角落里一个人坐,偷瞟着沙雅,虽很寂寞,但也过得满足。
除了固定的由黄礼溪安排的几个节目和游戏外,就是击鼓传花了。这一回传的物品恰落在发呆的朱奇手上。房尹节道:“好,快上来!”
因在极角落处,许多同学皱着眉头前移座位为朱奇隙了条缝。朱奇哭丧着脸在众人的不耐烦下更加地紧张,缓缓移出去。
卢贤隐大叫道:“快点!不要磨蹭,不要紧张,我们对你要求不高的!”
史蕾瞟了他一眼,他立觉惭秽,马上掌嘴坐好。
朱奇走到中间,黄礼溪接住,笑道:“朱奇同学为我们表演什么节目呢?”
朱奇垂头,手挠头皮,说不出话来,想磨蹭一会是一会。黄礼溪又道:“随便什么都行,即兴发挥吧!”
朱奇仍无动作偷瞟到前排许多同学在磕瓜子聊天无视自己的登场,他们暂时还无不满,然而后排却喧声大作,黄深书带头起的嘘。连旁边的黄礼溪,脸色都不大好看。在这无助的关头,想到去看沙雅。发现她正在倾听华灵,单月腕说话,又是失望,又是胆怯,又是紧张。
房尹节终于忍不住道:“实在不行,学狗叫!”
朱奇脑子也没多想,“汪”地叫了一声。黄深书叫道:“大声点!听不见!”朱奇又多叫了几声,略微地引起一点哄笑,房尹节没笑。
朱奇得释,便回座位上去,又惹挪位的同学不乐意。
联欢会继续进行。尹晶晶冷眼看着里面的热闹,不禁想起罗希琳来。暗骂自己:过去便过去了,怎么老是扯不清?
正想着,桑珍兰对她道:“尹晶晶,一会儿完了怎么安排?”
尹晶晶道:“没安排。”
桑珍兰道:“一起去教堂吧!”
尹晶晶问:“哪些人?”
桑珍兰道:“你,我,贺琪诗,邱心。”
尹晶晶应诺:“行。”
前面的魏杭翔转过来问道:“加我一个,行不?”
尹晶晶道:“加你干嘛?”
魏杭翔笑道:“保护你们!”
桑珍兰啐道:“得了!你就是个色狼!”
魏杭翔道:“说笑的。真以为我稀罕?”
尹晶晶道:“你今天晚上怎么过?”
魏杭翔道:“七班的外教Alice发起的地下派对,不让学校知道,搞到0点以后结束。我决定去参一脚。尹晶晶也加入吧,不去参加什么无聊的宗教活动。现在是新世纪,understand?要跟新人一起玩,桑珍兰这种旧社会的余患--”
桑珍兰还没发作,尹晶晶已打断他:“行了,我对Alice的派对没兴趣。你玩你的吧!”
魏杭翔却突然一声尖叫,原来击鼓传花到他这儿停了。大伙笑着给他让路,黄礼溪嫣然地迎接他道:“欢迎,欢迎,你给我们带来什么好节目?”
魏杭翔二话没说干净利索地连翻三个跟斗,稳稳站住,然后向全班同学飞吻。大家轰然大笑。魏杭翔还没高兴完,就让John拿起“飞雪”突施冷箭。魏杭翔从裤兜里也取出飞雪愤然还击。“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教室里乱作一团。房尹节忍俊不禁,不久也很欢畅地大笑出来。
接下来有个四人五足的踩气球对战游戏。四人拢在一起作五足,五足均有气球,气球被踩完者当输。
史蕾几个踊跃报名。沙雅为不扫她们的兴,只好参加。平时就在一起的四人便绑成一体。
对手是李施、刘定、卢贤隐、黄深书。刘定是被黄礼溪使坏抽上去的,李施几个好生不满意:怎么和这个稳扯后腿的家伙成了一组?黄礼溪笑着称之为“F4”,许多女生激烈地反对。然后,“F4”和沙雅一边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男女生各为自己性别所属的一方呐喊。连房尹节也不例外,一会儿是“沙雅加油”,一会儿是“史蕾跑快点”,一会儿是“林洗诗快踩”等等。
一开始,卢贤隐就有机会踩史蕾的气球。史蕾无意间杏眼一瞪,正好对上卢贤隐,卢贤隐的机会就这样流失了。史蕾老实不客气地啪啪两声消灭了“F4”两个气球。刘定动作迟缓,让林洗诗抓住机会,也灭了一个。那时李施也有机会破掉沙雅一个气球,沙雅忙着闪躲,头发晃下来遮住半张脸,李施看呆了。沙雅见敌方入定,用不着躲了,便由受转攻,反减少了“F4”一个气球。
“F4”狼狈万分地逃,沙雅一方在后面凶狠地追。结果由于史蕾追敌过于急猛,反挤坏了几个气球。“F4”见有机可乘,又回马杀过来。沙雅一方便有几个慌了,意见一不协调,就失平衡。摇晃了几下,四人分先后,后仰着,慢慢地,偏又势难挽回地倒下。观众笑痛了肚皮。“F4”不敢松懈,狠狠践踏着气球。史蕾眼见气球所剩无几,在挣扎着站起的时候,干脆用手去捏“F4”的气球。
黄礼溪叫道:“犯规了!”
“F4”却也开始手脚并用。黄礼溪又叫道:“停手,停手!再动手就取消比赛资格!”
话刚毕,双方各有成员拿出“飞雪”对准黄礼溪要她换点尖叫来听。
一阵激烈的战斗过后,好歹停了火,结果气球一个都不曾剩,双方只晓得傻笑相对。史蕾嚷道:“我们赢了,快发奖品!”
李施道:“你乱说!你们早没气球了,还在整!”
黄礼溪板着脸道:“你们想要奖品,做梦!”
最后史蕾还是迅速异常地抢走四个笔记本,意气风发地分发给沙雅三位。
要回位时,史蕾含着根“珍宝珠”棒棒糖忽然道:“呵,雅姐,怎么衣服这么脏,像鬼一样?”
沙雅笑道:“还不是拜你这败家子所赐,还不快帮我拍了。”
史蕾笑笑,给她打掉上面的灰。
下面又开始击鼓传花。传到沙雅这儿,左边史蕾,右边林洗诗死命给她压住。有一些人便大叫给那击鼓的听:“快停!”
欢快的掌声中,大家忙着为沙雅腾出一条路来。
沙雅含笑看着史蕾、林洗诗道:“你们马上就会得到报应。”
黄礼溪道:“把你弄上台,看来是众望所归,大快人心,你拿什么才对得起这么高的人气呢?”
沙雅笑道:“房老师,主持人,我想请两位助手配合表演,不晓得可不可以?”
房尹节笑道:“当然可以!”
黄礼溪道:“我还以为你要把你们‘四人帮’全部出卖了哩。”
沙雅笑道:“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迁怒他人--请同学给史蕾、林洗诗的登场一点掌声好不好?”
掌声中,史、林二人上了台。史蕾骂道:“你够毒!”
黄礼溪问:“几位表演什么呢?”
沙雅在电子琴前道:“我当乐师,这两位是歌手,她们将为大家演唱一首时下热门剧集系列的歌曲《流星雨》。”
大家一听,立时沸腾了。史蕾红脸道:“我不唱,沙雅太过分了。”
但底下起哄声势太大,房尹节道:“唱,不要害羞,史蕾。”
史蕾不敢不买老师的面子。沙雅对她咬耳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林洗诗道:“你现在尽管嚣张,待会儿不炮制你才怪!”
沙雅调出电钢琴的音色来演奏,省了大段前奏,来和史、林二人蝇蚊般大小的声音。唱到“陪你去看流星雨”时,有了大众的合唱。沙雅暗想:这下第二段省不掉了。
表演毕后,林洗诗果真兑现诺言,和史蕾联手在座位上呵沙雅的痒。沙雅一个劲地道:“我错了,我错了,马上写检讨,两位姐姐饶了我吧!”
史蕾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朱奇在角落里看得分明,恨不能亲自出马荡平史林这两个凶神。
临终了的时候,Alice、Scot、Crouse、James四位外教进了教室。齐向房尹节道了圣诞祝语。
John看了一眼黄礼溪,黄礼溪会意,用庄重的语调道:“我们的联欢会进行到现在,已经接近尾声。作为我们的这个学期马上也到了要期末考试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但是发生了很多事,很多让我们无法忘怀的事。学期初还在我们当中活力四射的同学连一个学期都没走完,就和我们永别了。虽然她的座位已不复存在,但是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教室里寂寂无声。黄礼溪续道:“在我们欢喜地准备迎接新年的同时,不要忘记了她的那一份,要替她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我们对她的怀念之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的。不单是我们,连John、Scot、Crouse、James、Alice,这些我们的良师益友,她们也有着对吕莎无法割舍的感情。John和Crouse已约定好今晚代表所有外教为吕莎献唱一首《Scarborough fair》,来寄托我们的感情,我们欢迎他们!”
John和Crouse并立着。Crouse抱着一民谣吉他,轻拨琴弦,John便唱道: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he  one who lo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e 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ems nor needle work,
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find me acre of land,
Parsley, sage, rosemary ,thyme…
房尹节一句也没听懂,但想到吕莎立刻变得很难过,把联欢会后结束的工作嘱咐给黄玄吉好生应付,歌曲中途便走了。
John唱完,和Crouse道了句“Thank you”答谢掌声。
黄玄吉便道:“李施那一组负责打扫,同学们把桌椅放回原来的位置就可以放学了。”
男生们带头噪叫,把气氛又搅得轻松些。John才好意思招呼人去参加派对。魏杭翔在旁提醒他有些人会泄密,不但绝对不用邀请,而且不能让他们知道,等他们走了通知才好。
Alice耐不住性子骂魏杭翔“girlish”,好在黄玄吉等几人走得还算快。John便跳上讲台做广告。教室外涌了不少外班学生来催几个老外快些动身。
John特意盛邀沙雅,沙雅婉拒了,说是怕晚回家。和史蕾几个骑车回去了。不过最后John组织的队伍还算庞大,光顺宋学生就有七十来个,高二,十个班的学生都有。罗渊、荆灵姝在其中,孙兰秀不出人所料也推故回家。
关于这一夜的经历,这七十多个人罕见地团结,一直守口如瓶,致使外界许多猜测:一说是火锅店包了一层狂欢;一说是附近的“银蕾”红茶坊给他们包了;还有一说是外教熟人开的酒吧给包了......
而且尽管诸如同学们所担心的黄玄吉、郑珊之流都知道晚自习后有文章,但是还是没能传到学校那里去。许多人猜测:那是她们宁愿把时间花在解题上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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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1 23:15

十六 苟活
新年后,罗冰去拜访一位老友,此人叫封绅冲。
罗冰进去时,发现他家地板上乱七八糟放满了书,新旧不一,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封绅冲倒不觉得有怠慢之处,道:“你就坐在书上面,干净得很,我都擦过的。”
罗冰问:“查到没有?”
封绅冲冷笑道:“这活你要交给那些专家教授,保证他们只晓得说你异想天开,何况就算他们竭尽全力,也别想找到一点线索。”
罗冰道:“行了,不是来听你吹的。你的成果究竟如何?”
封绅冲道:“那就到外面去。”
封绅冲引路进了家茶楼。罗冰知道这有他的股份,可以白享受。茶搂的人恭恭敬敬地给封绅冲行礼。
封绅冲在楼上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叫沏了“碧潭漂雪”,道:“我倒要谢你。否则我还不晓得中国文化还有这么有意思的角落。”
罗冰笑道:“早知道你神通广大,好生讲!”
封绅冲道:“据我所查,最早的出现在武则天执政的大周。可是没有证据能说明是家族参与其事。”
“什么意思?”
“两个书生以殿试结果来定高下。后来得了唐敖那个名次的输家在另一个当状元的家伙准备去上任的当,自尽了。不过,我硬是没找到与这两人的前代和后代相关的东西。本来照你给我的提示,应该是‘虎父无犬子’,但是唐朝那段是‘文化盛世’,连王勃,骆冰王,都生在一堆,冒不出头也不奇怪。”
“再往后呢?”
“唐朝的线索到这就断了!只是有一些反常现象.‘安史之乱’后,唐肃宗在位期间,长安有几个家道中落的大户,在世道炎凉的光景下,居然有许多可以说毫无瓜葛的富户慷慨赠金直到受惠者否极泰来为止。”
罗冰笑问:“你怎么看?”
“或许如你所说,他们是主仆的关系.这都无关紧要,反正都得让节度使闹得七荤八素.真能确定出来,都到赵家天下了.宋太祖的弟弟,也就是宋太宗.他在的时候,跟辽国开始干仗了.朝庭那时流行派文官去督战,去了个极第登科的才子.某次战役中,宋朝这边死了个统制.此统制是个文武双全的东西,和派去的文官是世交.文官有机会玩了把卧龙哭周郎,写了篇文采飞扬的悼文.大意就是说我和死人从小一起长大,在感情深厚的同时,我和死人互以对方为劲敌,促进着我们一步步地茁壮成长.遥想当年,死人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可惜现在物是人非了.所幸他还漏了点内情.原来死人生前对他说过一番话.说的是虽折在他手下,理当领死以保尊严,但蛮夷扰乱中原,他更该马革裹尸,相信祖上泉下亦不会怪罪.”
“接下来呢?”
“明白了噻.我就动了大功夫.尤其感谢盗墓的,他们简直像抱着金块的小鬼,让你无法不起下手之心.”
罗冰笑道:“哪来那么多雅贼?也就粗看下能博多少市价罢了.”
封绅冲道:“那倒未必。我反正在帮你的过程中顺带捞一把,你也晓得,去了趟江南去了趟河北,都是去帮你跑。”
罗冰冷笑道:“自己刚才说漏嘴,明晓得我也不过是起了玩性。”
封绅冲道:“大家心中有数,不消废话。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罗冰接过一本现枯黄的薄册,封绅冲解说道:“这是个不规范的家谱,整个家族里的成员还选出一些写了生平简短的介绍,可能就是你说的每一回的代表。”
罗冰见到诸如“樊天秉,胜,余杭知县”的所谓生平,苦笑道:“这就算生平?”
封绅冲正色道:“你不会不懂吧?如果你是这一家的,也一样--‘罗冰,南开大学,不提也罢。’你这样丢脸的官场生涯,一辈子都在钻营的下层生活,实在让人羞于启齿!”
罗冰恍然大悟:学途,仕途--果真是生平!突然又问道:“这开篇的人是那个文官?”
封绅冲道:“不错。你辩得准年份,证明书没白念。我是先在本人自己的宝库中发现了悼文,后来在河北收了些盗幕者的‘垃圾’拿到这玩艺儿一对照。名字,官职,分毫不差!”
罗冰还要问得更详细,封绅冲便道:“你看的这个,行家就知道是抄录的,我估计这是便于当家的所用。他根据需求,从中挑选特定时段来看。注意看的话,上面的终始年份很容易发现的。所以这樊家的源头肯定还早。但这本册子很可能是明清的东西,换言之,你讲的那种性质的樊家至少在那时还存在。另外,在类似的册子后面都记载了每个代表的业师,每个代表写的师傅数目并不均匀,因年代关系,需用特殊手段才看得见。我整理后发现,基本都集中在十个姓左右,可能就是你说的‘绿叶家族’,而且我特意挑了几个重姓的特例比较,基本符合因辈份而变化的取名方法。”
封绅冲又给罗冰看了些不同时代这类家族存在的证物.罗冰发现原来余杭是盘踞这干人物的圣地之一.听封绅冲又道:“有一点,是共性。正因被选上是无上的荣耀,所以必须担负许胜不许败的责任!”
罗冰也这么想,所以更加想不通:周申民活得好好的!
封绅冲决定在此话题上打住:“听说沈从文的公子不信老爸法眼无匹,经常捡难测真伪的宝贝回来刁难他,老沈总能全身而退。仅有对法眼,不晓得究竟济得了什么事,偏迷得了那么多人!该像我,干了许多实事还是默默无闻!”罗冰便知道他乏了,也不勉强.
后来,封绅冲道:“我要给你两个忠告。”
“你说.”
“首先是你那个交际圈子,你可能认为完美了,实际上你还没接受贬职的教训.”
“什么教训?”
“你讨厌警察,鄙视当兵的.我倒想问一下,凭啥子敢瞧不起别个?适当的时候也该想想,你倒底算啥子?所以说你被拘留那天,该被别个打.你要晓得,凭你干了身什么所谓的好才学,现实中大家都是混混,各凭造化.不给人好处,你算个屁!说难听点,你就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最麻烦,怪谁?本生念书不行,看你这种人就不可能舒服,正碰上你滋事,肯定安了心要刁难你一下。心头平衡是其一,其二人家也该找一下乐。你只晓得嫌别个是匹夫,也不想你手无缚鸡之力,咋整得赢别个?挣扎得越凶,等于把别人的征服欲挑得越凶。结果事后我听到打你那娃因为他们上司形式上要给沙滨一个交代才处罚了他一下,实际他们清醒得很,你算什么货色?沙滨是不是真的看重你,当然你更晓得。你的狗屎脾气不改,将来还有你受的。上回要不是吃了沙滨这个大面子,肯定也是白挨这打。再说了,当兵的也好,警察也好,正二八经是个角的人物本事大得不得了啊,你不说去贴到,还在那狗眼看人低。看你自己去巴结的那些所谓的小神仙,不说的话,算个屁!何况关键的时候,他还吝啬得要死!你真的叫拣芝麻丢西瓜!”
“你提点建议呐?”
“你之所以混到现在这样慘,中了冷拳是其一,对那些所谓没文化的人处理不当是其二.有些时候不好说你的,真的是迂的!我去保你的时候,几个同志气焰嚣张地表示非单位来人不行.只要你犯了错,粗人再怎么没轻重,即使身分低下,万一把你弄死,他都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所以这种人我们是惹不得的.粗人既然是粗人,也好打整,你给他含颗糖就把他收拾了,充分让他们忘掉没文化的不快,以为自己要不完了就对了.方法你比我还懂,关键是观念要变.”
“还有忠告呢?”
封绅冲看了眼罗冰道:“我是你的话,就决不会以家族秘史为武器攻击我的政敌。”
罗冰身子猛一震大声道:“你胡说!”
“你失态了.我不用这武器不代表我不想搞翻敌人,而是这武器属于冷箭,前事证明冷箭虽能伤人,但奏效可能性低,而且都是为他人作嫁.如我估计无差,那个现在还在的世家就是沙大人一家,是不是?”
罗冰冷笑道:“你法眼无差。”
“实际上,我根本就怀疑你这武器能不能用,你是否指鹿为马?我站在你的立场上,要算计沙滨,纯粹是为了咸鱼翻身.以你现有的身份,你只有靠攀交看能否混入现在蒸蒸日上的熊辰旗下当一过河卒,这怎么翻得了身?再回头说这家史,你只有栽他是教育疯子让他身败名裂一条路,而且唯一的证据得等他才貌双全的女儿逼死对手才有,要让世人相信,实在渺茫,而且是玩火,稍有不慎,你的狗命就没了.”
罗冰冷冷地问:“还有话吗?”
“好自为之.”说完,封绅冲径自先行。
几天后,罗冰去了趟古冬巷.周申民在家,周晓开却去了学校。
宾主有过一阵交谈后,罗冰终于问道:“如果你儿子输了,你想他是否也会去死?”
周申民叹道:“知情者难免会质疑我的存在,我告诉你吧。实际上,我活到现在亏了个叫沈香兰的女人,也就是拙荆.”
罗冰假意道:“涉及隐私,你没必要告诉我的。”
周申民苦笑道:“我现在苦的是没听众。我们几兄弟和沈香兰是青梅竹马,尤其是我和二哥非常喜欢她。后来,我蒙她错爱,再后来,我败给沙滨。因为当时家里有些事务不能不处理,所以履约的时刻延迟了几年。到决定以死谢罪的那晚,二哥闯了进来,夺走我手中的药瓶。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沈香兰没告诉你,她怀了你的骨肉。看来是天意,沙滨的女人也怀了孕,昨天来知会我们,下一轮的代表就是这孩子.所以你必须忍辱负重地活下去,由我死就行了.’”
罗冰走出古冬巷,迎面就有辆冒失的奥拓辗来,好容易煞住,罗冰还没骂出口,奥拓欢快地扭身走了。
漆印在里面吐舌道:“只差一点就干掉那老头子,人生真是遍布地雷。”
周晓开纠正他:“人家最多三十出头!”
漆印道:“小周,你懂不懂人是不可貌相的。除非你认得他。”
“我就是认得他。”
漆印来劲了:“那咱们开回去。”
周晓开道:“我求你不要闹了行不行?”
漆印道:“时间过得真快,你上体育课弄的伤完全看不见了.”
周晓开忙道:“是啊,是啊。”
漆印也不点破故意道:“小尹奇怎么到现在都没找你麻烦?是不是你不够朋友没跟我说啊?”
周晓开道:“我也搞不懂,看样子明明想扁我慌了,就是不过来。”
漆印暗地里满意口中说道:“到家啦,周先生请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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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2 20:12

十七 人异命异
考完期末,胡德兰安排有补课。在补课第一天,考试成绩出来了。米山以总分99的骇人分数垫底,周晓开的名次虽紧压其上,却好歹多出210分。“居里夫妇”继续领跑,比周晓开的分数又要分别多出300多分。罗希琳也比周晓开高200来分。
不过,米山还是很开心:“汤平,汤平,我昨天得了个‘战神’,巴适惨了,又卖了好多钱。”
汤平没理他,给另几位同学介绍“力量戒指”的好。周晓开在一边埋头练字。李贤正好路过,冷笑道:“修养好!有时间还不给老子看书。你的那张卷子,我还以为是弱智作的。你娃原来居然还是宏达的,说出来真的幽默。不晓得你脸皮哪那么厚?”
周晓开不敢还口。李贤扔下一句话:“明天让你老汉儿来一趟,反正退养也闲起没事。”
周晓开暗叹父亲真还找了份教职,要不两人怎么生活?本来还有笔九万块的存款,却在最近莫名其妙给了那个现在美国且已断绝关系的表哥许效平。
   下午,班上许多人在相互传递消息:知道吗,唐川回来了。
唐川又是何许人?
其实,唐川本该成为李贤手下头号爱将,高中开学,李贤头一回升帐,惊喜地发现名册上唐川的名字,不料却是聋子的耳朵,唐川已远在北师大附中了,那是个笔误。每当想及此事,李贤总固执地以为是曲兴梁懒散的作风伤害了胡徳兰在唐川心中的形象,致使这胡徳兰初中的头号希望之星去参加了北师大附的入学考试,白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此时,唐川漫步在校园里,身旁有几位信徒殷勤地带路。唐川的脚步很沉重,脚踩着故乡的土地,似乎很令他激动。他的神情就像个久未归国的海归派精英,久经风霜又重归故土的百感交集粘在脸上,意味深长地叹道:“变化真大啊!”两位信徒在后面同样深情地望着唐川的背影。
唐川转过头来,用殷切的目光看两信徒,两位心中顿时激情澎湃,无上的斗志眼看就要燃起来时,救火的石勋介来了,对唐川道:“川娃儿回来啦?”
两位心一下冷回现实,低头以示敬意。唐川也感到紧张,想回敬一句“被放出来啦”,又怕糟蹋了这准北大学生的身子,索性含糊不清地诌了一句。石勋介笑道:“咋活倒转去了?哼,话都说不来了。放假了?”
唐川不卑不亢地道:“是。”
石勋介笑道:“你是荣归故里。好生显你的!拜!”
石勋介和小可便消失了。
自给漆印侮辱后,小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石家军兵伐漆贼的那一天,比陆游还痴,可惜事与愿违,石勋介已把此事揭过,不再理会。小可一失望,心中所有的不满全堆积起来,只不过一时还舍不得像小奇一样明目张胆地闹独立。龙眼看在眼里,开始向他示好。
今天,等到和石勋介短暂分手,龙眼对他说:“走,翘课,去娱乐一下!”
小可动心了:“哪儿去?”
“勾兑婆娘。”
   一路上,两人相互交流了审美心得。龙眼喜欢长头发,身材棒的野蛮型女友;小可喜欢的是有骨感的美女.龙眼提议到有青春活力的好地方--“流星”。“流星”的底楼有个旱冰场,顶楼又有个电子游戏活动中心,有段时间很出没了会美少女。两人首先在旱冰场碰得灰头土脸,龙眼叹道:“现在来耍的越来越小了,长得非鸡巴丑还要不完了!”
两人又来到顶楼,两人找到台拳击游戏机来热身。在游戏里面,两人的女人被拐走,可以带上手套击三拳,要是力量够大,就能免去一顶绿帽。两人手都打出伤痕,结果失败了,旁边一个大汉在偷笑.两人让开一边,意思是你小子来玩.大汉不屑地走开.
这时两人同时发现跳舞机上有个好货色,舞姿很野性,又是长头发,还有很大的骨感美嫌疑 。龙眼向小可使眼色道:“你的机会。老子技术不行,旁边有台机器,快上。”
不料让人抢了先。这个人一身玩HIP HOP的传统打扮,上身的球衣还沾了些泥,像才滚了澡的猪。
小可二人大皱其眉,感到受了莫大侮辱,好在此君没志向对那美女落手。接着,来了真主,他向少女递去一杯可乐,少女不耐烦地道:“没空!”
小可二人备感解气,真主脾气好极,微笑地站在一边。少女忽然不跳了,转过来看住小可:“你要跳吧?来,请。”
小可惊喜交集,一上去就达到最佳状态,一下子把旁边那只滚过澡的舞猪比下去。少女一边喝水一边欣赏,男友无奈地陪着。渐渐,围的观众多起来,龙眼忙着搜索目标,却再没看见尤物。
小可大汗淋漓地下来,少女赞道:“很棒哦,比我强多了,是不是,大强?”
大强笑搂着她,她也娇笑着,小两口甜蜜地走开。小可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傻兮兮地给人家作了场义务助兴表演。
龙眼叹道:“郁闷啊。老是只有耍‘姐弟恋’!”
小可问:“听说你最近在耍帅颖?”
龙眼满脸哭相:“哥哥,不要故意反过来说好不好?”
小可笑道:“至少干过别个。帅姐的姿色,爽!”
“算了!跟帅姐干那种事的时候,我简直觉得我是被干的,我就是只不折不扣的鸭儿!”
小可哈哈大笑,龙眼续道:“你不晓得帅姐的身上是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得吓死你。我除了‘艾滋’,啥子希奇古怪的病都得完了。”
小可同病相怜:“我还不是惨。那个姐姐都打过两次胎的人了,还不准带套子,说那样子没感觉。”
两人渐谈得投机起来,有个高个子插进来:“嗨,尹奇哥的搭档。”
小可立马认出这仇人,是“狂剑”有过一面之缘的鲁鲁。小可沉着脸不说话,鲁鲁笑笑,道:“别太小气行不行?伤你的又不是我。”
小可忍气道 :“你想怎样?”
鲁鲁只是嘲弄着打量他。小可自历“狂剑”那晚,养了点性,不敢发作。龙眼打圆场:“既然有缘,交个朋友如何?你如果买面子,我们可以坐下好生摆一会儿 。”
鲁鲁笑道:“话说成这样,怎样我也该答应,关键看那位老兄。”
小可当然不肯服输,三人在游戏广场内的小餐厅找了位子。
龙眼害怕真打的话要吃亏,套问鲁鲁:“老兄来这儿是几个人?不是来购物的吧?”
鲁鲁道:“说对了,就是陪婆娘买东西。你们两位呢?不会是‘GAY’吧?”
小可又开始生气,龙眼打个哈哈道:“我给婆娘飞了,喊兄弟陪我出来散心。”
鲁鲁点了点头,向两人散烟。龙眼干净利落地接了,小可就有点犹豫,接是接了,惹鲁鲁在心里冷笑。
鲁鲁道:“你们是胡德兰的该不错吧?是不是有个叫帅颖的婆娘?”
龙眼给说中心病,声音骤然变响:“你晓得啊?”
鲁鲁白他一眼:“干嘛那么激动?你婆娘?她是你们学校最有知名度的女人,我会不晓得?”
小可也感兴趣了:“你弄过她?”
鲁鲁不屑地道:“废话,她都是我给她破的处。破了就变了,成了博爱的女人,比老子还凶。”
小可二人顿时肃然起敬。想不到豪夺了无数少男的第一次的帅颖居然也有被谋贞节的时候,他们几乎以为她是天生就没贞操的怪胎。
龙眼喃喃道:“那不知道多早。”
鲁鲁道:“她和我都上初一的时候。满足了好奇心没有?你要有兴趣,可以在她面前提我,鲁鲁,你看她的反应。”
龙眼苦笑道:“我惹不起她。”
鲁鲁向他表示同情,敏锐地道:“你现在和帅大姐搞起在?”
龙眼虽觉难为情,但仍坦白承认,鲁鲁不禁对他另眼相看,问他:“除了铁定对你不忠外,她也没什么坏处。另外,又是有实力的大姐仔,你还为什么一副衰相?用情加深了?”
龙眼啐道:“鬼扯。老子衰是因为她博爱博出一堆细菌来。”
鲁鲁大笑:“瓜娃子,谁叫你不带套子?”
鲁鲁向前探了些身子,招手让龙眼凑近后道:“是不是她不准?她肯定觉得那样不爽。”
   这回,鲁鲁又说对了。两人相对大笑。
小可却直坐得难受,渐感到自己被晾到一边。
生活最大的魅力怕是变数,因此,无聊的小可能看见一位身高一米八左右的骨感美女,最难得的是小可能从中体会出情窦未开的清纯。客观地讲,这位女孩晓得自己的财富是什么,所以她穿的是件薄毛衣配牛仔裤,兼顾线条和修长的双腿。
小可发现这个女孩正向自己走来,暗想终于时来运转了。
一只纤手狠命拍向鲁鲁的肩。鲁鲁看见那少女,淡然问道:“有何贵干?”
少女脸色很难看,险些掉眼泪,强自冷静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这里不方便。”
“没兴趣。要说就说。”
少女咬牙道:“你必须给我个理由!”
鲁鲁吐了口烟圈道:“既然已成过去,就干脆点。我最讨厌谁纠缠不清,懂不懂?”
少女软语道:“是哪点惹到你了,你要说啊!”
说话间,眼泪便落了下来,鲁鲁随口道:“你太小了。”
少女一边掉泪一边颤着声音道:“你在敷衍我!”
鲁鲁终于不耐烦了:“要撒泼回家去,我又不是你们爸,走走走!”
少女捧着脸一路哭将出去。鲁鲁叹道:“ 心情都没了,先走一步,拜了,龙眼。”
小可二人终于有机会对话,谈到刚才的漂亮小弃妇,其实指不定称不上“妇”,全看鲁鲁有没有起一念之仁。
小可叹道:“今天以这个婆娘最巴适。”
龙眼道:“看你的样子,你还不晓得她。又是个‘小超模’,15岁就出名了,就是‘新丝路’那个大赛。她今年才16,好像叫魏琴,名气不亚于成都那个张思思。背景都是学生妹,居然跟他有一腿,确实烈,不是吹牛的。是个‘禽'圣!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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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3 22:03

十八  为了父亲杀掉母亲
春节前夕,各高中开始陆续放假,沙雅也度完学校补课期的最后一天。
那时,家里的花园吊起了香肠腊肉,另外还挑了灯笼。
沙文志拖着姐姐在别墅区内四处转悠,反复地嚷道:“真好,姐姐放假了!”
回到家里,沙雅发现那盆“圣诞红”虽已进了屋,但眼见是挺不了多久的。孔夫人正对着所剩无几的残花唉声叹气。沙雅赶上去道:“听说‘一品红’要20来度的室温才养得活,现在不过十来度,很难对付,就算早搬也不见得能容易多少。”
孔夫人笑道:“谢谢你安慰我。你说的我也明白,就恨你老爸抠,只要我不在,就把空调关了。我才不信你就不知道这才是问题所在,你说呢,不愿得罪人的小中庸政治家?”
沙雅红脸笑道:“我哪配作妈妈的对手?”孔夫人含笑把女儿抱住。
沙文志在一旁刮脸道:“姐姐好不要脸,真肉麻!”
沙雅笑道:“妈,你看,二少爷吃醋了。”
晚上,沙雅学习到零点便睡了。大约到了半夜,被一双手用力推搡,睁开眼,立觉光亮刺眼,房间的灯全打开了,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定睛一看,吓得差点叫出来。
一张丑陋凶恶的脸正居高临下地朝自己看。沙雅沉住气仔细观察,发现这是个女人,坐在自己的床边一动不动,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恶意。于是,她上身钻出被窝,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靠在床头问:“您是作什么来的?”
丑女人笑了:“沉稳这点,真像你父亲。应该是遗传。”
沙雅有些吃惊了:“你……你是妈妈?”
丑女人冷笑道:“不是姓孔的妈妈,是姓萧的妈妈。”
沙雅表示怀疑:“您早死了。”
丑女人道:“傻孩子,你亲眼看见的?”
沙雅一愣,想起那段日子一直在庄邦成家,果然是事后才知道母亲的死讯的,连火葬都没赶上。
丑女人叹道:“那时我的存在对你爸的仕途很不利,姓孔的女人则刚好相反,而且她喜欢你爸。你知不知道,‘文革’的时候,你们沙家......算了,不提也罢。总之,我和你爷爷背着你爸商量出了这个法,我‘死’掉为那个女人腾出空位,然后在火化时作了手脚。”
沙雅默默听完,叹道:“妈妈,这些年我和爸爸一直在想你,想不到真能见面了。”
丑女人从床上站起,在房间里边走动边道:“这个女人,净晓得痛她的花。沙滨虽不讨厌花草,但是最讨厌‘一品红’!这个女人就一点也不懂事还敢嫌沙滨碍事,所以她永远也别指望沙滨像爱我一样爱她!”
沙雅想了想道:“爸爸最喜欢蝴蝶兰和仙客来,是不是?”
丑女人赞许地抚摩她道:“难为你记的这样准,好孩子。”
沙雅迅速穿好衣服,下床道:“妈妈不想让人看到吧。把光亮减一些,就剩那盏台灯好不好?”
丑女人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刚才我就是想好生看看你,一切都不顾了。”
沙雅坐在写字桌旁问母亲:“您是怎么进来的?危不危险啊?”
丑女人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她走到书柜前,不知在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墙上豁地现出一人大小的洞口,向内一看是黑咕隆咚的。沙雅让母亲拉了进去,洞口立刻悄无声息地又给补回原状。
里面陡然亮如白昼。沙雅发现这是个空旷宽敞的房间,四面的墙上均是空空如也,不知光是哪来的。
丑女人道:“暗室是庄邦成命他徒弟王盛替我设计的藏身地,这里也有个暗门,里面的秘道可以直通到外面。我是第一次用它进来,也是最后一次。”
沙雅觉得不祥,这才慌了:“为什么?您打算要作什么?”
丑女人道:“我的女儿,你要相信我永远是为你着想的。只怪我已经死过一次,以后只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地爱你。”
沙雅胸中一酸,忍不住脱口而出:“妈妈……”怕惊醒他人,她又硬生生止住。
丑女人道:“不必担心,此地隔音极佳。乖女儿,听我说,从今往后,你要代替我去体贴他。”
“是。”
丑女人又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你必须杀了孔曼雪。”
沙雅立被唬得说不出话。
丑女人看也不看她续道:“她现在是你爸爸名正言顺的女人。但是她不配,现在的我更不配,只有你,雅儿,只有你,才应该是他唯一的女人,只有你配得上他!你只有杀了孔雪曼,得到你父亲,你才真正配作你自己,才配作沙家的继承人!”
沙雅急了:“妈妈,你疯了吗?快冷静下来--”
丑女人用力将沙雅推开:“没出息!你太让我失望了!庄邦成,你怎么教我女儿的,居然是这样的妇人之仁!”
庄邦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道:“是老头的失职,不过丫头平时总能狠心处事的,不晓得今天是怎么了?”
沙雅更急了:“老师怎么连你也胡说八道?”
庄邦成皱眉摇头,丑女人冷笑道:“你是不成了,莫非是老了?”
庄邦成长叹道:“我确实老了。”
丑女人道:“那就让我来唤醒这昏虫!”
庄邦成道:“我叫希然来。”
话音刚落,沙雅就看见龙希然的人和一柄二胡。龙希然冲沙雅一笑,二话没说,让二胡咿咿呀呀地嚷起来。
丑女人和着琴声歇斯底里地唱道:

龟儿傲慢的纤手
龟儿偏执的理由
勾引善男生下团人肉

合该被爱的女孩
自认被冷落
呆板的男人像枯柴,却烧得着欲火

逝去的风华
无味的残花
自戕吧

尔不入地狱
吾便堕其中
因而,死吧

半老的徐娘
占有女儿的男人
以为天经地义
以为无须自刎
但阁下当不起我的屠刀

炽热的红唇
纯真的心桥
眼看到达彼岸
我的男人身被火烧

我如此无价的娇宝
辛苦制造
何苦为他人犒
夜叉婆会从中作梗
告诉他
新陈代谢,可是平常的道理
他丢开愚蠢的俗论
裸露胸膛
等候真主偎依
沙雅听出身冷汗,忍不住大声道:“请你住口!”
身子一激灵,睁开眼来,原来还在床上,窗外的天色已微微发亮。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起床整好床具,就坐在床上回想。
正在这儿惊魂未定,孔夫人开门进来,冲着沙雅就问:“怎么了?刚上楼就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是一直不晓得害怕的。”
沙雅笑着过去偎着母亲道:“你乱讲。”
孔夫人心疼地道:“作噩梦了?”
沙雅在孔夫人怀里道:“让我多靠一些好吗?”
孔夫人笑道:“小傻瓜,什么时候这么痴了,谁舍得撵你走?”
沙雅猛地将头往母亲怀里藏,孔夫人大致猜得到她想遮掩什么,就没造次去验证,耐心地等到沙雅放开她。那时,她看到女儿的眼圈红红的。
全家人都起来时,两个女人已把早饭备好了。
沙滨问:“今天去二哥家,用谁的车?”
孔夫人冷笑道:“当然是你的。省得有不相干之辈误会大清官晚节不保。”
沙雅刚巧看到此情,忙转身把后面的沙文志引到别处去。
孔夫人驾车载着三人到了沙燃的府宅前。沙燃的老婆亲迎出来,笑道:“孔曼雪还真是稀客,一年可能就只见你这一次--沙文志,你好啊!”
孔夫人和沙燃的女人说笑着走在前面,众人一齐跟在后面走进去。
今天是年三十的前一天,是沙家每年的团年饭选定的日子。为沙滨着想,除夕这正日,让给了孔夫人的娘家。
除了沙燃的老婆包丽娜,里面的人还有:沙燃,沙南,沙南的丈夫乔京品,孩子乔尘,沙燃的长男沙升与其妻巩芝。
乔尘正坐得气闷,欢天喜地扑向沙文志,沙雅趁势挣开沙文志的手,找到位子坐下看报。
包丽娜笑问沙滨:“我还以为你今年得负责去生活困难的老干部,老职工家里作秀,怎么没去?”
孔夫人笑道:“他吗,还不够格!去的是本市的一把手。”
    沙燃问沙滨:“是陈拯国?”
沙滨点头,沙燃又道:“这就有些奇怪,怎么不是风头正劲的熊辰?”
乔京品道:“这倒不难想,已经注定是他的东西还要东摸摸,西搞搞,别人只会觉得烦。”
沙南笑拉两位嫂子:“这三个人只要在一起摆政治是免不了的,而且没有消停,我们惹不起,躲得起。”三位夫人便到里间说笑去了。
看报的沙雅听见有人往自己这儿走来,抬头一看,见是沙升。沙升在旁边坐下道:“放了假,有没有好生玩?”
沙雅道:“暂时没有。”
沙升皱眉道:“姓庄的死老头已经在他的烂房子里开始你的修业了?”
沙雅笑道:“升哥哥真体贴人,还没呢,估计到初三才开始。”
沙升冷哼一声道:“大好的人都得被他糟蹋得一塌糊涂。毫无意义的禁闭!你也是,那么听话作什么?人都瘦许多了!”
沙雅又笑了:“哥哥乱讲!”
沙升道:“我决不是夸大,你自己可以看看,好端端的薛宝钗,都快成林黛玉了。你千万不要去当什么磨砺精神这套鬼话的信徒,要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其他的响亮口号都是他妈的狗屁!”
沙雅仍笑着但是没有接口,沙升道:“你的对手是个不择不扣的庸才,这一来你就更不值了。”
沙雅道:“就算是这样,也还有其他的考生,形势不容乐观哩。”
沙升道:“普通考生,我不信谁会是我们家的头面人物的对手?”
沙雅委屈道:“在学校我都从未得过第一名,哥哥还要抬举我?”
沙升笑道:“蓄势待发,正是我们家陈腐战术之首,小丫头连自家人都想瞒?”
    沙雅道:“不说这个好吗?哥哥只是嘴上晓得说为妹妹幸福着想,还不是纠缠在最让人头痛的事上不放。”
沙升笑道:“是,是我不好。来,妹儿,给哥哥好生拜个年,这红包就是你的了。嘴巴要甜些才算数。”
巩芝刚巧看见,赶过来骂道:“讨厌,快拿给她!”一面说,一面抢走那压岁钱递与沙雅道:“不要理他,这是你哥哥和嫂嫂的一点心意,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学习更上一层楼。”
等到妻子走了,沙升才道:“我给你举个现成的例子,我们的四叔。我敢说他到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跟世袭的沙家的那套传统再见了,他只愿意心满意足地过他那套充满小资情调的生活。这个你我的父亲肯定是知道的,按说你父亲为尊,我父亲为长,都有责任去劝他回头,但实际上是两个人都装糊涂。”
沙雅道:“倒底是什么意思?”
沙升道:“你条件相当好,要得到幸福比其他的人容易。很简单一个例子,你如果想找自己的真爱了,就在老粘你的一堆人里找,已经是包罗万象,网罗光了天下英雄。”
沙雅道:“你说得轻巧!”
沙升笑道:“肯不肯说老实话?在顺宋对你痴情一片的,我看未必比能考入重点的少!”
沙雅道:“尽量给我贴金哈,这跟幸福没关系!”
沙升正色道:“真心想要的,一定要争取。否则,就算再怎么受欢迎,你也只是个无情趣的女杀手。”
沙雅感动道:“谢谢你!”
沙升叹道:“那些大人现在听不见,我给你说我的想法。你,决非池中之物,但是生在这当中,注定会被那些传统所拘。我和沙伦以前都为你惋惜,说到你的降生,搞不好是个错误,你越是优秀,这个错误就越大。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生在沙家,都没躲过严格的修业,只有四叔的女儿和沙文志是肯定与此不相干的。我们的际遇也各不相同,反应也不相同。我是逆来顺受,我弟弟沙伦是面上顺从得不得了,暗底里卯足劲在窥探一切可以逃脱的机会。现在他就找到了一个契机,你也知道为了这个,春节也不回来,就在首都啃英语这敲门砖。”
沙雅道:“可是,一来是‘9.11’,二来是二伯这关,我觉得希望很渺茫。”
沙升面有忧色道:“我现在最怕他重蹈周家那个人的覆辙。”
沙雅奇道:“周家?”
沙升道:“前些天我才和沙伦通过电话,他说现在谁也不能劝阻他,他再也无法忍受,等了那么多年,这回就是和家族破脸也在所不惜。他的性格我最清楚,我相信他作得出来。妹妹,我看你还不晓得这事的严重,你以为只涉到我爸?周家的那一回,是周申民的姐姐周申兰的儿子许效平,他也是去美国,所不同的是去的时候目的很单纯,就是求学。所以,虽然以梅仁荑为首的大部分人不同意,但只是不支持,幸好他有周申民这样顾念旧情的舅舅,从微薄的生活费用中抽出相当比例赞助许效平。但后来,他混得不错,和许多人一样起了久居之心。要说他也不是忘本的人,他就悄悄回国找周申民。许效平对周申民说,既然和妹妹你实力相差太悬殊,何苦让周晓开去坚持作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不如让周晓开全力对付外语,考个较理想的托福成绩,由他许效平运作到美国的大学去。这一说,他现在的心意全让周申民知道了。周申民立刻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和他断绝关系,把他赶出家门。这件事,他们把它当成家族的奇耻大辱,瞒得死死的,都是最近无意中才泄露出来。你想想看,沙伦出国的真实目的老早就让几个大人识穿,他还要一意孤行,情形会比许效平的还要严重。”
沙雅问:“我们家和周家又不同。除了我、你,伦哥哥三个是跟庄老师外,还有乔尘在跟鲁克阿姨,所以小姑父不像我妈,就是涉及到家族的密事,也不会把他排除在外。考虑到他,是不是会有点回旋余地?”
沙升叹道:“不会。之所以让乔尘也跟我们一样要经历严格的修业,你该知道与小姑父的身份不无关系。小姑父的家族和我们背景相同,最重要的是他家败落的根本原因是成员对家族故老相传,高尚得自虐的价值观彻底起了怀疑,闹得一个盛极一时的大家很快就分崩离析了。他对这类事是耿耿于怀,他在更麻烦!”
   沙升顿了顿道:“说回来,你因为天资卓著,修业的时间只和我哥两差不多,但你的反应和我们大不相同,我个人的看法是‘无’,所以达到我们无法奢求的精纯。但我觉得你该略微放弃一下追求什么无懈可击,那姓庄的腐儒是个完美主义,永远无法满足,人生还长,这么早就弄得油尽灯枯实在不是有脑袋的人干的事。”
巩芝又走过来道:“喂,沙升,你还真闲哪,快滚到厨房来帮忙!”
沙雅也要跟着去帮忙,沙升按住她双肩道:“知道你很能干,但给我坐下,这是老大我,的尊严。”
沙升走后,他老子过来给了沙雅红包,又随意和沙雅说谈了几句。不久,乔京平加入进来,顺带也给了压岁钱。
此时,电话铃响了,沙燃看了下挂钟,道:“应该是沙刃。”
接起来,果然是。沙燃道:“你越来越守时了。”
沙刃道:“没办法,这是在资本主义国家长期谋生养成的奴才脾气。”
沙南在旁笑道:“这迂夫子!有可视他不用,又要抱怨不晓得沙雅现在长什么样了。”
沙燃道:“你小声点,他都听见了,现在在骂你。”
沙南笑道;“你拿给我,我跟他两个说!”
沙燃道:“你等会儿,他想给他侄女先摆。”
沙雅接过听筒便道:“四叔新年好。”
沙刃道:“千呼万唤始出来。你这宝贝现在还好吧?”
“还行。”
沙刃道:“什么时候到四叔这来,暑假一定得来,行不?”
沙雅笑道:“可能的话准来。”
沙刃笑道:“少学你爸那套口气,我可不希望你将来接他衣钵。”
沙南笑道:“说什么?沙雅这样笑。”
沙雅瞧见父亲在侧忙道:“没讲什么。”
这一天,沙雅和沙文志靠三对夫妇各得1800元。第二天的除夕,一家人又赶往孔夫人的父亲家,那里要热闹许多:孔夫人七个兄弟姐妹各携自己的家人,加上最老的那对夫妇,共有28人。
团年饭安排在一家名为“紫玉米”的餐馆,此地以物美价廉的海鲜出名。今年轮到沙雅的四舅舅操办团年饭,到那儿让大家坐好后,他让女儿和沙雅一道去点菜。沙雅想推辞,外公发话了:“快去,只要是你点的,我都喜欢,其他人点的我都不要。”
四舅舅的女儿孔银影笑道:“你们看,爷爷好偏心!我们好歹还姓孔,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沙雅便不好意思地跟孔银影他们走了。
孔银影笑道:“快点,等着你给我们拿主意!”
沙雅笑道:“何必呢?你点他还不是一样以为是我点的。”
孔银影道:“正经问你,你晓得爷爷喜欢吃什么?我们两个合一合。”
沙雅道:“那可以要他们的圣子王。”
四舅舅看了近旁,见玻璃后面就有,还有价码,心内暗道:这地方的价廉果真是名不虚传。
孔银影道:“以前在上海的时候,爷爷喜不喜欢吃大闸蟹?”
四舅舅叹道:“他不喜欢,看到就烦。”
孔银影望着沙雅坏笑道:“宝贝外孙女,我们买点好不好?看他老人家有多烦!”
沙雅笑道:“可以啊。但不准说是我点的。”
“紫玉米”的人可没闲功夫揣测,天真地以为有了转机,立刻把三位缠住不放,费尽唇舌地讲这蟹的好处,最后对着三人的背影狠狠发射了白眼。
转到另一处,看见有龙虾,最便宜的标价138元一斤,四舅舅便要了那只。
席间,共分成三桌,沙雅与自己的同辈共挤一桌,合共是十个人。沙文志和沙雅隔了老远,心里老大不乐意,旁边才读小学五年级的表妹孔芬又不识趣地老臭他,小小年级却牙尖齿利,弄得他狠不得将这讨厌的表妹一顿毒打,让她有空的时候晓得多背一些英语也好。
这时,孔芬娇嚷道:“小雅姐姐,帮我夹一下那个。”说话间,把碗放上转盘。沙雅帮她夹好,又给她转回来。孔芬便得意地笑道:“我就晓得小雅姐姐对我最好了,小雅姐姐最好了!”
   沙文志恨不得也变成女孩去和孔芬争风吃醋,孔银影装作不高兴道:“小鬼,真忘恩负义!她像我们一样,给了你压岁钱吗?”
孔芬道:“有些东西是金钱比不上的。”
孔银影忍不住笑道:“那你就不该要钱啊。”
年龄最小的孔磊才六岁,这会等了很久,终于发言:“我也最不喜欢孔银影姐姐。”
众人忙问:“为什么?”
孔磊道:“她给的压岁钱最少。”
众人大笑,孔芬在一旁不屑地道:“一点都不懂事,不安逸,也不能说出来嘛。”
沙雅的两侧,一边坐着孔夫人大姐的孩子李积新,一边是孔银影。李积新问沙雅将来喜欢在哪个城市,沙雅的回答是一切随缘,到时再看。
沙雅顺带着问隔壁的表姐:“听说表姐打算跳槽到另外的城市,有没有目标呢?”
孔银影道:“我是经不起外人的蛊惑,觉得北京这几年是可以了,除了房价贵了点以外,其它像生活条件,经济前景都不错,未必真想去。”
饭后,全体又陪两个老祖宗回家。然后,摆开几桌麻将战场,各辈都有加入其中的战士。孔夫人的父亲忍痛割爱,不去战场,却拖住沙雅问长问短。孔银影几个沙雅的表兄表姐本打算带着沙雅撇了这干大人,小孩,出门逛去,见了此情景,好生失望,顾自走了。这几人走后,老头简直不觉得短少了人,但当沙滨要告辞的时候,他觉得这坏女婿想把这儿的人气吸干,脸色极其难看地答应了。
沙滨晓得老头的心思,哄道:“我是个‘无事忙’,好在两个孩子放了假。他们可以代替我经常来看二老。”
老头的脸色马上就好了些。
回到家里,沙雅协助母亲准备年夜饭,沙文志就在厨房周围转去转来的,沙滨在书房看报。一会儿,电话响起,让沙滨接了。那人笑道:“小沙吗,我是熊辰,给你拜年了。”
沙滨道:“也给您老拜年了。”
熊辰道:“不晓得你现在方不方便,我一小家子正好路过,如果令嫒在那就更好,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还盼他能跟你女儿好生学一学--想造访府上,成么?”
沙滨肚子里叹了口气道:“当然欢迎。”
熊家一口三人来时,孔夫人母女停下活路,侯在客厅。熊辰的太太看去像个少妇,漂亮极了,尤其是笑起来时,更加好看。当她笑着和沙家诸位问好时,连孔夫人都暗自赞叹不已。
事实上,这夫人的年岁和熊辰差得远较寻常来得远,所以,熊辰大可称沙滨为小沙,但够格让熊太太称‘小’什么的,怕只有沙雅姐弟了。
另外一个来客是熊辰的公子熊仁,他来前很没兴致,因为听老爸说要让他去向顺宋的一个高材生讨教,脑袋都大了。一见了高材生的样子,立刻明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什么意思,心头暗道:我知道老头为什么挑这家串了。这才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一个家里两个女人,都是大美女,真是秀色可餐。虽然老的那个要给老妈比下去,但难保老头不想换口味尝鲜。最受不了的是这个高材生,假以时日,老妈这种货色根本没的比。我不把握,实在对不起来这一趟。女生面前少扯电脑,高材生又不追星,说不定也不看少女漫画,一会儿,就展现我几个高雅爱好来对付她。
沙雅得了父亲暗示,主动邀熊仁上去到自己房间,熊仁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花道上修为够拿出来显,便乖巧表示想去花园。
沙雅请熊仁在花园当中坐好,问:“你要些什么热饮?咖啡,茶,牛奶?”
熊仁认为自己选择了最有格调的:“咖啡。”
“需要‘伴侣’吗?”
熊仁把有品味坚持到底:“我最喜欢喝苦咖啡,不加伴侣就行了,麻烦了。”
沙雅再来时,手托托盘,内置的两个杯子有一个是为紧随其后的弟弟用的。沙雅对熊仁道:“请用。”
熊仁扮绅士道:“天气那么冷,你不喝些热饮?怪我自作主张,这样的冷天叫你陪我到户外来。我这个人,比较忌讳进女孩子房间,所以才这样麻烦你,实在抱歉。”
沙雅道:“外面也不错啊,起码空气要好些。”
熊仁接下来,花了些功夫,把话题扯到这花园的布置上,开始滔滔不绝地出卖自己花上面的知识。沙文志无聊地感到外面的寒风肃杀,但就是不肯离开半步。
沙雅一直静静地听熊仁讲,偶尔喂他几句话,维持他的热情。终于,他的父母从里面出来要他走了,熊仁沮丧地感到这回是毫无建树,只可恨终场哨过早吹响。
孔夫人注意到丈夫脸上很严肃,笑道:“就凭人家这次‘家访’,敌对关系就确定了?你老人家的政治触觉未免太厉害了点吧?”
沙滨叹道:“他这回又是强调顺路,又是用不备礼来表明来意正,还说是他儿子要向沙雅讨教,用心良苦,欲盖弥彰啊!何况我跟他注定不是一路的。”
孔夫人不以为然,把话岔开:“我以前老奇怪熊辰为什么避免将老婆推到社交场来,今天一见算懂了。就算立得再正,夫人如此年轻漂亮也是个让他头疼的弱点,一旦对手揪住,不用添油加醋,在这‘后朱熹时代’说完蛋就完蛋。所以最保险得像我这样又老又丑的老婆。”
沙滨搂住她肩道:“你不用说反话逼我奉承你。”
说着,作势要从背后吻她。孔夫人哧的一笑,挣开他道:“行了,别让孩子看见,我要忙去了。”
截止到今天,沙雅收到的压岁钱已远多过弟弟。虽在今天孔家的聚会上,沙文志拿到3200元,刚才又收了熊辰送的500元,但他的外公还多给了沙雅300元。另外,庄邦成和他所有徒弟,包括了那天与周家会面的八人,给了沙雅总计万余的年钱,现已存银行中。
世人皆有除夕。
周晓开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回到家,愁眉苦脸地道:“我被老师赶出来,他说我已没必要和资格修业,他再不想浪费时间,他要去访友了。”
周申民叹道:“这怪我,大过年就该玩的!”
下午,周申民给了儿子50元:“你出去看想买什么东西就买,算是你的压岁钱。天快黑的时候就回来吃饭。”
周晓开心蓦地一暖,赶紧出门。
巷子里尽是断断续续的火炮爆炸声,小孩一惊一乍地在边上闹着。此地属于禁放烟花爆竹的市区,所以火炮放得都很贼,而且都是些小爆小炸的玩意。
周晓开漫无目的地走到大街上,街上罕见的清静少人。在那段时间,周晓开曾经走过里彻路百货,不知怎的,现在又绕回巷里。其时,天色转暗,放炮仗的小子都回家了。前面传来吉它声和歌声,稀稀地围了几个人。周晓开忙跑过去看。
原来是个既弹又唱的家伙在里面,用的是木吉他,没有扩音设备。周晓开再细看一番,认出他是席英。正在吃惊,一曲终了,席英正望着他笑。
很快,席英又拨弦,曲调走的是温暖适人的路子,结果又惹周晓开难过,听席英唱道:
      某年除夕前夜
      我们作着游戏
          你是公主
      要我扮奴隶
      心中只想当驸马
      于是抓着未点的火炮塞入你衣服的缝隙
      我这胆小的造反之徒
      却看见殿下你
      哭了哟,哭了哟
      停不住地啜泣
      你的母后便命我赶紧退出游戏

      树上的叶子长了又落
      周围的花儿开了又谢
      我静静听着令堂把往事来评说
      帘后的你忍不住把容颜一现
      我便就此不知死活
      你竟是这样美丽动人
      引我进入你的闺房
      我讪讪贺你将要新婚
      你甜甜一笑,掌中托住那枚火炮:“
      实在没想到你竟有那股狠劲。”
      我莫名一酸,落荒而逃

      无人的街角
      挨了一枚爆炸的火炮
      于是哭了哟,哭了哟
      拨弄忠实伙伴木吉他
      哭坏的它更止不住泪珠滴落
      哭了哟,哭了哟
      哭坏我的木吉他
      哭了哟,哭了哟
      哭得收不住啦

      远处美煞的烟花
      引我去侦察
      少人的街心
      一对男女偎依像把对方爱煞
      公主正手擎那烟花

      于是哭了哟,哭了哟
      哭坏我的木吉他
      哭了哟,哭了哟
      哭得收不住了啦
周晓开听完,发自内心地鼓掌,手都拍痛了,却发现旁边有个小朋友拍得比自己还响,再一看竟是漆印,同时席英朝自己走来道:“我也糊涂了,你们这抠门地方怎么会有人给赏钱?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换了钱就来。”周晓开见他手中提着个塑料口袋,看样子里面全是钱,不知所为何事。
漆印发问了:“这个叔叔倒底是干什么的?”
周晓开道:“好象是叫‘眯’什么‘第’,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漆印大声道:“做MIDI的?我最羡慕的职业!”
周晓开道:“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漆印白他一眼道:“怎么?你敢不欢迎我?”
周晓开慌道:“不是,不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漆印得意地道:“我想也是--那叔叔是你什么人?很有个性,我崇拜他!这才叫艺术家,有钱都要卖艺。看来他发的红包,都是靠这种手段塞钱。这下,你要发财了,刚才他不是提着一袋钱,说要去换钱吗?”
周晓开内心也这么猜,让漆印一说,经不住地一阵狂喜。
席英回来,果真递了红包与周晓开:“替我给你爸问好。你要高兴地活,他们记不着你,还有我呢!好久没听过你唱歌了,以后到我这儿来,肯定会要你唱一段,平时给我保养好嗓子,不要到时让我失望。”
靠了席英和父亲,周晓开这个寒假共得了350元。
那时,漆印对周晓开道:“你们这的人太没追求,要放就得放大的。我车上有个18响的礼花,跟我去拿。”
周晓开大摇其头:“绝对不行--”
早被漆印拖到车前。漆印环抱出一个长方体,周晓开见他脸上透出吃力来,吓坏了。
漆印见计得逞,大笑道:“笨蛋!用脑子想想,哪会有多重,你以为是董存瑞炸碉堡?”
漆印嘴上是说得大义凛然,真放的时候比谁都像贼。他先将礼花藏在一处死角,人站在几米远,不停地左顾右盼,就是不下手。周晓开见昏黄的天色又暗了些,实在忍不住抢过火机,去点着了。两人静静地等待。终于,一道红光率先冲天而起,在天上发出爆烈声向四面散开,然后,是绿色的,迅猛升腾。周晓开像个十足的痴儿,仰着头,张大嘴巴地呆看。路人也引得驻足观看。几个小孩欢叫道:“好巴适!”
漆印恶人先告状,对他们喝道:“小鬼,你们咋能在这儿放火炮?太不叫话了!”
几个小孩齐喝道:“就是我们放的,管你球事!弄我们噻!”场面话交代完,哥几个一个比一个逃得快。
漆印大笑中,手机响了,骂道:“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死老头。”便接起来道:“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话毕,将手机往街上狠命一甩。周晓开愕然道:“怎么?”
漆印拿出另一款手机道:“我发财了。新年新气象,要把过去的晦气甩掉。周先生,新年里也恭喜你发财,勇于发财正是我们马年的精神。”
周晓开道:“谢谢。”
漆印道:“我走了,老妈想关心赵本山那小子怎么卖车的,我得回去陪她--‘哭了哟,哭了哟,哭坏我的木吉他’。”
周晓开听他这五音不全的一唱后,哈哈大笑。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05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4 18:16

十九  50变100
  新学期来临,顺宋这教育圣地又热闹起来。
  郭晴维在花园内设的喷水池边看书,孙兰秀迎面走来。两人趁便交谈起来。
  孙兰秀道:“好久起身去北京?”
  郭晴维道:“可能就是这几周的事。”
  孙兰秀道:“到时就能在中央电视台一睹你的雄风了。”
  郭晴维道:“感谢你有心。但这得取决我的造化,过早‘洗白’就没戏了。”
  孙兰秀笑道:“放心,以你的水准,即便得不了名次,最后大赛作总结时,捞个特写是不成问题的。像选美大赛除了前三名,还有什么最上镜,什么最让人难忘,最受场外观众欢迎的奖,你不会颗粒无收的。”
  郭晴维道:“这像是老实话吗?”
  孙兰秀点头笑道:“是。”
  罗渊路过向两人问好,对郭晴维补道:“郭姐这回去北京比试英语,得给我们带些好东西回来,”
  郭晴维道:“这是一定。听说北京人喜欢抽‘希尔顿’,你想要多少,我特意让它沾上北京的气息带回来,可是这儿的‘希尔顿’无法比拟的。”
  罗渊苦笑道:“不要老揭人疮疤好不好?”
  郭晴维道:“跟你说正经的。沙雅被骂了,你知道吗?”
  罗渊奇道:“不可能吧?她是房尹节的大宝贝,她舍得吗?”
  郭晴维笑道:“果然是关心则乱。告诉你,所谓被骂,就是严厉批评了一下。”
  罗渊道:“批评她什么?”
  郭晴维道:“这回的全国竞赛让教她们班数理化的三老师感到莫大的耻辱,她们班是三科尽墨,最重要的是发现头号种子沙雅偷懒,准备的那段时间态度非常消极,负责竞赛‘小灶人员’的几位老头也再次证实。房尹节满腔的爱意全变成恨铁不成钢,在办公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人家骂得抽抽噎噎一个劲地掉眼泪呢。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处境是怎样的--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喽,现成的大好机会,你这亚当还不赶快送苹果去!”
  罗渊笑道:“这些是不是齐蕊给你说的?”
  郭晴维一惊:“你怎么知道?”
  罗渊笑道:“哈,我同桌传给齐蕊的八卦,郭姐说得好象亲眼看见一样。”
  郭晴维笑道:“行啊,你小子够阴!那真实情况呢?”
  罗渊道:“你可以问孙兰秀。”
  孙兰秀道:“虎毒不食子,办公室里,房老只是一声叹息,一句话没说,就让她对面坐了,希望乖宝宝能省悟。”
  郭晴维笑道:“乖宝宝乐得闷声发大财。”
  罗渊道:“她那样老奸巨滑,不会那么笨。一车的甜言蜜语,两下就摆平老房,我在旁听了都觉得肉麻,不晓得老太婆怎么就会中招?”
  这时,“怪物刘”跑过来道:“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罗渊道:“找我干什么?”
  “怪物刘”道:“今年的‘阿迪三人’跟我们组队。”
罗渊摇头道:“跟你们这些‘职业选手’打球没意思,你们也没有要我的必要。”
“怪物刘”道:“校队里头没有一个好后卫,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队里没有你这优秀的人才,实在不堪设想,求你了!”
罗渊道:“加入你们可以,有个条件必须答应。”
“你说。”
罗渊道:“明天的联赛打你们班,你和周全要放水,要让我们班赢了才算数,作得到不?”
“怪物刘”道:“我简直感到莫大的侮辱!居然把神圣的篮球运动当成是--”
“话多!干不干?”
怪物刘道:“总有原因吧?说出来--冠军队输给倒数第二,我们要受好大的压力!”
罗渊看了眼孙郭二人道:“你们信得过不?”
郭晴维笑举一手道:“我发誓,罗渊先生下面说出的话,今后我要是给第五人说了,我就--”
罗渊道:“行了,晓得你们也不是多嘴婆!这样的,张志新和某个女生赌今天的球赛,要是我们输给‘怪物刘’班上,他就得输50元。关键是,姓张的又一直欠着我的钱,最近有点要还的意思了,这盘要是输了,就不晓得要拖到何年何月去了!我当然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怪物刘”和郭晴维齐问:“那个女生是谁?”
罗渊道:“给你们说了也没关系,是荆灵姝。”
“怪物刘”道:“她懂多少?帮是可以帮你,不过我和周全都不能下场,否则我们的替补,你们一样打不赢。我就怕老荆有点门道,看穿我们,以她恶劣的个性肯定要闹出来。”
罗渊道:“放心,她这上面绝对是一窍不通。”
在花园的另一边,叶都和武溪坐在一张双人椅上同享春天的空气。传说两人是在情人节明确的关系。那天,武溪送给叶都自己手编的手链一个,叶都送给她一本精神粮食--原文版之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旁边的一对,是少男正得意洋洋给少女带上一枚实际没几克拉的钻戒。据说这个时候,叶都的表情高傲脱俗,像个超脱铜臭的债主,仿佛和那少男是安东尼奥和巴萨尼奥的关系,当时就把武溪迷得发菜。
这里面似乎还有个小插曲,可以看出叶都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两个人一见面,叶都道:“送你的情人节礼物,你一个,我一个。”却是两个泡泡糖,武溪险些气晕,手链也不待送了,急急藏好,生怕被发现,嗔道:“你什么意思?”
叶都道:“这象征着我们的爱情,虽然有泡泡,但不虚幻,很实在,又有嚼头,踏踏实实的。”
武溪本不想轻易施放男友,怎奈就让他逗笑了,忍也忍不住。
这时候,叶都才拿出《挪威的森林》,弄得武溪也快快乐乐地送出手链。
大家都很佩服叶都的手段。因为他让弱小的《挪威的森林》战平了强敌--钻戒。也有教育他的:“你想不想要她嘛?想要就该坦承,你该送她《上海宝贝》,含蓄点暗示她:‘我希望你能以复旦中文系学生的高度来要求自己对爱情的态度。’”另外,黄礼溪等女生对武溪很是不满,全藏在肚里,事实证明对消化很不好。
傍晚,沙雅四人在“本蓝水饺”吃晚饭。“本蓝水饺”店面不大,里面还有些脏,老板是她们同学张蓝的父母。此时没什么生意,张蓝的父亲坐在门口,无聊地看着走在街上的学生。沙雅几个是熟面孔,张爸爸忙着热情招呼,又问:“我们家蓝蓝在学校还乖吧?没有偷懒吧?”
张蓝被喊出来,见到她们四个人,脸有些红。张爸爸叹道:“你要能像你这几个同学一样出息,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张蓝冷笑道:“怪谁呢?人都生下来,早晓得就不要生人家噻!只晓得怪我,没名堂!再坏,也比你当年可以!”
张爸爸啐道:“死娃娃,皮子痒了?看我一会儿不捶你肉!”
张蓝不理会他,去煮沙雅等人要的面食。隔了一会儿,端过去给她们,并留下来相陪。张蓝叹道:“脏兮兮一个烂店,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选这儿吃饭?”
史蕾笑道:“来看你啊!”
张蓝道:“少来了,我可当不起!”
林洗诗道:“你们的人呢?怎么现在连大小姐都得干活了?”
张蓝啐道:“我一直都在帮忙,只不过没做什么大事情罢了。近来,有两个小工嫌我们钱给得少,跑了。还有个病了,连那两个所谓的老板都得作事,何况我?”
   后来,渐来几个客人,张蓝便去做事了。
张妈妈坐过来,对沙雅几个道:“我们家这个妖精,学习又拿不出来,心气还高。我喊她将来去考师范,一来政策上有优惠,二来将来好找工作,三吗,分不是很高,对她正好,你们说是不是嘛?”
沙雅四人不敢接口,张妈妈续道:“她每盘都是跳起脚闹。我说你闹啥子闹?你们班上沙雅她们这些家头说话绝对不是这个态度,别个考好多分,你考好多分?你有啥子资格凶嘛?我们还不是为你好,所以这娃娃没良心,生下来真的有点心寒。你说是不是嘛,沙雅,在屋头给妈老汉说话哪能像她那个态度?”
沙雅等人只好含糊答是。张爸爸正好收了一桌的账,凑过来。两夫妻争先恐后地诉与这孩子有关的苦。史蕾瞧着张爸爸的脏手,暗暗皱眉。
这时,张爸爸终于打算打听有建设性的信息了:“我麻烦一下你们,请你们帮我们估计一下这女娃子到底够上啥子档次的学校,你们晓得我们两口子又不懂这些。”
沙雅四人还没来得及为难,张妈妈插话道:“唉呀,你问她们咋得行呢?她们还不是只有被逼到帮这死娃娃说话,你该去问房老师。”
张蓝在旁终于忍不住大吼道:“我读哪个大学,用不着你们管!”
   妈妈冷笑道:“说得好听!学费还不是要我们缴,要不完了!”
张蓝怒道:“是,你们巴不得我去读军校,一分钱都可以不交!但很可惜,分高得很,你们又没关系,这辈子都别指望!”
张爸爸见周围客人甚多,又气又急,“啪”的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口里道:“你要翻天了。”
这一闹僵,沙雅四人备感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耗了半个钟头,几人干脆帮女儿扯了谎,说是今晚的晚自习得提前上,才把张蓝拖走。
晚上,沙雅回自己房间时,听孔夫人对沙滨笑道:“罗冰看来是恢复过来了。”
沙滨道:“他刚到环保局时就来过,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沙雅回到房间还没开始学习,沙文志就蹦进门来。
沙雅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道:“姐姐,想麻烦你件事。”
“讲。”
沙文志道:“你能不能帮我制造一个跟偶像见面的机会?”
沙雅道:“谁是你偶像?”
沙文志道:“是,是常枫。”
沙雅奇道:“是我们年级的那个常枫?”
沙文志点头道:“我和我几个同学是他的球迷,想让他指点我们。”
沙雅马上明白了:听说常枫在初一女生那里很有市场,学球技怕是假的,真正目的是要偷师学点对付女生的伎俩。但口里是爽快地答应弟弟了,沙文志欢喜地拥抱姐姐。沙雅小时候读过太多有关鹑鹊之乱的美丽故事,虽然无法相提并论,心里仍有些害怕,轻轻挣开,对弟弟道:“你快回去做作业吧。”
第二天,沙文志领着一帮少先队员,到沙雅的班外等着,引起好多人注意。史蕾几个问:“你弟弟来干什么?他还带这么一帮小鬼,你将来想到幼稚园吗?”
沙雅笑了笑,就出去了。几位少先队看着沙雅,心头好生羡慕沙文志,齐声道:“学姐好。”
沙雅没料到小男孩也学成这一路,愣了一下才道:“你们也好。”
沙文志的声音甜腻腻的:“可以走了吗,姐姐?”
沙雅真像幼稚园老师,领着少先队望常枫班上走去,看见的无不愕然。
沙雅碰见福占奇,道:“请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常枫好吗?”
福占奇一边奇怪这小子怎么走了这么大的桃花运,想来是借了周渝民的光,连沙雅都未能免俗,一面叫住正被女生缠住的“伪花泽类”。常枫喜出望外,在往外走的时候心道:我和她没可能有“业务往来”,她主动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一路憧憬着,就看到沙雅一干人,立刻傻眼了。沙雅道:“你好,常枫同学,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弟弟沙文志,其他的都是他的同学,他们都是你的球迷。我受他们所托,作一回介绍人,其余的他们会给你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常枫还没来得及问好,沙雅已经走了。好在沙文志不怯生,打消常枫的尴尬。因为涉及到沙雅,沙文志提出拜师要求时,常枫还算很积极地答应。
这件事到篮球联赛开始时,大家仍在热烈地讨论着。不少人笑常枫这师父定是窝囊之极,只要对徒弟兼准小舅子稍加颜色,沙雅怕就弄不到手了。
罗渊和张志新在忙着跟“怪物刘”和周全递颜色。“怪物刘”昂头拍胸,意思是决对没问题。贺琪诗道:“可惜人家弟弟不玩篮球,对吧,罗渊?”
荆灵姝目含嘲笑道:“为了你的兄弟,超水平发挥吧。”
罗渊信心十足道:“你看着吧,我会让你付出把话说满的代价的!”
荆灵姝笑道:“哟,自信满满呢。值得怀疑,不会是约了内应吧?”
罗渊心里打个突:这家伙真邪门,居然给她蒙到了。脸上强自镇定,道:“说什么说?你这种门外汉就等着看结果好了。”
荆灵姝淡淡一笑,再没理他。
接下来,比赛开打了。罗渊的葡萄队和“怪物刘”的海盗船队眉来眼去地斗起法来。张志新更是上脸了,在隔篮框老远且2米多的“怪物刘”守在面前的情况下有持无恐地频频出手。“怪物刘”忍无可忍在一边拉住张志新道:“兄弟,不要玩得太过了,你那样子,我不可能不扇。”
打了半天,罗渊还没什么汗,偷瞟一眼荆灵姝,结果发现自己一直被她定住在看。荆灵姝还冲罗渊一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于是,他觉得该表演一下,带球突到篮下,准备倚住“怪物刘”得个两分,被不客气地扇了,忍不住低骂道:“喂,大块头,玩真的?”
“怪物刘”也不示弱:“用点脑子行不行,哪有1米8几吃2米几这样吃法的?”
罗渊冷静下来道:“我的错,我的错,刚才我让老荆盯得有点慌。这样,我们收敛点,该咋打还是咋打,只要守得不紧,分还是拉不开。完的时候,你们进攻留点手,让我们追个小高潮,就可以了。”
依此方案,在最后比分成胶着状态时,靠罗渊单打周全成功,葡萄“爆冷”战胜海盗船。罗渊装模作样地和诸位队员击掌相庆的当,“怪物刘”则被同学们大大奚落一番。这时,荆灵姝在招呼“怪物刘”过去。他乐得有人给他解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拢。
荆灵姝道:“输得很蹊跷呢,刘队长。”
“怪物刘”忙道:“是啊,你们班今天火太旺了!”
荆灵姝道:“旺你个头!把我当白痴?老实交代,罗渊给你什么好处?”
“怪物刘”施展最后的挣扎:“没有啊,你不能想当然!”
荆灵姝道:“想死个明白?好啊。且不说你那个很欠扁的防守了,想想你怎么玩‘半截篮’的。你那个是身高两米以上人欺负小矮子的准星吗?还要去使劲丢三分,真能干!以为你伯德啊?打个比赛,不停地跟那两个挤眉弄眼,傻子都看得出来。周全就比你狡猾,闷头放水,好在我不是傻子。”
“怪物刘”彻底服了,暗骂:罗渊这宝器还说她的水平只停留在以流川枫是第一高手上,害人不浅!
荆灵姝又道:“你告诉他们,照事先约定的,谁耍阴的,得加倍,早点把100元准备好,我有急用。”
“怪物刘”没好气地走到罗渊面前。罗渊一诧,“怪物刘”嚷开了:“你这个害人精,你给我冒得她啥子都不懂,我才帮你的。这下你们自己背实!”
张志新急了:“你承认了?你咋那么瓜哦!”
“怪物刘”道:“我瓜?用不着我承认,她娃连‘半截篮’都冒出来了,你们还不认栽?”
罗渊叹道:“我早就有预感要死在这女狐狸手上。不过,老张咱们得分清楚,我虽然深表同情,但希望你能先于还赌债,还我的钱。”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04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6 00:47

二十  适时的年少轻狂
罗冰因公干,和一帮人驱车前往一座历史名城。
此历史名城不但有历史,而且山清水秀,就是还没有义务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媒体急着标榜每年产值的飚升,好象每年都翻了几番,每一个明天都将是春光灿烂。同时,大多的人一边被报纸骂是低素质,一边过着不断乘以真分数的好日子。如果以前的生活被当成是负数,那自然是幸福永远在前面。
同车的小李对罗冰道:“你又不打麻将,在这儿不好娱乐的。你咋办呢?”
罗冰道:“无所谓,你们打你们的麻将。我去附近转一转--好久没来过这儿了。”
小李不放心:“那你得有点思想准备,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怕会让你失望。每年当地政府都要死皮赖脸地找省上要钱,景点些也拿给当地这些愚民糟蹋得不成话。”
隔了一会,碰上堵车。前面有人吵架,罗冰出去看个究竟。见到是一群提着鸟笼的老头在跳着脚和警察闹。罗冰好生奇怪,见警察甚是为难。遇上这干老胳膊老腿,又动不得真,平素的威猛此刻像关在鸟笼里无法出来。
小李在一旁为罗冰解释:“这里要申请‘世界文化遗产’,这几天,一个国际考察团要来,所以面子工作要作好。”但他还是弄不清警察和这些老头子在搞什么。
中午饭时,负责接待罗冰一行的“土人”解开大家心中的疑团。原来,传说此考察团有几个野生动物保护者,大家就想到有些老头子的爱好刚好有悖人家信仰,立即下令要这些老头三天内不准提着鸟笼招摇过市。老头觉悟不甚高,一点也没意识到集体利益的重要,连中学生都及不过,才发生了让罗冰等人瞧见的那档子事。至于该市的所有中学,因为伙食团全用烟囱,也被要求三天内歇灶,学生们就毫无怨言,快乐地到外面解决伙食。这真是教育的作用,不比不知道。
那一天,罗冰如小李所料,过得甚是索然。
第二天,局长叫罗冰过去。罗冰去到局长的办公室。局长笑容可掬地道:“请坐。”
罗冰坐了,听局长道:“小罗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最难得的是什么?”
罗冰觉得自己样样都行,当然不知道。
局长道:“年轻有为的人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即有才华,又能耐得住平凡默默地干实事的我还是当真话第一次看见。”
罗冰料必有文章,也不点破,假意道:“吴老简直要把我捧上天了,哪当得起哦!”
局长道:“当得起,当得起。我一贯是不喜欢说人家好的。”
隔了一会儿,局长又矫情地叹道:“不是看到你将来造化非浅,我肯定是要提拔你的。可惜啊,人注定是要往高处走的。”
罗冰警惕着局长的迷魂汤,和他周旋了一番,出来后不动声色地混了一天,心想这是个预兆:近来只会有两种极端,没有折中的可能。
又过几天,熊辰领了一帮市上的官员来局里视察工作,局长居然把他抬出作来一起贴身接待。局长替熊辰介绍罗冰:“这是我们单位的罗冰,工作能力最强的一个。作为年轻人,他最难得的就是吃得苦,有实干精神。”
熊辰伸出手来,罗冰和他握了,心中彻底地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熊辰叹道:“塌实好!我们那里好多年轻同志,就是缺乏实干精神。一个个,好高务远,构想些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怎么让人寄予厚望?”
罗冰晓得生米已成熟饭,再说话反是画蛇添足,便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唯唯诺诺一番。罗冰应酬了一会,熊辰提出要单独向他问些情况。
在一间办公室里,罗冰和熊辰面对面坐好。熊辰先道:“你原先在沙滨下面做事时,我就很注意你。确实是相当能干一个人。可惜你不该贪杯。酒不是不能喝,但喝酒不能误事。”
罗冰摸不清对手真意,道:“您说的是。现在我就吸取了教训,很少喝了。最多喝些情面酒。”
熊辰道:“这就对了。沙滨也是怒其不争,你千万不能对他负气,像他这样的好上司,你能与他有一段共事的经历,是你的福分。”
罗冰道:“我也这样想的。”
熊辰道:“我想也是。要不然,你带着积怨也不可能在这里干得那么好。”
罗冰谦道:“其实我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
熊辰叹道:“一个人要尽自己的本分,也不容易啊!话说回来,沙滨也有不是,应该晓得变通才是!作大事者,就应该不拘小节,‘人孰无过’?既然器重一个人,就该给他改过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罗冰笑着,以免接口。熊辰续道:“我的原则是‘对事不对人’,但必要的时候也会‘对人不对事’。所以,你调到这儿来后,我一直在观察你,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
意思既已明朗,罗冰当然不会放过熊老亲手递过来的梯子,口里不停地说感谢熊辰知遇之恩的话。
几周后,罗冰在新单位已搞得有声有色。正有些闲的时候,有件事交给他作:有个叫‘九圣’的企业,铁定是个黑道集团,市政府已是忍无可忍,下决心要把它端掉,要罗冰处理一下证据。
熊辰还特意见了罗冰一面,交代道:“要记住,这次是副手,不要玩派,但是干事的是你。你的那个头儿--老好人一个,就是怕承担责任,你就必须勤快点。”
罗冰道:“是。”
熊辰道:“另外,牵扯很广,你,我放心。但你要留意底下,哪些贪功的,将来肯定要剔出去。办事的手段必须是最温缓的,不能赶尽杀绝,要留后路,要把伤残面积减到最小,明白没有?”
“明白了。”
罗冰借着此机,留了点心,和警界的几位官员建立了深厚的关系。这些过程且不提,只说罗冰已晓得“九圣”的头叫作余兆威。
此余兆威正是吉星生为小奇讲课时石勋介提到的余兆威。他近来非常宠绰号是“菲菲”的小弟,几乎对他是言听计从。和漆印合作也基本是他的想法。
这天晚上,菲菲喝醉了,由两个兄弟搀着在街上走,兀自还在乱挣。迎面走来罗希琳,帅颖,以及罗希琳的同学胡韵。菲菲正好“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脏物,全喷在胡韵身上。胡韵气得险些哭出来,罗希琳大怒,往菲菲屁股狠很一踹:“想那么轻巧就走了?”
帅颖本打算助威,仔细一看那人,就不知该作何打算。菲菲经刚才的一吐和罗希琳的一脚,醒了点酒,恼羞成怒道:“死婆娘,敢踢我?晓得我是哪个不?哪个敢惹我?”
旁边的两个兄弟劝道:“菲哥,算了,算了。几个小女娃娃犯不着和她们一般见识。”
菲菲推开两人笑道:“那个踢我的小妹,我才发现,长得可以的嘛!踢得好,我让你踢一脚,你让我扯一盘,如何?哈哈......”
帅颖挡在罗希琳面前腻笑道:“菲哥,扯我嘛--”
菲菲看清人冷笑道:“原来是你!我干你还干少了?滚开哦,贱货!”
帅颖不肯让开,两人纠缠之际,菲菲喉头一紧,又吐一口,这回是全弄在了罗希琳的身上。罗希琳沉着脸退后一步,拨通了石勋介的手机。两个兄弟赶过来,强拉菲菲走了。罗希琳满身的气无处可撒,帅颖忙着边帮她擦身边好言相劝。
很快,石勋介来了,急急问道:“人呢?你没事吧?”
罗希琳不答,石勋介觉得她是强忍着泪,一点也不顾脏臭,将罗希琳用力拥入怀。罗希琳将头紧贴石勋介胸口,轻轻道:“介介,我很生气。”
石勋介拍着罗希琳的头问帅颖:“你认得是哪个?”
帅颖不情愿地道:“醉鬼,余兆威的头号红人--菲菲。”
接下来,帅颖很失望地看到石勋介的脸色铁青着。
次日,小可也知道此事,心里不以为然:毫无悬念!石勋介这软蛋,“奇妹儿”都不敢动,这回更没搞!上盘是表弟,这盘是老妮儿,迟早众叛亲离,背实!
正想时,手机响了,原来是石勋介要他中午陪他去干事。小可只敢答应,被迫把和龙眼约好的活动取消了。
草草吃过午饭,小可和石勋介坐进“广本”里面出发。小可终于忍不住道:“这回是去弄人?”
“找余兆威要个人。”
这回轮到小可害怕了,心存侥幸地道:“为什么不把学校那几爷子喊到?”
“他们不够用。”
小可彻底绝望,只想下车。听石勋介接起手机道:“在‘爱提拉’?好,我马上来。”
“爱提拉”大厦旁,停住“广本”,石勋介没理会要他入停车场的保安,下了车。小可刚注意到对面停着十来辆轿车,就见有三十余人冲着石勋介围过来。小可瞧这三十多人果然个个强壮,却个个西装笔挺,像是出席黑道大佬丧礼的一票人。
石勋介道:“进去好久?”
一人应道:“15分钟的样子。仇娃儿进去监视,说要不了5分钟就要出来了。”
石勋介道:“那个吃软饭的坐的啥子车?”
“还是他们老大的‘林肯加长’。”
小可巡视着周围环境,暗骂石勋介没头脑,在这鬼地方,就算战胜余兆威,也是重回牢狱的命。正想着,在两名助手及两名当地保安的护送下,“林肯加长”突地发力急驶出来。石勋介借了个家伙,在两个打手的陪同下,横在路中央,喝道:“停下来,否则破你娃的车!”
“林肯”惊叫一声,歪斜得一下便停了下来,小可吓得瞠目结舌,呆立在旁。两保安,两助手冲过来护驾,一个叫“余先生”,一个叫“老板”。车窗摇下,一个男子探出头去对两保安道:“这里不需要你们,我们老板自己能搞定。”保安忍气离开。余兆威在车里道:“你问小鬼到底想干什么?”
那男子道:“介娃儿,有何贵干?”
石勋介道:“你老板够讲道理的话,就把那个菲啥子菲甩出来,他把我老妮儿欺负惨了!不然--”
余兆威打断他:“没的不然,我把人给你!”
石勋介正以为是反话,就听菲菲的声音:“老板,不能这样啊!”车门一启,菲菲就给推了下来 。“林肯”迅速开走了。
车上,有人叹道:“这娃儿真的有点傻劲。平时不开腔不出气,以为还有点深沉,结果傻起来硬是有盐有味的!要不是......就撞过去了,他又咋子呐--”
余兆威怒道:“住嘴!”
另一人道:“老板,依王老三的消息,政府到底想咋个整,我们该如何去补财务上的漏?”
余兆威叹道:“没这个必要了,我们现在就看别人的脸色,所有大小把柄都在他们手上,以前是因为有人帮我们藏,但实际上这些人也捏了他们的一份。如果需要,可以敲我们一笔。”
又一人道:“我觉得王老三有个消息不错,授权搞我们的不是沙滨。”
余兆威道:“这确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一定想到了补救的法子了,说来听!”
那人便道:“这也是个没办法的办法。我们以前的那些靠山,死皮赖脸地拉住他们不放。以前那些搁在他们手上的帐本我都安排了备份,还有很多证物,我们完全有资本弄得盘根错节。政府是不可能动不动就大刀阔斧的。”
余兆威大喜道:“亏有了你!”
那人道:“如果保住一口气,我们马上申请破产,先盖了再说,顺利的话再转投厦门。”
那人又往先埋怨石勋介的人看了一眼道:“我不主张老板像某些人建议的那样,去把‘奇妹儿’抖出来当其中一块挡箭牌,他们赚了就赚了,当结交了这小子。漆印这娃娃和石勋介不一样,从没靠过家里某个人的势力,都是自己闯出来的,而且到今天这种地步。这种人将来必定有用。”
余兆威道:“说了半天,教给他这笔生意,我也是想拉拢他。”
“这笔生意”确实作发了漆印这小子。几个骨干分钱的时候,漆印得了10万,辛思特得了8万,毛斌,乔玲各得5万,鲁鲁得了4万。分完钱,漆印便提议从那个店退股,大家一致赞成。余兆威那时还没麻烦,虽很是不满,也没发作。
某天下午,漆印心情不佳,便驱车前往城郊的一处别墅区,用钥匙打开其中一幢的门。一进去,便听到男女的欢声,一脚踹开卧室的门。里面一对赤条条的男女惊地从床上站起来。女的慌忙用毯子遮掩自己的身子。漆印冷笑道:“算了吧,姐姐!这会儿晓得自爱了?你请我看我都没兴趣!”
男人惊恐地道:“你......你......你哪来的钥匙?”
漆印不理他,对女人道:“我还要告诉姐姐你做人的一大失败。你和哪个大款睡觉不好?偏要找这老头儿?你晓不晓得这家伙快破产了?稍微有点智商的美女像躲瘟神一样躲他,你可厉害啦!让瘟神睡了你一个月,还屁事没有--姐姐的免疫功能实在让人佩服。”
女人听这小孩居然熟知自己的工作时间,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裹在毯子里,抄了自己的衣服,落荒而逃。
男人大声嚷道:“谁跟你说我破产的?胡说八道!老子公司业务好得很!你一个小娃儿,晓得啥子!”
漆印道:“咱们不急,毛主席教育我们,‘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刚才不是问我钥匙哪来的吗?我现在回答你。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你载着这位姐姐回这里,钥匙还插在门上,就把人家拖进去玩了个够。我取下钥匙配了一把。回来的时候,你这老当益壮的东西还在搞--只有这点还有点学习的价值,所以你开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鸟公司,去充什么假文明,都不如去当一只顶呱呱的鸭子!
男人叹道:“我就算有天大的不是,你也不能这样跟我说话!”
漆印冷笑道:“你还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你现在连狗屎都不如!你不是不承认自己破产吗?那我问你,我妈有个帐户为什么少了几万块?你连那只‘白领鸡’的开消都负担不起了吧?还要继续演大款?”
男人颓丧地垂下头。漆印道:“漆天洋,你不离婚的原因我清楚得很!我警告你,如果不是我妈粘你,我早就--算了!我妈她如果晓得你到这步田地,肯定会倾其所有帮你,我也无权干涉,但如果你敢过河拆桥,我不管你要不要面子,像对付一条野狗一样整你!你让她晓得这幢别墅,或是让她逮住你玩女人的现行,下场都一样!”说完,对着父亲的胸口就是一脚,把他踢倒后,余怒未息地走了。漆天洋在他背后苦笑着目送他出门。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03 编辑 ]
作者: 村里我最帅    时间: 2006-2-26 01:13

第9楼的主线怎么没说完啊,是不是没全部构思好啊/楼主倒是很有空很坚持啊.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6 15:02

有空倒未必,坚持那是一定得要的。
主线打省略号那是学电影或者电视剧内容介绍的格式——其实这是废话,主要还是因为再往后的东西严格说只有个轮廓跟前进的方向,呵,谢赏脸回帖。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6 15:06

二十一     寒与暖
星期六晚上,沙雅到外公家庆外公的生辰。晚饭后,有意一个人出来散步,连沙文志都被甩掉。
在街上这么盲目地乱走,感受着已彻底转暖的天气的当,沙雅注意到前面走来的三男二女。其中一个打扮得甚是妖艳的女子赫然是荆灵姝--不客气的讲,十足像个妓女。
荆灵姝甜笑的脸立刻僵住,沙雅也赶紧装作在四处乱看的样子,表示刚才没留意,然后向旁边的商场拐进去。荆灵姝急地在后面大叫:“沙雅,你给我站住!”
人便跑了过来,撇下几个同伴。沙雅讶道:“你认得我?你是谁?”
荆灵姝没好气地道:“我已经认栽了,我也信不过你,你就不用装了,过不了关的。”
沙雅便笑了:“你好性感啊。”
荆灵姝拧她的脸道:“日本人!再说,我就强奸你!”
沙雅笑道:“笨女人!还不尽可能讨好我?”
荆灵姝道:“雅姐,别以为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好欺负!我看透你狠不下心来!”
沙雅道:“好了,美女,打住吧!正经点,不急着追你朋友的话,就请我点东西。”
荆灵姝笑道:“好假惺惺,明晓得现在你是主人。”
沙雅拍其肩道:“放心,我一定是个仁厚的主人,只要你不断摇尾乞怜,我就饶你。”
荆灵姝指着一家“肯德鸡”道:“主人,奴家没什么油水可榨,献你个‘圣代’如何?”
“行。”
两人要了东西坐下后,发现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荆灵姝吸一口“可乐”笑道:“看看,看看,顺宋的校花--我的主人,多厉害!到哪儿都是头号祸水!”
沙雅笑道:“哪里哪里,明明我这新奴才才是校花嘛,尤其今天这身打扮更叫人想入非非。”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笑着。隔一会儿,沙雅忽然不说了,定住荆灵姝看。荆灵姝啐道:“女色狼,你看什么看!没见过比你丑的美女?”
沙雅淡淡一笑,道:“真好看。没晓得你这样穿也很漂亮。”
荆灵姝笑道:“多谢你了,深藏不露的马屁精。”
沙雅道:“好了,我郑重宣布饶过你了,对你的新造型秘而不宣,满意不?”
荆灵姝笑道:“太满意了!”搂住沙雅的脖颈,用鲜红的唇在沙雅的脸上吻了一下。沙雅笑骂:“行了,死妖精,快滚吧!”
荆灵姝跑了一段,回过头得意地大笑道:“照一下镜子吧!看上去像被人妖男友香了一口的唇印......”
沙雅用纸擦脸的当,笑着看荆灵姝急急地跑掉。
周日的下午,沙雅去了趟花市,沙文志这回没被抛弃。沙雅选了蝴蝶兰和仙客来各数盆。她没料到,蝴蝶兰是18元每株的卖法,结果和弟弟约定的打的回家,变成了搭巴士。另外,选仙客来时有点波折。沙雅挑了几家,假意问此花的原产地,有答江南的,有答江西的,还有答东北的,并告诉沙雅此花能耐奇寒。后来,沙雅进了家头衔上冠了“国家某某生物科研某号基地”的吓人名号的店。这家的店员果真与众不同,管老板叫“科长”。沙雅再次提那个问,科长回答是“美国”,沙雅便决定为国家科研作贡献了,仔仔细细地向科长请教如何伺弄这花。
回到家,沙滨夫妇都还没回来。沙雅将花在花园里放好,要弟弟保守秘密。
沙滨回来时,不出沙雅所料地发现放在醒目位置的两盆新花,微微一怔,进门去了。沙雅便一直暗暗注意父亲。直到吃晚饭时,沙滨才好没来由地对孔夫人道:“难为你了!”就再无下文。
又过一段时日,沙滨仍以为花是孔夫人买的,孔夫人以为花是沙滨买的便一视同仁。沙雅见两人始终都不试图去点破,彻底明白这两口子的关系,心中好是失望。
但是,那两盆花却从此有三个人伺候着,只不过三人相互间都是茫然不知。
时间很快划到“五.一”,理论上该有七天的假期。沙雅那一年级有两天的假。
沙滨夫妇想到带着孩子去家庭旅行。考虑到沙雅只有两天空闲,孔夫人道:“往四姑娘山开吧。听说,到了巴朗山,风景就相当不错了!”
一家人等着沙雅上完最后一个下午的课,回到家里,已是下午四点半。
沙滨驾着桑塔那即刻出发,用了近一个小时到了都江堰,然后拐上盘山公路。沙雅和弟弟坐在后座,沙雅瞧着沙文志道:“你就穿这身短袖去玩?”
孔夫人在前道:“我有叫他另拿个袋子装衣服,没问题的。”
沙文志得意地道:“我没带出来,以我的身体,没问题的。”
孔夫人骂道:“你这个傻瓜,要把人气死!”
沙雅道:“好在弟弟穿我的衣服还合适,我多带了几件出来。”
沙文志道:“谢谢姐姐,不过我不象你们,用不着!”
孔夫人叹道:“这小混蛋真的很欠揍!”
沙文志拖着姐姐玩“信不信”。玩到后头,自己手上的牌握着一大把,一张也送不出去,却还得不断地接姐姐送过来的牌。沙雅看出他不耐烦,便道:“不玩这个好不好?我眼睛都看花了!”
沙文志高兴得嚷道:“姐姐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沙雅问母亲:“今天晚上我们在哪歇息呢?”
孔夫人道:“不出意外,在卧龙。对吧,司机?”
这时,吹进来的风已经有些嫌冷了,沙雅将车窗摇上去一些。旁边的那位好汉虽冷得缩成一团,但还咬着牙谈笑风生。沙雅看不过去,过去把那边的窗子也摇了上去。
   山野地方,备显清新;林木遮掩,又增幽意。走到前面,现出一道青绿不乏明澈的山涧来,轻微的浮动中,透点寒意,遥遥看见人赤着脚踩进去,传来微弱的尖叫声。旁边闪过头缠白布的羌民,沙文志问沙雅道:“这些人怎么那么崇拜诸葛亮?”
沙雅一怔道:“什么意思?”
沙文志道:“我看完前三册的《历史》,它说蜀人,就是我们,为了纪念诸葛亮,头上要缠白布的。姐姐这样的天才原来也不晓得呐。”
沙雅笑着拍拍他的头,正要为他解说,孔夫人转过头来道:“沙文志,快看熊猫!”
沙文志忙将头急转,嚷道:“姐姐快一起看!”
沙雅笑道:“骗你的,可以看的地方刚才已经过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沙滨掌不住打了个呵欠,沙文志立嚷道:“爸爸困了!”
沙滨道:“我没事,你注意点,这里气温很低,不要感冒了。”
天彻底黑下来时,桑塔那停在了“熊猫山庄”旁。孔夫人问:“怎么?”
沙滨道:“今晚住这儿如何?我们的人来过的,说这附近能住的就只两家,这家环境要好些。吃呢,在前面的小镇吃还不错。现在先去前面把饭吃了,怎样?”
孔夫人笑道:“你还要我怎么说?话都被你说得那么完满了。”
沙滨也笑了笑,把车开动了。沙雅轻轻摇醒靠自己睡着的沙文志:“起来了,饿坏的弟弟。”
桑塔那躲过数家店主的拦截,在一家招牌为“富顺肉豆花”的饭馆前停下。沙雅望见冻得可怜兮兮的弟弟,更不说话硬给他披上一件外套,沙文志再没志气拒绝了。孔夫人拉住女儿道:“你这几件衣服本是打算重着穿的吧?傻孩子,你自己不怕冷吗?”
说着,将沙雅紧拥入怀,沙雅紧贴着母亲走入店内。
大家都饿了,尤以沙文志吃的甚是香甜。以前,二少爷是最讨厌腊肉的,今夜却觉得这家店把这玩意儿弄得甚是可口,基本由他一个人给吃光了。另外,他还流着鼻涕吃完半盆“活水兔”。沙雅三人微笑着看着他,差些忘记寒冷,忘记自己也有些饿。
接下来,大家登上开了空调的暖烘烘的车,驶回“熊猫山庄”。
四人开了两个房间,母女一间,父子一间。母女进房第一件事,就是插好电热毯,然后各自把澡洗了,钻入被窝。草草看了会电视,孔夫人道:“早些睡了吧,明天六点半就要起来。”
次晨,四人驱车到“富顺肉豆花”吃过早饭,就出发。沙滨对孔夫人讲自己的计划:“争取中午到‘小金’,吃过饭,下午就可以进沟了。”
孔夫人笑道:“我还真小瞧你了,原来你还是很用了番心的,沙大人。”
沙滨淡然一笑:“一家人都是各忙各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起出来。”
后面,沙雅感觉沙文志有些别扭地缠着自己说话,一时也不以为意。
孔夫人扭过头问儿子:“昨天还睡得好吧?”
沙文志笑道:“我当然睡得好极了,还一直在听爸爸打呼噜呢!”
孔夫人骂道:“这糊涂虫!这叫睡得好?”
说完,耳边一声响,晓得到了一定的海拔,叹道:“可惜今天起了雾,看不见所谓的‘云海’了。”
沙滨道:“各有各的美法,不一定除了‘云海’这里就失去了可取之处。”
孔夫人笑道:“反正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巴朗山今天的面目了。”
半空早降起雪来,沙雅看着这些雪,却在奇怪弟弟居然能非常沉稳地对待它们。沙文志见姐姐盯着自己看过一阵,想了想,便做作地叫道:“哗,原来下雪了,下雪了!爸,我想下去玩会雪--”
孔夫人打断他:“这值什么?越往上走,越有好的呢!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瓜。”
车行一段后,终于见着气势磅礴连成一脉的数座雪峰,中间隔着一张惹人撩开的薄雾,但冲眼的仍全是咄咄逼人的白光。沙滨道:“我们慢慢地开着走。”
山天作一色,妖冶的雾气伏在峰上,扣住一派博大的苍茫,缓缓腾挪。白色在此君临天下,小小几个人物似也要拿给它主宰一般。沙滨有感而发,长叹一声。
路边搁着一辆“北京”,几个人在照相。听一人道:“小日本那个富士山跟这儿比起来,简直没有取头!它就只有顶上有一点点雪,哪有这儿的气势?根本没有得意头!”
孔夫人暗暗冷笑,回头问两个孩子:“你们出不出去?”
沙滨没等回应,已将车停好,道:“把摄象机也带上吧!”
沙文志强打精神道:“我当然去!”
沙文志醉汉似地蹦出车外,抄起一堆雪向姐姐掷去,沙雅笑着避开。孔夫人在一旁笑着摄两人,沙滨拿着数码相机等时机给两人拍照。
大家都想到沙文志衣衫单薄,在外面呆了一会,马上回到车上。
车行到十点过的光景,一路上开始频繁会车。有一辆由上面下来的“富康”在经沙滨的车过时,那司机探出头对沙滨道:“你们上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容易打滑,开慢点好。”
沙滨忙称谢。便又走了一段,沙雅实在觉得沙文志有不对劲了,往斜在一边的弟弟额上一摸,感觉热得烫手,变色骂道:“你这傻子!”
沙文志强笑道:“我......我好得很......你们继续玩啊......”
沙雅对父母道:“沙文志发高烧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沙滨道:“也对,直接返回吧。”
孔夫人又是疼又是气:“早怎么不说,就是喜欢绷。”
沙雅道:“妈妈,你错怪他了。他是怕扫我们的兴,才忍那么久的。”
沙文志听她这一说,彻底失去力量,软倒在一边。沙雅扶起他,将他头枕在自己膝上。
回到家里,孔夫人当医生的小妹过来帮忙。忙完后,沙文志躺在床上输液,沙雅守着他。
小妹道:“刚才真吓人,有四十度,幸好降了点下来。”沙文志精神稍好时,小妹已走了,对沙雅道:“姐姐,会传染你的。你不用陪我了,我很快会好的,”
沙雅道:“也好,我会每隔一段看你,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叫我,我听得见。”
最后,沙文志这场病到姐姐回校上课那天才完全康复。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3:02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2-27 12:03

二十二    夫
朱奇一直有个天真的理想,在成绩越来越差的时候,这成了道希望的曙光,还有渐成为支柱之势。
所谓的曙光,便是名满天下的“新概念”作文大赛。朱奇感到自己这样的没落才子也有了光明的前路。虽然听说主办方觉得为优胜者提供的便利太多,搞得大赛变得功利化,已经对优胜应届高中毕业生的奖赏进行大修改,朱奇还是认为自己文采的惊鸿一现能谋得前辈的赏识,最后像吴晗一般被破格录取入一所名牌大学,最好和吴晗是同一所大学,这样或许便能见着沙雅了。
朱奇伏在稿纸上为下半年的大赛打制作品,脑海中不断在同时憧憬着:自己成为了又一个反教育制度的偶像,不象韩寒那样光是到处树敌,还要让那些宿儒乖乖臣服在自己北大年轻才俊的儒雅而不露锋芒下,又谋大批少年追捧;自己也出了本反教育制度的小说,专家拿着它赞叹着:“《三重门》和它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孩子!这朱奇一出现,以前所被鼓吹的‘八十年代’,‘晚生派’的时代是时候划上句号了!”在同时,大家彻底反思,感到这个差点被北大网漏的文豪传达了一个信息:我们不变不行!
接下来,朱奇又在幻想自己在电视上舌战群儒的风光场面,同学们会感叹道:“原来朱奇平时的软弱,是他深藏不露装出来的!他是在冷眼看世间人情,我们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后来又想到自己成了首个得诺贝尔奖的中国人,摘下文学奖,觉得这还不够劲,又让沙雅拿下诺贝尔医学奖。大家善良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沙雅还红着脸道:“我要早点和你结婚,免得你花心!”
朱奇想到这里终于不好意思地傻笑出来。这才仔细构思自己的文章。他决意把主题放在时下的“热点”--“反传统教育体制”上面来,但要写得不同一般少年的“朋克”般的直白发泄,用高出别人一头的技法,要写得深刻又含蓄,这才能引起那些宿儒的注意。
   因为欠毅力,今天只写了一段,而且为了写出高水平,标题先空着,大致的内容如下:
我们生下来都是有思想的,所以我们能飞。
为什么呢?因为新鲜的思想是对有张力的翅膀,给予我们无边的力量。
前天的你我或许都能飞,经过漫长的昨天的洗礼,今天我们都不能了。我们的思想被一种故老相传的神气力量同化了。从此,我们的思想变得古色古香,但决不新鲜。我们就此失去了翅膀。
这是怎样的一个过程呢?我们被巧妙地骗走一对翅膀?那显然只是最初的情形,到了后来我们都是明白的人了,该怎么说呢?那是欲罢不能吧,抛开我们的智商就该讲作是“惯性”。我们麻木,我们懒怠,冷冷看着翅膀彻底被拐走,没有痛苦。
可是
可惜他就“可是”不出来了。
某天,罗冰回环保局玩。吴局长热情洋溢地迎出来。两人谈了一会,找不到谈资后,吴局长随口说到护城河最新的一个护理工程。说是电脑联网的一个监视系统,谁人往里面扔垃圾,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罗冰心中冷笑:凭你搞什么好东西,最终还不得靠人?
近来,天气热起来,顺宋的游泳课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但偏这个时候,供电出现紧张,多个地区在夜间老拉闸。有人联想到三峡工程,西电东送,其实都是妄猜,只不过是内部协调出现了问题。
昨天,顺宋接到晚上这地区要停两个小时电的通知后,决定把今天全校的晚自习都停了。
沙雅班上在下午有游泳课,就在学校的游泳馆里。
课间,刚在实验楼上完房老太的实验课的李施,黄深书和文涛先冲回教室。三人坐了一会,见仍无人回来,很是无聊。李施将手随意地伸进隔壁的抽屉里,很快扯出一件泳衣来,样式并非比基尼,不过五颜六色的还很鲜艳。李施怪笑道:“史蕾姐的品位一点不落俗套,虽然不敢穿比基尼,但敢打扮得如此灿烂下水,却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黄深书和文涛笑着挤过来看,笑道:“今天下午让人期待啊!”
   文涛提议道:“用这东西找点乐吧!”
李黄二人齐问道:“怎么找乐?”
文涛道:“最近,卢贤隐那娃嘴越来越臭了,该整得他了。正好他对人家也有意思,甩到他那儿我们就出去。”
黄深书还没来得及兴奋地表示赞同,李施断然道:“不行!”
文涛感到脸上无光,李施笑道:“我也不是说不弄!要换个人!卢贤隐是个赖驴脾气,受了冤枉就算面对暗恋对象也不可能吃哑巴亏,闹得大家僵起,有啥子安逸吗?”
文黄二人笑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三人将泳衣塞进朱奇的抽屉里,就出门去了。
外面混了一阵,又赶回教室看戏。这时,热心的黄礼溪在对全班宣讲:“谁拿了就快还给人家!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适可而止!”
史蕾铁青着脸坐着,沙雅坐在李施的位子上解劝,林华二人也在旁边,周围围了一群同学。沙雅看见李施忙道:“我坐一下好吗?”李施当然十二分的愿意,抑住心中的狂喜答允了,又偷瞟朱奇。
朱奇甫回教室时,里面已将史蕾的事闹开,回到位上,正准备往抽屉里放东西,就让多出来的泳衣吓得魂不附体。他忙将身子前倾贴桌坐好,一动也不敢动,心中转着主意:惨了!惨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就完了。怎么说人家都不会信的!
李施三人暗自得意地欣赏着朱奇脸上的惊恐之色。朱奇像给施了定身术,很不自然地在看书,心中直想:怎么办,怎么办?我得找个时机把东西扔出去,老这样挡着,迟早露陷。
那时,黄礼溪像个女特务在教室里气势汹汹地巡视,以求找到点线索。尹晶晶早对她有积怨,心里冷笑着骂她像只猎犬。不料,黄礼溪瞧她在边上神情古怪,疑到她头上,登时大怒,把自己刚才想的说出来,黄礼溪也激怒了,两个女人之间马上剑拔弩张。便去了几个男女解劝。这边正乱着,张蓝却已经发现朱奇的蹊跷,疾冲过去,把手往抽屉里去。朱奇来不及反应,张蓝手拿赃物,急着表功道:“史蕾,我找到了,在他这儿!”
有此一句,两个女子也不打架了,大家安静地看着张蓝手托泳衣,宛如手托敌人首级赶去表功。
朱奇绝望了:我的人生完了!羞惭得不敢抬起头来,感到身处数对寒芒交织地,脑海里只剩一片惨白。
“抬起头来。”朱奇自暴自弃地逆来顺受,被一只纤细的手打得头剧烈一晃。史蕾冷冷地看着他,华林二人也是一脸怒容地站在旁边。朱奇怯怯地道:“不......不是我......”
华灵撇嘴道:“算了,懒得跟他理会!打他也只是脏你的手!”史蕾泪水再也挡不住,又羞又狠又是伤心,使力踢了一脚朱奇的课桌,转身一路哭着跑了,沙雅忙着追她。朱奇突然看见沙雅,心底一热,不自觉地看过去。林洗诗抄起桌上的书照朱奇掷去:“让你看个够!”
   朱奇身子后仰得一下,接住这打击。匡当一声响,桌子让华灵推翻,里面的东西倾得一塌糊涂。李施几人万没料到局势会如斯,都有些后悔,但到了这步田地,更只有硬着心肠看。大家都在静静地看,连刘定也放下了功课。
两个女生一想到史蕾那般的伤心,愈加发狠,对着地上的东西一阵乱踩。朱奇慌了神,急着去救。这时,有几个便赶去拉。李施也过去帮朱奇拦,朱奇在患难中不忘在心底对他好一阵感动。还在感动之际,背后挨了一脚,给踢到地上,像只癞皮狗。施这一脚的女施主黄礼溪冷然道:“变态的,滚到办公室去!这里容不得你!房老师等着处理你,快滚!”
朱奇狼狈地爬起,迅速逃出教室,硬着头皮进办公室。不过对他来讲,这一出一进,无异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狼窝”里是济济一堂的“狼”,适才史蕾已被黄礼溪当作人证,拖进来哭过一场作自己叙事的伴奏。弄得为人师表的“群狼”个个义愤填膺,磨着自己锋利的牙齿等那只变态大胆的“色狼”。
朱奇一进去如履薄冰地移动着,房老师冷笑道:“你不用进来,明天把你父母亲都喊来--滚出去,我这儿不想看到你!”
   狼兄狼妹不免觉得姓房的不够意思,把他施放得太轻巧了,想到明天色狼父母送上门来,可不能再错过。
朱奇出了办公室,看见罗渊班上两个女生指着自己说着什么,用心去捕捉,隐约听到“真的吗,真恶心,一点也看不出来”,痛苦地想:我连个藏身处都没有了吗?
踉踉跄跄地一路走着,看见有人说话指指点点,就给触伤神经,如惊弓之鸟快跑。这一失魂落魄的逃法,直跑出校门。在校门口,听见上课铃声,又条件反射地往回跑。在要进入教学楼的当口,猛想起自己已再无胆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了,开始踌躇起来。这时想不到一处避难所,总觉得处处伏着自己的天敌,终于想到原先的初中年级还留下了几间未被征用的教室,下定决心到那去消磨时光。
空教室的门虚掩着,朱奇撞进去,倒在一张课桌上凄凄惨惨地哭出来。
后来发生的事就是朱奇在里面蜷了一天,压根没动过,没人打扰,他静静地在心里自伤自残。
但是,他是欠毅力的。伤残了一阵,他觉得这样不舒服,便睡了。
醒来的时候,自己的石英表告诉他快到下午7点了。看向对面的教学楼,已看不见有教室亮着灯。
朱奇走到外面来。整个校园一片死寂。朱奇盘算自己惹的这麻烦应该不小于罗希琳给逐校的那回,离开顺宋是小事,难受的是“变态”的污点会让父母蒙受莫大的侮辱,照他们的老实巴交会气死的,而且他们节衣缩食才为他打通进校关节......
朱奇自然不是孝子,但是良心是有的,所以他痛苦万分,鲜余生趣,不敢回家。接下来,他想到今天彻底被夺去自尊,被载上莫须有但人人唾弃的罪名......前面赫然是自己班的教室,内心矛盾重重的朱奇废了很大的劲,贴墙爬上窗口,打开并未关严的窗子,跳进教室。他既认定自己得被开除,忍不住在沙雅的桌前多站了一会。然后,看到史蕾的位子,压抑已久的怒火上来:死婆娘!欺负老子,害得老子现在猪狗不如!害得老子不能再见沙雅!害得老子妈老汉也要让老师当成猪狗不如的家长!害得老子一生都完了!老子不能这么算了!老子不能白走!老子要报复,一定要报复!你说老子变态,老子就真正变给你看!
朱奇解下裤子,对着史蕾的椅子撒尿,忍不住得意地狂笑道:“死婆娘,你说对了,老子就是变态,变死你,日死你娃头儿!你背时活该!”一边说,一边还甩动那东西,连累抽屉里的书本给溅湿少许,朱奇将身子一扭一扭地道:“我英明,我英明,我真英明!憋了那么久的尿终于派上用场了。老子还要让你吃我的尿,嘿嘿......”手中已拿住史蕾的饭盒,继续笑着扭身。
排泄干净后,朱奇空虚地傻站着,裤子也没提起,任下体裸露。
不知过了多久,朱奇仍这样站着,天还没黑。
“吱呀”的呻吟由门那边发出来,门很痛苦地开了,因心神恍惚而忘带今天作业走的史蕾回来了。
朱奇呆了,更加动弹不得。他以为史蕾会抓狂,或者转身跑掉,至少会震人心肺地尖叫出声,总之,一切都完了。
但是,史蕾傻了,只是傻在了门口,什么事也作不成。
朱奇不呆了,一股热气在体内冲突不止,狂奔过去,把史蕾按到在地,两只手力图死死扼住她的脖子。活生生的史蕾两腿乱蹬着,嘶哑着想叫出来,全给对手扼杀在喉里。朱奇要狂热得多,一边野蛮地使劲,一边忘情地吼叫。起先,史蕾被这声音和朱奇那张扭曲得变了形的脸唬得绝望了,双眼难受得紧闭,两腿的挣扎也停了;后来应该想到了鼓舞生意的人事,可能是沙雅几人,可能是父母,也可能是其他什么,相当顽强地抗争。
朱奇是不同的,他没有能鼓舞意志的事物,空旷的脑海只游走着一团热气,盲目的渴望只带来原始的冲动,低等动物的执着。
   性命攸关的时候,看出两人力量的悬殊。史蕾的汗水不断涌出,快要精疲力竭了,两只小手,趁着敌人的松懈艰难地举起来,无力地落在朱奇身上。朱奇气喘吁吁紧盯史蕾,两手还在加劲。突然,朱奇把头埋下去压在史蕾脸上,要多加一重重压,史蕾见机会来了,猛提一口劲,咬在朱奇鼻子上。朱奇吃痛,盛怒下,吐了口唾沫,落入史蕾眼中。史蕾趁机一口咬住朱奇的下巴,朱奇惨叫一声,手松了些。史蕾见仍无法挣脱,便还了朱奇一口口水,挣扎着头稍微离地,正欲往敌人的膀子咬上第三口,狂怒的朱奇攻过来。风卷残云般,史蕾的脖颈,脸上被咬得稀烂,朱奇还在不断肆虐,真像狼样的残暴。两只掐在史蕾脖上的爪子早已放开了,然而,史蕾已成一具尸体。
朱奇俯在尸体上咬了一阵,才摇摇晃晃地站起,穿好裤子。跌跌撞撞走到外面,将门关上。天色仍是白色,只是有些转暗。朱奇到这,心中所有的幻梦全破碎了,就是那欠“可是”的“新概念”敲门砖也碎了,他飞黄腾达的理论上的可能也不复存在,现在只剩下死。
朱奇感到死不要紧,但不能见尸,那样会让亲人蒙羞。想到这儿,到学校工地上拿了个结实的麻袋,能轻松装下一人,提着它就走出学校。
城市里只一条河。
朱奇选了护城河最少人的一段,天色已变黑。他心想:反正我在所有人心中不外是个垃圾,这个河正是我合适的归宿,里面有不少我的同伴呢。我们都在这里正好,免得碍大家的眼,他们会活得更快乐些吧!
倍感落寞的时候,忽然很想在临终前找个人来诉说。走到IC卡电话亭前考虑了半天,打给了周晓开。听周晓开在那边道:“请问找哪位?”
朱奇道:“就找你。”
周晓开喜道:“你是朱奇?”
朱奇道:“我信得过你,才给你讲我的苦恼,你不许给任何人说,包括你父亲,听到没有?”
“是。你讲吧。”
朱奇道:“我现在要去自杀,但怕我父母以后不好做人,所以不想人找到我的尸体,选了护城河,你懂了吗?”
周晓开认为这逻辑有点混乱,但还是答是,又问道:“为什么非要死呢?不死不行吗?”
朱奇叹道:“没办法,我今天不死,他日只有死得更惨!因为我杀了个人--记住,你听到的全部要保密!”
便将电话挂了,提着麻袋到处找砖块石头,往里面塞。度量有自己那般重了,便把它拖到河边,来到阶梯前。这阶梯一路延入河中。朱奇带着麻袋,走下去几步,离河可能还有三五阶的样子打住,人钻入麻袋,捏住袋口,扑通一声滚入河中。一时间,诺贝尔奖,“新概念”,成为“故老相传的神气力量”的天敌,种种梦想终于完全地化为泡影。
房老师正在看“现在播报”,电话响了,爱人将听筒递给她;“可能是家长。”房老师以为是朱奇的家长,正没好气,准备奚落几句,却听那边急问道:“房老师吗?不是说今晚不上晚自习吗,我们史蕾怎么还没回来?”
房老师也急了:“你......你说什么?那和她很好的那几个,沙雅她们呢,您问了吗?”
那边道:“我都急糊涂了,只想着找您......”
房老师道:“你先不急,我帮你问她们,马上给你打过来。”
那边无精打采地道:“谢谢老师了。”
   房老师打到沙雅家,孔夫人叫女儿下来接。沙雅一听,脸色变了:“她放学时,说作业忘在教室里,就和我们分手回学校去了。”心头只希望千万不要和朱奇有关系。房老师道:“你一有消息马上跟我联系,打我的手机。我要去学校一趟。”
房老师住家离学校很近,但她一路心急火燎地骑车还在抱怨太远,心里七上八下好是不安。
她决定先去教室,打开手里的应急灯,照着路。校园一片黑暗,内心禁不住一阵害怕,但一想到学生,咬着牙在漆黑中穿行,心里不住念叨:这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上楼时,房老师在某一层睬空一脚,跌滚了三格,裙子划破道口子。这是件高级货,老公咬牙买来送她的,一直以来都舍不得穿,临出门时慌乱中才误穿出来。房老师暗黑中冷眼看了一下,连腿上的血也不去擦,一步一挨地往上走。
到了教室门口,她的额上渗出不少汗来。教室的门打开了,应急灯的光晃了晃,猛地定在一处颤抖起来,凄厉的尖叫顿时划破这片夜空的寂静。
于是,程校长被一串惶急的电话铃吵走了写书的雅兴,不耐烦地道:“谁啊?”
房老师急道:“校长,出事了,我们班死了个学生。”
“你先冷静下来--死在哪里的?”
“就在教室里,该怎么办?”
程校长唬得倒抽一口凉气:“你先叫保安守住现场,我马上到,报警由我来安排。”
房老师怕得险些哭出来:“我去叫过,人都不在!”
校长暴跳如雷道:“混帐东西,要叫他们下岗--房老师,麻烦你守在那里了,千万不要离开,我们马上到!”
房老师克服恐惧守在史蕾旁边,在应急灯渐支不住时,来电了。日光灯叫房老师松了口气,有胆仔仔细细地看史蕾。见到她脸颈上的数处咬痕,又是害怕恶心,又是痛心不已。正在咒骂凶手令人发指的残忍,程校长和李主任以及葛校长,谢书记来了。程校长刚说“辛苦你了”就和其他人一样皱着眉,不忍看下去了。
李主任道:“房老师,这学生是你多久发现死的?”
房老师道:“我是晚上九点接的家长电话,说是孩子没回来,然后就想到到这儿来看,结果--”到这儿,就忍不住哽咽出声。
程校长白了一眼李主任,小声对她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推也是一样。你又有什么好慌的?”
李主任吓得不敢作声。葛校长温言对房老师道:“你也累了,好生歇着,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们就说你受了刺激,明天还有课,改天再录详细的口供,今天我们粗略讲下情况就行了,回去吧。”
房老师道:“不行!这是我的学生,我要负责到底。我不能让她白死了!”
警察到了,程校长与几位领导商量过,由谢书记率着房老师三人接住警察,自己一个人驱车前往沙滨的家,行车之余忙着向四面八方的人物打电话。
给沙府去了个电话,却是沙雅接住,校长没有多说,沙雅也不好问,预料到情况很糟,将父亲叫来。
沙滨挂了电话,看出女儿心思,淡淡道:“你们校长话没提及那个女生,你就在这儿等吧,他一会就来。”
就在这儿当,电话又响了。沙滨夫妇示意沙雅去接。接起来,听见华灵的声音:“怎么样?你有她的信了吗?刚才打你,怎么占线?”
沙雅道:“刚才是程校长,马上要到我们家来,欲说还休的。这么看很可能已经......”
华灵咬牙切齿道:“黄玄吉帮我查到了朱奇的号码,我自己打过去,果真这小子也没回去!”
门铃响起,沙雅在门口等候已久,迅速地开了门。程校长见到她,也不进去,劈头就是一句:“以你的聪明,可能也猜到了我这个坏消息--你们班的史蕾,在教室里被人杀害了。”
沙雅垂下头,定了定神轻声道:“您请进。”
沙文志被关在房间里不准下来。孔夫人过去和校长招呼,引他进来,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沙滨在里面把校长接入书房。剩孔夫人母女二人在外面相对。孔夫人叹道:“想发泄就不要勉强自己,太懂事的孩子不会有多幸福的。”
沙雅道:“我真不打紧的。还得告诉两个人这确信。”
电话那端,华灵,林洗诗一前一后都哭得很伤心,沙雅忍着哀伤默默地听她们哭完,才挂掉电话。
书房里,程校长稍微迂回了一下:“沙兄弟--我以为这样称呼要亲切些,不是要套近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称呼,看我一把年纪了,也不过分吧!”
沙滨笑道:“不过分。”
程校长这才道出来意:“您也知道学校的情况了,我再简略地说一下。我已经找过教育局的鲁局长,要他帮忙在教育系统把这事压一压。我说,如果顺宋的局势都控制不下来,整个教育界都很麻烦,鲁局长也是这个意思,他当即答应。孩子出事,这在我们是第二次了,道理上我们有点吃力,人又死在学校里,不易按平。想请沙兄弟帮忙在市里呼吁一下,让媒介些少插一脚进来。我这儿说句老实话,你在我心头印象很好,很干了些实事。我不怕得罪人,象陈拯国这些官老爷,我一向都打不上眼的!”
   沙滨道:“你提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除了帮你呼吁,让姚痕举负责这个案子,就应该不会有人多话了,你意下如何?”
校长喜出望外,满意地离开,出书房时,压住喜色,积蓄体力预备去下一站垂询。沙滨没留客,自己也很快出门。孔夫人母女心中有数,任他离去,并不相询。
另一边,上面的指示到位,立破掉现场,人尸迁走。谢书记一行已将噩耗告诉史蕾双亲,这对夫妇调整了情绪也来到警局。法医将结果甩给大家:脖上有扼痕,还有牙痕,有多处被咬破:脸上更是被咬得惨不忍睹,但只此而已;死者生前和凶手抗争过,下体毫无损伤,凶手的目的应该只是要杀死死者;死者身上的几根毛发经化验发现不是死者的;死者的致命原因是窒息,只和扼痕有关。
警察就开始慢慢启发房老师。这时,房老师脑筋已恢复条理,猛觉整个事的脉络清楚地呈现在眼前,脱口而出道:“我有个学生绝对有杀人动机!”
当下就把今天由泳衣扯出来的事端,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警察道:“老师,你该晓得这个学生的电话吧?可以给他家打一个吗?”
房老师便先到一个角落偷偷打给黄玄吉,得了号码,走到警局的电话前,在众人的关注下,按了免提,拨通电话。就听见朱奇妈妈焦急欲哭的声音:“是房老师吗?刚才你爱人说你出去了,问了你手机号码又打不通--“
房老师嫌恶地打断她:“这么说你儿子还没回来?”
“是啊。这死娃娃,让人担心死了!急死个人,又没个电话过来,您也不晓得,您说会不会出事啊?”
房老师无心应酬,见警察使了个眼色,便勉强道:“我们学校还有个学生已经出事了,已经报了警,怕再出事,想到你家来等你们娃娃,了解一下情况,我们要不然也放不下心来!能不能给我说一下你们的详细地址,我马上就来。”
“真是太感谢老师了!我们这儿是......”
两个警察换了便装,用了辆普通面包车载着老师家长一行共六人,到了某宿舍区的门口。一位男子守在门口,房老师不以为意,那人却主动拦住汽车道:“请问房老师在车上吗?”
房老师探出头去,也没认出此人是谁,但他发话了:“房老师,我是朱奇的爸爸,这么晚了,还麻烦你来,真是不好意思。”
房老师松了口气。朱父引大家把车泊在自己那个门栋的门口。上楼的时候,房老师问道:“你们夫妇谁去家长会多些?”
朱父道:“全是我去的,我爱人没去过。”
房老师压根就不觉得家长会时有这号人,她记得以前还留下过朱奇的家长。
朱父的脸上深有忧色地打开门,整个房子大概有六十来个平米。朱母在里面望眼欲穿地迎出来:“请进来,不用换鞋的。”
史蕾的母亲心中冷笑道:你这烂地板也配换鞋?
朱父介绍道:“这位是房老师,这位是谢书记,这位是葛校长,这位是李主任。其余的都是他们的同事。”
朱母带大家到狭小的客厅挤着坐好。朱母端上八杯茶来。葛校长道:“你们两位也是的,大家都是魂不守舍了,还客气啥子?”
朱母涩涩一笑,史母恨不能将茶水照她头上泼去。其时是11点过了,朱奇两夫妇面如死灰,谁也没兴头说话,来客几乎转着相同的心思:这儿子看来已畏罪潜逃,守株待兔是不可能的了。
葛校长问道:“你们孩子曾经最晚一次回家是在多久?”
   朱父道:“是12点,但9点过的时候给家里回电话说会晚点回来。”
朱母忍不住问道:“房老师刚才在电话里说有一个同学已经出了事,是怎么回事?那孩子也是很晚没回家,结果就出事了吗?”
这一问成了导火索,史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跳起来怒骂道:“你还有脸问?脸皮也太厚了!”
朱母给懵住了,朱父亲言细语地道:“您也是学生家长吧?”
史母白他一眼道:“不错,我是。你有何见教?”
史父去拉她,喝道:“不要太失礼了!”
史母道:“失礼?人都被弄死了,我可没你那么好的涵养!”
史父也被说得动气,朱父忍气问两人:“请问是你们的孩子出事了?”
史父鼻中哼了口气,理也不理他。朱母明白过来,冷笑道:“哟,敢情我还误会几位老师是来关心我孩子来了,真是冒犯啊!怎么,出了事才想到这还有个人没回来,想把罪栽在他身上?”
朱父忙道:“你少说两句!”
房老师道:“请你说话注意些,这里许多人都牺牲了自己的时间,为什么?人命关天!做人要互相体谅--”
朱母尖声打断她:“少来,少来!你们自己撞了笨,当然急昏了想尽办法要去补疤疤,有个屁的体谅头!你硬是以为你们好伟大嗦?龟儿平时咋看不到你这么积极呐?我就觉得奇怪,像我这个死娃娃,有啥值得你房老师如此厚爱的?就是死了,你再到这儿打一头,我就觉得你完全对得起他了!这几个人含糊说成是你们同事,我就觉得有点没对,一进来脸马得老长,咋子嘛!龟儿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
史母亦不甘示弱:“你嚎啥子嚎!你晓不晓得你的死娃娃干了啥子事?”
史母稍稍一顿,就气势汹汹地把今天朱奇的“变态”行为诉了一遍,朱父朱母一时说不出话。朱母底气有点不足:“房老师,不......不会吧?”
房老师冷然道:“确是这样的。人家的孩子被很残忍地在教室里杀害,你也要替人家想一想--若要公道,先要打个颠倒。”
朱母泣道:“不会的,不会的,我这孩子性格懦弱,胆小如鼠,事情作不好,但决不会伤害到别人......”
朱父忍住难受,在旁边扶着老婆的肩安抚着。来客沉着脸看着,僵持了十来分钟,朱母挣开丈夫,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们还不滚?还不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们!你们这群自私鬼!你们说我儿子杀人,结果他还不是没回来,我们也不晓得他是不是还有命......”说到伤心处,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哭个不休。这时已是零点过后,来客交换了眼色,想到明天都有工作,绕过地上的障碍,对朱父告辞,葛校长又补道:“校方很关注你这边的情况,希望你们两位能冷静下来,一有孩子的情况马上就和学校联系。”
朱父暗地里撒了气,道:“好的,我明白。”
葛校长不忘奉承道:“难得你这般通情达理,我们很是感激。”
朱母跪在地上哭,史母一边在肚里为这哭声生气,一边在心里不断洒泪,朱父没留客。
今日之史蕾成了昨日之吕莎,任大家怎样哭,都回不转来了。到第二天,顺宋的清晨依然如旧的明朗,寥寥几个知情者心中却已蒙上阴云。涌入学校纷乱的人流中,沙雅和弟弟分手了,然后碰见黄礼溪。黄礼溪问沙雅道:“昨天史蕾回去后,心情有没有好点?”
沙雅淡淡地道:“她被杀了。”说完牵住黄礼溪颤抖的手。黄礼溪先是一呆,随即便投进沙雅怀里放声大哭,沙雅轻轻拍打着黄礼溪的背,一句话也没说。近处的熟人有方邦惹得驻足观看,但不敢造次探问究竟。良久,沙雅柔声道:“好了,把泪擦了,去教室吧。”黄礼溪抬起头来恨恨道:“一定是朱奇那个狗日的......”
房老师红着眼圈走进办公室,老师们围过来问史蕾死掉的事。
此一事很快如脱僵野马一般在学校里狂奔个不休不止,在每个角落里都展现了自己的身影。程校长冷眼旁观着,只希望这难驯的东西跑出校外的时候收敛下才好。但惹人不安的是这回比上次吕莎的死更动摇人心,谣言四起,比如女生们唧唧喳喳地分小组像讲鬼故事一般地议论:“晓得吗?他们班已经死了两个人了!简直像受了诅咒!”
“晓不晓得史蕾咋死的?听说相当恐怖哦!就跟被吸血鬼咬过的一样,活生生咬死的!”
“哎,不要说了!好吓人!”
“他们班上的人咬死都要说是那个朱奇杀的人--”
“哪个朱奇?”
   “就是原来还没分班的时候,我们一个班的,多瓜的那个!想起来了?可不可能嘛!”
“也是,那娃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简直找不倒怀疑对象了!”
“我倒觉得可能就是上回强奸吕莎的那几个人要像凶手点!”
“但是朱奇也确实失踪了,你们又如何解释?”
另一边,一个女生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死的两个都是跟沙雅她们最好的。”
“是啊,五变三了。又怎么呢?”
   “太优秀的人总是不详物,天都在嫉妒呢。”
“是啊。说不定她才是目标,让两个朋友做了替死鬼。”
还有一边,一人道:“听说是在教室里死的,真可怕!我以后都不敢再一个人在教室里了。”
“死人怎么个死法,学校也是讳莫如深,肯定非常的惨,不敢让我们晓得。哦,你听李强讲的那个鬼故事没有?那瓜娃子讲得好吓人--”
“听到了。幸好没在史蕾班上讲,要不人家肯定把他扁昏。”
“真不晓得他有没有神经,人才死了,他就敢拿来当找乐的素材。”
“但他让郭晴维洗腾了,背时!”
房老师对班上的情况不太放得下心,隔三岔五到教室看看。她走后,班上有人小声说道:“学校那么多空教室,该腾出一间,难不成我们要在死了一口子的教室耗完一学期?”
黄礼溪大怒:“谁在那放屁!给我滚出来!”
不少女生感到讲这话的男同学甚贴己意,对黄礼溪的怒气就不大了然,眼光里射出阴柔的敌意。有几个太露了点,被黄礼溪喝道:“盯啥子盯?装风迷窍的!不满你就说,最瞧不起你们这些耍阴的!不安逸你就站出来!”
李施忧伤地看着黄礼溪发火,碰了碰身边的空椅子,心道:若真是朱奇动的手,倒是我们害了她--朱奇这小子不得好死!
魏杭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道:“估料不到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没了。”
李施叹道:“人去了,总觉得少了许多一样。”
季能英对李施道:“知道吗?今天下午就要重新排位子,你旁边和朱奇坐的都要撤了。”
魏杭翔道:“哟,史蕾的爸爸来了。”
沙雅三人迎出去,史叔叔勉力对三个熟人笑笑道:“史蕾坐哪儿的,麻烦带我去一下。”
沙雅道:“叔叔要把史蕾的东西带回去吗?我们帮你拿。”
史叔叔推辞几句,沙雅三人执意帮忙,闹得史父想到女儿,动情得流下泪,这下华林二人哪忍得住,呜呜地哭出来。沙雅道:“你们别哭啦,还嫌伯父不够伤心吗?”两人才忍住哭泣。
三人回到教室,李施一干男女同学也来帮忙收拣,最后交三人带出去。三人坚持要把东西送到史父车上。
史父在发动车前叫住正欲回走的三人,深情地道:“你们要好好读书,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像史蕾......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要是有困难,不要忘了叔叔,到叔叔家来,你们找得到的,叔叔一定可以帮你们分担。”
华林二人又哭了,沙雅牵着两个泪人的手向史父道别。三人逗留了一会,那两人还在哭。华灵含泪道:“伯父真可怜,这么大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史蕾太狠心了,这么就走了......”
林洗诗哭道:“先是吕莎,再是她,我们五个到底要死几个?”
沙雅叹道:“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发泄吧。”
秦西走过来:“正好想找你们谈谈,来,两个大姑娘,先把眼泪擦了吧。”
华林二人称谢接过纸。秦西的旁边还有郭晴维和方邦,当下六个人便去了花园,选了两个相对的长椅,略显死板地对坐。沙雅三人自然坐在一起。
秦西略问了史蕾之死的实情,叹道:“所以这些人就讨厌,乱传一气!”
郭晴维道:“这也是没办法。事是出在学校里的,免不了好事者格外激动。”
秦西道:“人死了,伤感情都是小事情,就怕白死。你们看吕莎的事不是已被学校淡忘了吗?刚出事的时候,媒体还知道写上‘触目惊心’几个大字,现在和学校一样怕是忘干净了。事实上,没有线索也是小事,气人的是一直没办法却让大家变成死皮了。听华灵的口气,你还是你们班的主要意见一样,怀疑朱奇,如果真是他,但愿能早点找到人,不要像吕莎的事那样基本被搁置在那里了。”
华灵叹道:“问题就是这混东西也不好找。”
方邦道:“我倒觉得朱奇一个人干这事的可能性不大。杀人的事他肯定有涉,但他绝对没胆单干。”
林洗诗道:“你猜有同谋?”
方邦道:“以我高一和他同班所了解到的来看,这人性格不是一般的软弱,我不信他一个人作得出来。而且,史蕾的死状听说很惨,凶手的穷凶极恶更是朱奇肯定作不到的。我设想至少有一个人在不断怂恿他,到动手的时候,他在旁边看朱奇对史蕾下手,看不下去了,就亲自动手。现在就是这个人护朱奇在逃。”
沙雅道:“你甚至还怀疑这人和吕莎的自杀有关?”
方邦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这都是警察的事,用不着我们这些半吊子,不过两件事这么连着,真的有点蹊跷。朱奇可能只是碰巧牵连到的一个玩偶。”
秦西,郭晴维,华灵,林洗诗四个女生听他这么说,想想还真是这样,有点吓住了,齐以目示他说下去。
方邦道:“我只是个提醒,希望你们也小心点为好,但一家之言不要太当真。首先出事的起因就有问题--听说是朱奇拿了史蕾的泳衣,我以前到过你们教室,如果没换位的话,史蕾和沙雅是前后座,对不对?”
沙雅点头,方邦道:“第二点就是朱奇是一直暗恋沙雅你的。”
除沙雅外,四女惊道:“你......你是说,朱奇本打算偷沙雅的?”
方邦道:“都跟你们说了,叫你们不要太当真,只是我的想法--”
秦西道:“老实说,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你说呢,沙雅?”
沙雅随口道:“也许。不过应该只讲到你的表面意思吧?”
方邦道:“我往深一点想,两回事都发生在你们这几人中不是偶然,两次主要的凶犯都是校外的这其中就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挑顺宋的学生下手?吕莎的事不难想,因为她的课余比较活跃,在外面的交友远比你们四个多,所以被外面的人打上眼。我想那些人可能与吕莎最初是正常的交往,但把吕莎当错了人,提出了吕莎不能接受的要求,被很坚决地拒绝了,那些人感到丢了面子,派了几个人强奸了她。”
郭晴维道:“我看你小子当警探一定厉害。接下来呢?”
方邦苦笑道:“少拍我马屁了--就是在和吕莎交往的过程中,他们对顺宋的人有了些了解,因为吕莎,对你们四人要相对的清楚。吕莎喜欢对朋友介绍朋友,又喜欢偷偷地介绍,所以你们一点也不知情。他们通过吕莎又和这学校的许多人混熟,然后对沙雅起了‘打猫儿心肠’。朱奇或许正好合那帮人胃口,拉入了伙。我的构想中较大的漏洞就是杀史蕾的动机。如果说朱奇是要报复的话,没人在煽风点火的话,他不可能付诸实施。那些人又不会有什么合常理的非杀史蕾的动机。我的解释是从他们感到丢了点脸就强奸了吕莎这点,看出这干人是些异常凶狠的人,加上不知情的本校学生还在当内应,就相当危险。听起有点悬,但我正经是这么想的,可能沙雅才是他们的目标。现在警方和校方都给不出半点解释,就意味着你我并不能避免不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任何一种解释我们都可以留意,你们的意见呢?”
沙雅道:“谢谢你。”
其余的四女彻底开始惧怯,觉得在顺宋读书真是危机重重。方邦看出以杜撰做的精神转移起了反效果,除了把人吓坏,再无意义,只好转回表示对史蕾的怀念。这一来华林又哭出来,连郭秦二人都招出泪水。沙雅和方邦忙着递纸。方邦看着沙雅道:“你的坚强,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沙雅苦笑着,没有答腔。秦西哭完一段,叹道:“要说悲伤,可能华灵和林洗诗都远及不上你。毕竟她和你是要五年的同班同学和密友。”
沙雅微笑道:“可能你说得没错。”
整个上午,学校作得唯一雷厉风行的事是让当夜当班的保安下岗。后来程校长接了姚痕举的左右手来的电话询问情况,便推给李主任应付。自己在一边暗赞沙滨做事利落,有自己的风格,同时坚定了若无其事,以时间吞噬后遗症的应对原则。
隔了一会,便装的警察来了学校,李主任又把办事的机会让给房老师。警察告诉房老师现在已对朱奇的家进行监视,并在城内加大搜查力度,要老师放心。
再说史父,带着女儿的东西正准备进家门,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心道:原来来客了,她这几天心情相当糟,连班都不想上,会想见什么客?
打开门,一下就明白了:吕莎的妈妈正红着眼睛和史母交谈着。史父便和这同病相怜的母亲打了招呼。史母问:“学校怎么说?”
史父道:“你还指望他们怎么说?净是废话!”
吕母望着史父带回的东西,声音有些颤地问:“这是那孩子的?”
史母叹道:“可不是?”
史父问:“听孩子说,你前段住了院,现在都完全康复了?”
吕母道:“我这个是心病,没了娃娃,怕要被它折磨一辈子了!”
史蕾父母相顾黯然,心想自己也是迟早的事。
吕母恨恨道:“只有出了事,才看得清人的嘴脸!”
史父道:“您的意思是?”
吕母道:“就拿这个学校来说--在社会上享有盛名,风头出尽,一旦出了事,就像我女儿那个事,我现在冷静下来,回想当时,哪像要解决问题的样子?上到那个头把手,下到她们班主任,一个个就像击鼓传花,把个事情推来搡去,生怕负半点责任。我那个气哦,你们可以想,好端端一个娃娃死了,看到他们在那踢过去踢过来,我硬是鬼火冒!如果你学校招牌烂点,我都认了,问题是你们平时耻高气昂都要吹破天了!你们说是不是嘛!问他们校长话,他一直要耍死皮地给你把‘校外’两个字咬到不放。”
史父道:“学校就不说了,我今天去体会了,跟你一样的心寒!反正靠他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不过他们自视过高,我们又不是不晓得你学校负得到好大个责?根本就没奢望,他还遮遮掩掩,咋不惹人讨厌?”
吕母道:“这个你又没想对了,肯定有奢望他们的家长,他们又咋晓得你怎么想的?还不是怕你不跟他们说好话,要把你安抚到。”
史父道:“警方那边,你有没有去了解情况?”
吕母道:“那又是个怄人的东西!我完全没抱指望了!当这娃娃白死了。你们像要好点,只要逮到姓朱的娃娃--”
史母叹道:“逮不到的话,还不是跟你一样。再说娃娃也回不来了。”
几个人叹了一回,吕母道:“我跟沙雅的妈妈联系过,她说姓程的昨天去找过她爱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史父问道:“上回,你那些热心的朋友帮你检举揭发,主要告哪些?”
吕母道:“警局嘛,主要说办事不力,工作态度松散;教育部门嘛,说某官和学校不正当交易,帮学校弹压事实,主要抓它几次不合规格的饭局......哎,反正也只是发泄,再怎么样娃娃还是回不来的,何况本生也没意思,都要靠凑热闹的,就像投稿一样,他要觉得你投的稿于他有搞头,你就对头了;没有搞头,你写得再有文采也于事无补......”
提到阅检举信的编辑,罗冰近来也奉命临时任其一。他发现今天投稿特别踊跃,再看了下内容,大吃一惊:昨天顺宋才死了个学生,我都是今天早上得的消息,怎么这帮人这会儿就大张旗鼓地以此为素材了?
对坐的胡刊看见他的大惊小怪,嗤笑道:“蠢材,你瞧一下信封,哪个盖了邮戳?”
罗冰看见都没有,便道:“这说明了什么?”
胡刊冷笑道:“说明民愤很大,老百姓觉得投邮局赶不及排遣自己的愤怒;说明漏子捅大了。”
罗冰笑道:“全都是匿名信又说明了什么?”
胡刊冷笑道:“说明大家都想作无名英雄。”
罗冰哈哈大笑,笑过后,正色道:“这种批发产品有用吗?”
胡刊道:“现在当然没用,但到了将来就说不准了。只要内功好,飞花摘叶都可伤人,何况这赶制出的粗糙暗器?”
罗冰道:“将来是什么时候,莫非是......”
胡刊道:“不要问了,到时就知。你要想早晓得,靠自己的悟性吧!”
罗冰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今天好久接的消息?”
   胡刊道:“八点过,熊老让吴福宾通知我到这儿来和你会合,接管几天工作,表示上头对这段期间系列突发事件的事后影响的关注,你的又是怎么说的?”
罗冰道:“和你差不多。”
胡刊道:“熊老一定是看见沙滨抢先了一着,坐不住了。”
罗冰问道:“抢了哪一着?”
胡刊道:“沙滨这老狐狸抢定了基调,把姚痕举推上前线,这一来,陈拯国也会举双手赞同,一下子局面就不同了!”
罗冰心头冷笑:这蠢材还没看出,这纯粹就是沙滨的一记昏着。熊辰心头不晓得有多得意才是真的。只是以沙滨之能,怎会这样做?他不会想施苦肉计吧?要是姚痕举被废了,他不可能有功夫还击,应该是白损元气。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抢着把自己的大将往靶场上推?他应该明白以现在的状况,姚痕举及他的一帮子人不宜再接大事。他的招牌已烂,不论成败都不会赢得什么好口碑,还落得他人算计,要是办案再不顺,换届的时候肯定就完蛋了。何况,沙滨若是不开口,就得熊辰表态,上他的人,何乐而不为?熊辰肯定会上伏鄱木,此人现时虽地位在姚痕举之下,但绝对是姚痕举的头号大敌,又是块完璧,一直龟缩事后,还没染上污点,正好拿他碰钉子,趁机收拾他。连熊辰恐怕都没料到会避过这一劫,他沙滨何苦去作这出头鸟?
胡刊打断他思考道:“我这儿有封告姚痕举的,是这里告的最大的官,不是匿名,是刚才喊他们的人拿的一堆资料里面的。你把那堆弄好没有?弄好了,也去叫他们给你拿点。我想一下,你就要去年9月到今年3月的。”
罗冰道:“先不忙,我问你,冯协枢是哪个的人?”
胡刊道:“卫生局的副局长?他,他你不用管。那个没有意思,把它丢了都可以。”
罗冰道:“哪个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他是哪个的人,单纯求知!”
胡刊不屑地道:“他是陈拯国的人,跟底下处得不好,没得啥子本事的!”
接下来,罗冰要了厚厚的一摞资料,翻看整理着过了几个时辰,感到乏了,伸个懒腰晃了晃一份文件笑道:“卫生局和药监局的分权大战看来不远矣,这里已经能见着硝烟了。”
胡刊笑道:“两家要扯皮的事还少了?我这里光是几个拆迁的事就让两家争不休了。都觉得该对方解决拆迁户,扯下去的结果是拆迁户的补偿尤如‘9。11’后的纳斯达克指数一路狂跌--这才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罗冰道:“行了,我们收得工了吧?”
胡刊笑道:“一路去把晚饭解决了,带你去一家好地方,我请客--”
“算了,各管各!”
“今天我是请定了,你休想溜掉!”
“行,我不溜。对了噻,放得手了!”
晚上,沙滨给孔夫人去了电话,说有事会很晚回来,无须挂念。孔夫人刚放下电话,沙文志便开门进来,孔夫人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沙文志道:“还不是我的几个女同学?让史蕾姐姐吓得死活不敢一个人回家,扭着我不放,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孔夫人叹道:“我给你说,这几天,别去烦你姐姐,听见没有?”
二少爷道:“我跟她说几句陪她解解闷,可以不让她太难过--”
孔夫人道:“不行,你要知趣。早上也不准跟着姐姐一起走了,懂不懂?”
沙文志道:“姐姐真有那么难过吗?我看她都没哭过。姐姐不会有事的。”
孔夫人道:“你姐姐不哭,心里只有更难过。你要爱姐姐的话,就该体贴她。你那样子哪像个好弟弟?”
沙文志慌了:“你乱说!你看好了,我绝对不会去烦姐姐的,让她安静地走出悲伤,我还避免和她见面,哼,我哪点不像个懂事的好弟弟?”转身就上了楼。
孔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一阵微笑:这孩子烦起来够烦,但还是很会体贴人的。想到女儿,又是一忧:但愿她不要悲伤过度才好。
抬起头一看日历,今天是5月25日。中国足球队世界杯的初战要来了,孔夫人想起几天后该去光州,底下的人还苦求她顺道去西归埔,被她板起脸拒绝了,想想不觉好笑,猛想到要和放不下心的女儿分开,又是愁眉紧锁。
这时,沙雅回来了。孔夫人忙看向女儿。沙雅冲她笑道:“妈妈,我今天看见你了。你穿的是那件漂亮的新衣服,对不对?”
孔夫人笑道:“小狐狸,在哪里看到我的?”
沙雅道:“不告诉你--对了,妈妈要在27日动身吧!”
孔夫人道:“没错,是不是有什么不该走的理由?”
沙雅笑道:“这样就没伤害到妈妈的面子。28日,我们要开一次家长会,因为史蕾的死才多出来的,我已经和沙升说好了,由他出席。对不起啦,妈妈,你被抛弃了。”
孔夫人笑道:“呸!好稀罕么?”
沙雅向妈妈摆摆手,准备上楼。孔夫人在后面注视她。沙雅敏感地回头笑道:“我的背影很好看吗?”
孔夫人笑啐道:“仔细走你的路,摔你个大跟头。”
话音刚落,沙雅便把第一阶踩空,“哎呀”一声摔在地板上,竟然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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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3-4 00:44

二十三  克服余波
医院的病床上,沙雅兀自未醒。沙文志烦躁地在来回踱步。孔夫人听医生说,女儿只有点低烧,但身体非常虚弱;眼下不醒倒没什么大碍,但必须花一段时间来调养,先还是给她输液。
良久,沙雅睁开眼。沙文志欢喜地大叫,引护士小姐过来白他一眼。孔夫人见女儿要挣扎着说几句话,忙道:“别做声。”
看着沙雅面如金纸的样,孔夫人心痛不已,心里冷笑着给沙滨发了条短信,只说沙雅因病现在某医院,再无它言。
然后,孔夫人就坐在沙雅旁边,抚着她额前的乱发,叹道:“你啊!你这个样子,27号我肯定不能走了。”说完就把女儿的口掩住,免她答话,又道:“快把眼合上,给我睡。”
沙雅听话地闭上眼。孔夫人在那坐了一会,决定先把沙文志送回去,却见到满脸惶急的沙滨冲进来,大感意外。沙雅也惊得张开眼。孔夫人有意要让沙滨表现,拉着沙文志出去,并带上门。
沙滨赶过去,探沙雅的额温,急切地问道:“老实告诉爸爸,是不是很难受?”
沙雅精神好了些,笑道:“难得见到您真情流露呢。”
沙滨一怔,心里波澜大起,柔柔的女声留在胸怀四下冲突,搅得自己疲于抵挡,痛楚难当。沙雅瞧了也心疼死了,要挣扎着笑说几句话,却已难以为继。沙滨抢过一杯水,扶起沙雅,正要喂,女儿头一软,侧到一边去,既而整个身子往下滑,沙滨急伸一臂垫在床上。沙雅落在父亲的手上,神志依然清明,狠了一口气定睛看见那杯水的方位,拼足力气要再度起身往那水凑去。沙滨大惊,扔手雷一般弃掉杯子,把沙雅抵在床上。看见沙雅竟由此缓了口气,父亲哭笑不得,想对女儿温言说些话,又怕适得其反害她更加受累。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猛发现这尴尬样让女儿看在眼里,极恐她又费心为自己打算,赶忙强做泰然,背转过身假装看其余的空床,全不顾喉咙里冲突得一塌糊涂。
沙雅有意叹道:“爸爸,随便说些话给我解闷好吗?诺大一个病房我一人很寂寞的。”
沙滨走过来坐到床边,摩挲着女儿的头发却道:“不管有多忙,我晚上都会来。”说完话后,也宽了心,几经犹豫才补道:“睡吧!”沙雅便又合上眼。沙滨起来关了灯,找了把椅子拉到窗旁,对窗发呆。
大约三五分钟,有人开了病房的门进来,在一片黑暗中沙滨晓得那是他的妻子。孔夫人轻捷地来到窗边,轻叹道:“你回去,把沙文志带走。看来用不着你了。”
沙滨道:“我。。。。。。好吧,你怎么打算的?”说完打了个手势,先往外走,孔夫人心头冷笑,跟在后面。
走到病房外的廊上,孔夫人道:“每晚我就在这儿过,白天依旧做我的事--”
沙滨打断她:“韩国呢?”
孔夫人奇怪他的造次,冷冷地道:“我不去了。孩子的三餐我也有时间管,不牢你操心;有人认得我这张脸早通知了院长,刚才派了代表来表态,所以医院的照料你更加不用放在心上,只会比你更当宝贝,你放心地去忙你的吧。”
沙滨道:“这。。。。。。沙雅到底是什么情况?”
孔夫人口气一软,长叹道:“是心疾。说大不大,应该住不了几天院,得靠往后的调养之功。”话一说完,孔夫人就把丈夫死盯不放,沙滨默然承受了一会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地叹道:“她一有事,立刻打我手机。”孔夫人闭目点头,沙滨便去了。孔夫人又走回病房,女儿已然沉沉睡去,于是又蹑足出来,挑廊上的一条长椅坐下。不自觉有些倦,竟在上面睡着了。
有一会工夫,耳畔有人叫唤:“孔皇后,快醒醒!”
孔夫人睁眼一看,原来是一身白大褂的女大夫。女大夫双手插在兜里,取笑地望着她。孔夫人心中一亮,笑道:“哪天你总要犯在这张臭嘴上!”
女大夫笑道:“有你这位皇亲国戚的老同学就像套了张龟壳,想死都还不行呢!”
孔夫人笑笑,女大夫坐下问道:“沙雅好些了吗?”
孔夫人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心理上一点刺伤。”
女大夫道:“好孩子最近遇着什么打击了,我觉得她坚强得很呢。”
孔夫人笑道:“也没什么,相当于你死了对我的打击,要换做我肯定纹风不动--这孩子真没用!”
女大夫道:“行了,别嘴硬,看你失魂落魄的没出息样,就什么都知道了,总是害羞。”
孔夫人摇头笑道:“真没你的办法。”
女大夫问:“你女儿那位密友当真是死了?什么病?”
孔夫人道:“被人杀的。”
女大夫一怔:“高中生?同学?”孔夫人点头,女大夫连连摇头:“天哪,天哪!这叫个什么事?”
孔夫人把话转开:“今晚怎么该你当值,累坏了牛刀谁负责?”
女大夫叹道:“既然是‘牛’就得任劳任怨。”
孔夫人道:“来了个什么主?”
女大夫皱眉道:“天晓得!过场多的很,要不完慌了!东挑西挑的,毛病深沉!估计又是你们老公那里谁的老爹之类的,要不然是省上的,而且自己也是离休老干部。”
孔夫人道:“搞不清楚问你们院长。”
女大夫冷笑道:“庞秋华你又不是不晓得,老喜欢刻意跟劳苦大众拉开距离,来点神秘感,等于组织上的东西还给你保密。我呐,确实是个不懂事的老瓜娃子,说好听点叫玻璃心,性情中人。老头儿才来的时候,大摆派头,把那些小护士刁难安逸了,小护士哪敢发杂?先他还怕死,对我还客气,晓得我还是医生。久了看自己离棺材好象还有点距离,又不虚了!又是一天,他把我们这儿脾气最好的一个护士气哭了,我当时想,晓得他有毛病我何必跟他两个一般见识呢?等一会儿把那个小陈--就那护士,安抚一下就过去了。哪晓得他把我还骂上了,居然说我们这些医生是咋个带起人在,老子真的是鬼火冒,就要给他臭回去。”
孔夫人撇嘴道:“真的臭了,医院也不敢拿你怎样。想老头也是冲着你们几个建的名声来的,要不然都去了中生医院。”
女大夫续道:“要不是某副主任医师在旁甩了个眼色,我肯定稳不起。”
孔夫人笑道:“这也是个组织里的人喽,怎么副还胜正了?”
女大夫道:“反正你晓得了,这老头完全够格让牛刀守夜。前几夜,我不在,听说老头一口气转不过来,搞得医院是鸡飞狗跳,结果把命抢回来不说,还峰回路转,或许再几天我就可以阿弥陀佛了。”
孔夫人道:“所以现在有闲工夫找我打发时间?临退休之前不怕被摆一道?”
女大夫笑道:“英雄垂暮了,还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我孩子一个月下来捞得都比我多了,我还有什么遗憾?知足常乐啊!女强人呢?打算再干几年?你和我刚巧相反,只要孩子不麻烦,你就最好再接再厉。沙雅那么让你放心,看来是很难让你停下来了。”
孔夫人面有忧色道:“那还不见得,这孩子当前不是就有难关吗?”
女大夫道:“那怕什么,才过的事谁也不能保证轻易消化啊?比起这个来,我倒觉得有件事更值得你研究。”
“什么事?”
女大夫道:“想过没有,你还是过于着紧沙雅了?”
孔夫人讶道:“我不觉得呢?”
女大夫道:“你太爱沙雅了,这谁也骗不了。看你先来的那会儿,急成什么样了,我在后面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你以前不是老鼓吹心如止水,这才多大点病,值得么?照我看来年前沙文志那一次昏迷更严重,你倒依然在单位上指挥若定。孔曼雪,咱们是多少年的交情,我能不了解你?这次我敢说你虽还不至于把事业搁到一边,但至少会大大削减工作量,是不是呢,女强人?”
孔夫人笑道:“始终是老朋友,不过你也太自信了,我可不像你这样看,鱼与熊掌我是都要的。”
女大夫道:“行了,你自家的事,我多事操心干什么?也就那么一说,反正我提醒你莫忘了谁毕竟是你的亲骨肉;连你老爹也把沙雅疼得忘乎所以,这孩子你再不去多呵护,总会生出事端来。”
孔夫人笑赞:“好!很有古代忠臣冒死直谏的态度,非要把白纸说成黑纸。”
女大夫正色道:“今晚你打算和女儿睡一间病房?”
孔夫人点头,突然叹道:“也许你说得对,两个女人之间的世界一小男孩确实难以插足。”
女大夫道:“算我的错,把你带死胡同里去了。说点事业单位战士的辛酸与你听,你就晓得你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孔夫人笑道:“得了,你这养尊处优的医疗界蛀虫能吃多少苦?就像你说的,不过就是人家老干部要治治你这知识分子的臭脾气,小小为难你一下,就受不了了。你还真娇贵哟,以为自己多大岁数了?还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女大夫道:“才没好久,熊辰的老婆到我们这儿来看病,我当时没当班,听他们说相当漂亮--”
孔夫人笑着打断她:“就算你来了,要是没人给你说你也一样不知道,你是个远离组织的人。”
女大夫笑道:“所谓‘近墨者黑’,你也学会这种抓住一点就咬住不放,直咬到对手死透方休的狗脾气。”
孔夫人道:“继续说你的熊辰夫人才是正经。”
女大夫道:“她是风华正茂,不比你这起残花败柳,看见了她你就该晓得岁月不饶人了,少陶醉在往昔--”
“恩恩,我领教了。”
女大夫道:“你和她相熟么?”
孔夫人道:“见得不多,只有一次。”
女大夫道:“我想也是。古话说‘金屋藏娇’,这个‘藏’字用的太精了!那天他们那些医生护士些就在摆,说这个女的搞不好是混血儿,漂亮得如何荡气回肠。有一个医生说的更安逸,先他不晓得人家的来历,这样转别个:‘这个女的,标准的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嘛,现在的革命战士不知道怎样居然把革命的警惕性全还给组织了。’罗罗就逗他:‘小伙子,乱说嘛,我要告你,要遭抓起来!’”
孔夫人道:“罗罗消息就很灵通,对熊太太该是一目了然的。”
女大夫道:“就是!就属这娃不落教,阴在那里看大家乱吹牛,自己偷着乐。”
孔夫人没答腔,女大夫继续笑道:“大家都很是佩服熊辰夫人,这么个可人少妇被网后,还真像那么回事,不像以前好莱坞那个什么电影,大嘴巴跟那个啥子基尔演的--”
孔夫人笑道:“风月俏佳人?”
女大夫拍头道:“对头!里头的大老板施尽浑身解数,那女主角就是不争气,老是那么不和衬;这个小女娃娃的心机就凶,照看过的几个的说法,那个展现出来的气度硬是与年龄不符,如果与熊辰一起拿出来,可能真像是一对圣贤伉俪--比起来,你和沙滨的两情相悦简直幼稚得多,土得掉渣,就像早恋的一对学生娃娃,哪像是和人家一等的夫妇?”
孔夫人暗地里一阵冷笑,假意板着脸道:“再说我要生气了。”
女大夫打了个呵欠,望着孔夫人笑笑,舒舒服服地靠在椅上伸了个懒腰。孔夫人瞧清楚女大夫发肿的眼袋笑道:“昨也熬夜了?”
女大夫揉揉眼睛道:“不是--也差不多。昨天医院的人在扬襄路的‘红杉’摆了几桌,你晓得那老板跟我们医院几口子关系好得很,所以吃完就在那耍。晚上没什么耍的,就在那打麻将,打牌。不是我们老几要打麻将,我早就走了,不知不觉就混到半夜。”
孔夫人道:“你怎么混法?”
女大夫道:“跟他们打‘双抠’。你不要说,除了两桌麻将,其他全是‘双抠’,到同学会,咱们也玩这个如何?”
孔夫人笑道:“只怕到时你才知道还是麻将最有市场。”
女大夫道:“对了,所谓‘医改’,你们老几那有没有什么信?给愚姐透点消息嘛,我们这儿只有天天吹中央动态的牛,有办法的家伙都自以为是,不屑于与你为伍。比如说手术费早该提了,但看样子苗头没对。”
孔夫人道:“你晓得我是不问政事的。”
女大夫笑道:“这不是来了不是?连你也来太极推手,可见这世事多让人心灰意冷?”
孔夫人笑道:“好了,好了,你非要强辩,说不得只好挤牙膏给你讲点废话。今年全国改革幅度比较大,比如公务员的待遇已经开始提了,你们这些事业单位迟早也会赶上这热闹,常理如此。但你要搞清楚,‘十六大’在即,沙滨那小子能否继续在位,谁能打包票?还是安心捡你们的‘门槛费’吧,未雨绸缪的事不要去做了。基于老交情,我可以放胆给你预言,以后要搞个什么‘工程’,事业单位的退休金肯定要提,不过你一不是离休,二不是处级以上干部可能就不怎么可观,刚被卡死呢。”
女大夫笑道:“现在咱们白衣天使成了过街老鼠,舆论说我们一会乱开回扣药,一会乱收红包,医院乱抬价,遇上病人先想的是钱哪顾什么救死扶伤,所以我们作恶多端,是披着羊皮的狼。”说完和孔夫人相对一笑,女大夫才叹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守着我那祖宗,你自己好生。我后几天都当班,明天我老几又有个专家门诊,沙雅的事自会抽空帮你照应着,你也不用来得太频了。”
孔夫人笑着称谢,别了女大夫,回到病房里,坐在沙雅床边,不自禁又睡着了。
拂晓时,护士小姐进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孔夫人便醒了,沙雅兀自沉睡。孔夫人到外面问护士道:“小姐,麻烦你帮我问医生,这女孩早上可以吃点东西吗?”
护士道:“好的。”
片刻,医生竟跟着护士一齐来了,是个架眼镜的斯文男子。医生微笑道:“您醒啦,其实早先就想跟你讲一讲,怕打扰你休息。”
孔夫人道:“请说。”
医生道:“这样的,您女儿体温一直不太稳定,虽然输了几瓶液,体质还是比较虚浮。所以我的意见是看她,如果她不觉得恶心,确实感觉需要,那么适量地吃点,但是中午那顿缺不得,多多少少要吃。”
医生又轻言细语讲了许多,孔夫人耐心听了半天,这一男一女才去。孔夫人再进到病房时,听沙雅道:“妈妈,把灯打开好吗?”
孔夫人问沙雅:“想吃点东西吗?”
沙雅微微摇头。孔夫人发现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去触了她的额头感到烫手,正应了刚才医生给她说的已转做高烧。沙雅强笑了笑,道:“妈妈一会也不必呆在这里--资源浪费呢,反正一天到晚只是输液,有弟弟拿来的杂志我不会难过的。”
孔夫人也强笑道:“我什么时候走你这小兔崽子管得着吗?”女儿既醒,便把护士招了进来,一切装备准备就绪,高挂的玻璃瓶内的葡萄糖又开始一滴滴减少。
孔夫人再舍不得最后还是走了,那时八点未到。走到医院门口发现两个大姑娘摆的摊生意最好,远胜过旁边一家可能是以前听罗罗大肆吹嘘的包子摊贩。俩姑娘的售物主要是茶叶蛋,此外有供应豆浆、煎饺、粽子等等,两双手鹤立鸡群的干净,各执钢夹抑或勺子熟练地帮顾客挑拣;接钱时只用两根手指少少的一部分,拈得很稳,投入腹前围兜的口袋。大伙刻意照顾她们似的,大都递去不需找补的零钱,但两姐妹有备无患,当前的桌上放了厚厚几叠镊币。
清晨听那两姐妹的吆喝也分外清脆提神。医院的熟客陆续不断地围拢来格外鼓舞士气,两姐妹的声音愈加意气风发,充满了健康,积极向上的情调。不远处,郁闷的包子摊贩一个劲地向大地赏痰消磨时光。
临近中午,孔夫人急急赶拢医院,先已约了罗罗。汽车停好时,罗罗已等在外面。罗罗带着孔夫人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指着桌上的微波炉道:“请用。”
在去病房的路上,罗罗问孔夫人:“昨晚上张光宁给你牢骚发安逸了哇?哼,不务正业的典型,只可惜不是机关医院,否则将来‘医改’要遭一刀切。”
孔夫人笑道:“又不是机关医院。你嫉妒人家班也上得那么滋润?”
罗罗啐道:“你再吃里扒外,我马上把手上的汤倒了,信不信?等你去心痛你的乖女儿!”
孔夫人笑道:“你敢。”
很快,两人便见着沙雅,正懒懒地看沙文志带的《读者》,忙支了点余力道:“邱阿姨好。”
罗罗笑道:“好孩子,开饭喽,瞧瞧你的好妈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笑过后放下盛汤的砂锅,走到沙雅前抖了抖体温计,放入沙雅腋下。孔夫人也把饭盒置到桌上,忙着整理各种餐具,转盛菜食。
不多久,罗罗取下体温计,皱眉叹道:“若依他们说的,那又上去了。”
孔夫人似未在意取笑沙雅道:“烧死你!”话毕,拦腰抱住女儿缓缓把她身子直起来,罗罗在后面帮忙把半截床也起起来,贴沙雅身定住。罗罗又从床背后拗过一张板子,绕过沙雅胸前在床的另一侧安接上,就成了个餐桌。
在罗罗及母亲的鼓励下,沙雅饭未吃多少,汤却喝完了,斜倚了这么一会,复又躺下。其间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断徘徊,只沙雅注意到了而且很快心中有数,也不做声。一点过些的时候,孔夫人和罗罗双双走掉,只见那黑影箭似地窜进来,却是沙文志。
沙雅有气无力地道:“你啊,准备逃课吗,快赶不及回学校了。”
沙文志红着脸笨手笨脚地抱了外面扎花的礼品水果袋,里面有提子,香蕉,苹果,五颜六色,一时也说不全品类,一面往床上放,一面口里道:“姐姐,他们说生了病就要多吃些水果,我特地买给你的,要吃完喔,祝你早日康复!现在我要快点赶回去,不能陪你了!”
沙雅呆得说不出话来,沙文志早走了。接下来,沙雅觉着一阵晕眩,昏昏睡去。后来让护士叫醒,又吊了几瓶好东西来输。那时来了几个意料之外的访客,其中就有房尹节,长时间如何心痛不已就不必累述了。临走时她才点题,要病人节哀。接着来的是鲁克。沙雅一讶,问道:“老师也知道我住院了?”
鲁克道:“恩,我都是从他那听说的。”说完,轻轻弹弄沙雅的一只手。相对无言后,鲁克道:“可能我和老师都是杞人忧天。”
沙雅会意,礼节性地回她一问:“怎么啦?”
鲁克道:“快些回来,不要纠缠于这些无谓之伤。”
沙雅咬牙提神道:“不会的。”
鲁克淡淡地道:“也许你在奇怪,为何看你的是不怎么与你亲近的我而不是康琪?”
沙雅软软地道:“不会,我想她应该还不知道。”
鲁克赞道:“心思还是机敏的。响鼓不用重锤,我给你讲病重的时候尤其不要多情,要不太可惜时间了!这也是为何只我和老师知道的缘故。要快点好过来!”
沙雅轻声答“是”。
此后来的是个头发稀疏的医生,但头发调理得相当匀称,而且应该染过。里面的护士忙着叫:“院长!”
打发了一段时间后,院长从沙雅的房间出来,在过道上走了一会,却立定身子,原来见到左近围成一个小圈,一律的白衫。院长留心听那几个医生护士谈些什么私心话,客串一把自己的厂卫。听见一个道:“看到没有,沙滨的女儿长得好乖哦!”
大家都啧啧赞叹表示意见一致,只有一个道:“哪间病房?我还没看到过--”
院长已不耐烦了:“嘿嘿嘿,在干啥子,干啥子!去做事,没事干是不是?”众天使这才哄地散了。
有位天使摸出手机来拨了个号,接通后道:“喂,罗冰哇?你在哪儿哦,给你说,你前任上司的千金在我们那住院的嘛!”
罗冰故作惊讶道:“真的啊?”
其实罗冰中午和熊辰的秘书小祝见面时,就听小祝给自己说了,此后一直在琢磨他意欲暗示自己什么,想直接去找熊辰,又怕由此被看轻,一时委决不下。小祝的原话是:“罗兄,顺便说些题外话,摆耍,沙滨的女儿住院了,就在五医院,你晓不晓得?人之常情,去关心一下?哼哼,开玩笑的,别真在这关头丢了西瓜捡芝麻,正事都要忙死了!”接着小祝就给了自己个背影,不赏赐接茬的机会,抱着一摞卷宗便没影了。
接过那电话,罗冰心道:小祝这老小伙子能贴上老鬼熊辰,决非易与之辈,我得小心伺候着,莫把他小看了。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像他说的一样和不相干之辈只是摆耍,再者我这个人,稍微有点脑壳的都晓得最多是个棋子,更何况他?所以更不可能是要以言试之,再图结纳。现在基本肯定他是传声筒,但就不晓得熊老头葫芦里是什么药?
旁边的胡刊看不过眼,大叫一声,罗冰无奈断了思路。胡刊笑道:“今天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罗冰以言遮掩道:“昨天我们太用功了,整得今天又闲起了,有点无聊。”
胡刊道:“放心,今天我们可以早点闪。再过半个小时你就解放了。”
后来,罗冰在街上散心,猛想起一个朋友,无端地非常想见他,知道是个闲人便去了个电话道:“李春哇。。。。。。有没有空。。。。。。出来再说,出来再说。”
很快两人在“神曲”坐下喝下午茶。罗冰笑道:“你娃咋看起来这么憔悴哦,好歹还是妈哦省内一大高校的拳头学院的副院长,三天两头还是要拉出来见人的,这个鬼样要得啥子呐!”
李春道:“听说最近顺宋死了个女生?”罗冰点头之际接过李春递来的“中华”。
李春叼着烟道:“好像有点乱了分寸,教委组织了个全市普高校长工作会议,急吼吼地要人,我看到附中的头把手奔丧一样地去了。估计又得弹悲天悯人的老调,用一下国歌的歌词来震慑群众;没长进半点魄力,怪不得说中国玩教育的大都是些精神上的‘三寸金莲’,没用的母废物!我们巴巴地等这些占到茅坑不拉屎的瘟猪交火炬,看来来日方长。”
罗冰转言道:“现在你们那儿效益肯定好。”
李春道:“好说,够一票人吃的。今年暑假将组织一帮听话的‘蜡烛’去拉斯维加斯、费城耍一转,还只是我们学院。”
罗冰道:“好啊,你们领导看起来也不是完全食古不化。”
李春冷笑道:“恩,你说得对。听说南方某省有个大人物在澳门豪赌,让港娃儿一个杂志披露出来,最近拿给省委挥泪斩马谡,你们圈子的事,该晓得?”
罗冰道:“你要依样画葫芦,丢翻一个老家伙?”
李春道:“新上个书记想把老子挤下去,平时装得人面兽心,跟朱老夫子有一拼,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丢翻他倒用不着,留个老妖精做你的开路先锋,多么爽,我吃得饱,还把他做了?”
罗冰道:“是如何断定他有这方面的玩心的呐?”
李春冷哼一声道:“赌鬼的脸始终是赌鬼的脸,一上赌桌就没办法藏了。老头光在麻桌上就是个豪客,只不过要碰上正确的对手。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前这家伙还是个老超哥,水深得很,我为了他踩假水都踩了半年,才有了点火门。”
罗冰道:“随便举一个正道上的交际呢?”
李春淡然道:“陈振国嘛。”
罗冰笑道:“你这回看来决心不小哦。”
李春啐道:“昨日黄花了,用得着什么决心?岁月无情催人老哪。”
罗冰道:“老头既然有大的赌本开销,现在又没让你有把柄在手,该不会少有固定财神支撑吧?也举两个来,我帮你断断,看有没有已经开始倒大霉的。”
李春道:“也好,恩,比如余兆威--”
“哦哟,‘九圣’已经快完了。”
李春一愣道:“那沙燃呢?”
罗冰倒吸一口凉气,急道:“这老头以前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李春悠悠地道:“你别急,归根到底还是个下饭菜。你要想,我都敢动。”
罗冰叹道:“我觉得你还是讲清楚好。”
李春道:“可以。用现在的话,这人尽管装得古板,其实还算比较‘in’。时光再倒转数十年,更不得了。是那种‘先富起来的人’当中的典型代表,吹响改革开放的号角时,他奋勇争先,成了一面旗帜,经济上不可一世过一阵,陈振国一帮风云人物那会也该是初露锋芒,遇上他这好人怎能放过,加上他的精乖,这就叫他结交上了这些伟人。把他说简单点,可以形容他儒商起家,单此一点就很不容易,你想中国甚至曾经拿给几个小学文化的大款在那呼风唤雨,他这种有好难得!所以他能走在时代的前端。现在他的长城是晚节不保,垮了,那是没办法的,枪打出头鸟是必然规律,形势变得更加凶猛,超出他的控制之外,也轮到他落伍,这个就是儒商的迂,该他遭。”
罗冰道:“那他还算能上能下,当机立断去跟你们挤一条船。”
李春道:“是,这就鬼啊。尽管时不利乌骓,大家在他身上掏不到好处,但还是尊敬他。现在富得留油的大老板只要是乘改革春风过来的,大半都得了他的好处,金钱、关系不拘。要干大事,作奸商牟取暴利可以,但要没半点道义那是行不通的。”
罗冰道:“沙燃该不会被这些旧情长困。”
李春道:“非要我说出来?为官不是一个道理?关系网一天还在,他就还有一天的价值。不过说实话,我有点佩服他。在他跟过去割断时,还没有死透--岂止没死透,简直可以东山再起!”
罗冰问道:“那为什么不干?”
李春道:“信不过陈振国了。他放弃陈振国的援助之手,后来证明他的英明--另一个陈振国的老相识翻了船,被指定重点审计出了岔子,顺藤摸瓜,越摸越惨,最后陈振国力不从心地目睹老相识牺牲了下半生--他也肯定是一丘之貉,这没的说头,所以他想方设法活得低调,而且活得那个叫像,谁也想不到这学校还卧了这么条大龙。人生变化无常,那些从云端上直接摔死的人为啥子那么多?意气风发地活了半辈子了,在没见到棺材前,有几个舍得放?”
罗冰道:“又怎么可能和你结上梁子?”
李春道:“有一次饭局,交换外交辞令时玩得过于漂亮,他就留心了。然后他继续装他的守旧,断了我几个财路,接着对我一直关注下去,限制我的活动。到后来,他也看出我是哑巴吃黄连,不好点穿他的,反而更变本加厉,很多事都在卡我。”
罗冰一下子明白了点,冷笑道:“既然你吃得准他到美国去会露马脚,你就耐心地等啊,我帮得到你什么忙?”
李春笑道:“你的心机又厉害了几分。我其实只要你把我介绍给一个人就行了,见了面就没你的事了,我自有道理,你看该不会让你在新单位里惹人烦吧?”
罗冰道:“那要看是谁。”
李春道:“你最近是不是在跟胡刊一起做事?”
罗冰冷笑道:“原来你先找过冷谪石,先想找沙滨那边做文章。”
李春道:“是,问了才晓得原来靠你更有捷径。”
罗冰道:“胡刊这后生你真要抱指望?”
李春道:“废话,咋可能靠他嘛?谁让吴福宾器重他呢?”
罗冰全懂了,道:“这个好办,这几天都可以给你安排--等于吴福宾有东西把那老头弄死,你准备先用美国的事点穿他和他结交,再用这个威慑他,变成主仆关系?”
李春点头道:“差不多,那就说定了?越快越好。我有把握说服吴福宾帮我,关键靠你了。”
罗冰道:“你积累了那么多年,是往上窜的时候了,如果能将这挡路的凶神变成工具,或许真的是前途无量。我告诉你哈,‘苟富贵,勿相忘’。恩,明天就给你个信。”
李春没好气地道:“我还早,不比你,已经直接参与前线的战斗了。”
罗冰道:“冷谪石现在气色如何?”
李春摇头道:“不好。昨晚上忙了个通夜,问他做什么,又不肯说。他这个人是有点封建式的忠心耿耿,认准了冯举华,就把他当成一辈子的主子,跟他打听点事,戒心强得很,生怕把冯举华卖了。”
罗冰道:“说来说去,你要对付的那老鬼叫个什么?”
李春笑道:“说到他的名字那可是十分地耐人寻味,就是把‘清白’两字给你生生地倒过来。”
罗冰哑然失笑:“‘白清’?这名字还真扯哪!”
李春道:“有句公道话得讲,诺大一个大学也就看这白老夫子算个人物,该拿出来的时候拿得出来。实际上在顺宋出这个事之前没多久我们学校里也死了一口子,当然像中学碰上这些事那叫没法,确实你说不过去,目标就那么清楚,你是根本没办法混过去。我们学校也是个女生死了。先是个黑娃儿外教,想扯学校的女大学生,跟这个女生又比较熟,就甩了3000元给她喊她去联系指明要两个。这个女的本来平时就很拮据,所以拿到钱在学校晃了一圈,决定一个人贪这3000,找那黑人毛遂自荐。老外也是饥渴慌了,放弃要两个人伺候的原则,就出事了。那女生内出血,给玩死了。就这点芝麻,老鬼们也显出爷们儿气概,不会当回事。但处理方式就有点造孽,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想赖过去,把黑的说成白的,小农意识啊,关键时候人的差别就出来了,虽然是虎落荥阳,但终归是虎,于是白老头站出来反对,幸好那帮人没主见听了他老人家的话,用了点钱安抚了远来的家长,弄得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激,老头们这才晓得原来折点小钱就能赢来老百姓的爱戴,又给教育界争了光。”
罗冰蛮有兴致地问:“多少钱搞定?”
李春单掌五指全展开一亮,罗冰哂道:“五万?人命是越来越可观啦,花朵倒是越长大越便宜了。”
李春反驳道:“不然,死人都不值钱。”
天早早地黑去,孔夫人又回到医院陪女儿。沙文志是没准他来,况有晚自习,加上探病的到晚上再无来者,母女相对独处的氛围便这样保持了一夜。
日子过得很快,这几天也很争气发生许多事,比较瞩目的有中国男子足球队首场世界杯赛失利。那天有条件的中学都在每个班的教室里组织收看现场直播,没条件的早早放了假,让学生回去替中国队加油。顺宋的情况有些压抑,虽然组织了分班收看的活动,学校对用全校师生聚合起来的热闹劲来对抗史蕾之死的阴影抱了满怀的希望,但到了开赛的时候发现高中的教室有两成的空位;开球后好歹热闹一阵正宽了心,又无奈终场输了人家两个球,校园里反比看球前更添阴沉、烦躁。
到了第二天对中国队处子战的评论纷纷变成铅字,常枫从球友处得了张《足球》,耐着性子看了几行,把报纸揉成一团,斜着眼瞪“怪物刘”。这巨人兴高采烈地嚷道:“毕比已经打出来了,湖人稳要栽到国王手上!”龚先撇嘴道:“发你的白日梦!来不来赌嘛?”
常枫积极地插上一脚,为的是转换心情:“我也要来,押湖人!就看刘昆声你敢不敢接招?”
怪物刘是天生的赌徒,对常枫此问嗤之以鼻:“切!老子好久虚过你?倒是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先赌了一个放起--只要巴西拿了世界杯,你就得把脑壳弄成和威斯特一样的款式。”
常枫还未及恨怪物刘又把自己带回去,龚先又来雪上加霜:“就这么定了,不管是我和常枫赢还是怪物刘赢,输家脑壳的榜样就是土耳其队那个于米特。”
这时常枫瞅见甄里维向自己招手,便朝她走过去。甄里维声音变了,柔柔地,感觉像母蜘蛛吐丝,丝丝缕缕般一字一字拐入耳中粘贴住,整个脑海似蕴了张奇诡的网搞得常枫又是恶心,又是心下发毛:“让他们两个小声点好吗?实在太吵,麻烦你了。”
常枫苦笑道:“不要像这样说话好吗?”
甄里维缓缓抬起头,轻轻放下手中笔,走了会神才如梦初醒地叹道:“恩?你说什么?”
常枫惨笑道:“没什么,我马上去招呼他们。”
传达甄里维口渝后,常枫回了座位,觉得整个教室阴风习习,除了怪物刘,连龚先都像给吸走大半元精,充斥着阴阳怪气。
午间,渴求热闹的常枫远赴海通中学。海通中学与顺宋、宏达一样也是所名校,但最值得自豪的领域却有所不同。它是以足球著称的老牌中学。在俱乐部球队的梯队建设已较为上路的大势冲击下,海通自己的一套球员培训体系仍扛着传统的好声名而难言倒下。所以职业球会的人才筛选还很难直接跳过传统足球名校这道坎。这样模式的学校该市有三所:海通、锦申和富和。若论历史及成绩,后两个只能算后生,算不得三足鼎立。
常枫将进未进校门时,约好的一位兄弟没露面,反是几位旧识的女生喜出望外地叫他。其一笑道:“什么好风把你吹来的?”
常枫笑道:“想死几位姐姐了,还等什么风?”
那女生啐道:“虚情假意的小子,八成是日子过得郁闷,想拉姐们儿垫背。”
常枫笑道:“你看你这话说得--真伤透我的心。”
另一女道:“正经约了人吗--没有的话,跟我们聚一聚。”
常枫道:“也好,我正被人甩了死耗子。”
常枫与这几位关系非凡,大家走在一起显得很是亲热,有一位还和常枫一路互搭着肩欢声笑语。大家走入一家蛋糕店,那当常枫的手机响了,一个男声咆哮道:“常枫,你娃是不是想死了?老子等了你半个小时,耍我嗦!”
常枫笑骂:“鬼扯!我才在你们大门口旋了一转,没你的鬼影!”
“你在哪儿?”
常枫道:“在‘古芝’陪青姐她们。”
几个女生在一旁问常枫是谁的电话,常枫含笑朝店口努嘴。一个高大男孩径直走过来坐下,扫了眼常枫等人,淡淡地道:“林青,你们老公呢?老是不给人家好脸色看,以为这是胜利的表现,是不是哦?”
林青笑道:“惭愧,惭愧,人家没你对付鲍星婷的本事,一刚一柔的,厉害着哪。”
男孩耸耸肩问道:“现在他在干什么,‘传奇’?”
林青道:“也许吧,谁管他?”
男生转向常枫道:“你晓不晓得柯蔼到奥地利去了。”
常枫点头道:“走前给我发了E-mail,万蕊你笑啥子呢?”
林青道:“她笑你绝情,笑顾闻英痴情--这下姓常的肯定好奇,喂,不愿意的话趁早,别等姐姐说后破脸。”
顾闻英道:“随便你,我好象对你从来就是逆来顺受吧?”
林青得意地笑道:“那就好。其实柯蔼先找过我们商量,问要不要出国?”
常枫道:“你们怎么说?”
万蕊道:“当然问她这里还有没有什么让她割舍不下的,你猜她怎么回答?”
常枫苦笑道:“照你们的说法,还是我吧?”
林青笑道:“居然敢摆那张苦瓜脸,存心是要把人家老顾气得来扁你嘛!”
万蕊道:“我们几个好姐妹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好歹把她从歧途拯救回来,她抛开儿女私情决定出国。”
常枫道:“说了半天还是和老顾没关系!”
万蕊笑道:“关系大了去!顾小子也是柯蔼迷茫时求助的对象,哪晓得顾小子反问人家心中有没有他,把人家吓得花容失色,话也不敢讲了,就想跑。顾小子却一点不解人情,继续进招,连杀手锏都祭出,说自己对她的心意一直没变,如果她觉得需要自己,甚至可以要求家里让他和她一道去奥地利。”
林青满意地看着常枫的反应道:“傻了吧?没想到顾小子有这样痴情种子的一面吧。可怜他逼人家这样紧,人家只好送他一个血淋淋的答复。”
万蕊抢道:“人家说,‘对不起,顾闻英,我虽然当你是最好的几个朋友,但和你一样我心里面一直只有一个常枫,哪怕他一直没喜欢过我。你这样对我,我真的很感动,但我只能对你说抱歉。’听了以后,作何感想呢,枫少爷?是不是有那么少许的心动和后悔呢?”
另一位女生插话道:“顾小子一动真情就是个义无返顾,人家小柯出国或多或少跟成绩带点干系,她的水平留在国内确实不好混,但是你顾小子要跟了去,损失可大了,顾叔叔是望你靠真本事弄个全国重点玩玩,尽管对你们家是小数目,大把的金元等你五年学有所成,才愿意为你铺留洋路,摆明得与家里反目,你是比道明寺还道明寺!常枫就是典型的花泽类,我们真该就此也拍个偶像剧,哈哈。。。。。。”
万蕊笑道:“这小子很早就露出端倪了,初中完了那是第一次打击,从那开始就疯狂地玩女人,可惜那是刻骨铭心的爱,走马灯似地换女友,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顾闻英有点招架不住,但仍是轻描淡写地道:“走着瞧。”
常枫为他解围:“好了,各位鸡婆淑女一些,包准比现在抢手。”
顾闻英问几个女生:“中哥之战,你们在哪儿看的?”
林青道:“就在对面的‘德克士’,几爷子踢得真倒饭,幸好姐姐是空腹看的。”
常枫笑道:“那也不见得好,容易得胃病。”
顾闻英埋头看了会手机,抬头道:“给你们讲个笑话--说中哥大战后,因为赌博公司留入了大笔资金买中国队赢,面对现实这些赌徒恼羞成怒,或者是派打手,或者御驾亲征,把中国队下榻的酒店围得水泄不通。国家队队员个个惊慌失措,忙到化妆逃跑。主力后卫孙继海打扮成个老头,照了半天镜子,很是满意,自己认为不会被认出来。迎面走来个丐婆,孙继海也没细想,上去就问丐婆,‘喂,丐婆,晓不晓得我是哪个?’丐婆不假思索,‘孙继海!’孙继海大惊,‘你看清楚点再说,不要乱喊!’丐婆不耐烦地说:‘你就是孙继海。’孙继海大受打击,沮丧地问:‘你咋个看出来的?’丐婆小声说道,‘快点闪,我是郝海东。’”
众人齐笑,林青道:“你把这个发给我。”
不久,顾闻英又召唤了几个兄弟到“古芝”,大伙见着常枫,免不了又是一番热闹场面。男生一多,对国家队的奚落更少不了。林青猛问一句:“英格兰好久打阿根廷,2点,5点,还是7点?”叫做孙思的男生道:“看不成,7点去了,只有听收音机。”
常枫笑道:“青姐还清纯如昔呢,对欧文旧情难忘。”
孙思笑道:“早变俗了,喜欢的是毕咸--对了,答应帮你‘A’的,拿好!”
林青笑着接过一个半掌大小的大头娃娃,是夸张了的贝克汉姆形象,头上钻了小孔,可以做钥匙坠子。
常枫问:“哪得来的?”
孙思道:“本来我该随队去法国交流比赛的,临走时受了伤,就喊了‘马克斯’代我为青姐完成心愿,讨个纪念品回来。”
常枫有些疑惑:“马克斯?怎么要跟甲A那四肢发达技术粗糙的外援同名?”
顾闻英道:“就是阳商,现在是高中校队的队长。”
常枫喜道:“原来这家伙也熬出头了,我还怕他性格憨厚老受欺负。”
林青撇嘴道:“谁敢欺负‘马克斯’这坦克,谁脑子准有病。”
孙思叹道:“说起来,大家运气还真是好,听说本来前甲B的绵阳太极有意思把我们这届整抬的--幸好没抬,后来的事情是‘地球人都知道’,‘绵羊’给足协废了。”
常枫问道:“你现在踢什么位置?”
孙思笑道:“我只不过是挂了校队的名而已,没伤之前,还是个替补,伤后就只能是替补的替补喽。”
斜旁有人大喝一声,众人吓了一跳。万蕊啐道:“你作死啊,‘马克斯’!本来就是长相犯罪了,还冷不丁地冒出来,想给我们惊喜啊?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
“马克斯”不理她,只管憨笑着到常枫面前,一只大手牢牢和常枫的一手相握。常枫大叫:“痛!”
马克斯松手道:“枫哥你太不够意思了,来了也不说一声,在超级重点读书就瞧不起人吗?告诉你,我马上就要成球星了,别后悔!到时你们想巴结,都要看我心情。”
孙思笑对常枫道:“这小子一直在修德语,打算去德甲闯荡。做的好梦!”
马克斯笑道:“太小看我了,Parlez-vous francais?”
众皆愕然,惟顾闻英淡然道:“我可以说一点。”
马克斯看了眼顾闻英,作出一张傻笑的脸,林青问他:“昨天来了个什么港队是不是?”
孙思道:“是,英甲的斯托克港队。”
万蕊揶揄道:“听说人家是来选人才的,你昨天衬托几个主力的功劳应该不小吧?”
孙思笑道:“是,是你老人家说的对。”
万蕊若有所思道:“昨天不是下了雨吗?那个炭渣地的烂操场还让人受得了吗?何况这个校区已经要拆慌了连我们到高三都要迁过去,放着漂亮的新区不用,好意思拿这贫民区接待贵客吗?”
孙思道:“雨是晚上下的。至于烂场地,在外国人的眼里,中国多的就是烂场地,用新的,人家会觉得你假打,穷超。”
常枫奇道:“等于你们现在还在这边训练,你们不是最高级别的海通代表队的嘛,咋训练条件那么差?听说你们那边两个标准训练场都有你们学校的队在用的嘛。”
孙思道:“很简单,我跟马克斯他们基本上是跟毕业班的在磨合,然后整到一起参加比赛,你想我们还有几年打头?等毕业班的一拜拜,我们只有更掉价,再加上兄弟们没有谁踢出名,学校也就让我们凑合过了,哪像几个低年纪的队,尤其是初中的代表队,有五个娃娃都被几个专家推许成准国少队队员。”
万蕊撇嘴道:“是不是有那么凶哦?你们跟他们总打过教学比赛吧?输赢如何?”
马克斯插嘴道:“正儿八经的比赛没打过,就五个当家新星和我们分五组小对抗,最拔尖的一块跟我合练,我遭过安逸了,气得教练根本不顾及我的面子,黑起屁儿一阵乱骂。其他的我不晓得,反正至少过我那娃确实有前途,身体条件好得没话说,爆发力只有那么出色了,技术风格简直像罗纳尔多。”
万蕊道:“管得他哦,说你们,那个啥子港队有没有把你们哪个看起嘛?”
马克斯笑道:“不知道,那老外只是不断地对我说‘you are so strong’,多半没搞。英格兰联赛就是不缺壮汉,他说其他随便啥子都可以,但只要一说身体好那稳是客套话,虽然咱们书念得少,但也不是傻子。”
常枫笑道:“马克斯果然懂事了。”马克斯笑着扑上去压在常枫身上,闹腾了好一阵。
人多起来最大的坏处是易冲淡主题,大家会成盲无目的打发时间状,片刻即会无聊。常枫本和顾闻英几个约好另有明确活动的,守着十余男男女女坐了半天,兴致早散失殆尽。众人正在懒散之际,马克斯忽然道:“今天我们班给三班打比赛,喊我帮到打最后十分钟,我都搞忘了。”
一位男生道:“耍无聊嗦,你都上了,还打锤子打?他们要干啊?”
孙思道:“文科班的嘛,可以理解,统共才十二个男生。”
万蕊笑道:“怕什么,我们三班还有两个校队的,一个马克斯再厉害也抗不过吧。”
孙思道:“做你的白日梦,他们两个都喊得上场我就跟你姓,比老子都还懒,你去指望嘛!”
这时马克斯就准备动身:“你不要说,好久没训练,还有球瘾了。”说话间就不见了。
常枫也趁机告辞。顾闻英陪他出来,大家知机地只由二人去了。
顾闻英叹道:“你说你今天划不划得来,陪这么一大票人混了一中午。”
常枫道:“我走之前带我去你们学校参观一下。”
校园内最短少的是树木,顾闻英解释道:“要全给连根弄走,送到新校区去。”路过一个花坛的时候,花自然见不着,连砌花坛的瓷砖也被敲得稀烂,聚拢了一队民工把泻出来的土铲到几个麻袋里,旁边停着一辆卡车,毋庸置疑立马就要端掉它。又走了一段,得见给削掉上半身的老礼堂。常枫不禁笑道:“可怜的弃儿,你们生活在一个土崩瓦解的时代。”顾闻英不理他,继续带路。
转眼到操场,一眼望去,这个绝妙的所在布满了七零八落的水坑,十多个男儿无惧地追逐着一个泥球,到处可见泥花冲天而起,有些甚至直奔球员面门上去,但都忙得顾不及擦。稀泥烂土的球场有一侧边线贴着主席台,在台上面站了些人,卖力地加油,旁边有一箱矿泉水,估计全是文科班的拥趸。常枫望着顾闻英苦笑道:“贵校的足球传统实在名不虚传。”顾闻英沉声道:“关键看当事人是什么心态。叶公好龙的热情都不低,一旦较上真格,以前那些兴趣马上就会死掉。你看玩票性质的组队,班队也好,校队也好,自由的也好,商量起训练积极性都很高,最羡慕‘海通’校队、‘小五牛’之类的人,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幸走到孙思、马克斯这种地步,什么东西最直白的一面全看清楚了,他会比孙思更疯狂地逃避。其实就是未涉世的小孩那种单纯幸福。比如说现在吼这些男足球员如何如何钱拿得多,踢又踢得臭了又咋子了。实际上要混成个职业球员,太不容易了,尤其像马克斯这种家境一般,没啥子后台的真的很辛苦。原来他念初中的时候,你也晓得他练得好疯狂。现在好不容易打出来,举队上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不如教练的意,比如让初中的希望之星吴冬泽戏耍的那盘,马上挨了一顿简直是污秽的黑骂,结果踢的还是倒贴钱的球。我当时碰巧在场,他家为帮他圆梦借钱送他去德国碰了一段时间运气的事都成教练挖苦的素材。说到这个教练的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白了是一钱不值的气。本生那个初中队的教练资历比马克斯的教练高些,就瞧不起他,他又气不过,心态就不平衡。这儿马克斯刚才说了谎,不说谎的话,他倒无所谓惯了,其他四个主力的虚荣心,就会伤害得有点惨喽,他们的偶像形象肯定垮,你没说错,马克斯确实变得比以前世故了。真事是初中的教练挑衅要用他的五个王牌和高中的五个主力过招,各配一名守门员,结果是马克斯一方惨败。输家中有和你交恶的尹灵波,教练就不敢对他撒气,其他都是滥骂。”
常枫道:“尹小子家里好有办法的,他们教练巴结怕还来不及--照你这么说,现在让教练能指望用马克斯勾引职业球会是不现实的,就是在带他们的漫长过程里拿他们当一下逞勇斗狠的赌具啊啥子,反正可以排解无聊,没什么实际价值,真正的希望在啥子吴冬泽身上,是不?反正我觉得阳商是充满了理想,接受这种现实地位,多半受不了落差,又想憋在心头。”
顾闻英叹道:“你发现没有,研究起别人,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有专业派头,就像是在做一项职业。”
常枫会意,却懒找回言,等顾闻英找上来。
顾闻英追问道:“柯蔼到奥地利挣扎自己的出路去了,或者就是个逃避,去消磨人生去了,你呢?有想过追求什么东西吗?”
常枫笑道:“我了解你,我们其实是一个想法。表面你像个玩得疯疯癫癫的懵懂家伙,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明白。在摸不清状况的年纪,根本不需庸人自扰,去瞻前的想东想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跟着主流混就行了。将来即使遇上了风波,以你我这样的家境不会很难摆平吧?”
顾闻英点头道:“你看我看得很准。”
两人这时站在球门背后的一片空地上。由旁边的双杠处,走来一对男女,齐向顾闻英招呼。男的还问:“鲍星亭呢?”
顾闻英道:“我兄弟来了,让她自己去找事情--几比几了?”
男的笑道:“0比3,文科班输到起的。”
说话间,主席台响起热烈的欢呼和尖叫。在对面的球门,马克斯蹦蹦跳跳地走上泥浆球场,跑过半场后,能看见他套上了件脏兮兮的长裤,上衣估计那也不是什么干净的长袖外套。那男的又笑道:“马克斯在卧蛆嗦!”
顾闻英对常枫道:“半职业的毕竟不会像这些小子踢得那么谗。”
3班的在叫:“你们凡是马克斯上场后进的都不准算!”
轮到三班开球门球,马克斯回到和常枫他们相向的本方后场取下第一点,再拿下第二点,然后停稳球,像一枚出镗的子弹,连人带球划一笔直曲线冲对方球门射去。一路上,如铲土机威猛,湿土扬起,填平几个小水坑。水花也会溅起,但显然压得比先才那些选手低许多。马克斯简直是个所向披靡的坦克,长驱直入开拢敌方底线,面对前来封角度的守门员随意往中路一推,早被笑得合不拢嘴的文科班前锋得意洋洋地扫入空门。
常枫笑道:“级数差太多了。打FIFA的简单难度,光点加速基本上可以过完原来才是事实的真相。”
打了不到5分钟,马克斯一直重复这般打法,比分已让文科班反超--5比3,操场两侧的地也基本让马克斯弄得干燥起来。
那对情侣还没走开,男的对顾闻英道:“你觉不觉得马克斯最近有点郁闷。”
顾闻英敷衍道:“是啊。”
男的道:“他可惜了,去年到秦皇岛打的比赛,最后好象山东拿冠军,他们得了第十一,那个要是得了前五,像他这种主力,进职业球坛的前景说不定就明朗了。他们先跟山东打了场,还3比1赢了。打完就出事了,硬要栽马克斯、尹灵波五个主力骨龄超标,结果取消这五个比赛资格,整得太黑了!”
常枫二人甚感没劲,顾闻英冷笑道:“又咋子嘛?管你啥子事--走,常枫,我送你出去。”
“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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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3-13 20:25

二十四    炖猪
沙雅今早醒来,精神大好,便想下地散步。挨到十一点左右征求医生意见,医生和善地答允,嘱咐她不要走远,尽早回来,沙雅微笑着应了。见过这笑容,医生不自禁地受到感染,心情舒畅起来。
孔夫人晓得平素沙雅是爱静的,所以到这个时候,沙雅还是独住一间两床病房。尽管如此,她还是能从外面陆续传来的只言片语上采集些信息,将其中的一些整理过后,便了解了这一带的少许地理环境,比如此刻若还是要往前走,便会进到干部病房的区域内。这时她选择上楼绕开。
虽然身体恢复得不错,毕竟仍未脱虚弱,走得很迟缓。得避让身边不断飞跑而过的医生护士,展现出医院也不乏青春的风采。半晌,到了顶楼,有半截是露天的平台,入口的铁门开着。沙雅走到最外面。边缘筑着半人高的水泥台,为防人不慎摔下去。沙雅倚在台上鸟瞰下面的景致。自由凉爽的微风拂人耳发,久居病室后自是倍感亲切。
凉风内藏晴朗天气,清空明亮,惹她抬头一望,却很快机械地垂下头。明朗的日子里,近处的几座大厦站得格外挺拔。汽车的喇叭声隔着那样的高度,变成软腻外加悠扬,汽车本身缩成拇指大小的可怜虫惨兮兮地爬呀爬。至于恼人的垃圾压根在往视觉的传送道上就全部消失遁形,街道看上去干净极了。坏在稍远的一座大厦,顶端悬着国旗,一片红影在风中起舞,沙雅感到一滴血落入尘海,就不待看下去,转身正对上在入口静立,含笑而慈祥的院长伯伯。
院长亲切地拉着沙雅的手问寒问暖,听沙雅答得妥帖,越问越是喜欢,道:“庞伯伯的办公室就在下面,在那耍一下,隔会儿庞伯伯送你回去。”
沙雅只好随院长往下走。迎面碰上个白衣老头,大概资历职位均不低,院长招呼道:“老黄,哪去?”
老黄道:“嘿,正好要问你个事,骨科的宗燕逢人就说她是你的亲戚,你晓不晓得哦?”
院长皱眉道:“哪个管事,都要遭她套成亲戚,懒得理他!”
说完没好气地继续前行,撇下一脸千言万语的老黄,沙雅本想找个因头告辞,看时机不很合适,只得放弃。两人走进办公室,办公桌上放了个铁饭盒,有个中年医生在里面恭恭敬敬地道:“院长,饭给你打好了,今天下午需要早点来吗?”
院长道:“恩,来早点--午饭麻烦你了哈。”
医生忙道:“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嘛。比起您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劳碌,连三餐都吃不安生,我算什么?”
院长挥手道:“去歇到,下午要靠你辛苦了。”
医生应了是,喜滋滋地去到门口,一个人影跳将进来直把医生带了个趔趄,弹出门外,把沙雅和院长十足吓了一跳。院长眼珠都要给气出来:“宗......宗......宗燕?”
宗燕道:“实在请原谅我冒昧耽误你一点宝贵的时间。”
院长揭开饭盒的盖子,冷冷地道:“实在有什么要紧的事,等我吃饭以后再说,何况我这还有个小客人,都那么大岁数了,要懂点规矩!出去,出去!这会儿不想应酬你,我一天都忙得很,不要有事没事把我扭到,快出去!”
宗燕心下冷笑,运一口气,恶狠狠地哭起来,边哭边道:“院长,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跟你是啥子关系姑且不说了--”在这当口,院长本拟快刀斩乱麻,揪住她的信口开河反客为主,孰料宗燕一口气接得天衣无缝,连珠哭道:“我把我的一生全部给了这医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艰难的时候,院长你看是哪些人站在医院的一边,你仔细想想哪一盘缺了我?没人敢担的事,我来承,没人肯做的事,我来做,以前评职称,都是我在谦让,那年头专家奇缺,我任劳任怨,一个人顶几个人的门诊--”这又是个鬼扯,院长再度因气势落了下风,让这小人口若悬河下去:“从分房子到买房子,每一回遭挤的都少不了我,我都忍了,一忍就忍到要退休,这盘那个‘奇瑰’花园又是到最后把我刷脱,院长你说他们这样做咋个不让人齿冷。你是最体谅我们这些老骨干的苦的,可惜就是被蒙在鼓里的。你也是我们这一批的人,最该了解我们,也就想到安安稳稳过个比较舒适的晚年,也不多图啥子了。再咋个说我们也是三甲医院的专家,走出去,还是有拼命想喊我们去献余热的,都是些新兴私人医院,待遇不菲啊!我们想啥子,老了不想动了,精力都献给这个医院,没的什么兴趣去贪图喽,赚钱这些只是我们孩子的正份儿,我们只不过想要个宽敞的窝。”
“拼命想喊我”云云又是大吹法螺,院长自持身份不好和她分辨真伪,况宗燕眼泪擦得很快,只得被她再次连上:“卫生局新下的文件给的几个指标我全符合,上盘卫生局在绸缎路的新房,120平方那种--”
院长忍无可忍地打断已未哭的宗燕:“我现在正事都忙不过来,没空跟你浪费时间!”这一句纯是吼出来的,沙雅为之微惊。宗燕却似未理会,我行我素地往下说,延续了前面滔滔不绝的风格,但是话锋大变,立刻唬得院长哑口无言。那时宗燕轻描淡写地把一件件不甚相干的琐事,揉在一堆挨个提点出来,如沙雅之局外人那是听不出名堂的,对于院长却仿如五雷轰顶,恨透这婆娘的狠劲:不过为着医院的长治久安,为大我牺牲你小我的一点芝麻利益,你就处心积虑留一手拼个玉石俱焚,犯得着吗?再说也未免看高了你自己,压根就没什么门路的你,光凭这些三言两语就骑住我,我这院长也不用当了,这也不叫法制社会了。
院长显然是脑筋没转过弯,也没料到人一旦变了,威力非同小可,虽然宗燕没什么裙带,但下面一席话连沙雅都听出霸道杀气,只恨自己晚走一步。听宗燕皮里阳秋地说道:“当然院长真的是辛苦,最可气是吃力不讨好,作出起色还要遭嫉妒,像许乡悯,朱甲容,风选这些对你,真不用提了。我们这些很快退了,您还得倍受煎熬--”
院长这才恍然,还真怕宗燕一怒之下为虎作账,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才想到沙雅,急改口道:“我。。。。。。这样--”
沙雅打断他道:“庞伯伯,您忙您的,我得回病房了,廖医生或许在担心了。”话毕,迅即闪出去。
回去病房前,在走道上又看见一幕,是位白衣天使和一个病人样的人在那推搡。病人道:“胡医生,这点微薄的意思你都不收下,我真的过意不去,你是恩同再造啊!”动情之下,不禁热泪盈眶,胡医生断然道:“你咋也来这一套?不是说漂亮话,这个本来就是应该的,你给了住院费,已经够了,你赚个钱,也不容易,是不是嘛?所以你少来,我绝对不会收,留着好生过日子吧!”人飘然地去了。沙雅头猛地起阵痛,只好在左近坐下。几个医生笑语着走过。一个道:“戚医生,你‘奔几’了,‘奔5’哇?”
“哪有那么好,‘奔6’了!”
有个病人好奇地问他们:“你们这些大夫在说什么,往哪儿奔哦?”
医生们笑道:“往坟墓奔了!你以为哪儿?”
沙雅给大家的笑激得复原,回头看适才那位递红包的,原来还在,但眼神已变得焦灼万状却一脸无可奈何,手中颤颤抓着张红信封,像是空的。沙雅没理会立起身来,突逢胡医生风一般地出现:“太好了,你没走,怎么搞的,来,拣好!你也是哦,2000块钱落在床上!”沙雅微笑着看那病人感动地语无伦次,小心翼翼地走开。
下午,有罗冰来探病,令沙雅觉得有些古怪,费了点神应付到他走。
说起来,罗冰之所以来,和李春有点关系。昨天晚上,李春透过胡刊的渠道已见着了吴福宾,遂请了罗冰的夜饭。用餐之际,罗冰把心一横,将小祝那个惹出心病的话和盘端出:“你脑壳比我鬼,帮我想想有没有啥子名堂?”
李春嗤道:“这也想不出,还敢在里面混?很明显就是试探你,看你小子位置摆对没有?”
罗冰奇道:“你什么意思?”
李春道:“说白了,很大程度上你是当成蚂蝗在用。到现在这个年代,蚂蝗一样需要装得有点谱,啥子黑不溜秋就拿出来也要不得喽,只是随便咋个风光,不能忘了蚂蝗就是蚂蝗,他现在马上就给个机会,让你证明你没忘了你的本,不是说去一趟医院就喊你拿出效果,晓得?你个人大可在去后,到小祝面前感叹一下说你的老上司如何清正无私,都近乎绝情了,是人肯定听得懂,也就达到他的用意。其实只有两种蚂蝗,一种不用指令,本能它就要上去叮,低级货色;还有一种就要靠喊,麻烦是麻烦,功率高得多。按文化水平,人家肯定把你归在后一类,不懂事的话,是不是等着让人家洗白你?”
罗冰由病房出来,走得一忽儿,已置身于一个热闹小天地。这里,最显眼的是几位扛着大炮般家伙的摄影师傅,都跟着位屁颠屁颠手持话筒拖着根长线的记者师傅,白衣天使围着他们说笑指点着。罗冰将远离此处的当,听见一个天使道:“为了赚采访费,你看这些电视台好积极!”
另一个笑道:“最霉的是胡大主任的科室,拾金不昧还得倒贴钱,医院太抠了!”
先那天使道:“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胡大主任好一个豁达人!倒是这采访费究竟多少,你有准吗?”
“听说是100元左右,今天来了6家电视台,这样算。。。。。。”
罗冰接下来又走过一对窃窃私语的天使身旁。一个叹道:“真想不到宗燕这老实头也能变成现在这副不要脸的德行。”
另一个道:“不管咋说,她今天算赖赢了,选庞秋华吃饭的时候去闹,真服她做得出来。”
甫离医院,手机乱叫,接起来,听胡刊道:“罗冰吗,我才得的消息,余兆威遭抓了,没想到这么快吧?”
“是没想到,在哪儿抓的?”
“为他新玩的女人在朗兴街找的爱巢,小子的眼神看起来,是做梦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折。”
夜未降临,天含着一抹生蛋蛋黄般的残霞,不但稀,而且散。底下的朗兴街给一串警笛惶惶窜过,搅得人们甚是眼热。不过像永远烧不开的水,怎生地小激动,都到不了沸点。街上的人流聚不拢一块,罕有的几个小组彼此议论几句,也就各走各路。
朗兴街不是富饶之乡,早些时候还很荒凉,换言之即少点恼人的喧嚣。接着几年就成否极泰来之势,发展很快,尤其是餐饮娱乐,房地产均暴炒此地。到华灯初上,轻车畅行阔道,难逢阻隔,轻点喇叭,依稀尚能及远,静中不乏五光十色迷人枯眼,或许余兆威正是贪恋这里小热闹中的轻松惬意也未可知。
在余兆威让警车车队弄走时,毛斌、乔玲刚巧也在,此外还有两人的女友。毛斌看得有些心虚,悄悄问乔玲:“你说这娃会不会拖我们下水?”
乔玲笑道:“安啦,他真整我们,有我老爸照应,最多就怕在家长面前把我们叫破那一下,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谁都知道虎毒不吃儿,反而老爸要是毛了,他死得更惨。何况还有辛思特那套吓死人的背景。”
毛斌略解,两个女孩开始撒娇:“把杜娜她们叫出来一块,好不好嘛,光四个好冷清哦!”
毛斌不耐烦道:“懒得管你们,喊就喊嘛,但是伍蔷,你们老公欠我的酒和一顿饭又怎么办?杜娜不说了,那另外两个是不折不扣的女酒鬼加饭桶,吃穷乔玲,你不怕被扁?”
伍蔷含笑瞅着乔玲道:“你不是那么小器的吧?”毛斌的女友对“老公”嗔道:“你咋个说话的?”
后来,毛斌七人在“小肥羊”吃完饭,散了会步,时过九点。乔玲道:“姓毛的,快点选一家,还你的酒愿,也好早点去‘冷歌’,把票用了。”
杜娜插嘴道:“我晓得有一家环境不错,是藏民开的,唱歌的唱得蛮不错的。”
毛斌皱眉道:“我最讨厌那种仿藏族布置的酒吧,看起烦得很,不去!”
杜娜噘嘴道:“竟在乱说,人家恰好就不是那样,装修得很普通!”
毛斌存心要否决她的提议:“反正就是不去,我最讨厌藏族的歌!”
杜娜索性挽住毛斌的手娇声道:“求你了,去嘛!毛斌,你最好了!”
毛斌怕她一怒之下把自己和她有染的事抖出来,好容易决定认真对待的新感情就完了,明晓得她也是借题发挥,偏不敢继续扬威,叹道:“好吧,你带路。”
杜娜冲他得意地一笑,挽得更紧了。乔玲为解围,笑道:“喂,娜娜,你还是要考虑下影响,不要看曹青青表面上笑得那么乖,心头使劲想咋把你往死里弄,你不晓得这娃娃占有欲只强!你死都无所谓,别害我们斌哥回家遭SM。”
曹青青红脸笑道:“死人,你再乱说嘛!”杜娜也呵呵一笑,放了毛斌。
进了那间酒吧,毛斌晓得杜娜并没说谎,确实没什么特质,感觉唯一的少数民族气息是舞台上的乐队演唱的“青藏高原”,主音嗓子高亢清亮,没穿藏族服饰,估计也不是藏族人。甚至整个店里,也见不着谁穿藏衣,不过,有几张桌子的酒客该是在用藏语交谈。
点酒时,作侍应的小伙热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是老板的生日,有怎样怎样的优惠,颇费了几番周折才打发掉。
乔玲对杜娜道:“这里店面不小哦,能在朗兴街这个口岸新起成这么大,老板面子不小哦。”
杜娜笑道:“废话,我还晓得呢!搞不好,人家的靠山不比你老子差哦?”
听曹青青道:“你们看,换乐队了,这个该是货真价实的藏族乐队,脸上都有‘高原红’!”
这个乐队唱了首西藏民歌,下面掌声来得热烈,乔玲等人的掌声来得就很勉强,因为比之前面的“青藏高原”,这个正宗西藏制造就委实不敢恭维。
打发了半天时间,大家发觉到无聊,找不到存在感,仿佛置身境外。周围的人热情地为在做键盘手的老板祝贺,敬酒的敬酒,施展口才的施展口才,送礼的送礼。至于“送礼”,就是跳上台,以践踏他人幸福为成本,强借酒吧乐队送上“礼歌”。谦和的老板强着笑脸满口子地称谢,歌者恬不知耻地连称“客气”,“献丑”,敏锐捕捉到听众“再来一首哇”的外交辞令,赶紧又选了首自认为拿手的让乐队配合,十足当自己进了免费练歌坊。
伍蔷道:“人家都说少数民族的心要直些,这老板也怎么学得这么不爽利,看来是让咱们污染了。”
说话间,旁边一桌的藏族小两口吵架,女的勃然大怒,叽里呱啦一番话说完,当头一杯啤酒照男的头上泼去。全怪这一泼坏事,尽数弄在曹青青头上,毛斌登时抓狂,飞起一脚直踹那藏女脸面。一时玻璃碎裂,男女呼斥混淆不清,众人阵脚全乱,藏女惨呼一声,从椅上直撑撑摔落于地。乔玲脑筋难得地清醒,对几个女生吼道:“你们几个快点出去,快点!出去等我们!”
杜娜和伍蔷便连脱带拽把另三个带走,伍蔷还回头叫道:“一旦苗头不对,不要硬撑哈,马上给我联系,听到没有!”乔玲大声回道:“晓得了!你们不要去报警!”
看见其势那五人势必趁乱逃出去,刚松口气,猛见近旁毛斌往那地上的藏女扑去,藏女的体壮如牛的男友被激得同仇敌忾,手中酒瓶就要奔毛斌后脑去,其势不得不救,无奈使力踢向彼男后心,彼男悴不及防往前跌了两步。乔玲终于争得时间,正要去拉毛斌,无意瞟到四围,心中直价地叫苦。此时已经落入一个大圈的中心,构圈的人个个狠狠盯住自己和毛斌,没一个慈眉善目,笑面虎都见不着,本拟借着人多心杂的势,扯着没什么理智的毛斌走掉再说,看来现实是插翅难飞了。
强自冷静下来,乔玲用力拉起毛斌,正视藏女的脸,那脸上的彩帛铺已经开张,各色的商品陈列出来争奇斗妍,惹得心里奇寒彻骨,清楚这下再没善终的道理。可气在不想让老子知道,叫救兵也是远水难解近渴;眼前这事还涉及民族纠纷,群情激昂,连汉族兄弟也倒戈,敌人处理起来,只有狂风骤雨的理,若不能突围,惟有盼自己的抗击打能力可以勉强济事;心里虽是七上八下,还得拽住给戾气镇住,活蹦乱跳,叫嚣不停的毛斌,眼睁睁见敌人被他挑引得怒火更盛,偏是无能为力。
正乱之际,老板从圈中走出。乔玲灵机一动,道:“老板,刚才存属误会,怪我这朋友的烂脾气,先这位姐姐跟她男的吵架把酒泼到我朋友的老妮儿头上,他以为是挑衅,没多想就冲过去了,你看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又是你大寿--”
老板微笑道:“是,我完全了解,有你们搞活气氛,确实热闹多了!”
乔玲忍气道:“你耐心听我讲--”
老板旁边的一位客人冷然道:“小朋友,女朋友给你们放走了,你们家长没交过你‘别人敬你一尺,你要还他一丈’?”
毛斌怒喝道:“老子马上还你,不要慌!”挣脱开乔玲,要冲过去,不料黄雀在后,乔玲觉着眼一花,毛斌“砰”地摔在地上,脸面贴地,瞧新染在地的一点红色,该损了些血。后面魁梧得像座大山的打手逼近乔玲冷笑道:“在这儿闹事,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哼!”七嘴八舌凶狠的应和声势惊人,尤其是气势汹汹的藏语展现凝聚力之强让乔玲几欲绝望。
他偷瞟了一眼圈外一角,两个女人探护着的软弱藏女,便断定这梁子是解不开的,想探探对方的赔偿条件再谋打算,直接问老板:“这次是我们不对,不瞒你说,我们两个都还没成年,确实太嫩,你看要不我们咋个整,你原谅我们,把这纠纷了了,好不好,老板?”
老板做个手势,止住前行的壮汉:“不关这娃娃的事,好,你既然摆出你未成年,看在你也没怎么的份上,我也不能跟你们一般见识,何况像你说的今天是我过生,这样,也不要你赔偿啥子,喊你们家长来,郑重其是地道个谦,我们今天就结了,将来你们要来照顾我生意,一样欢迎。”
乔玲暗叹:这不是我耍横,是你要按上死穴的,走投无路了!口里答道:“好,我能不能出去打个电话,给我爸打,这里太吵。”
说完衣服后领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死娃娃,少装怪!就在这儿,快点打!”
“好,好,好--”话按下半截,其时那手刚离肩,乔玲急奔至圈内的一张桌子,抓起几件器皿,随意乱掷,看到一处最乱,立刻瞄准又带上几件杯瓶猛冲过去,居然侥幸突围。
伍蔷几个在街对面焦急地张望,看见乔玲单人出来,都是喜忧交集。杜娜问他:“我去叫人,好不好?”
乔玲推开要抱住他表演害怕之情的伍蔷,道:“把她们全带走,我就谢了--我来想办法。”
伍蔷不满意地撒娇道:“不行,我不放心你,万一出事--”
乔玲喝道:“快走哦,鬼大爷才出事--嘿,杜娜求你了快点把她们弄走!”
杜娜道:“好嘛,你自己好自为之。”
有两人一组坐辆的士先走,杜娜和毛乔的两位小夫人坐一辆。在开车前一瞬,两夫人还分别探出头来,要乔玲随时打电话联系,乔玲急火攻心,对着的士破口大骂硬压住两女令人心烦的絮叨。
孤单的乔玲便站定在那酒吧的对面,见不到有人出来,益发着慌,敛定神智,下了决心,开始微有哆嗦地拨鲁鲁的号码。
鲁鲁问道:“啥子事,乔哥?小弟这儿忙得很,是不是想带着伍大娘参一脚?”
乔玲沉声道:“我们出事了,毛斌遭困到‘格日灯’里头出不来,你快来,我在那等你,要搞紧,你现在在?”
鲁鲁道:“莫慌,我在‘狮飞所’,几步路,你先把咋个惹起的说出来,我不可能一个人懵懂懂冲过来噻,那个位置很凶险呢,竟是些藏蛮子。”
乔玲叹道:“还不是为了婆娘?”就把事件始末粗略叙述一通,然后心念一动,道:“你准备怎么搞--忘了给你讲,余兆威被抓了,恩,你不要喊奇妹儿帮忙,你也小心,做不到的话,我拖老爸进来算了。”
鲁鲁笑道:“这么懂事,我更不好临阵退缩了。我知道了,你就犯不着硬撑了,我马上来,放心地在那等,有什么突发情况再打来。”
鲁鲁终止谈话后,乔玲依旧心急如焚,在外面又不晓得里面的动静,烦躁地来回踱步。
果不出三五分钟,一辆出租驶至面前,下来两人,一是鲁鲁,一是漆印。乔玲惊中带点怒气目视鲁鲁,鲁鲁会意,叹道:“不是泼你冷水,就算真的找你爸,也不见得落得好,你太小看‘格日灯’的那个老板,把事情想得好简单!”
乔玲沉声道:“他至多能怎样?敢下重手的话,凭他多大背景,我不信弄不了他!”
鲁鲁淡然道:“哪个先动手?再说人家自始至终没动毛斌,是不是?这时候说些瓜话有什么意思?”
漆印把自己的手机递与乔玲,道:“这样子,听到,我和鲁鲁进去,你在外面守住,隔会宁智应该会带些人。快来的时候就会打我的手机,如果情况有变,我们在里面要通知你,如果没有收到,就和他们一道进来。另外可能还有‘春团’、房鹃、范命涫打来,一样的处理方法。除此之外,不论谁打来,一概不接。”
乔玲干脆地应命点头,始露凝重色。鲁鲁瞧见这天壤之别的态度笑了笑,提了只盒子大步往格日灯走去。乔玲则忍不住问漆印:“有多大来头?到底有没有把握?”
漆印呻道:“他是这里藏族人的天神,你说来头多大呢?如果是姚痕举,兴许他会买帐饶了毛斌。格日灯是人家的玩具,现在换我们做了--为我们祈祷吧,乔哥,嘿嘿!”
乔玲担心之情大盛急道:“那为什么不叫辛思特帮忙--哎,算了!”
漆印万料不到他居然有此疑问,不由一愣,勉强冲乔玲笑笑,感觉像对着自己的小弟弟,笑道:“‘算了’好!乔哥,靠你了?拜!”便也走入格日灯。
鲁鲁在里面接住,两人一眼看见被反剪双臂缚在地上的毛斌,均不动声色。里面依旧有音乐。一位嗓音差强人意的男子在卖力演唱,底下出卖灵魂的听众使劲地击节叫好。
一脸甜笑的女侍应迎过来道:“只有两位先生吗,还是有女朋友随后呢,坐这里好吗?”
鲁鲁坐下笑道:“有是有女朋友啦,就是长得太寒碜不能随后,不过要是有姐姐的一半漂亮我就巴不得天天和她出双入对。光丑还不算,最烦她还死歪万恶的,声音又难听。哪像姐姐长又长得标志,声音又动听,性格又温柔,好处占尽,要不是我自小性格内向,不善与女孩子交往,还有点自卑,我这就开始死皮赖脸追求姐姐了。”
女侍应笑得腰肢乱颤缓口气道:“你个撒谎精,马屁拍过分了啊!两个小帅哥以前不晓得害多少美女伤心落泪,跑来取笑我这打工妹。”
鲁鲁板着脸道:“这真让人难过。你误会了,我是认真的,赏个电话号码吧!”
几招后,女侍应抵敌不住,挺高兴地看鲁鲁掏出手机把号码储存之外,几欲留在鲁鲁旁不走,好歹是靠同事的狠瞪才得悬崖勒马,临走时飞鲁鲁个媚眼道:“今天我们老板过生,有优惠哦!你们敢不照顾我卖的酒,我就--开玩笑的,不过我可要警告你们,我们是不准自带的,那盒酒自己拣好,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女侍应走后,鲁鲁道:“很清楚,肯定是那个玩键盘的老头。”
“好,我们过去。给乔玲发短信,叫来的人不慌进来。”
两人就此离座,步向舞台。这当恰是一曲终了,老板放了支舞曲后起身,兹做间歇。包括他在内不少人注意到正接近的这两人。有人暗忖若是找茬,其中那个小孩子的形象又实在不像,自是好生好奇。
先那女侍应拉住鲁鲁笑道:“你们要作什么,要表演吗?”
鲁鲁故做严肃道:“我们破坏了姐姐工作单位的纪律,非常内疚,只好把这酒缴公了。”漆印当先一步,拦住老板甜笑道:“仇叔叔,生日快乐!”
老板闻到这乳臭逼人的声音,含笑接住漆印硬塞来的盒子道:“小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漆印笑道:“请你打开盒子,一目了然啦!”
老板道:“可以吗?那谢了。”盒子里面是个考究的瓶子,乃是ROYAL SALUTE 21 YEARS OLD,老板对小弟弟立变看法,笑道:“两位另有事情?”说完有意瞟一眼毛斌,回扫到鲁鲁脸上,然后叹道:“真吵死了。”一手关掉音乐,近处的比较清楚苗头,走来几个,远的施以目光,当场显出热闹的反面。
漆印拍掌,打个哈哈道:“叔叔好凶,一猜就中!其实那个被绑的人是我哥,我来看他来啦!”
老板淡淡道:“继续说呢?”
漆印道:“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刚才听说哥哥酒后闯祸,吓坏了我,就赶到仇叔叔这来,这酒是自己积攒的零花钱买的,虽然在大人看来简直不值一提,念在我这小孩子的一片真心上,仇叔叔你就大人大量笑纳了,好不好?”
不等老板答腔,漆印已抢到受伤的藏女前,守卫她的男友正要作势迥吓,看见漆印含着对水汪汪的大眼楚楚可怜地替不懂事的“兄长”向受害者道歉,一气地道“求你原谅了他吧”。男友给一紧逼,无计可施。可怜的藏女伤口已开始麻痒,被这小子一哭搞得痒过了头,难受得像有虫子钻脑。
老板出人意料地大笑出声:“你是个有意思的小鬼--酒,就看在你一片童心上收了,哈哈!”径自朝外走去,便多了两个壮汉在旁护送。寿星自然是要走,大家不会满意,但谁敢阻挠?只有漆印暗暗叫苦。
鲁鲁暗地舒口气:看来是报了警,既然他已经卖了面子,奇妹儿又给那两口子舒服的台阶,等警察来了再带毛斌走算了,保险起见,我补两句话,先给毛斌解开再说。
鲁鲁没见到漆印的脸色,依计划去松了毛斌的绑,店里的男人嫌他不利索,插手帮忙。藏女的男友语重心长地还两人几句场面话,是些对中国教育工程极有意义的范例。鲁鲁那时才想到不妥之处,和漆印对望,见着他的苦笑。
在大家冷场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传进来,当先的是面色铁青的老板。鲁鲁拉起毛斌,看透他的冲动,低喝道:“你有啥子不平衡的?除了绑你,人家再没做什么!别添乱!”
老板找到一处空位坐下,点了支烟,旁边的人冷冷地道:“这里要处理点私事。不相干的请走!”
鲁鲁笑笑,把毛斌按到一把椅子上坐住,眼下许多家伙很能看老板的脸色,尽管显得没面子仍是选择乖乖地消失,自己和漆印静静地看,心道:现在他们剩十来个男人,加上几个跟男人没什么两样的女人,共有二十出头,但有那些柔弱的侍应在不难搅混,要是我和漆印出得去一个的话--不行,碰的是仇元,要是得不到他的原谅,我们来还当不到不来,将来凶多吉少,怪就怪到我们先就没想对,以为他要黑了心地整,现在咋办?看来已经惹毛他了,问题是他倒底想干啥子?未必外面所有的人他都要吃了?现在发短信出去,肯定要拿给他们发现,咋办呐?
老板盯住漆印,鼻中哼哼一声和声道:“请坐。”漆鲁二人无奈一左一右夹住毛斌坐好。听老板叹道:“你们这些小鬼,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瓜哦?大好的年纪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成天在社会上混日子,这样哪点好?地痞流氓一个,虽然样子长得标志,将来工作哪个会要你们?可惜了绣花枕头一包草,没的半点一技之长,火钱没赚到,就来提前消费,有啥子意思?送礼这些你们倒是送得大方,哪来的钱?”
鲁鲁心急如焚,要激他破脸,明知渺茫,笑道:“就是,就是,仇老板说得太好,我们以前主要是因为特别崇拜像你这种大人物,现在看到余兆威被抓,我们也清醒了。”
老板呻道:“你们还是娃娃,喜欢斗气,老实讲,我还很羡慕你们--”
漆印冷然打断他:“非要弄血侵吗?”
老板头一次见他放下脸,饶有兴致地道:“小弟弟什么意思?”
几个猛男看不顺眼漆印的嚣张,靠过来,一只大手用力望漆印头上一掀喝道:“小伙子,给老子端正点态度。以为你是哪个?”
漆印借着势道偏离座椅,跌了几步,才勉强站住。老板微微皱眉,几个男子诚惶诚恐地退下。漆印也默默地回位。老板见他的软弱,扫了大半的兴,却听漆印冷哼一声道:“谁敢说自己一辈子没有倒霉的一天?借今天余兆威犯事的余威,你可以一网打尽,显你的霸气,不得了完了!”
老板抖抖烟灰,不理他,招手叫了几个人,在他旁边坐好,然后商量着什么,既有藏语,又有汉语,八成是他们自己的事,把眼前的毛斌等人置于一边。漆印暗暗叹气,向鲁鲁使眼色,不等他表示强烈反对,霍地站起。立刻引来适才几个猛男,就要炮制这手下败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中,漆印挥瓶命中一人,绊倒一人,避过第三人的飞腿,顺便在倒地那位敌人的背心一踩,再贪心地一脚撩到受瓶击的猛男的下阴。猛男的惨叫声中,漆印得到第四人的惩罚,也是个瓶击,酒汁落到脖颈,加上痛楚,漆印一激灵,手足不免失控,被第三人贯足气力的一脚正中面门。漆印大怒,发力一扯把那人拖倒在地,压在他身上,一阵狂揍,此君就有些迷糊。第四人赶忙来救,有鲁鲁接住。漆印揍得乏味,发力硬拉掉身下人的一对耳环,耳上滚血是不消说,那人哀鸣得一声也就昏厥不醒。漆印这才尽兴起身,助着鲁鲁三拳两式轰翻最后的猛男。
到这个时候,十来个战士收起轻视之心,大都拿了家伙,虎视眈眈看住漆印三人;女侍应的武器本生就是眼睛,秋风扫落叶般盯着敌人,使其势终成全民皆兵。只老板和几个现在的亲信没起来。顷刻间倒了四个人,微惊之余,老板更恨四人的窝囊。
话分两头说,早先外面的乔玲接过漆印的消息后,依计划叫先来的宁智,房鹃的人按兵不动,合共二十人。宁智并没亲来,乔玲瞅见一个像领头的,递去一支“七星”,另有一支给了房鹃本人。房鹃对马路捐了口痰道:“你们是咋个弄的,咋在仇元的店惹起事哦?弄得我车子都不敢停近了,搁得非鸡巴远。”
后来“春团”、范命涫的人都陆续到了。“春团”因为有个涉及生意成败的公关,也未亲来。范命涫叹道:“本来只有他的面子可以小抵下浪,结果又没来。全看两小鬼的运气了。”
“春团帮”的代表道:“春哥的面子也没的搞!仇元是啥子人?我说奇妹儿的可能性说不定还大点。我们这些去,年龄差距没的好多,像春哥就是差别个八九岁,又看不起你,本来就不是一个阶级的,反而不得甩!像奇妹儿就不同了,长得乖兮乖兮的,装别个的儿娃子也像得很嘛!敷衍一下说不定就过去了。”
房鹃为缓解气氛,问范命涫道:“老范,最近如何呐?听说你最近在整房地产,还接的是‘房龙’的茬,耶,简直要刮目相看了的嘛。”
范命涫没好气道:“毛!连余兆威都喊挂,我们还敢冒啥子泡儿呐?”
房鹃笑道:“太谦虚了!这儿我提醒你一句,当然没的最好,你听到就是了。之前半年内,如果‘九圣’对你大方过那么一伙贴,用了的你自己小心点,小弟敢担保别个十成是洗钱,谨防矫枉过正,就该你喊挂了。”
范命涫苦笑道:“我要是还够档次想到那去,今天我也不得跑这来给几位小朋友讲义气。”
房鹃揶揄道:“那是,结交朋友嘛,就要这样。”
“春团帮”那代表道:“我来之前,在‘圣地亚哥’广场,亲眼见到天下第一妈妈桑叔姐被丢翻了。”
房鹃几人大奇,问道:“啥子事呐?”
代表道:“应该是把嫖客得罪了,多半是为了余兆威冲动了一下,冒气话嘛,口口声声拿人家嫖客的隐私威胁别个。嫖客也冲动了,招了一队警车,弄得那个乱哦,过不了几天,可能也要挨上头骂,只有又把我们的肉菩萨放出来。”
房鹃叹道:“老余确实是个人物,叔姐是好世故的?居然为了他,变得那么血气方刚,把衣食父母得罪也在所不惜。老子看过的叔姐无时无刻不在对人施展勾婚笑。”
范命涫笑道:“现在姚痕举正是鬼火冒,这嫖客又来添乱,心脏病可能又要气发。整圣地亚哥,等于是自抠嘛。还落得个治安混乱的政绩。”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跟来的人犯愁道:“但这个地方要是打击的话,可能就该算加大巩固治安力度,老姚都要表扬。”
房鹃道:“你说的也是。这个阵仗狗日的,仇元肯定是找条子解决。现在还没来,多半是打了招呼的,算就算了小乔要去喊人,有意让条子攸到过来。我们看是稍微闪一下,再远点站,跟叔姐比义气,有点划不来哦?”
正说着,仇元带着两个人在门口现身,愣了一会,迅即转身又进去。乔玲像看天书,其余的人都叫糟糕。于是领头几个打了个商量,若是5分钟内漆印他们没联系,大伙就背着乔玲这小鬼陆续撤退。
这5分钟之内,里面自是漆印鲁鲁带着毛斌忙着突围,仇元和几个亲信仿佛没看见,好整以暇地继续私谈。看见里面越发狼籍,漆印也是无可奈何。
也在5分钟之内,外面的人还在焦躁地等里面的信,耳旁响起刺耳的警笛。点了十余盏血灯的车队浩浩汤汤开来。众人避无可避,硬着头皮接驾。车门纷纷推开,威风凛凛的治安战士傲然逼视乔玲一伙,从中分出几个大点的人物要了几个跟班正气凛然步入格日灯。
房鹃低声道:“我们问题不会很大,关键是奇妹儿几个有点悬,锤子,老范,宋阳光你熟不熟?”
“将就。”
房鹃道:“这个是湖翔分局的,我和春团的人都不是很熟,我给你说等会他出来你去把他扭到,我试着给他们那个局长联系上,反正你起码要争取把我们几个保到,乔玲那小娃娃你也要照拂到,要不然我们不好交代,小虾米些只有先等他们进去再说,仇元这盘是真毛了。奇妹儿也只有先不管了,如何?”
范命涫和宁智的代表道:“也只好这样了,进去再尽力把他和鲁鲁整出来,他也不好怪我们。至于今天这个祸砣子,姓毛的我们就不能管了。”
看见一个吊儿郎当的警察喝道:“全部都站过来!”
马上就有人起哄:“你歪锤子歪!瓜警察,我不过来你又咋子呐?我们又没干啥子!”
那警察喝道:“哪个在闹,给老子爬出来!”
又有人笑道:“米弟娃儿,现在威风了?还认得到老子不?做喽罗都这么威风哈?”
那警察一愣:“啊,你。。。。。。”既而脸一红,说不出话来。两边就此安静下来,那警察低头承受前辈的训导:“你就是半罐水要不完了,白伙食一个,喊都在这儿等到,你动锤子动?”
房鹃几个人一听这话心登时凉透,范命涫急道:“这阵仗是要把我们弄死的嘛,他哪儿来的那么气哦?日你妈更年期嗦,龟儿的,这下折多了。”旁边一个胆小的手下偷听到了,吓得立即飞跑出去。警察阵营跳出两员大将,挡住去路,将其扳倒。其中一个叱道:“跑嘛,跑得脱嗦!”咔嚓一响,白光闪过,就被带上手铐。众人无不色变,再不做声,尽管很想说他们乱用警具。
回到里面。在宋阳光还未出现时,漆印等人疲于应对,竟不知警车已至。仇元是心中有数,摆手止住亲信的述职取了个杯子,打开漆印送的皇家礼炮21年往杯子里送,回头向宋阳光招手:“来,宋兄弟。”
宋阳光一路笑着走近道:“仇老板的涵养真让人佩服,这些小鬼打得乒乒乓乓的,还喝得下酒,哈哈!”接过酒后,转头挥手厉声道:“上!”几个警察刮过一阵旋风,饿虎扑食地冲将过去。漆印看在眼里,躲过几个藏汉惯性的紧逼狠招,跳出圈外,忙上举双手,眼被劲风一晃,早被个悍警作违章建筑匡当一声推倒,跪压其上,两臂归并一处,上了铐,然后挨了几个藏汉超越惯性的黑脚。除去毛斌,大家都是好汉,虽是被擒,也没哼出半个字来。毛斌实在是被绑怕了,还没倒地就大声呼痛,幻想警察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闹得人家极度反感,还加了几成力道。
漆印在地上满脑子地思索后路,随意抬头一看,却是仇元看着自己道:“家里条件都不算差吧?应该赔得起吧?”
漆印喘气道:“是,就算我们几个的事,叫来家长解决了,放过外面的,好吗?”
仇元转问宋阳光:“你说呢?”
宋阳光爽朗一笑:“没问题。上头也早就想处理这些小妖怪了,顺水人情而已。”
仇元道:“你不要我说啥子就啥子,有什么为难的说就是了。”
宋阳光被逼着吞回少许高姿态,赔笑道:“小到不能在小的事,这都办不好,连警察都不用当了。”
仇元看也不看他道:“那最好。”
漆印鲁鲁心中转的是同一个念头,即是外面的人靠乔玲之父,和房鹃问题不是很大,便放定八成心事,故都默默等待发落。不同的是毛斌,满怀的惧怯把他折腾得不休不止,面色难看至极。
仇元向身为导火索的藏族小两口一瞟,这对绝配会意,相互扶持着,情意绵绵地起身对老板告辞,冷眼扫了三个战俘,翩然去也。
大事已了,宋阳光自作聪明,豪迈地像匹上乘战马仰头把酒瞬间饮干。仇元轻鄙地笑道:“货色不错吧?”
宋阳光讪笑着,面朝着部下恢复尊严:“押出去!”
漆印三人便被提起,宋阳光道:“仇老板,小弟先行一步,让扎西陪我们去局里协助一下如何?也不敢麻烦你送。”
仇老板点头,身旁的亲信便跟了一个过去做监工。一行人正要动身,突然跳出一个大汉,身形阔大,身高应是迫近2米,这么贸然耸立出来,任谁都感到一股魄力。最奇这男子袒着臂一身喇嘛装束,头发却直垂至肩,单耳吊了串硕大的耳坠,形样上颇似如意,再一细瞧,是一蚰蜒作态的金蛇,折射着泛碧的金光,让人捉摸不定的诡异。然后清楚了此人的面孔:一脸杂草似的胡须,围着一对冒着咄咄凶光的怪目;在浓眉和两眼之间密布着星星点点的疤痕,有几处甚至抵进了眼皮;在半张脸上有一大块该是灼伤留下的腐肉,拉到嘴角为止。猛一朝相,大家都不寒而栗。警察们呆得忘了做事,那人不屑地冷笑出声。
宋阳光这才回过神,大声叱道:“发啥子瓜?走!”
那人道:“警官,请你先不要慌到喊走。”
宋阳光皱眉道:“让开--”
却见仇元白了自己一眼,对那人和声道:“好久来的?咋没看到你?”
那人淡然道:“来了一会儿,你们在开武术会,怕遭误伤,只有躲在角角上,大叔当然看不见了。”
仇元道:“有什么事?”
那人道:“你不是一直想人接你的格日灯吗?结果开你妈个天价。”
仇元笑道:“你帮我联系到了下家,是谁?”
那人道:“我。”
仇元笑道:“是不是要给你个亲情价?这可难办。”
那人道:“不消,原价买卖,只要你送我个人情。”
仇元明知故问:“咋个送?”
那人道:“请警察走路,今天的事不了了之。”
出乎众人意料,仇元道:“好。你好久给钱?”
“半月以后。”
仇元转向宋阳光淡淡地道:“不好意思,请你把他们解了。”向扎西递了个眼色,扎西道:“今天辛苦各位了,改天我代我们老板补偿下大家,今天来的一个都不要落了,那位同志有点面生,你贵姓?”“那位同志”红着脸报了名讳,其余的都道:“扎西哥你说哪儿去了,哪儿存在这些呐?”
解铐的时候,警察展现了铁汉柔情。毛斌见恩公向自己走来,还没等说出感谢之辞,劈面一记猛击,腾空而起,坠地后,人事不醒。周围的藏人震天价地叫好,大约的意思就是“好,不愧是‘炖猪’(邓朱)!”
鲁鲁扶起毛斌欲言又止,漆印只笑着看,那人微微一笑,道:“奇妹儿,记住了,改天你们也要送我一瓶酒。”说完,径自去了。
鲁鲁弄醒毛斌,追着漆印有意绕了大圈,避开仇元的桌子,大家相互勉力作到视而不见,警察没选择,紧跟在后。
来到外面,见在眼帘的是一派僵局,与警方相对的匪帮阵营里一票人丧心病狂地打手机,俨然决战前托孤的悲壮,见着漆印几个没事人地出来,全部愣住。漆印穿过警察一方,干警没接着宋阳光的指令,不敢造次,放他们过去。宋阳光瞧见铐了一个人,怕节外生枝挥手示意放人,然后下令收队。
漆印向满腹狐疑的房鹃等人道:“谢就没脸说了,总之今天很对不起大家,能跟诸位成为朋友是我漆印的造化--”
众人齐喝道:“奇妹儿咋说的,这是应该的!”
对面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句场面话:“你们听好,下盘再这样聚众,决不从宽了!听到没有!”警笛响起,一忽儿的工夫,警察全走了。
后来,漆印、鲁鲁、乔玲、毛斌作别众人,打的到了漆印停车处。“城市贝贝”载着四人奔驰于深沉的夜色。毛斌惊魂未定,无话找话道:“奇妹儿,你刚才咋不把车子直接开到‘格日灯’来呐,不嫌麻烦嗦?”
乔玲心中嗤道:真的是个不懂事的娃娃!漆印不答,道:“你这副德行最好不要去见婆娘了,家更不要回,今天晚上你就睡到鲁鲁租的那个地方,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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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3-20 18:18

二十五 那夜的过失
    市公安局的门口,有一辆帕萨特。姚痕举从里面走出,大步流星地往局子里面去,后面的助手抱着一摞文件吃力地咬住。
迎面碰见小王,小王道:“姚局长,湖翔分局的马局长已照您的吩咐在办公室等着呢。”
姚痕举点了点头,陡然变了路线,助手不及应变,一着慌,文件撒了大半。姚痕举双眉俱拧起疙瘩,不耐烦地站定。小王眼疾手快抢着拾拣,助手一边称谢,一边笨手笨脚地弯腰下去。姚痕举像看瘟神一样生厌道:“你走了,你走了,东西交王权拿来就行。”转身先行。
小王欢天喜地地由助手腋下全权接管,飞速起立,追姚痕举去了。
姚痕举把门一推,里面的马局长噌地弹起,满脸堆笑。姚痕举道:“坐。”两人隔桌坐稳,王权夹着文件端了两杯热茶进来。马局长亲切地笑道:“谢了。”
姚痕举挥手道:“你可以出去了。”王权得令离开,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姚痕举道:“稿子带没有?”马局长展开活页夹,取出一页递去。
姚痕举取出眼镜带上,默然看了半晌,拿着纸,沉吟片刻道:“余兆威的事情,你可以再发挥一下,讲详细点。”
“比如呢?”
“有没的可以塑造的典型?胡论锛行不行?”
马局长面有难色地道:“这个恐怕不行,他跟这回余兆威的事情八竿子都打不到。”
姚痕举身子往椅背一靠,点了支烟,也递了支“小熊猫”给马局长,轻描淡写地道:“你有没有人选?”
马局长大着胆子道:“前段时间,缉毒大队调过来的师耀科,这个年轻娃娃不错。”
姚痕举瞪了马局长半天,拍桌道:“好,你叫他好生准备一下,想办法搞个十分钟的稿子,交给你负责,就不用再找我了。时间很紧迫哈,后天就开会。”
马局长道:“是,我晓得。但是。。。。。。但是。。。。。。”
姚痕举逼视他道:“但是啥子?”
马局长道:“如果他们追问格日灯的事我该怎么办?”
姚痕举道:“你不用怕,开这个会主要是为了表彰湖翔区治安取得的成绩,总结经验,没的哪个要来揭短。会议的基调是陈书记定,再说现在圣地亚哥的事已经弄得焦眉烂眼,哪个敢添乱?但是有一句要说一句,你给手下那些人打招呼,跟仇元少裹那么紧,影响不好,晓不晓得?今后仇元的人要是招待你们去干啥子,喊你的人都给我收敛到!到时,不要怪我不仁。”
马局长苦着脸道:“我们也不好推他啊,您也晓得,得罪了不安逸的嘛!”
姚痕举起身道:“我管你的!你反正估量到,给我看到办--好,你也走得了,把你的稿子拿去。”
下午,姚痕举去到市政府,找沙滨汇报工作。沙滨问他:“圣地亚哥广场那次,到底是哪个开口要求警察非法拘捕那位。。。。。。那位女士的?”
姚痕举尴尬地垂头不语,一直避不开沙滨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全是底下的人整的笨事,该处理的已经处理了。有个平时相当能干的,本来准备替他申请上调总局的,出了这档子事,已经停职了。”
沙滨缓缓摇头叹道:“姚痕举啊姚痕举,我再问你一遍,你说不说那是谁?”
姚痕举也叹了口气,只好服输,答道:“司法局的于鹳康。”
沙滨不动声色地对秘书小段道:“你去一趟,到朴先林那把影好的文件带到陈书记那里。”小段匆匆去了,剩沙滨和姚痕举独处。沙滨温言道:“你好生歇一歇,晓得你这几天忙,如果困了,到隔壁房间歇息一会儿。马上就要去开熊辰主持的会,不要弄得瞌睡兮兮的。”
姚痕举笑道:“不会的。”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忧虑:沙滨一贯是讲原则的,看他那架势不大可能就此放过。但是动于鹳康,势必导致众怒,虽然他骨子里也是极有分寸之人,可只要不打算揭过,我先前的一番苦工只有白费了。
沙大人对他的愁眉紧锁视而不见,安静地整理文案。
少倾,小段和陈振国一道进来。陈振国笑容可掬地瞧着姚痕举道:“也到了?那很好,我还怕你堵车会误时间。”
姚痕举道:“现在布星路的下穿隧道修好后,从市局过来就不容易再堵了。”
陈振国道:“近来你们的工作做得相当出色,在老百姓的口碑是很不错的,要再接再厉啊!”
沙滨问道:“陈书记看过那些资料了吧。”
陈振国点头道:“恩,沙滨同志,这个问题很严重,如果不处理好,对国企的形象损坏非常严重。必须找个时候,我们仔细研究一下,眼下忙到要开会,明天我们详细地讨论下这个事情。”
开毕会,白日的事全了,今夜本无事,无端添个饭局,也被沙滨辞了。陈振国知他素性,没说什么,帮他打了圆场。
到家时,未拢六时,满拟孔夫人定是去了医院,却发现反锁已解,走到客厅正心,整好看到妻子由楼上下来。孔夫人一愣,淡然道:“从今天起,沙雅改在家里养病了。”
沙滨若有所悟,轻轻点头,去自己的书房了。片时出来和妻子两人草草吃过晚饭,问孔夫人:“她吃过了?”
孔夫人恩了一声,起身收碗。沙滨瞅着她入厨房,也站起,走向楼梯,轻轻地往上爬。
沙雅的房间未关实,打消沙滨进去的念头,定在那条小缝前。背倚床头的沙雅放下手中书,正视门缝的父亲。父女无语相对,谁的目光都没有退避。忽然,沙滨开口道:“不要在床上看书,眼睛不好。”
沙雅笑道:“是。”沙滨拉得门锁住,下楼去了。
由此沙公馆继续陷入死静的氛围,直到沙二少回来。
欢蹦乱跳的沙文志刚进门,就闹开了:“妈,今天我们学校来了一帮老外,带头的据说是美国的教育专家,你不晓得,他们专门选的我们班来交流,那个专家不停说我们比他们的学生聪明--真的!你以为我吹牛?还有他们觉得我脑子特别出众--真的,真的,我没骗你!我给老外讲这一定是遗传,我说我们家一个比一个厉害,尤其是姐姐--”
躺在沙发上的孔夫人懒懒地打断他:“你姐姐回来了。”
沙文志欢叫道:“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只听地板咚咚作响,沙文志像被鬼碾,发急发疯地狂奔上楼。
翌日,平静的警界突起风云。怀着颗平常心再访市政府的姚痕举被一顿猛烈批评数落得晕头转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尽管有点莫名其妙,却归于冯举华几个批评者老糊涂了,还把几位义正词严的代表性腔调理解成骄横得忘乎所以,于是连沙滨,熊辰,陈拯国任一个也没等到就飘离。
下午便出事了。姚痕举再揣着平常心去赴会,那会上自己是头号讲师,有个一小时的节目。会前,姜丰酝找到姚痕举:“计划变了,会议要在原定基础上缩短,你的发言要压缩大半,大会完了在小会议厅另有小会,晓得不?”
姚痕举走上台依言砍了一半原稿讲完。底下有数人举手发言,主持心中有数点了一个。姚痕举瞟了一眼认得是员人大常委。常委环视全场居高临下地对着麦克风道:“有关治安的许多问题我们已经是老生常谈,而且出错的往往是我们三令五申的,而不像我们某些同志讲的什么解决老问题后在巩固过程中又出现的新问题。”
姚痕举暗骂道:好啊老货,跟我卯上了。
常委又道:“我知道在一线工作的同志很辛苦,冒着生命危险不说,还顶着全市人民的厚望,舆论压力相当的大。但是我们不要为了一点小小的成绩就整不清楚东南西北,现实还是很严峻的。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在努力,但为什么情况没得到好转?这说明了啥子?说明了我们的领导层有问题,不光有而且是大问题!决策上的错误,导致我们力量根本没用在实处,几个百姓非常关心的大案,却是毫无进展,怎么得行?我跟姚痕举同志提两点建议,第一,今后会议的重点是总结经验,而不是表彰过去表彰过来,孙中山先生说的好,‘革命尚未成功’,我们拿什么来沾沾自喜;第二,全市的警局要提高破案效率,要在整个警局的作风抓牢干练,严肃,效率几个关键性元素,充分体现出自己的使命感,我们是人民的警察,要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要落到实处,就是要拿成绩出来,希望姚痕举同志带领的全市干警真正让我们的百姓觉得我们社会的长治久安始终得到有力保障。”
大伙用力鼓掌,姚痕举暗里不以为然地回到主席台的扩音器前道:“这位同志的建议很发人深省,我下去后和其他同志会好好考虑。正如这位同志说的,我们工作中当然免不了会出现错误,有些确实在平时没引起重视,他的一席话,我完全有同感。我们清楚当前的形势,表彰是表彰,一个胜不骄败不馁的品质才是我们最需要,我相信我们的同志不会本末倒置,有了先进,大家有目标学习乃至赶超,而不是被虚的荣誉缚住手脚。但凡事有个度,多了就是花架子,所以我完全同意刚才那同志的观点,谢谢!”
主持肚里冷笑,又点了位举手者。姚痕举看去,竟是个未满四十的小子,面很生,隐约觉出不妙。小子的词锋锐利,话讲得很白。姚痕举听了一半,喉内大叫“坏了”。
他一心想着应付“圣地亚哥广场”这个漏子,万没料到自己是背错重点的倒霉学生,被这少壮老师打中盲点。问题居然是出在顺宋那件女学生命案上面,早忘得一干二净,赫然变成死穴。
姚痕举听这小子虽然讲话很没水平,但显然站在正义一边,理直气壮,无懈可击。姚痕举心道:现在是虎落荥阳,且让你骂我们个狗血淋头,日后总会要你付出代价,这世界没有免费午餐。
小子越说越来劲,到后头出力卖弄辞藻,大半的与会者如闻鸟语,不知所云,主持果断发声将此子雄言腰斩:“这位同志请注意,我们不是政协会议,请不要喧宾夺主,谢谢你的意见,姚局长有话说吗?”
姚痕举淡然道:“关于这位同志的质疑,我们也在总和各方面的信息,将在近期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善解人意的大众迅施掌雷。主持故意多此一问:“不知还有没有同志发言。”
结论是没有,大家明白刚才那小子已经登峰造极,再过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业务了。
主持道:“请姚局长归席休息,我们有请。。。。。。”
姜丰酝在座位上气定神闲,姚痕举瞧了,大刺刺地在旁坐下发一冷笑,再不做声。姜丰酝看定他,举起茶杯就了一口,回看主席台。姚痕举另一侧的于鹳康笑道:“姚局长,莫跟这干闲人一般见识,让他们闹去,就是这样的白伙食,有得你气的,别弄坏了身子。”
姚痕举不置可否,于鹳康冷眼扫了周遭偷偷作脸色的几个窃听者又道:“散会后,要去那边的会议厅吧?那边才是来真的,那三位都要来,你要留神。我是不够格去啦。”
姚痕举笑应道:“老于真的假打!”心中大是吃惊:所谓的那三位只有可能是熊辰,沙滨,陈拯国了,我咋根本不晓得!还要于鹳康给我说--不忙,这么说,姜丰酝更晓得了!他居然连我都阴!
强压火气,心想一切应该都让后来那只叫狗说尽,主要还是怪在顺宋那案子上面行事涣散草率,熊辰肯定是对立,沙滨肯定是替自己回转,陈拯国应该会隔岸观火--沙滨太也教人失望!就算上午我不该早走,你也不能只为着自己不染嫌隙,连知会都没有,只打算做点事后补救,其实早料他有这么一天了!看来只能希望可以刚刚整到就事论事的程度,也不枉相识一场。
于鹳康似在全神贯注地听发言,姚痕举暗骂他人模狗样:这死娃娃,明明是想勾兑我的,装的锤子!可惜你也不晓得,我就快成泥菩萨了,而且你的问题真的叫杞人忧天,谁能不罩你!就是这种未雨绸缪的人讨打!
四不象的会议终于完结。姜丰酝抬腕看表道:“现在那边应该已经在开了,就差我们了,走吧,老姚!”
姚痕举笑道:“就我们的面子大,哈哈--告辞了,于兄?”
于鹳康道:“慢走。对了,我那个小表弟下个月结婚,你也知道的,早前和你打过交道,挺仰慕你的--真的哦,我是不打诳语的。这样的,红白喜事嘛,图个热闹隆重,少不了姚局长这号贵客,我先预请你和嫂夫人,如何,给不给这点薄面?不管你老兄答允否,改日必有正式请柬。”
姚痕举挥手道:“行,行,行,只要我走得脱。具体再议嘛。”
然后来到会议厅。姚痕举两人站在门口,没来得及告罪,各吃一记下马威--冯举华像得了狂犬病,像走火的枪炮,尽管力量可怕却只把姚痕举两个自己人咆哮得肝胆俱裂:“岂有此理!”接着冯举华完全不把手当回事,惨烈地直撞向桌面,只为博得区区一声巨响使大家重视。凛然正气的冯老伯为壮声威的行为艺术如此自虐,真正悲壮可怜。可叹姚痕举为私心所控,顾念自己的鬼胎,不为所动。
姜丰酝和姚痕举见机犯不上解释迟到因由,各寻了空位坐下。诺大张空心公转轨道形桌子,最上面的一端独座坐着陈拯国,拣一边顺下来依次是熊辰,沙滨,唯一的女性葛树芸,站着的冯举华,伏鄱木,姜丰酝,牛昆,霍铿讼,于轩光,胡森辉,蒲石,姚痕举,胡志林,吴福宾。
人员齐全,冯举华却骤然煞尾,凝视姚痕举。姚痕举不敢开口,等对方进招,抓空看了眼沙滨,他正木无表情看过来,此外余人大约也无一例外在自己身上聚焦。
冯举华道:“姚局长,你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现在你必须面对我们大家,拿出个交代来!”
   姚痕举忍气吞声道:“冯举华同志,你要我什么交代?”
冯举华冷冷地道:“你办的好案子!”
姚痕举默然地看了所有的人,并没回答。陈拯国铁青着脸,熊辰难见真情,沙滨静如止水,葛树芸目光专注,伏鄱木微有得色,姜丰酝眼含不忍,牛昆饱注轻鄙,霍铿讼一副疲态,于轩光强板面孔,胡森辉俨然看戏,蒲石表情呆滞,胡志林神现惧怯,吴福宾不以为然。
冯举华脸涨得通红:“晓不晓得外面的咋个说你?我都不好意思重复,你当得叫啥子领导?‘当官不为民做主’,后头半句咋说的--我看你回家卖红薯都不够格!简直是白吃皇粮,屁事不做,把我们政府,我们党的牌子整得稀烂!”
话毕,冯举华胸口起伏着,调匀内息,想歇过气再讲。姜丰酝明白姚痕举尴尬且不解不甘的现状,出于友情派送,慢条斯理地道:“姚局长,大家都是多年的交道了,这盘我实在得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不说高风亮节,至少你一直是大家勤政的榜样,就算工作上有疏漏,老百姓对你的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可是你现在呢?平日里想过最近那些屈死的冤魂吗?一天到晚水垮垮的,亏你还是本市警界的顶梁柱,沉迷在声色犬马中,置重案,要案于不顾,成天只想着应付交差,上梁不正下梁歪,很快你的亲信学了样去,腐化,大面积的腐化,全出在你那一系!我很想说是偏见,但是事实确实如此,我们的主流都很好,居然是你作这种出格的榜样,我们痛心啊!你看看你的部下,湖翔分局的马局长,你找得到当初的自己吧,不觉得惭愧吗?再说说伏鄱木同志,你看他统领底下的一派严谨,人家的生活作风,再想下你--”
姚痕举好容易吁出气来,道:“你不要捕风捉影,事出有因,该是我的,我不可能赖。为党,为国家工作那么多年,和大家共事那么久,我姚痕举是个什么人,大家还不明白吗?如果我有错,就一定要错个明白透彻,我的不是,百姓的怨言,烦请大家指正,我姚痕举恭领责罚。”
冯举华拼了老命再度击桌,愤然道:“很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家等着你自己检讨,你倒非要给揭破才高兴!你听好了,头一个该说你玩忽职守!我们反复强调要不惜余力解决顺宋的学生命案,大家正因为重视,把担子交给你。那是相当信任你。你都干出什么名堂?舆论,舆论是怨声载道,教育界,人家学校是人心惶惶,家长反应是非常之激烈,全部一个烂摊子还给我们!而且案情是毫无进展,老百姓咋说?老百姓骂我们的警察是吃干饭的!你说你一个领导害你的手下这样的轻贱,你混不混帐!我们政府的脸往哪搁?”
姚痕举脑子短路,反驳道:“玩忽职守四个字恕难消受,原物奉还--”
冯举华理也不理大声打断他:“上午是给了你最后的机会,结果不说诚恳认错,总结教训,居然恶劣到扬长而去,这样子藐视的态度,你眼中还有没有党的纪律可言?这些还不是重点,关键对你这样的老党员,我们绝对不能姑息养奸,助长一部分人的嚣张气焰!必须要给你个刻骨铭心的惩罚,以敬效尤!你的作为--哼,简直是不堪!我有时在想,你这种人也好意思训下面做事的人?彻头彻尾是高层干部里的败类!案子进行得风风火火的时候,一线的同志为破案在马不停蹄地奔波寻找线索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东一家的剪彩,西一家的饭局,弄得脑满肠肥的,你不觉得胃堵吗,姚局长?除此之外,你还不得闲,时时有人招待你洗桑拿等等丰富的夜间节目,我也给你留点面子不说了。你很多调调,旧社会叫执跨弟子的玩意,但是你是什么人?你是我们倚重的官员,主控着全市的治安,你哪来的纨绔资本?还不是看在老百姓赋予你的那点权力,你说你好不要脸,拿来牟取私利!净给我们抹黑!你还有些更乌烟瘴气的鬼事,认不认?不认的话,我把它列出来,检察院的同志也在,你也可以当面说说,是不是我们的同志和老百姓的检举冤枉了你?”
姚痕举抱着残望看沙滨,发现只能清清楚楚地返照自己的失神,恨沙滨薄情时知无力回天,好在冯举华也没说破真正害怕的任一处,大概上面的意思意是教自己知难而退,便叹道:“你说的是实情,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只有听凭大家的处置,但诚心希望能给我赎过的机会,我会竭尽全力补救因自己的失职给党和政府造成的损失。”
冷场2分钟,于轩光道:“姚痕举同志的问题给了我们深思的必要。就像姚痕举同志办案不能草率一样,对这件事的处理也必须妥善谨慎。”
胡森辉道:“我完全同意轩光同志的见解。现在官场上的不良习气不少就是这样,产之于下,壮之于上。要加强党风建设,改善党群关系,姚痕举同志这件事是个契机,不可轻乎。”
伏鄱木慢吞吞地道:“姚痕举同志毕竟在我们警界有相当威慑力,若是矫枉过正,肯定会影响一线同志的战斗力。但是老百姓对我们处理的顺宋那起案子相当不满,作为姚局长必须也要有个交代,我们才好在将来的行事中少点民间的阻力。”
冯举华道:“鄱木同志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希望当前只是解除他部分权限,另举贤能来实际负责领导顺宋中学的案子,这个人必须要有相当分量,和姚痕举同志的影响相差无几才行。”
吴福宾道:“首先应该给这个案子定个位。”
冯举华道:“福宾同志的意思?”
吴福宾道:“我们应该尽早表示出决心,才能顺应民意。”
陈拯国道:“不错,要向外界表明近期全市治安工作的首要任务就是破那位顺宋女同学的案子,大家有意见没有?其他人不在警界工作相对没有发言权,那伏鄱木同志呢?”
熊辰有意拍拍沙滨的肩膀,递去张笑脸,沙滨点头回笑。同时伏鄱木硬着头皮答道:“我当然同意。”
葛树芸道:“这样舆论势必将其抬到一个比较瞩目的地位,我们主持开展工作的人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但决不能出半点闪失!必须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壶刚巧在近旁,沙滨顺带替熊辰掺茶后,将杯子慢慢推到熊辰面前,熊辰突然开口道:“我有个优秀的人选,就是伏鄱木同志,大家意下如何?”
满座俱感不可思议,谁也说不出话来。还是陈拯国先回过神笑道:“熊辰同志的提议再好不过!伏鄱木实在是个不二人选,诸位觉得呢?”
霍铿讼应道:“我个人相信现在的警界非伏鄱木不能收拾。”
冯举华道:“我也极是赞成,不知沙滨同志怎么看?”
沙滨道:“只看伏鄱木同志的意思,假如他个人认为没有什么相阻的难处,我非常支持他来领导大局。”
伏鄱木对熊辰的话倒有心理准备,知道是定数。孰料由霍铿讼起一句比一句厉害,用足熊辰源句的资源作了质变。伏鄱木见斜对面的熊辰沉思不语,耳畔是无关痛痒的其余人的附和之辞。
一致通过是必然,发过言的均无心多讲,满脑转着自己的心事。脱水之鱼姚痕举最是寂寞,在这光景当真生不如死。
末了,蒲石道:“这是过度的时期,但是需要持久稳定,卖不得后悔药,日后短期内要是局势不得缓解,我们也不应该改弦更张。”
熊辰立刻接道:“既然要接,我们的继任者就要拿出魄力来,让群众有耳目一新的感受,所以伏鄱木同志如果你接了这担子,我觉得你首先应该向公众,向舆论表示出警方的决心,立个军令状。”
伏鄱木咬牙道:“诸位放心,这是当然的。”
陈拯国喜出望外,道:“很好,那么伏鄱木同志,你得作好实战准备喽,大致就笃定了。为节约时间,后天我们举行个正式的人事变更,具体事宜辛苦沙滨同志和熊辰同志,安排一下好吗?”
熊辰道:“这个我们责无旁贷,那么到时也请姚痕举同志配合到场。”
姚痕举赶忙点头称是,熊辰续道:“至于姚痕举同志将来何去何从,怎样处理,等大事稍定再说,诸位看呢?”
诸位称善。陈拯国思量无事后,宣告散会,助理牛昆忙凑到他身侧,替他卷了琐物,搭几句话。陈拯国没理他,有意拉住沙滨。沙滨会意,二人相携出去,对挡路的姚痕举视而不见。姚痕举霎时呆在那里,动弹不得。一会工夫,里面只剩下姜丰酝,在门口回望了望姚痕举,欲言又止,也去了。
同日下午,顺宋的校长办公室内,程校长焦头烂额地坐着。适才来了四个家长,一为郭晴维之父,一为魏杭翔之母,一为鲁橙之叔,还有一个是毕业班同学的家长,和昨天来的不同,倒与前天几个相似,全不是省油之灯,加上不屑亲来遣人甚至不屑遣人借着点手段及物事施压的几个太岁家长,搞得程校长惶惶不可终日,还得强持定力安坐钓鱼台。
黄深书在外面偷看半天,赞叹道:“原来不晓得鲁橙的叔叔是这么大条,程起旒见了别个真的像龟儿子一样造孽!”
文涛笑道:“小声点,让老头听见要把我们废了不可。话说回来,今天来那四大金刚,他娃看哪个不像龟儿子嘛?”
黄深书道:“不看不知道,原来我们班是大人物子女集中营。按得最深的就是魏杭翔!他妈居然是--”
文涛道:“哎,你说,程老头心头到底咋想起在?”
黄深书嗤道:“他还敢咋想?照别个说的去做噻!”
文涛摇头道:“那倒不见得,我们的教室现在是上课也上不得嘛,是空也空不得,他两难啦。狗日要怪,只有怪那些警察些太神速了,一个晚上就把线索找完了,杀人现场我们第二天照样用,课还上得上好--嘿,狗日我才发现我们有点强哦!哎,你刚才听到魏杭翔老妈说的噻--把警察也洗刷了一顿,哦不止哦,举哥她都在骂!”
黄深书道:“是啊,所以他敢反啥子招呐?惹得起,马脑壳!”
文涛扯住他道:“走得了,走得了,‘李师师’过来进行不可告人的肉弹交易了!”黄深书啐道:“说得我们校长那么没眼水--那就走嘛!”
“李师师”就是李主任。当下进到校长办公室,程校长在接电话,便拣对面坐下。程校长对电话说了一句“你等会儿”,问李主任:“啥子事?”
李主任道:“需不需要跟市局的联系一下,这样可以缓解我们的压力,本来就是那天晚上他们说我们第二天的课不妨,继续上,现场已经无所谓了,他们要负责任。”
一语点醒梦中人,程校长惊喜之余,感叹知识真是思想的累赘,没多少文化的体育大姐想得到的,自己就想不到,三言两语打发掉手中的听筒,又打发掉李主任。此时面着电话,面着电话薄上市局的电话,想到几日来精神上的重负,想到即将谋得解脱,不禁激动地来回搓了两把手。
电话拨后,停顿数秒,却是占线。程校长着急地把电话薄后翻得见姚痕举的手机号,再度神圣地按键。这回更叫人伤心,碰上关机。程校长把心一横,再拨市局,又遇占线。立时无明火起,歇斯底里地狂击重拨键。耗得一刻,终于通了,可惜一直通到自断。程校长整个人便瘫在椅上。
这样无为地消极一忽,猛响起一阵趾高气昂的铃声。程校长大喜,衷心感激来电显示的发明家,掀起听筒,一把老成的声音道:“程校长吗?”
程校长大为失望,恭恭敬敬地道:“黄书记啊,你好啊!”市局倒是市局,可惜是教育局。
黄书记严肃地道:“马上解决你们的教室问题,现在社会反映极差,你们这是对学生生命安全的极端不负责任!顺宋是老牌名校,它的地位非同小可,你作为领导要自重声名,出了岔子,你负不起这个责!”
程校长一面唯唯应诺一面气苦:早先你没表态,现在才出来当好人,前面表态的都是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主,这下形势变了,都躲在后面不出来,全部来欺负我,要得罪人的事都只是我做--我哪那么霉哦!
一时冷静下来,程校长打算劣境中挑选上策,现在的时代背景是比较清楚了,大前提是顺从黄局长的意思,意即少许平息诸位登门造访的家长之不满,宏观上却不敢动作。
不过程校长倒非完全未动。几天前,学校已找了借口停了高二的晚自习。厌学的家伙脱史蕾班上的福,在5点半时高高兴兴地逃出校门。华灵和林洗诗亦推着车来到门口。
顺宋恼人的一点就是门口的巷子太窄,各个放学时段往往人车数百拥挤一处,吃力地向大路靠近。经常还有汽车和同学同行其道,那么很可能自行车也得轮上堵车。华灵和林洗诗今日运道不佳,陷于人流中不得前行,车铃,人语,汽车喇叭不绝于耳。林洗诗看看手机叹道:“6点一刻是赶不拢沙雅那里了。”
华灵道:“也不尽然,待会出去加油就是了--哎呀,不好,我们要带去看她的东西还在我抽屉里面。”
林洗诗苦笑道:“那就只好改天了,等你回去这么一下,到她家,真正是像赶人家晚饭来了。”
华灵道:“也是。”两人就此回家。
第二天重开晚自习,林洗诗和华灵也就没空去探访沙雅。直到星期六,顺宋将老师集中起来开会,停课一天。
华灵和林洗诗在下午3点左右到了沙府。开门的是沙文志,原来只两姐弟在家。沙二少正倍感无聊,林洗诗两人自己送上门,尤胜见过亲人,兴高采烈地表示欢迎。林洗诗皱眉阻止,问道:“你姐姐现在还睡在床上吗?”
沙文志道:“是,你们要轻点声啊。”
华灵笑骂:“小东西还有理说别人,快点滚前面开路!”
沙文志故做轻蔑道:“我才不怕你,我真正虚的人今天没来--”
华灵笑道:“是啊,是啊,她--”笑容顿时僵住,林洗诗缓缓埋下头。闯祸的沙二少紧看华林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残伤散尽,孤男含疚回避,二人正对榻上病女,沙雅微笑道:“稀客,两个薄情寡义的终于来啦,莫非良心发现?”
华灵背身轻跳,贴沙雅枕边,将病人之脸细细把玩。林洗诗笑道:“忘恩负义,活该得病!”
沙雅笑道:“怎么忘恩负义了?在医院那回赶集一样的看法也算恩--喂,华灵你再这样欺负人,我可生气了。”
华灵把脸贴近沙雅笑道:“小雅子最是逆来顺受的好脾气,对吧,小林子?”
林洗诗道:“那还用说,继续装可怜,你要痛苦一辈子,我的淑女大人!”
沙雅笑道:“你们是魔鬼。”
华灵从沙雅手中得一本试卷册翻看几页,道:“蛮用功的嘛,非要把孙兰秀轰下宝座才高兴吗?”
沙雅道:“想哪去了?不是怕被你们抛远吗?”
华灵撇嘴道:“咱们的程度可还没福消受这种习题哈。”
林洗诗正色道:“现在还在发烧?”
沙雅道:“不很厉害了,最高的时候38,而且比以前稳定得多。”
华灵道:“头还痛不痛?”
沙雅摇头道:“最多有个5天,我就可以返校。其实星期一就可以了,主要我妈怕我出事--噫,好漂亮,给我的吧,谢谢,就放在那张写字台上。”
林洗诗笑啐道:“你眼睛还尖呢!”
华灵笑道:“前天来的一群姑爷候选人没让伯母挑花眼吧?”
林洗诗道:“真不懂事,这叫困兽之斗,姓罗的万兽之王又是没种地置身事外,伤透雅姐的心!”
沙雅充耳不闻,道:“你们两个谁肯帮忙把那个吊瓶移近些,我想活动活动手。”
华灵笑嘻嘻地照做,听沙雅问:“听说我们班要换新教室,定弦了?”
华灵道:“是的,昨天告知我们下周一到原先初二。三班去,靠近你弟弟了。”
沙雅又问:“黄礼溪气坏了?”
林洗诗点头道:“为这还和魏杭翔闹翻了。”
沙雅看向窗外道:“因为魏杭翔的妈妈找过校长?”
华林二人叹道:“是啊。我们都劝过黄礼溪,真的不值得,大家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犯得着弄成这样吗?她就是听不进去。”
沙雅道:“魏杭翔昨天气鼓气涨地来,心事重重的,后来没人时阴着脸告诉我有人到处传他妈妈数落校长的事。我想就为这事他才恼火,连备考忙得一塌糊涂的贾云都知道了。”
华灵道:“那老女人也来看你?她还闲呢,我们为这些事都烦透了,她是拿来做学习的调剂品哩。”
林洗诗道:“等你病好了,找个机会好好地劝黄礼溪,她现在就只服你了。”
沙雅转言道:“先不管她,你们信誓旦旦要帮我做的事如何了?”
华灵笑道:“这么不信任我们?拿去爬!说起来怪没意思的,到你手上真是浪费钱。”
沙雅单手接过道:“值得信赖,称职的临时工,过些日子大姐一定替你们转正!”
林洗诗啐道:“找死!好生点点数吧,一共是15张,所有的科目都在上面。”
“15张”均是复印的会考重点。
第二天上午,华灵和林洗诗又来探病,怕被留用饭,没敢呆多久。之后,黄玄吉,杜海雷一干正道骨干驾临,来去衔接得滴水不漏。偏昨夜沙雅又没睡好,午睡既破,勉强支到访客散尽,早已疲累交集。
就在此时,门铃复又响起。这下连孔夫人都不满了:现在作秀的全一个样!不论长幼,怎么只顾自己高兴,都不顾本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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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3-20 18:23

打开门,有一副腻倒孔夫人的笑容,是位少女。孔曼雪觉得眼熟,那少女规规矩矩躬身一礼,道:“阿姨好,我是沙雅的同学,名叫荆灵姝。我想进去探望沙雅,可以进来吗?”
孔夫人笑道:“欢迎,欢迎,请进。”
孔夫人踢来一双拖鞋,荆灵姝一边称谢,一边把两手提的袋子往地上放,早让孔夫人笑着接过:“哟,送大礼来了。”
荆灵姝蹲身换鞋,微笑道:“阿姨说得人家怪寒碜的,这里面根本没我什么事。别人出钱,我这穷鬼出力,给沙雅的时候赏我挂个名。”
孔夫人呵呵笑道:“荆灵姝啊,对你我可早就是如雷贯耳,今天让我见着了。”
荆灵姝脸涂讶色道:“可巧!我对阿姨倒是真的久仰,就恨自己没亲见,原来阿姨也有同感,这是不是该叫心有灵犀呢?老实说,阿姨您真不是挖苦我吗?我这人就是脸皮厚,有时不醒眼,您说呢?”
孔夫人大笑,手掌轻轻落在荆灵姝头上。沙文志闻声赶来,刚和荆灵姝打上照面,小胖脸立刻成了红苹果,语无伦次地道:“荆......姐......你来,你好,太好......”
荆灵姝轻舒懒腰道:“你好啊,校花弟弟。”转向孔夫人道:“她要还在睡的话,东西就放在这里,还麻烦阿姨转交,我先走了。”
孔夫人笑道:“忙什么?要还在睡,我给你这个权力,把这死女娃子给我闹醒!”
荆灵姝未及答言,沙滨正穿厅欲过,张嘴唤道:“叔叔好!”
沙滨站住,瞟了眼说话人道:“你好。”扭过头去,同时荆灵姝头已对住孔夫人。瞧见这样的旗鼓相当,孔夫人暗暗发笑:这两人倒有点像,真怪了!
荆灵姝笑道:“那我自己上去了?”
“去吧。”
荆灵姝走到中途回头看沙文志:“不跟来吗?听说你最着紧姐姐,生怕外人加害,是个了不起的保镖。怎么,倒不怕我对你姐下毒吗?我很失败哩。”
沙文志慌忙吐出一串碎词,身子仍不敢挪动半寸,可惜荆灵姝早听不见了。孔夫人望着儿子的没出息样,含笑摇摇头,去到门外。
房内,沙雅真在闭目小憩,荆灵姝猛扑上去,已惊开沙雅双目,难为荆灵姝冲到跟前稳稳收势。沙雅笑道:“了不起的运动神经--贵客请坐。”
荆灵姝疑道:“你真是病了?是谣言,一定是谣言!”
沙雅道:“总有一天也教你尝尝这滋味,你才懂得收敛。”
荆灵姝道:“知道为什么会来看你吗?”
沙雅笑道:“你讲。”
荆灵姝屈指道:“第一是因为怜香惜玉;第二是因为爱慕;第三才是受人之托。”
沙雅浅笑作答,大减睡意,荆灵姝看穿她心思,出手相扶,沙雅直起背来坐卧于床不禁满含赞赏地一笑。荆灵姝立马眼睛一瞪嚷道:“我讨厌这种高人一头的态度!”
沙雅又惊又喜,口中仍是平平地道:“你倒厉害起来了。”
荆灵姝道:“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尤其在貌若桃李,心如蛇蝎的女人面前更加大意不得。”
沙雅眨眼道:“你骗不了人的,我知道其实你最舍不得人家。任凭恶语相向,我心中都抛不开荆灵姝这个人了!”
荆灵姝狠狠地道:“抛不开也得抛,老子是玩弄你的,了解?”
沙雅向后一仰,掩口打了哈欠,看着荆灵姝,悠然道:“我要有彻底否定以前人生观的一天,一定会找你做师傅!”
荆灵姝真懵了,问道:“你指什么?”
荆灵姝感觉沙雅的笑脸像要渗进自己心里去,听她道:“得了!不要把人当傻子,说的是你的生活。”
荆灵姝认为对手至少有一点虚张声势,兀自嘴强:“我的生活又怎么不妥了?”
沙雅道:“比如说转换身份,角色扮演游戏?”
荆灵姝敷衍地笑道:“RPG,雅姐也爱玩?我的弱项是走迷宫。”
沙雅道:“喜欢哪点?是刺激吗?”
荆灵姝听如此说,索性大大方方笑起来:“你就不喜欢吗?”
沙雅笑道:“暂时还不敢尝试,但是有个地方实在好奇。”
荆灵姝往她脸上吹气道:“问吧,我们毕竟不是一个级数的。”
沙雅道:“角色演出来是个什么效果?”
荆灵姝道:“天衣无缝。”
沙雅赞道:“这也是天赋,别人强求不来的。”
荆灵姝啐道:“你不用在这装大头蒜!我才不信姓沙的乖猫也会转性!”
沙雅道:“那可没准,你占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罢了。我要也是一个人住,不见得会比你差。”
荆灵姝笑道:“够了,你们这种人啊,通通都有个坏脾气,什么人都要打成一片,连我这种背道而驰,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你也想勾搭,真叫心肿!正因为全是这样子胸怀天下的大人物,我才对你们学生会敬而远之!”
沙雅道:“孩子,念在你的率性而为,宽恕你的无礼。问你一句心里话--下决定的那刻,是不是很痛?”
荆灵姝红脸嗔道:“瓜婆娘,我错看你了,呸!下流脑袋!”
沙雅笑道:“就算你真以为那是下作,也不关我事,是你自己联想的,我可没半点那种意思。不过既然揭破,我对你的敬意又增加几分。”
荆灵姝笑道:“这说明你注定将来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沙雅笑笑:“行了,不逞口舌;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荆灵姝道:“是,是,人家被你欺负得好惨!高兴够了吧?”
沙雅闷笑不语。荆灵姝把东西纷纷由带来的袋里取出,道:“听好,只说一遍。这是敝班吴玥的,这是文科班金晶的,这是敝班柳修的,这是冯朦羽的,这是钟薰寒的,最后这个是罗渊的。”
沙雅道:“还有那个卷原百货的购物袋里面是你的。”
荆灵姝疑道:“你怎么能够这么肯定?”
沙雅道:“不施包装的礼数,顺宋独你一家。”
荆灵姝道:“老实点,罗渊要我问你,他给你送礼祝你康复,你是否意外,真实的感受又是什么?如果愿意回答的话,请直接告诉我,否则就算了。”
沙雅道:“今天做的所有事都和你以前的原则背道而驰哩!那么之所以来,罗渊是真正原因了?有什么痛脚被逮住?”
荆灵姝道:“你厉害,全告诉你!最早罗渊就找过我帮忙,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这算他脑子大发灵光,是不是?”
沙雅笑道:“是,是。”
荆灵姝道:“但是我没答应,他先应该没抱指望,也就算了。后来可倒霉透顶,有天晚上,大概是12点钟,我和几个坏蛋喝完酒,烂醉如泥,最气人还发酒疯,几个家伙想送我,都让我揍跑了。当时可能就在一个比较空旷的街上,一个人又哭又叫又跳又闹,然后看见罗渊,吓得我酒醒大半,真是成了傻大姐,这小子那个得意劲,我一辈子记得,气死我了。他那时酸不拉叽地给我说:‘有心睡觉,无力睡着。看你发疯,快哉,快哉!’”
沙雅微笑道:“你怎么回他呢?”
荆灵姝笑道:“老娘忍气吞声地说:‘罗渊同学,什么时候成了夜游神呢?’说完就蹲在路边装要吐,总算这小子还有良心,慌得手足无措,信誓旦旦要送我回去。我由他送到门口,把他辞了,他再要表现,也不好意思坚持。后来的几天,看他也没紧逼,只是恭恭敬敬地又求我一道,小女子就认命了。”
沙雅叹道:“罗渊很鬼咧,你这吃软不吃硬让他吃透了。”
荆灵姝道:“咱们的鬼学校也就那么几个人物,是该有点道行才对。好,你快回答人家吧?”
沙雅苦笑道:“设计得咄咄逼人,怎么回答?”
荆灵姝道:“觉得难,就仔细想,直到好答案出来。你也算官僚了,劝你至少别降成杜海雷那一档的水平来敷衍。”
沙雅问道:“杜海雷又差了多少?”
荆灵姝冷笑道:“别开玩笑,怎么能比?只是一个不自觉的草包。”
沙雅道:“我这样答他,首先,很意外,恩,问感受的话......”沉吟半晌,续道:“还是先看看东西吧。”
荆灵姝便给她打开,见着加菲猫的玩偶,沙雅心境通明笑道:“好了,这是他误打误撞。可能他初中见过史蕾送我加菲猫饰物,不晓得那时史蕾最爱乱做主张,要把自己的喜好强加于人。”
荆灵姝道:“所以装做高估他,假装曲解成双关吗?你到底怎么回答?”
沙雅道:“你就说我多谢他一番苦心,我会从史蕾的事情恢复过来,请他放心。”
荆灵姝冲她一个鬼脸没好气道:“双关得更厉害了,真不爽利。”
沙雅看着她滑稽的面孔,噗嗤浅笑出声。荆灵姝含笑把脸凑去道:“好孩子,你有过初吻吗?”
沙雅笑道:“问倒我了,没有,很丢脸吗?”
荆灵姝狡黠地眨眼道:“我要是提前执行老师的义务,你会认命吗?”
沙雅掩口打哈欠道:“荆老师好!这态度够端正?”
荆灵姝倒楞住了,呆呆瞪住沙雅。沙雅取笑道:“怎么,难道你是叶公好龙?要临阵脱逃啊?”
荆灵姝轻喝道:“姓沙的,少看不起人,接招!”呀的一声叫,合身扑去,搂住沙雅的头,那位病人婉转相就,两唇合一。紧跟着两个脸面剧烈晃动起来,吻势转得若即若离,少女们还发出轻哼。激烈当中,荆灵姝和沙雅同时发难,纤手伸处断了对手乌云的束缚。乱云翻涌间,仿如砌了道黑墙,严严实实守卫住这少女的私隐。
其时沙雅已揽住荆灵姝的头,荆灵姝也有半个身子贴在床上。这一瞬唇分毫厘,荆灵姝嗤的一笑,露舌出来,轻轻一挑,沙雅亦不加刁难开嘴放行。荆灵姝得意地驱舌游走,很快发见对方的懒舌藏卧在边处,兴致勃勃地扫过去。沙雅含糊不清地道了一声“讨厌”,再说不出话。
一搭,一卷,一盘,一旋,二人的舌已扭在唇外。正是难解难分,荆灵姝卖个破绽退入己唇,于是又纠缠在她的嘴里。酣甜时分,荆灵姝感到对方的强势莫名减弱,绕在自己脑后的手渐渐垂下像发了个停歇的暗号,心神一动见着沙雅的另一只空手,既而见到晃悠不止的吊瓶,手一松,轻轻点击沙雅滞留在内的舌尖。小东西甚是通灵,迅疾回到主人那里,让沙雅口齿清楚地笑道:“谢谢荆老师开导!”
荆灵姝望过去,沙雅脸上展有红晕,虽是笑容,多少有点羞涩,于是自己也笑了。笑过一段,两人非但不止歇,益发厉害了。好容易笑声渐止,相互握着对方的一只手这么对望,却又是一阵大笑。
笑后,荆灵姝似笑非笑地道:“小蹄子,厉害啊!未来是你的。”沙雅晃动未挨针的手道:“不管你的目的是完成任务还是劫色,总之很感激你。慢走喔。”
荆灵姝点了她的额头,笑声中出去了。一路去到楼梯,看见沙文志在下面的大厅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听见响动,沙二少紧张地回望,荆灵姝便叫他:“嘿,你妈呢?”
沙文志口舌哆嗦着,吃奶劲亦派上就是吐不出字,又急又怕,这急又是由怕而生,心里只求荆灵姝千万别误会他。荆灵姝笑吟吟地替他解压:“是不是出门了,代我向她和你爸打声招呼好了。”
沙文志这下全急了,脱口而出道:“姐姐你留在这里吃晚饭吧,我妈妈最欢迎你留下了--”
荆灵姝已然走近,拍沙二少的头道:“光你妈妈有什么用,问题是你不欢迎我啊?”
看见沙文志憋红脸要补救,笑道:“说笑的,姐姐今天有事,抱歉啦。”
出来以后,由出租车载到雪壶庭院的门口,荆灵姝下地走了进去。绕过正心的喷泉池子,听见一个妇人招呼她:“女娃子,跑哪儿去耍了回来?”
荆灵姝笑道:“有个同学病了,才去看了回来。邵阿姨这是要去欧尚采购?”
邵阿姨发牢骚道:“咳呀,刚才来了几个老外,叽里呱啦地也不晓得他们在说啥子,就把你名字听清楚了。我想他们是不是要来找你,我就使劲跟他们比画,说你不在。他们就是听不懂,跳战慌了,一边说一边往我屋里挤,我一身事情有的忙,弄得我气都不好气的,好象说是要在我屋头等,在怪里怪气地说谢谢,一下我就毛了把他们轰跑了,真的太不象话了--”
荆灵姝会意挽住邵阿姨的臂膀阻她说下去,笑道:“邵阿姨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邵阿姨语重心长地道:“我都无所谓啦,孩子,我是担心你。你啊,就是太讨人喜欢了!你不知道,这朋友结交杂了,麻烦着哪!现在人心复杂,你小姑娘更容易上当受骗。你这些洋鬼子怎么结识的?不是我多事,你想--”
荆灵姝道:“我知道阿姨是为我好,阿姨关心我是我的福气。”
邵阿姨喜滋滋地拍荆灵姝的脸赞道:“嘿哟,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老荆两口子放得下心。”
荆灵姝道:“是很早的时候,英语角练口语认识的。平常就是向他们咨询一下英语学习的问题。”
邵阿姨道:“学习啊?可以,只是学习就不错,多交流可以提高你们的英语水平。”
荆灵姝天真烂漫地应道:“就是,和他们交流以后,我英语水平涨得很高,以前想都不敢想自己托福考那么多分。真的,邵阿姨,叫你们秋秋没事也去英语角认识点外国朋友,效果很明显的。”
邵阿姨把她是当作权威,拣了根金钥匙当然激动得了不得,道:“你提醒我了,这不成器的娃娃天天伙些坏娃娃耍,得教她耍也耍出点档次。将来英语重要,以后我就把她多往英语角轰,学不到你一半,也要学你四分之一,我就安心了。”
荆灵姝松了口气,撤回挽人的手口里道:“邵阿姨你太会夸人,我可当不起。”
邵阿姨转身已经走了几步,忽然来了个猛回头:“我还要给你罗嗦一句,当然你是为了学习,但是竟是些男的,你一个女儿家家,难免大家有闲话,你们妈老汉虽然能理解,听到也不舒服,是不是嘛?”
“是,是。”
“你给他们打招呼,叫他们以后有事打你手机,别有事没事家里跑。这得个教训,以后千万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地址教他人知道。。。。。。”
那妇人好歹有收口的一时,之后,荆灵姝到了自家楼下。该楼有七层,荆灵姝居于最顶,规模是三室两厅两卫,合共约150平方。最妙是屋顶还别有洞天。荆灵姝的父亲为此颇费心机:地面铺得规规整整的木地板,有地灯妥帖安置,有个麻将房,旁边连着个阳光屋,一面门窗齐全,窗形是仿欧的拱壮,一屋一房都用白桦木做的顶子,墙亦是木制绘上砖纹,阳光屋上还突个假烟囱,因是向阳的所在,背面全由玻璃窗拼成;中心搭起暖棚,家养的花卉尽在其中,旁边耸立假山;四周是木篱笆围成矩形正好把整个花园围拥住。但是若不是荆灵姝的父亲收买了邵阿姨一家,把那边也合并过来那是断不能满足此等布局。
值此初暑,荆灵姝支起太阳伞,有时在伞下吸着冷饮,用楼顶的电视机看世界杯。对面另一个单元的住户在秃如齐丹的顶上也布置些花草,在忙活时,看到这边的悠闲,经常忍不住地艳羡,不平。
当时正欲开门,有条粗壮的胳臂突地闪出要勒她勃颈,闪身避开,转身往那人推了一把,反是自己倒退了半步,笑道:“What's up?”
对面公牛样壮法的白人板脸道:“You're so forgotful,honey,you said you want me ,so I come.”
荆灵姝把门打开进去道:“It is not a fresh word.Come in ,and,Only you?”
白人甚是得意:“Sure。”心里觉得问话者太瞧不起人,自己想那种事时,当然是一个人了。荆灵姝也明白过来,让姓邵的中年妇人碰上的该是另一伙人,依稀记得答应过要参加叫苏珊的生日会,一边庆幸逃过此劫,一边为眼前这难关犯愁:怎么办好?这话昨晚上是说过,但谁教他不争气地醉倒,今天想起来,居然想要补回来,真是哭笑不得。
白人大踏步走到沙发前,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荆灵姝有意狠瞪过去,老外一惊,飞快转作正襟危坐,讨好地笑道:“Right?”
荆灵姝正搜到一迷你瓶银子弹,顺手甩过去。那白人敏捷接住开始把玩,荆灵姝就在对面坐下,死死地看住他,冥思苦想对策。老外以为是把自己看直了,心内狂喜间,用更热烈的目光回报女主人。直看得荆灵姝凛然心惊。
要说这个老外对中国的国情还是算得上一知半解,再加上他自作聪明,认为预热在中国需要不厌其烦,不说一定要吟诗酝情,起码要搞出点气氛,于是道貌岸然地指电视机道:“Nearly forgot!Word Cup,may i?”
荆灵姝转的又是一番心意,见到对手的虚情假义,便拼出一副义正词严的腔调道:“I know what do you want。Now’s the time to be sorry,understand?”
白人慌了:“I。。。I’m 。。。you know,dear Jing,please listen--”
荆灵姝道:“So,what do you think you are?The Chinese king?Today you’re happy,what about me?Have you ever thought about?”
白人垂头丧气地站起道:“I’m mistaken,I’m really--”
荆灵姝见好就收笑道:“Don’t be sad。You’re not unforgiven。This is only a punishment,next time we’re still good friend。”
白人真被感动了,那么大的人脸还羞红一点,荆灵姝看他规规矩矩地告辞,又是欣慰又是好笑。临出门时,白人偷偷把银子弹搁在鞋柜上。可怜还未沾分毫,就已经领受逐客令。
此后的时光,荆灵姝甚为舒心,横在沙发上嚼着零嘴看球赛。电话铃响起,摘了沙发边的分机,听见齐蕊在里面怪叫。荆灵姝啐道:“母猩猩,嚎什么嚎?”
齐蕊笑道:“看见没有,我的乖乖进球了,你侮辱他吧!”
荆灵姝骂道:“什么呀,就这鸟事?”电话也在此时断了。荆灵姝不觉好笑,让这电话一扰,倒显出肚饿,打开冰箱,盘算晚餐。手机铃声飘来,走到鞋柜前,见来电是贾纪便接起。
贾纪问话干脆:“你在哪儿?”
荆灵姝道:“想我了?”
贾纪笑道:“那么晚上9点可茵见,行吗?”
荆灵姝不答而挂机。
8点近半,荆灵姝褪下牛仔裤,除下短袖T恤,拢上一件吊带浅黄长裙对镜照了照,吁出口气。决定了衣着,两掌交叉胸前懒懒地搜寻梳妆台上比较能起反效果的香水,可惜光等看见古龙就打了点退堂鼓,但是想玩恶俗的趣好难以减退,心中便有了另一个主意,随手拿起瓶TENDRE POISON胡乱喷了,打开化妆闸子草草勾得几笔,瞧见外面及楼下没人,兴冲冲地出门,借着夜色一气冲出雪壶庭院,拦了辆出租直到闹市区一家美容院前停下。
院内的生意正黄,所有的客位虚席以待,只有三个美发师肯在外厅打发时光,荆灵姝一现身,三个灵敏的家伙吓了一跳:“小沙!”
荆灵姝笑道:“各位,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吧?”
里面的人听见响动,纷纷地往外涌。第二个出来的是个女士,也是老板,年龄应在30上下,过去拉着荆灵姝的手道:“来,这边坐。”一时间,外面坐下十余人。有人笑问:“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要去哪?”
荆灵姝道:“亏你还是搞美容的,你不觉得这黄色和我现在的打扮很不搭调吗?”
发廊的台柱古纽闻言放下一本《瑞丽》,笑道:“沙大姐,你就坦率点,要怎么搞法,小弟出马负责给你搞定。”
荆灵姝取笑道:“我相信你搞得定。这不是重点,最主要的是有个问题需要你来证实。现在江湖有个传言,传得很厉害,说这店其实姓古,是不是真的?”
众人哄堂大笑,老板红脸啐道:“再鬼扯,不作你生意了。”
古纽跑来解围:“沙琳玛,不要耍了,到里面来,搞紧,不要把你的约会耽误了。”
荆灵姝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老板,让古纽拉到里面的一间房里。荆灵姝跳上座椅对着镜中的古纽道:“我今天要去吓一个男的,省得他老是纠缠不清,帮我在发型上下个工夫,大致就要那种很恶心的效果,还要我自己好还原,第二天还得见人。”
古纽道:“你的意思大概知道了,让我想一想。”他人走了出去,回来时拿着一本图册递给荆灵姝:“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中意的?”
选毕,古纽开始工作,同时和荆灵姝聊天。荆灵姝突然问他:“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子晃?”
古纽苦笑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找个真正喜欢的女的,难啊!闲久了也要闲出病来,不晃还能干啥子?”
荆灵姝冷笑道:“那么老板也只是你的炮友?”
古纽叹道:“我承认我是不公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当时我们那次之后我有脾气来追求你,你又碍于情面不好拒绝,是不是也只有混一天算一天?”
荆灵姝笑道:“为什么当时不干脆地拒绝他?是不是因为需要女人?”
古纽禁不住道:“是啊,她在我身边,真的很可靠。我需要的时候,总找得着她。”说完就很后悔,灰心地去看荆灵姝,意外地没见到丝毫的鄙夷。
荆灵姝意味深长地笑道:“算了吧,还不是嫌人家没读什么书,你好歹是大学本科,晓得自重哩。”
古纽听后,回复潇洒自如,理了理微乱的头发,认为荆灵姝放过他,道:“下回到这里,你就见不到我了,以后要我帮忙的话,直接打我的手机或者小灵通。”
荆灵姝奇道:“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跟他们讲要走的事?”
古纽偷偷把玩着客人之发,心不在焉地道:“用不着讲吧?现在的人,谁愿意在老地盘呆一辈子?有机会就跑了,只要你有本事。再说了,我那边又没放定,总不能早早把两条路断一条。义气什么的,其实程度很低的。”
荆灵姝默不做声,古纽也没放在心上,此后一心做事,尽管是破坏工作,仍是悉心着力。
前堂的伙计们比赛着在老板面前吹捧古纽的技艺,老板听得眉花眼笑。刚好,荆古二人出来,老板眉上的花成了死花,眼里差点没笑出眼屎,拍马屁的无一不被马屁臭傻。荆灵姝看见这样震撼,心里别提多满足。要说古纽为了谄媚,不单只动发型,连眉眼的妆也替荆灵姝加工。在众高手眼中,那是个惨不忍睹的手术,若还叫这脸上不见羞耻的混小子得意,店名趁早换作毁容院。
解释清楚后,老板有了个欣慰的喜容,荆灵姝同情地瞥她临别一眼,又上了辆出租。路上拼命地开展丑人多作怪的活动。
这次终于在“可茵”下车,车子开走一刹,荆灵姝见司机骂骂咧咧的,料是说自己的坏话,对古纽的妆倍添信心。美中不足的一点,古纽是个快手,本拟拖到10点,考考贾纪的耐性,结果这会也才9点半。
“可茵”和顺宋的图书楼倒是一对兄弟,都是个哥特骨架,当然不像图书楼兄长那样的高大威猛,只三层的高法。入口上去一点,“可茵”字样的霓虹灯别样多情地闪耀。门口两位制服笔挺的护门保安站亦挺直,不输交警,更难得心思缜密,四处搜寻可能的来客,随时准备热情洋溢地上迎。在荆灵姝前正好一对情侣泊好车走到跟前,就有其一诡异地闪到近前,点头哈腰把两位往里面指引。剩下的那个不甘示弱,便看见了荆灵姝,心中直发毛,不敢上去,暗忖:这婆娘是不是激进野生动物保护主义者啊?前天报纸登了个老外整个鸟窝头,抗议打鸟的,瓜完了!咋我们中国人也学到这些神台子?算了,惹不起,躲得起!免得伤胃。照我说,那些搞行为艺术的,都是些丑得没人爱,才想标新立异的神头儿!哎呀,生意好也有不好的一面,日你妈啥子怪物都跑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荆灵姝走到他面前,透过画得像熊猫一样的鬼眼睛闪出中年妇人般挑剔的狠光,换了副又老又破的嗓子骂道:“你在看哪儿,伙子!咋个作起事在?来了人,也不说要来迎,咋子,态度倒转去了嗦?我是你们的老客,晓得你们的规矩,你是不是不想作了!我去给你们老板说去!”
英俊的保安恨得牙痒痒,忍气吞声地赔不是,一个劲地想把这环保主义者稳住。荆灵姝是存心要看自己有多讨人嫌,得理就不饶人,越闹越响,保安又气又急。正闹间,里面的领班小姐有事走出来,门推一半,就开口问道:“什么事?”
保安一肚子委屈不敢说,只恨自己倒霉。干了那么久,就没见过有这么吹毛求疵的客人,明明是她想搞事,领班前又只有任她宰割。荆灵姝见着那领班却不说话,只把人家看着。
领班眼明心快,料这女子八成是来借题发挥的,不说话是要自己赔上些中听的言语,正要开腔,急中生智,虽然实在难以置信,还是脱口而出:“沙......沙琳玛小姐,你终于来了,贾纪小姐在里面等了你很久。”
这话差点毁掉保安的神经,老天的玩笑实在逗人哭,这丑婆娘居然就是自己经常辛辛苦苦意淫的对象。
荆灵姝笑道:“这么好眼力,你不做领班谁做!”
领班道:“取笑了,请跟我来。”荆灵姝也就撇了保安跟她进去。
在个包房的门口领班向荆灵姝折腰:“请进。”
里面传来个男人的笑声:“好了,终于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的--”
“你们的”什么没说出来,男人就尴尬地站住,感觉自己高兴得太早,原来是个异形,并不是真主。另外有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烫了头卷发,很有风韵的模样,两条腿修长圆滑,踩了双凉拖,脚上的指甲油涂得很冶艳,不拘一色,配着个很有深意的变种二郎腿架势,极为撩拔人心。荆灵姝就认为男人的尴尬和这妖腿也有关系。只听那女人开口破僵局:“你眼睛也不行了,这不是沙琳玛是谁?”
男人顿时和保安小有同感,不过物质上比保安多点享受,伤害便甚轻,打圆场地一笑,道:“那敢情好,请了,沙姐,恕不奉陪!哦,有什么需要的话,叫这的人来通知我一声,准到!”
荆灵姝点头放行。贾纪笑道:“你是会刁难!不过我有耐心和心理准备,谁也奈何不了谁。”
荆灵姝坐下,取了贾纪为她备下的冰摩卡道:“你的那个房产新贵呢?”
“腻了。”
这时,有人叩门。贾纪道:“进来。”
侍应小子带了个铁盒子:“小姐,您的雪茄。”便服侍她点上。
贾纪道:“知道吗?黄芩房产上回又找我要你,几乎用求的了。”
荆灵姝道:“你告诉他们是做的川大文凭没有?”
贾纪陶醉地喷出烟雾道:“说了,我还说你其实连大学文化都没有。可人家不在乎,成王败寇,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荆灵姝皱眉道:“别说了,想起就后怕,什么关系网,差点把老爸的同学网进来。”
贾纪道:“是哪一个?牛昆?”
荆灵姝笑道:“你奉承我爸年轻也不用这样,告诉你吧,是叫作胡什么林,我记不得名字,但是官职清楚。”
贾纪明白了:“胡志林,是他了。”既而长叹道:“你这丫头片子实在是个天才,一个暑假就能搞出这么恐怖的基业。将来羽翼丰满了还得了?真不敢想。”
荆灵姝道:“那一帮人呢?”
贾纪道:“在二楼‘斗地主’,他们要老板在你一到就去通知他们下来。”
荆灵姝道:“我很重要吗?”
贾纪笑道:“重要,要不你这任性会有市场?还没问你,这暴鸡婆打扮是向谁示威?这样整,今晚的人气会暴跌哦。”
荆灵姝道:“呵,这算什么!上回寒假冒充大学生作兼职,你给我起了个什么名字,叫什么刘春天,你还记不记得!这才叫掉价,我没跟你算帐呢。”
贾纪正色道:“说到这,我告诉你,以后还得坚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荆灵姝冷笑道:“以后,还以后?我不会作啦。那时是贪财,猎奇,到现在小金库有了,兴趣也没了,往后,我便只叫沙琳玛,高高兴兴地玩。”
贾纪感到后生可畏,难以掌控,一时不敢贸然措辞。
荆灵姝看穿对手心思笑道:“你不如说是胆小。”
贾纪道:“你原来在雅思班认得的朋友,那个叫舒燕的,刚好是你寒假在的公司的一个客户代表,本来那天应该你接待的。”
荆灵姝道:“就是我睡昏头那天,后来还让那经理打过手机?”
贾纪笑道:“是啊,很悬吧。要是你不叫刘春天,想想会怎样?那个舒燕,不是我说她,确实有点假前卫吧?依她的假打,很可能要把你揭破。你想,一个混得很惨的小OL是不是会有这种恶毒心理?”
荆灵姝道:“算是吧,但也不是非得靠这刘春天救命。”
贾纪转言道:“其实我也很支持你撤手。”
荆灵姝嘲弄地打量她道:“是吗?”
贾纪让她看得心惊,放下雪茄,佯装沉思,荆灵姝手捧摩卡,任她表演。不久,贾纪还真想起个要紧事,听她道:“还有一件事,我最近了解到你结了个梁子,有个女人想弄你。我相信她也想不到你是个高中生,所以白天并不要紧。问题是晚上你成了沙琳玛就要当心,千万不要逞强,我知道你很有办法,很多人想帮你,但是如果最稳妥,你还是要找我,好吗?”
荆灵姝正容道:“这个是废话。可是那女的,怎么会扯到我头上?”
贾纪道:“你还记不记得有天晚上用尼桑载你到风云山庄别墅的男人?”
荆灵姝道:“有印象,像是有点身份的中年人。”
贾纪道:“正是这样,这个男人,要记住了,叫尤棱洁,这是他的名片,其实人家当时也给了你一个的。”
荆灵姝就片子草草一看,道:“好没来由的,一晚上的事就要办我--他太太的鬼主意?”
贾纪点头笑道:“不错,对头就是他老婆,也是有身份的中年人哩,占有欲很强,脾气火暴。就因为这个,她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偷腥了。所以厚脸皮对你求欢一次已经是奇迹,对他老婆完全就是奇耻大辱。”
荆灵姝笑嘻嘻地拉住贾纪的手道:“照你这么说,我倒想通件事,全靠你的姐妹把我卖了!”
贾纪一怔:“怎么回事?”
荆灵姝冷笑道:“大姐你想,那天的事谁敢传出去?那几个女人不用说了。男人的友谊虽然可靠有限,但是这种广大男同胞共同的业余爱好相信属于原则性的问题吧?本来,瞧你的面子也就算了,既然这么欺侮人,我就不妨告诉你,你那位许菇朋友早先就给我挑拨了好几个受伤太太,若不是陈俊贤英雄救美,我都被废了几次啦。至于你的情报,可以说十二分的不准确,许菇便是我们尤总后宫佳丽的一位得意妃子,而且掩人耳目地和尤夫人相好。尤总对这一点,得意地不得了,我就说尤先生你真过分,这么好的女人当前还带别的女人鬼混,真该千刀万刮。你猜尤先生怎么回答?”
贾纪脸面蒙霜,更不答话。荆灵姝笑了笑,自己接茬:“尤先生说这可错怪他了,因为我们的许大姑娘心态好,最不喜欢吃醋,是个淡泊的人,她只喜欢尤总作一个永恒的过客,四处踏青的浪子,真负责了她反觉得讨厌。这尤棱洁很幽默吧?”
贾纪笑道:“你也是,有事藏肚里,非到最后不说,这不受委屈了不是?姐姐先给你出这口气,让姓许的吃豹子胆!”
荆灵姝取事不关己的态度,两手一摊道:“随便。”
贾纪继续带笑言道:“说起来,尽管我的信息闭塞,但是关于尤棱洁对你的态度到底到什么地步,我是很有把握的。”
荆灵姝道:“老生常谈了,你是想说我可稳坐如夫人侯选名单头把交椅?”
贾纪冷笑道:“这么小看自己?姓尤的已经存了让你取他老婆代之的念头,所以这夫妻的关系已经濒临破裂。但是于情于理不可能由他提出终结,他妻子却是无论如何要把这夫妻日子混下去,所以才把枪口对准你。”
荆灵姝明白过来:“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位夫人如果成功地把我制服,在她看来,丈夫就会失去离婚的目的,而且不管我成什么惨样,他丈夫都只能吃哑巴亏?”
贾纪叹道:“恩,就是这样。既然你都猜中,我也不瞒你。这件事应该怪我,在认识尤棱洁时这些情况就该讲给你听的。这个女人对付尤棱洁外面女人的手段非常狠毒,我是怕你受惊,没敢告诉你。久了差点忘了。”
荆灵姝道:“那么请问姓尤的是怎么看我的,他认的我是什么身份?”
贾纪道:“你是和我一类的女人,现在是沙琳玛,以前还有个谭慧袭的身份,是使黄芩做大的传奇人物。”
荆灵姝皱眉道:“他连这也知道,实在讨厌。原先要把这些瞒得死死的,一定是要背着我自做主张,你承不承认?”
贾纪道:“这都是为了你好。尤棱洁近几天要我帮他联系你,要请你吃顿饭,估计就借着这顿来勾兑你。而过不了几天,母老虎也会找上门要人,我想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倒不如给她点甜头,让她两口子自己闹去。”
荆灵姝注视着贾纪道:“你要给她什么甜头?多半要我出面不是?你最讨厌就在这方面,以为到了最后关头人家就不得不受你摆布。”
贾纪笑道:“好啦,我也是晓得你最大度,才这么作,给你赔不是,行不?其实明天我便打算找人先去约见尤夫人,找个地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荆灵姝道:“选的哪儿的地?”
贾纪道:“克莱登酒店的西餐厅,我已经订了位,时间在星期三。”
荆灵姝留心问道:“几位?”
贾纪笑道:“对不起,没你的份。我这边一共要去3位,她那边将稳来2位。如果她要把自己的老子叫上,可能就要换址,所以还有变数。”
荆灵姝笑道:“如果老爷子真的被叫来,是不是意味着你求和失败,要考虑第二种方案?”
贾纪笑道:“这回你的聪明可用错了,这件事上你一直有成见。许菇的添油加醋可能是起因,但尤棱洁的老婆她看待问题就不可能只停留在那上面。因为两口子都把你当成一种象征,假若你没有拒绝尤棱洁的求婚,就算日后你翻脸不认,他也不会怪你,最终的目的只是要飞掉他的发妻,如果许菇决心跟尤夫人决裂,那么娶许菇,他照样可以接受,所以许菇把你扯进来,也有她自己的算盘。那天晚上你也确实玩过火了,不怪别个误会。如果你明确拒绝,因为先入为主把你考虑成某种类型,尤棱洁肯定会把你恨之入骨,普通的层面你是大大削了他的颜面,这个男人的占有欲和霸道跟他老婆不相上下,加上之前他经常拿你出来在他那圈子里聊以自夸,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从深的角度,他和老婆叫板的屏障也就没了,其实他注意你很久了,连我都不知情--当然,只是在谭慧袭的时代,这种局面像许菇是肯定不敢接招的,最看好的一点是你的交际手腕。”
见荆灵姝默不做声,贾纪续道:“他老婆那边是打算早在你和尤棱洁见面之前,把你做了。那个时候双方就看你的反应,一般来讲,老婆那边既然办完你,就是对你拒婚有把握,所以你再拒婚,尤棱洁顶多觉得你没出息。如果你答应,并控诉老婆他们的罪行,尤棱洁大可理直气壮地帮你复仇,离婚的事情大致稳当了。不过这种情况你可能就只有真正意义上嫁给尤棱洁一条路,夫妻陌路,老婆和她底下的人再动起手就没有顾忌了,对你这种必须隐藏真实身份的人很麻烦的。总之无论如何让老婆一边先行一步,都是不堪回首的。”
荆灵姝道:“如果尤棱洁抢先一步见我,我又拒绝了他,尤太太是不是还是不肯放过我?”
贾纪苦笑道:“对啦,以你的性格这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其实不但尤太太不肯放过你,那两口子这时会变得比谁都甜蜜,转脸转得那叫快,一定联合起来炮制你。丈夫会告诉老婆这是外面惹的情债,而且不知廉耻地要转正但是被自己毅然拒绝,请老婆大人的原谅。女主角就会很配合地感动地表态,不但原谅,而且申明要亲自调兵谴将为相公出气,怎么能让丈夫受这样的妖精要挟?两人就通过对付你的事上面,互相表态,无可置疑会比赛着斗狠。老婆的人放了你1升的血,男的就会放你两升。”
荆灵姝道:“你本来是想。。。。。。”
贾纪道:“我本来是想代你应承尤棱洁的,这样就避免和尤棱洁的见面。只要见上面,结局都不会好,老婆的人手肯定在场,第一时间就会把情况向上级汇报。”
荆灵姝道:“你所谓的甜头是什么?”
贾纪道:“你在黄芩的时候,不是和一个叫田华川的官员关系一直保持得很瓷实吗,我想让你再以谭慧袭的身份出面,借助田华川的力量帮尤棱洁的老婆打通她的业务关节。依我看,眼下,她完全是清醒白醒的,不但知道你的处境是两难,而且吃定你多半会拒绝尤棱洁这一点,就是要利用你来维持夫妻关系的平衡。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只有让她不得已接受离婚的现实,也就是有不能动你的理由教她死心。目前那个业务已经缠得她筋疲力尽,如果应对不好,会有巨大的资金黑洞足以让她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也是她死拽着老公不放的一个主要原因。关于她的事情我弄得很清楚,只要田华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完全可以起画龙点睛的作用。我呢,是打算到最后才对你和盘端出,对是不对,但也是为你好。你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过多地现身。”
荆灵姝垂下头,默默地思考。贾纪管自地弄雪茄。这时,一群人的笑闹声就涌进门来。有一个声音分外响亮:“你们和贾纪天天在我面前夸得她天花乱坠,今天倒要见识了,是不是有那么夸张哦?”
说话那家伙还算个挺拔的美男子,可惜迅即僵硬的夸张面孔暴露了此君让人失望的风度。七男四女通统进了门,齐望着荆灵姝发呆。贾纪淡然笑道:“她就是这混帐脾气,谁都管不了。”
便有个女郎越众冲来,捏了一块荆灵姝的脸嗔道:“姐姐,你要气死我啊!不晓得‘自爱’两字怎么写吗?”
荆灵姝给她捏回去叫道:“你管我晓不晓得自爱,我教你知道‘痛’字怎么写!”
那美男子冷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不要找借口了,巩瑞,你们几个快点把钱比起才是真的。口口声声说我一定要流口水,对不起,兄弟不但没流口水,说句得罪人的话,还倒了八辈子的胃口。”
贾纪荆灵姝和一个傻笑的胖男子外的所有人尽皆色变,荆灵姝身畔之女满脸怒容背着美男用了莫棱两可的语气道:“他这么过分,你不回敬他吗?”
荆灵姝懒懒地道:“爱说就说去。倒是你,凭什么拿人家乱开赌局,活该!”那女子赔笑应付过去,原先计划嚷着要荆灵姝重新打扮一次的天真被迫删除。贾纪对着门口道:“你们霸在门口干什么?不进来,就滚出去!”
几个人笑骂道:“姓贾的,你轻狂什么?当真话你要的包间,就要不完了?”
一面说,一面回过神往里面走。美男走到荆灵姝身旁那女子前道:“输的钱快点给我到位哈--贾纪姐,不好意思,我有事先告辞了!”连象征性的拦截都未及作,美男已旋风般地消失。
在场的人一个个被哽得够戗,还是贾纪揶揄荆灵姝:“你看,乱打扮吧,连这种风流烂人也要欺负你。”
荆灵姝不屑地道:“随便他,要是日后有幸再见面他还是这种鬼态度,我还会佩服他呢。”
这话一出,大家变得活跃起来。贾纪把那胖男人与荆灵姝介绍:“胖哥是陈俊贤陈大公子的好友,以前是律师中的一把好手,后来神秘退隐,现在干的事是讳莫如深,不过据现报是个大买卖。”
胖哥保持一张透着蠢气的笑脸,乐呵呵地道:“沙。。。。。。沙小姐不要听纪姐胡吹,我以前是个造孽律师,挂个律师的名号,别人以为我好得行,其实一年半载都接不了半个案子,你们知道案子是金钱的来源,没有案子,就没有金钱,反过来说,要想得到金钱,就必须接案子。。。。。。”
这一路的罗嗦不停直扯了一半亢长的人生经历,终于激得两位女子奋齿阻击,含笑间极尽言语尖酸之能事,把胖子抢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还要可怜兮兮地绷那横肉四溢的笑脸。陈俊贤见朋友给逼得太过难堪,便开金口把两女引到广阔天地去演绎口才。胖子仍然憨憨地笑着。
荆灵姝自然和贾纪相挨着坐在一长条沙发,胖子不知是不懂事还是怎的,当仁不让地坐在荆灵姝旁边,被隔开的众男女同仇敌忾,嫌恶地逼视这死胖子。荆贾二人暗暗好笑不在话下,撇下胖子和几个男女划拳,间中插些龙门阵;胖子那一边更是点了些曲目来唱刻意孤立胖子。陈俊贤似乎亦未觉不妥,顾自找乐,没来陪话。
游鸿明的《地下铁》是陈俊贤压箱底的本事,一曲终了大家都起哄鼓掌,陈俊贤趁势将话筒递与胖子。大家顿感意外,都注意过来,看他如何表演。
民众期待下,胖子的破喉咙很快开工,众人大跌眼镜,这小子竟然唱《纤夫的爱》。不单如此,他唱过哥哥的段子,紧跟着变嗓唱妹妹的词,那妙嗓俨然陈派弟子。光唱还不尽兴,胖子轻移莲步,兰花指东敲西点,惹得观众大笑。荆灵姝看住他的傻样,莫名感到毛骨悚然。旁边的贾纪低头注视着手机屏幕,上面有这么一条短信:“一小时后,在我的车上等你,不要爽约。吴爵”
抬头时,已没人唱歌,取代的是一段很激的BGM音乐,胖子如痴如狂在中间开阔地张扬着躯体生意盎然地舞动,满身的贼肉如猛江奔流抖动不息。当场宛如一个陀螺在中心笨拙旋转,后来这陀螺索性伏地一阵乱拍,口里嗷嗷直叫,活像头大乳牛,但是再没人笑,都全神贯注地看这乳牛。只见这乳牛迅又爬起,益发愤世嫉俗地癫狂挣扎,仿要把魂灵由那肥厚的躯壳生生拔出。
终于几位女士坐不住了,蛇般弯曲肢体缠到胖纤夫的左右,身影凌乱之际激起一波春意。看着看着,又上了几位先生。荆灵姝也立起身,道:“我要去躺洗手间,老贾去不去?”
贾纪会意,娇慵地离座,啐道:“挺大岁数了,上厕所还要人陪,恩!”
有位男子取笑道:“贾纪要快去快回!休想逃单!”
另一个道:“玩好姐妹的把戏小心别让厕所的人抓现行!”
荆灵姝望那人腰眼一脚,大众的笑声中和贾纪相携出门。
贾纪问荆灵姝:“真要去一趟厕所?”
荆灵姝道:“我们到三楼的屋顶花园去。”
屋顶花园是人满为患,斗牌的,斗酒的,斗吹牛的,十分的嘈杂,两人好容易在偏角处找到一处空桌。侍应就急着赶来:“贾姐想要些什么?”
贾纪摆手道:“你不管,我们坐坐就走。”
荆灵姝笑道:“这阵仗跟开了音响的环境也差不多了,我得扯着喉咙给你说话。”
贾纪道:“今晚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荆灵姝坏笑道:“已经在打算盘怎么打发我了,嘿嘿,贾纪,你有什么肚皮官司铁定瞒不过我,是不是今晚上临时冒出的短信帅哥要你?”
贾纪笑道:“行行,都告诉你,其实就是刚刚被你搞得失望而走的那小子。”
荆灵姝道:“那好啊,你可以把心思放在和他好好发展,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贾纪道:“你是说尤棱洁的事?不行,绝对不行!你听我的劝,必须听我的劝,我肯定是为你着想,这次决不能任性了!”
荆灵姝道:“贾纪姐,我晓得你为我好,你这么为我出力,我真的很感激。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大脑的人,我有我的道理,不是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助,我早就已经想过,再不能以谭慧袭的身份出现了,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计划。好啦,姐姐,不会有事的。”
贾纪道:“那好吧,不过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要是情况发展到你应付不过来,马上找我,我还是会给你尽力解决。”
荆灵姝笑道:“那么为了这崇高的友谊,我们是不是应该干一杯呢?”娇笑着转身向侍应挥手,贾纪苦笑着搭上她的肩:“搞不懂你脑子是怎么想的,从今以后,沙琳玛大概只有人间蒸发掉一段时间了。”
荆灵姝道:“还没这么惨哩,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多久闪人?”
贾纪道:“不到1小时了。”
荆灵姝道:“那刚好,我还在愁走不脱哩,明早,还有课。”
贾纪道:“那你今晚打算在哪歇脚?”
荆灵姝道:“在琉璃名居的房子里换身衣服,再睡一觉--上回在你们这,存了半瓶酒,记得吗,伙子?把它拿来。”
胡乱干了几杯,贾纪问荆灵姝:“不会就这些话吧?是不是对那胖子感兴趣?”
荆灵姝道:“有一点。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本来是怕呆太久,对着他脱不了身,既然主人家都要早走,这就完全不用顾虑了。”
贾纪道:“你的直觉是对的。胖子是陈俊贤的密友,可是连陈俊贤都摸不清他的深浅。你看他蠢驴一样,其实城府很深。今年年三十,他正和一个维吾尔女子好得蜜里调油,晚上开了间房。两人都喝了酒,就在里面疯。后来他兴头之上,也不知怎么弄的,把女的从窗口直摔了下来,死状惨不忍睹。那女的我曾经见过,真正可惜了,蓝眼睛,白皮肤,漂亮极了,居然这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荆灵姝道:“胖子呢?”
贾纪道:“怪就怪在胖子当时也被带走,陈俊贤四处帮他打点,连我都找过,不过老实说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要保出胖子是天方夜谭,只求个问心无愧。但是正在他忙活的时候,胖子就出来了,面不改色地要请我们去玩。别人尤可,陈俊贤哪里忍得住,当着大家的面就问是怎么出来的。大家眼中的胖子,和我说的那番话没什么两样,当过不得意的律师,压根就没什么有办法的朋友,那么多朋友就看着陈俊贤有点能耐,家庭也是个挺普通的,双亲都是北方人还没在这里,所以他能够毫发无损,简直不可思议。胖子当时回答是警察录过口供,认为没他的事,就把他放了。尽管无法让人信服,大家也只好作罢。”
荆灵姝道:“要我说,陈俊贤的态度更古怪。以前他的朋友谁敢这样敷衍,当场就要让他拉下脸。”
贾纪道:“这个问题不难,因为陈俊贤待此人的感情不同,至于怎么样的不同,就不足为我们这些外人道之了。反正他可以容忍胖子,胖子是他最贴心的朋友。不过那件事怪的还在后头,当时押胖子的3个警察,我和陈俊贤找人查过,全部都被调走,最远的被调到川东的一个小城,最近的也在德阳。当中有一个不但娶妻,连孩子已经在读书,就要见不着爸爸,家里的人就跑去闹,当然没什么效果。最倒霉的还有2个警察,本来是没有联系,为了掩人耳目,也给调职。然后死了的姑娘的维吾尔兄弟一伙人对于胖子的安然无恙相当气,于是通过他们的关系要向政府施压,奇怪的是很到位的几个人物都不接招,一怒之下伙同其他一些藏胞,彝胞去办胖子。那天,胖子差点就没命,陈俊贤为了救他那辆‘思域’被敲得稀烂。后来闹事的全被收监,这也很怪,以政府的立场和对少数民族的处理,作为显得太过了。”
荆灵姝道:“刚才他突然地兴奋,是有目的吧?”
贾纪道:“可能是已经有中意的妞了,原来他和走的那块都是对你抱着期望的,现在看来八成是巩瑞。他搞女人时有点神经质,一般的女人都受不了。也正是这样,那维吾尔姑娘才会遇难。”
荆灵姝笑道:“我有点想吐。”
隔了一会,两人嫌着吵闹,动身离开,一直去到卫生间。贾纪利落一些,便对着盥洗池的镜子等荆灵姝,从随身小包里取出化妆闸子,挑自己的眉角。
这时背后有个女人的声音冷笑道:“你这一勾,更嫌得俗了。”
贾纪听这声音显然比荆灵姝老气,惊得回身一看。那个女子裹着件贴身兰紫色露肩委地长裙,袒着雪白的肩胸,呼之欲出的两座雪峰夹住项链下缀的一颗宝石,彩光夺目间更引人遐想,难怪传说中男人的想象力要强些。
荆灵姝正好开门从里面出来,脚未迈实,听那女子难听的一阵嘲笑声:“这儿还有更美丽的嗦!”
荆灵姝细细打量那女子:秋水明澈中散落一片寒刃,上罩深绿眼影,如此浓重照样还能散播娇媚意味;皮肤细腻视感当属脂粉之功,但是久历风尘之躯未减半点情趣,只身披曲线足让妙龄少女自行惭秽,胸至腰,腰至臀仿如天功削成,曲凹之道近趋完美,纤细处细到颠毫,丰满处抵到颠峰,下身修长,得体地收尾;其时正笑,顶紫晕之唇浅浅运动,邪气横生,让人一时不敢触动亵玩之念,不过正印了世人的一个趣好:愈感恐惧的东西,愈想征服。
那女子态度傲慢地扫贾纪一眼,问:“我好象记得你是‘迪龙’的老板哇?”
贾纪像是识得此人,乖乖地答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女子笑道:“是吗?不过感觉你娃有段时间很跳站喔,那个是跟你混的小妹吗,啧啧,看得人心痛,那么巴适的画得跟鬼两个一样,真是气死先人。”
说话间,那女子和贾纪已不过半步距离,出手勾住了贾纪的头,荆灵姝微感气氛不妙,悄悄靠过去,静观其变。那女子把贾纪抵到墙上,吹了吹贾纪的耳朵,又问:“你叫做什么名字?给我一张名片。”
贾纪微笑道:“好,你等着。”也不叫那女人放手,坚持用别扭的姿势费力地由包里取出。女人念道:“贾纪。贾纪就是你吗?我记住了,日后说不定有找你的一日。”
那女人一溜烟地去了。荆灵姝笑道:“不但是香奈尔,好象还是今年奥斯卡尼可基曼的那款式哩。”
贾纪整了整衣衫,恢复常态,笑道:“羡慕自己也去整一件。”
荆灵姝道:“这不是有钱就行吧?搞不好是限量的,需要订做,这就要身份哩,说不定身材也要限制,不是魔鬼身材人家不做。”
贾纪忍俊不禁,搭上荆灵姝的身子,也走出去。外面赫然站着陈俊贤。两人一愣,倒是陈俊贤先开口:“叔尼跟你说了些什么?没为难你们吧?”
贾纪笑道:“雷声大雨点小,不过看起来她已经性情大变。”
陈俊贤叹道:“是啊,和于鹳康决裂是把她气疯了的。不是以前那甜姐了。”
荆灵姝道:“什么叔尼,是圣地亚哥广场那个啥子叔姐?”
贾纪道:“对头,是不是今天才获释?”
陈俊贤道:“是啊,所以才打扮得花枝招展,嘿嘿,在给政府示威哦。”
贾纪道:“对了,你跟着我们过来这里,什么意思?刚才顶楼上你也在。”
陈俊贤笑骂:“瓜婆娘,该你提防的你不防,自己人你倒查得紧。刚才看见叔尼坐‘好朋友’的凯迪拉克到了,我是怕你遭遇上她。”
贾纪冷笑道:“你到底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陈俊贤苦笑道:“封心在没自立门户之前是她的小跟班,你是知道的吧?这回,叔尼犯事,听说封心很不地道一点不关心出力,她出来后就毛了,那一地段基本上是她的势力,可能不出半月就要做垮‘狂剑’,但是关键问题是‘笛龙’上盘已经被沐织邻拿给封心的人代理了,所以。。。”
贾纪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你打算怎么补偿?”
陈俊贤赔笑道:“这事也没有一定的,如果真的糟了,肯定让你自己挑个等价物,如何?”
贾纪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还待作势发作,迎面走来两男一女。两个男子均是一袭黑衣,高大魁梧的身躯一左一右一个落后那女的半步,一个比她走前半步,神态傲慢,面孔倒极是俊朗。至于那女人便是叔尼。
走到荆灵姝等人面前,如贾陈二人所料的视而不见,气焰逼人地去了,三人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拽了屁颠屁颠的可茵老板,失魂落魄地在三人面前草草点头招呼,又急急地向前追去。
三人沉默半晌,陈俊贤怕贾纪在刚才的问题上狮子大开口,抢道:“另外,我还担心沙姐,你晓得嘛,金淑维想弄你。”
贾纪注解道:“就是尤棱洁的老婆。”
荆灵姝道:“你说吧,你有什么想法?要帮我就免了,老娘再不想欠你的人情。”
陈俊贤慌道:“你怎么这么说,我们是什么关系?还用这些算计!”
荆灵姝道:“老实给你讲,这些事我受够了,只想三两下结了。不是我小看你,要靠你们帮忙这事是结不干净的,而且拖得老长。放心吧,你有用处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陈俊贤将信将疑道:“这样啊?”
荆灵姝看这二人事情还多,便道:“你没事了吧?我要走了,贾纪麻烦你一会替我说一声。”径自去了。半路上,对那胖子现在的作为忍不住好奇。于是转向那件包间走去。
虚掩的门前,荆灵姝看见里面已经跳成一团,便把门拉开一点,发现每个男女都激动到极点,浑忘天地,荆灵姝索性走进去,站定在贴出口处,都无人发觉。一眼就看见核心位置的胖子,果然在疯狂撕扯着巩瑞的头发,搞得极像个鸡毛掸子,巩瑞就在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胖子还不尽兴,一把逮住巩瑞的下巴,把一个小药丸往巩瑞的唇内一送。
荆灵姝便在此时,回转身,把门带上,然后就离开了。
0点左右,贾纪也撇下陈俊贤一个人回包间,自己到了地下的停车场。袅袅婷婷地在一辆兰白色的宝马前止步。车门展开,讥嘲荆灵姝模样那早退男子躺在放平的座椅上懒懒笑道:“大姐,我是良家汉子哦,你不要想用那种狐媚手段来勾引我--锤子,那样子真的看起恼火,你是学不来的,晓不晓得?”
贾纪冷笑道:“天底下就只有游手好闲的最会挑肥拣瘦。”
那叫做吴爵的男子笑得更灿烂了,支起身子凑去拍拍贾纪脸蛋道:“其实纪宝贝还是很完美的,不过就怪我最喜欢看你生气时候的样子。”
贾纪没好气地道:“快开车。”
吴爵笑道:“车子拿去维修的日子,真难过啊,是不是?所以说不能酒后驾车。这玩意可以解闷的,试试看。”
说话间,拿出瓶波尔多共起瓶器一并递去。贾纪借车内的光亮看完密密麻麻的法文,冷笑道:“你这公子哥儿,又越俎代庖?”
吴爵也不生气发动车子一甩盘子,道:“你就是这点,不该肯定的你要肯定。不错,上回南特市那帮法国姥有送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我也讨了点小东西。可惜酒是我在中国买的。入世以后,不要动辄就把东西当外国的。”
贾纪笑道:“我错了嘛,不是揩油酒嘛,是走私酒嘛。”
吴爵笑啐道:“给你两脚哦。”
贾纪问道:“现在打算回哪里?”
吴爵道:“去了就知道了。我开车时,不要打扰我。我是个有责任心和主人翁意识的新好男人,不象某人,游戏生命啊!”
贾纪听了,笑骂不止。
一晃眼,宝马出了城区。马路倒是益发平整宽敞漂亮,周围却越见荒凉。少刻,贾纪眼前一亮,车子霍然转拐停住,面着一处依山的别墅群--说是别墅群,其实只有三组屋舍,远近高低各不同,最远的在山腰上,只靠着灯光闪烁招摇路人。
立刻跑来两个仆役样人,脸面造笑,口吐废话:“先生,您回来啦?”
吴爵没有回应,换档让汽车暴起,两人就给抛开。贾纪虽然忍住没有索问,但眼珠子已脱控制在里面乱转。适才汽车闯过虹桥形门,便属这所在的疆域,其胸襟宽广草估下当能包容千亩。一路车行,一路人行,两道并行不悖,一宽一窄,却俱是一路的灯火辉煌。远端可见两路归一,那路渐渐蚰蜒上攀,依稀延到那山腰间的光亮处。
最近的房子不过几百米,宝马一晃即至。旁边有个人工湖,光亮下见着湖畔栓数个小木船和一独木舟。贾纪这才问道:“独木舟是你小子原来那个?”
吴爵点头道:“来猜猜我住哪一处?猜中有奖励!”
贾纪冷笑道:“没的猜头,肯定是最高上山腰那住你这宝器娃娃!”
吴爵笑道:“不愧是我的顶尖姘头,难谁都可以,就是难不住你。”
贾纪笑啐:“开求你的车,瓜娃子!”
当前那组楼宇,作北斗状布置,大大小小近十幢分成三部分,取清真圆顶风格。勺形的勺尾位置摆着引领这个房组的主楼便是三大部分之一,四层见高;顺勺柄下去,其余的楼自然都要矮上一截,相互间高矮不一而且错落有致,若水平方向上连线定是个舒缓的波形;另有七根灯柱贯穿始终,择楼而立,齐辉之下委实夺人。林木葱郁,穿梭于楼间的空隙,在此“大熊星座”上见缝插针地染绿但并不唐突生硬,于深夜中更添爽气。与主楼一头一尾遥相呼应的那部分楼群垂直方向对过去大概百米有座约莫二十来米高下的塔,竟真牢牢吃准了正北位置,无愧做北极星。
贾纪笑道:“小子玩得越来越浪漫了啊。”
吴爵道:“人吗,谁不希望浪漫,不过普通人都是穷浪漫,碰巧我的运气好点罢了。”
贾纪道:“伪天文塔下拐靓妹儿,玩玄幻,用以前学的那套西洋魔术,10个中10个都要被你打来吃起,小子现在如虎添翼了,哈哈...”
吴爵意味深长地笑道:“对付一般的货色或许将就能使了...”
其实这一处别墅的硬伤很致命。因为它无人,而且无光,就算外面再亮,亦难掩阴森压抑。
宝马慢悠悠地闯出北斗阵,路过一片高尔夫球场,进入条长长的林荫小道,穿出来便见着第二组楼群。整个规模上显要比第一组胜出一筹,贾纪草草看过,没见什么新鲜,微感失望。唯一的亮点,却是其中的一幢竟然点了灯火,在左右暗黑处隐约听出人类的放纵呻吟,贾纪断定应该不止三人之众。
过后,绝见路灯,宝马开始爬坡。盘旋几度,当前豁然开朗,贾纪登时傻了。吴爵冷笑着看了一眼这女人的乡下姥表情,淡然道:“下车吧。”
车门刚启,走来标志的小伙子一位,规规矩矩对着吴爵行毕点头哈腰礼,坐了驾驶位,缓缓驱车子去也。
人说“乱花渐欲迷人眼”,现在贾纪是中了乱楼的迷障,不但迷了眼,连心智都出了问题。吴爵牵着她,像是带着具行尸很是吃力,但他并不恼,相反,觉得满身无尽的活力。
走过一段,贾纪终于舒出一口气,好转来,有气无力地叹道:“你。。。你。。。你太夸张了。。。。。。”
这里是亮如白昼,一座座面目狰狞的仿唐式古宅犬牙交错,各自为政地傲立地上,数目多得宛如大乱世;其中一些围拥大大小小的池子,配假山植被凉亭等景致硬拼做微缩苏州园林,实在震古烁今,不是园林胜是园林,散发出非大跃进时代不可比拟的豪情万丈,有道是:炼钢就是为了拼数据--远观的时候,只见着一点星星之火,又度是山腰之地,谁人能预知如此洞天?
像白昼还罢了,人气竟也不俗,片刻时间已经看见数个男女在那游走,极像写字楼众人齐忙活的景观。贾纪不禁心寒:这夜半深更还有什么好忙的,除非。。。
一面想,一面看吴爵,同时过来位含笑的年纪女子,模样上看大约双十过一点,着了身褐色职业套裙,又是个规范的非跪式仆人礼仪后,听她笑道:“您今天还是在和云轩休息吧?我已经替您收拾好了。”
吴爵不答话,那女子会意向贾纪做个邀请的手势,退到一边站定。
和云轩就是面前一座三层的房子,将到未到时,里面整齐划一地走出两队男女,列到门前向两人行礼。
后来吴爵掩上了大门。贾纪蹲在近门的彩色喷泉池边,领受了溅起的些微水珠,问:“刚才说话的女的,不是中国人?腔调好怪。”
吴爵道:“恩,福都大学的韩国留学生,好奇嘛,要看看中国的土财主什么样,就跑来了。”
贾纪冷笑道:“如果你不弄鬼,我相信她现在不会好奇了。”
吴爵笑道:“万一她喜欢自虐呢?这回你猜错了,办她的另有其人。”
贾纪笑问:“谁呢?”
吴爵点了支烟,道:“还有谁?只有那个崇洋媚外的仇元了!留学生都是他去挖来的,这里还有几个俄罗斯女人,还不都是他瓜娃子安排的。”
贾纪一点就醒:“这就是他给你的谢礼?他倒大方得很哪!”
吴爵点点头,吹了吹烟雾道:“你酒还没开啊!什么时候也学得节约了?”
贾纪笑道:“没事喝什么酒,宝器!”
吴爵哂道:“怎么会没事?喝酒可以壮胆。”
贾纪嗤的一笑:“吴二少的胆子还用壮?”说话间,双手被吴爵反剪,半推半就地给押上楼去。
隔了一会,两人行过事,兀自缠在一起,下压一张柔软的大床,周围一片漆黑。贾纪咬着吴爵的耳朵道:“我问你,仇元既然谢你,是不是本想让你三处通吃的?”
吴爵笑了:“你真是他肚里的蛔虫,有时候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贾纪带笑咬实了吴爵的一块肉,吴爵骂道:“死婆娘,看我一会怎么报仇的!”
贾纪娇笑道:“我等着你呢,外强中干的吴公子,看你有什么能耐?”
又调笑几句,贾纪正色问道:“你推辞了他的三分之二美意,后来呢,都有主了?”
吴爵道:“过了高尔夫球场的那一团我都不晓得他送给哪个了,反正已经住起了。至于有天文情调的,虽然还没人,但已经名花有主了,他打算给他女人。”
贾纪大奇:“他老几会愿意离开厦门?”
吴爵冷笑道:“谁说是发妻,是一只要被软禁的金丝雀。”
贾纪更奇了:“希奇,他也要养二奶了,什么来头啊,居然让他看得上。”
吴爵轻叹一声:“是个北大的硕士。”
贾纪笑道:“那是你的校友啊!”
吴爵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贾纪啐道:“要不要脸,那是你的勇啊?”
吴爵笑笑,忽然转言道:“有件事还想拜托你。”
“什么事?”
吴爵骤然使力一拍贾纪屁股,道:“那个女的叫沙琳玛吧,日后找机会帮我和她连上线,可不可以?”
贾纪大惊:“你。。。你不是嫌她。。。”
吴爵叹道:“看不出来的是呆子!真的是极品。极品的话,哪那么容易上手?所以还得指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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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3-26 18:00

二十六    各人的变数
凌晨6点半钟,荆灵姝悠悠醒转,披衣洗漱,捣腾了半晌。之后从冰箱搜出点东西,用微波炉温过,胡乱吃完,就要上路。这才发现刚才迷迷糊糊的,穿起了昨晚那身伤风败俗的鬼裙子,迂回屋里,顺手扯了一堆衣物,是挤成团子般,数件腌臜难耐的西装。荆灵姝没好气地抓第二把,捞起几套更是恶臭惊人的足球队比赛服,无明火起,正打算编个理由旷半天课来回复好心情,蓦地想到如果运气好另有个柜子还保留几件买来未撤封的衣裳。
打开一看,果然存在--有且只有一盒套装。荆灵姝一眼认出来历,那是去年儿童节陈俊贤要买给他读小学的小表妹的,惨遭拒绝,顺手就忘在这里。说时已迟,盒子早给她破了封。三下五除二,人衣合体,忙着对镜照不停--荆灵姝真该认了陈俊贤这表哥,完全可以说是量身订做。这女强盗提了提牛仔背带裤压在肩上的带子,乐了:天幸这女姚明发育早!
赶在正式的早自习前,荆灵姝悠哉游哉地完成由琉璃名居到顺宋的散步。学校已经很热闹了。
教室里面,齐蕊先到,生龙活虎地叫她:“快滚过来!”
还听见几个女生愤愤不平地在骂:“韩国人太不要脸了!无耻!”
“就是,就是!可怜我的因扎吉,我的帝帝,我的内斯塔!”
张志新凑去捕捉找茬的乐趣,道:“嘿嘿,背时,背时!”
众女生叱道:“爬开!”
荆灵姝正把齐蕊的脸做面团般拉扯,幽灵样的李星鲁现身前门,一股脑地绝了满教室的活气。语文的科代表柳修三步做两步跳上台,举书念一句:“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瞌睡兮兮地读完,就垂下头去,摆口型作势,同时大家齐声续读下去。
还没等同学“出离愤怒”,黑板旁的广播已然破声破气地嚷道:“朝会马上开始,请各班立刻到操场集合!”
门口的幽灵也叫了一嗓子:“快点!不准迟到!”
通往足球场的道上,罗渊装做巧遇的样子和荆灵姝,齐蕊搭讪道:“早啊,荆姐,齐姐。”
齐蕊向荆灵姝笑道:“你看这死娃娃好虚伪!你还是快点告诉他好,恋爱中的青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完,懂事地前移。
罗渊便问:“她现在还可以吧?”
荆灵姝笑道:“这话留到人家返校问她自己。反正她说很感激你一片苦心,她会从史蕾的打击中好过来的,请你放心。”
罗渊苦笑道:“好象不怎么听得懂?能不能给翻译一下?”
荆灵姝抿嘴一笑,道:“对不起,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义务帮忙。”
罗渊点头道:“有道理--谢了哈。你和齐蕊今天中午一顿我请了,来不来?”
荆灵姝笑道:“定了?”
“定了。”
绿茵场上,属史蕾班上最糟糕,其他班已经全员站妥,他们还在陆陆续续地添丁。主席台边的校领导并没发作,毕竟迁至前初二.三班教室的决定不是学生做得出来的,即便故意借此费时,亦该首选视而不见。
不过上面无表示,正方便看穿下面人的觉悟。结果除了脸色铁青的房尹节,没人有愧疚感,还是拖拖拉拉地,显然都需要强化教育。
良久,终于各就各位,来自校广播站的司仪宣告升旗仪式开始。从操场的一角走出三个稚气浓厚的卫士,护着鲜红的旗帜迈着踏踏实实  的方步徐徐走向主席台。
黄礼溪认出中间掌旗的小胖子是沙文志,思维自然发散,小声问华灵:“你们昨天又去一回, 她怎么样,还没复原啊?”
华灵道:“放心好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来上学。”
接下来的国歌合唱甚是惫懒,到最后的两字,连国旗都忍无可忍,为表抗议,突然发力,噌地窜出旗杆一半高度,直抵顶部卡住。在下面为旗子跑不完全程担惊受怕的沙文志好歹松了口气。
紧跟着是沙文志班上的文学少女孟昭昭发表国旗下讲话。只见一个黄衣绿裙的小女孩落落大方地走到麦克风面前,有板有眼地清清嗓子,朗声道:“《祖国,我们值得您依靠》。那是一种将伴随终身的情结,那是一种神圣庄严的归属,那是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灵魂,那是一种能把所有华夏子孙凝聚在一起的宝贵力量,那是一种可以傲视全球诸强的坚韧精神。是的,那就是我们每个人作为祖国的一份子所肩负的使命感。还记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周恩来吗?还记得身无分文心忧天下的毛泽东吗?还记得面对美国的威逼利诱仍然不屈不挠要报效祖国的钱学森吗?还记得多少年前的5月4日,多少青年为了国家的尊严,留下的可歌可泣的事迹吗?还记得无数的革命先烈为了民族的解放,抛头颅,撒热血的那段光辉岁月吗?对于我们这新一代的接班人来说,难道这些可以被忘却吗?不,决不!啊!我们走在历史车轮的前面,这是何等的光荣和自豪!我们可以向那些优秀的前辈认输吗?不,决不!我们应该拿出和他们同样坚定的决心,同样诚挚的信念,同样执着的热情,来承担已经传递到我们面前的责任......”
尖锐的童音委实刺耳,小孟还有变本加厉,便是自己班上的人也受不了。几个女生瞧老师不在,赶紧把耳掩住。一个男生骂道:“瓜婆娘,清早把晨跟夜枭两个一样,闹锤子啊!”
沙文志和两个伙伴乖乖立在旗杆边,保持和文学少女极近的距离,不敢妄动分毫。沙二少左边的伙计悄悄对沙文志两人道:“想不想把她蹬下去?”
两个听众一齐偷笑,兹以苦中作乐。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小孟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发作完毕,众人如释重负地拍掌赶她下台。
跟着,司仪把李主任请上了台。李主任说话大家就比较喜欢,因为她很少拐弯抹角。一边听着一边就似乎依稀能见着年轻的老李在跨栏时那利落劲,那扫荡群雌的帅气来。
李主任说,尽管在由全国百所实验名校迈向全国十强的道路上依然任重道远,但是近两月来学校的学子不断努力,全面发展,真正体现了素质教育的累累硕果,取得若干骄人成绩,比如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等等80来个个人团体。到这顿一顿,骗得掌声,才又说下去。说有了这些榜样,同学们就有了奋斗的方向,不过学生自然是学习为正道,普通的同学所能做的就是更加刻苦地学习,在学业上不断获得长足进步。然后说到高三的头上,声音益发豪迈激昂,要大家伙齐心协力在顺宋的高考历史上再接再厉,继续书写一页辉煌。听众知道这是非鼓不可的一段,尤其不能吝啬气力。等到掌音消却,李主任念了一干人的名字,要他们上台领奖。包括初一的小鬼,级级有份。迟到的奖项五花八门,其中有学科类竞赛奖,航模比赛,优秀学生干部,加上各个级别的三好,新近搞的一个科技创造发明大赛的优胜奖,零零总总一时也难分清。只怪顺宋的园丁太会种东西,而且净是“四季稻”般的厉害玩意,时不时都在收成,真是富农的烦恼。
当时最吃惊的获奖英雄是荆灵姝,首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竞赛奖,接着是一个最高级别的三好头衔,忍不住去看李星鲁。慈爱的李老师也正温柔看着她,微含嗔怪地道:“还楞着作什么?未必要人家主任等你?”
郑珊的小手故作亲昵地往荆灵姝胁下一推:“快去,快去,不要让人家给你抢了。”
齐蕊含笑盯住郑珊,郑珊便有些脸红,嗔道:“你阴阳怪气地看什么看?”
齐蕊笑着凑上去咬耳道:“老师们一定糊涂了,这奖怎么着也该是你的,什么时候轮到这女流氓了?简直是小人得志嘛!”
荆灵姝笑了:“哼,牙尖娃娃,说我的坏话吗?”
转身欲行,李星鲁却还嫌她慢,冲过去连拖带拽:“哎呀,讨厌!劳慰你快点走!”班上立刻起了哄笑。竺韧鼎,姜舜,早在前面等她。李星鲁自觉情感过于丰富,甩脱了手,三个代表便结伴而去。
房尹节班上沙雅亦有份上台,林洗诗委了黄玄吉代劳。
半路上,两班的人不期而遇。黄玄吉为炫耀亲和力,对着荆灵姝抱拳生硬幽默道:“恭喜你,三好小姐。”
荆灵姝未作理会,听背后有人笑道:“班上唯一的名额居然拿给你占了,简直活到蜜罐里头!可以哦,人家老李这么宠你!你还咋子呐?”却是方邦。
荆灵姝笑而不答。
方邦道:“反正你也不稀罕这些,让给我好不好?”
荆灵姝笑道:“这样吧,你转到我们班来,各凭本事争宠,谁也不能有怨言,如何?免得你在这穷嫉妒。”
方邦笑道:“算了,罗渊那天使都撼不赢你,我这个丑鬼能有什么指望?”
说笑间会同大队伍到了台上,依照年级由低到高的次序一字排开。程葛二校长,谢姓一书记,这才缓步走来授奖。程校长颁奖的时候百感交集:一切终于回归正轨了,可真不容易!这几下子元气伤得实在不轻,以后决对不能再出岔子了......
领过奖,看见贾云台下站着笑容可掬地瞧着自己,荆灵姝只好说了一句:“恭喜。”
贾云道:“同喜。”
荆灵姝哂道:“不同,不同,你是已经功德圆满,我是前途未卜,中间的差别大了。”
贾云眨眼笑道:“怎么穿了这样一件紧巴巴的衣服?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哩。”
荆灵姝暗中一凛:这小女人的眼光果然比常人厉害一筹。也不答话,径自去了。贾云仍是笑着,却已经只施舍到面前的地上。
下面轮到几位已成为顶尖高校准成员的优秀应届毕业生训话。头一个正是北京大学计算机专业的贾云。于是贾云脸上现出两个小酒窝,甜甜浅笑中,步履轻盈飘至麦克风前。稍稍调理了话筒,口吐悦耳语声道:“同学们好!今天,蒙校领导和老师的抬举,我站在了这里,不害臊地要向同学讲述3年来一些学习方面的杂感,也叫心得吧。希望对于有志考上优秀大学的同学能有所裨益,其实大家只要听后不会说,‘没的污了我的耳朵’,我就满足了。”
全体师生齐鼓掌,笑神经发达的老少还发出笑声。
贾云续道:“能在高考前把入读高校的事宜率先定弦,对比同龄,我无疑是幸运的。回眸在顺宋的3年乃至6年光阴,我以为尤其得益于这里的强手如云。正是因为有这样优厚的条件,我从一开始就放弃单兵苦读。像牛顿的名言,之所以看得远,是因为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学习正是这个道理。很多的同学往往埋头苦读却一无所得,而看见周围比自己学得轻松十倍的同学反而能让自己望尘莫及,就弄得心理失衡,认为这不公平,学习成绩更加一落千丈。”
“学习并不需要所谓的天赋,决定上乘下乘的分水岭是学习方法。虽然方法因人而异,100个人可能有100种,但是好的学习方法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要善于和外界交流,从外界采集信息量。能够全靠自己的能力达到很高的造诣,只是极少数的人。而且那只是因为学习的内容,程度还不够深入。越到高深的学问,像科学研究,再厉害的科学家也不能一个人包干。我呢,自认资质平平,有些同学爱在我脸上贴金,说我怎么聪明过人,怎么天资非比寻常,其实都是想当然的谬赞。我和大部分人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我比较重视效率。占着身在顺宋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学习起来,绝对不会势单力孤。我善于集思广益,和别人交流。”
“有人认为只要坚持熬夜,坚持用功,一天到晚都在学习就是对学习负责任了,就应该得到回报。这就大错特错。学习虽然不是件复杂的事,但也不是件简单的事体。那种盲目的努力恰恰也是一种对学习极端的不负责任。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够暗合正确的道路。如果你愿意把这三年准备建立在如此豪赌的基础上,那是不妨。但我相信大多数的同学对自己的功课进展都持慎重的态度,有这种态度的人,我建议在面对自己的学习方法时得具备以下三种态度。
“第一,要存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的学习方法保留怀疑的空间,时时刻刻要质问自己:‘这样学下去是否仍然有效’;第二,要务实,检验学习方法的准绳是种种量化的指标,虽然不能完全依赖数据,但更不能逃避,要把它们有力地结合起来监督你的学习效率的高低;第三,要勇于改良,取缔,任何人的学习方法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只要效果低迷,就得立刻思考如何改善甚至取缔,这是刻不容缓的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往往就是这点决定最后成绩的天差地别。
“所以我们有些同学羡慕那些又会学又会玩的学习尖子,自己却因为舍不得改变闷头用功的作风结果老是为追赶不上那些人而苦恼。做1分钟事就要有1分钟的效果,那是最高境界,只要你稍微地接近它,就会发现自己和那些劳逸结合的所谓天才差不了多少。要取得好成绩完全用不着拼命,你用心越早,就越轻松。刚开始的时候,学习方法确实一团乱麻,而且很可能收效甚微,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放弃,挺过来,好好地整理经验,就会逐渐走上正道......”
后来还有类似经历的代表发言,李星鲁已经站不住了,心如刀绞:第一节她的语文课生生地被废了。
第三节课后,荆灵姝和齐蕊飞快地逃出教室,为了摆脱课间操的纠缠,一鼓作气溜出校门。这才慢慢地走。齐蕊擦擦汗吐舌道:“今天暴热!烦!”
荆灵姝本来肚里在笑:要在这里碰上尤棱洁的母夜叉,可就翘定了,听齐蕊这么点那烦字,不由地也觉出一股浮躁的恼人情绪,口里骂道:“还不是怪你,疯疯癫癫地拖着我跑!”心里却想:怎样想个法子才好,可不能总是躲,一来太没出息,二来难保那两口子误打误撞地拆穿西洋镜,那就没办法收拾了!
前面不远,有一家面店,怪物刘和几个伙伴在那吃得西里呼噜,福占奇和叶都两人占了一桌正谈天等着吃食呢,此外是一帮高一的晚辈,三路人早注意到荆齐二女。高一的那3个人就自以为小声地就事论事。一个道:“啧啧,高二的荆灵姝长得太爽了!老子好想--哎呀!”
另两个嘲笑他的不自量后,其一道:“可惜啊,我们那一级都是些心灵美,哎,这个都算了,她日你妈还喜欢穿得非鸡巴妖艳儿,龟儿净是些瓜婆娘!你看4班那个肥女,脚杆跟象腿一样,今天她还好意思穿你妈个‘宝姿’来,咳呀,你气都不好气得!她龟儿子长得纯粹就是布欧的妹儿,居然还多自负的,妈真的糟蹋牌子。弄得二天老子找个美女,给她买点好衣服老子都有阴影。”
另一个道:“哼,美女都在高二高三啊!我还记到高二有个民乐团的,长得多清纯的叫啥子名字呐?那娃就是莫的好会打扮,穿的多朴素的,但照样看起舒服!那个在他们年级最多只算二流,到我们这级来,肯定甩翻完。哎,叫啥子名字呐?”
一个便接道:“我晓得你说的哪个,干晴嘛!是不是嘛?”
“喔,喔,对的,都喊她干嬢。”
另两人一齐怪笑:“‘干’嬢!哈哈。。。”
“想当年,老子才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更遭晃点腾了!我进校看的第一个女的,咳呀,超级养眼哦。你们晓不晓得哪个嘛?沙雅!我当时想这下对了,这学校随随便便一看就找到个超重量级的,二天班上也肯定繁花似锦。我就那傻憧憬哦,结果现实是残酷的。”
有一个压低了声音笑道:“嘿,觉不觉得最近那个武溪穿得有点暴露得嘛?多半有点想红杏出墙了。要给她建议一下,找我玩姐弟恋多对的呐?”
一个便低喝道:“再大声点嘛!瓜的嗦,你看那边角角头坐的是哪个?”
那边,福占奇瞟了眼叶都,表面上这俊少像是分毫未损地用食,自己乐得不深究,埋头吃面。倒弄得高一的几个很尴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再无言语。
面店的伙计风一样地冲向门口:“同学吃啥子?”齐蕊摇摇头,荆灵姝含笑走到怪物刘那桌。刘声昆憨笑道:“嗨!”
荆灵姝道:“还是你厉害,我们一下课就拼了老命地跑出来,结果你们已经开干了。”
刘声昆笑道:“要不要这里的粽子,味道不错喔,我请客。”
荆灵姝笑道:“谢啦,那就请齐蕊一个吧,这孩子脸皮薄,自己不好意思开口。”
齐蕊啐道:“瓜婆娘,又欠揍了?”
说时已迟,伙计早接了怪物刘的指令进去了。
齐蕊板着脸道:“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啊!我可没那么好胃口。”
荆灵姝拉着她坐下,冲怪物刘笑道:“行,老刘你够梗直,真爷们儿!本侠女交定了你这个朋友,吃了你的粽子,咱们就有福同享!”
大家都笑了。福占奇笑道:“有难又怎么办?”
荆灵姝道:“这位大爷怎么说话的?好端端的凭什么咒我们有难?什么心态啊?”
福占奇微微一笑,不再做声。
怪物刘找齐蕊搭讪:“蕊姐,会考......会考,会考咱们像是前后排哩。”
齐蕊硬邦邦地道:“那又怎样?”
荆灵姝看看怪物刘涨得通红的老脸,回头勾着老友的脖子笑道:“还能怎样?只要会考不挡路,我们刘队长的未来可以比肩奥尼尔,将来人家感恩戴德地提携你一把,也说不定哩。”
怪物刘回复自然表情,道:“就是,就是。哈!想当年,咱们同桌的时候,我可是有求必应的黄大仙,为你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到了今天,难道你忍心让我良弓藏,走狗烹吗?”
齐蕊扑哧一笑:“我呸,你还冒起成语来了!以为别个不晓得你的底细?”
怪物刘笑道:“我有说错吗?我当年不是你的有功之臣吗?”
“是,是,你没错。咱们走着瞧!”
此话一出,怪物刘大喜,赶紧盘算以后怎样一鼓作气给她示一番好,把她搞定。
怪物刘安静下来,旁人就搭上腔。叶都思考半晌,开金口问荆灵姝:“上上个周末你在市体育中心吗?”
荆灵姝道:“你也在那儿啊?怎么没看见你?”
叶都道:“我只是在那打一头。你的羽毛球打得帅喔,果然以前是学过的。”
荆灵姝道:“半吊子而已。”说完,有意瞪了叶都一眼。叶都万没料到她这样难合,心里打个突,也就不再言语,只好眼看她和其他的男生热闹地说笑。
过得一会,来了条短信。荆灵姝一看,却是贾纪发的,心境立变--消息说:
琉璃名居的住所已经被尤棱洁夫妇获悉,自己小心。
齐蕊笑问:“怎么,马仔约你见面?”
荆灵姝笑道:“我把他推了,得照顾你啊!”
说来也巧,刚定下去意,跑堂的就嚷道:“来了,来了,粽子来了!哪一桌?”
荆灵姝冲他笑道:“麻烦你打包,我们要带走。”
就这么提着个塑料袋子和齐蕊先行一步。不多时,叶都和福占奇也起身,走到高一那桌前,叶都顿下来,拍拍居中一位的肩膀:“同学,二天积点口德。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屑跟你一般见识。”
许多男人都是自知理屈,嘴上却不肯服输,此君也不例外,低声犟嘴道:“是不屑还是不敢?话哪个不会说嘛?”
叶都叹道:“请到外面说话,赏不赏脸?”
那人索性说起浑话:“有啥子话这儿说不得?要说就在这儿说!鬼才跟你走到外头,不说你就走开!”
这一来他两旁的人坐不住了,一个骂他:“你逞这些义气有球用啊!快点低个头就算了嘛,还咋子呐?人家够给你面子了噻?”另一个道:“快点道歉,快点!叶,叶都,我们哎呀,刚才我们确实说得过分了!”叶都不慌不忙地冷眼旁观。正做僵持,怪物刘跳将起来:“哪来那么浑的哦?你好不得了?给我出来!”一只大手攥着那男生的衣领口,轰的一响,把他扯下板凳,像料理个泼皮眼见就要倒拖出门。一下子激起高一小子的野性,双足颠马飞蹄般地狂踢不止。怪物刘火冒三丈,照他面门一把熊掌下去。那男生眼一黑,鼻血喷出,益发气得狠,喉中运力携凌厉劲风发射一枚浓痰。亏得怪物刘应变神速,侧过那阴损暗器,震怒至极,一提一抓,人已到半空,好歹上来些理智,只把人放低少许往外面就地一滚,自己也大步跟着出去。
那男生彻底死心,眼下讲打必输无疑,口齿上拼死也要占足十二分便宜,于是半个身子贴地地骂道:“该你强!高二的嘛,该你威风,这盘你威风爽了,学校就开始处分你,等到你降级了,就跟我们一样了的嘛?还打什么打,不就是同学了吗?所以说咱们不打不相识,你还可以为咱们学校的篮球事业多贡献一年,你要感谢我,嘿嘿。。。”
赶在怪物刘气得要扑过来前,那人续道:“可惜你妈老汉儿只能拣一头,让你四肢发达,头脑就没办法奢望了!你看你巴心巴干帮别个出气,到头来还是你自己乘起,别个当事人出头没有?这就叫聪明人出脑子,瓜娃子出闷劲,哼哼......”
怪物刘再忍不住了,欲待动手却被叶都抱住:“算了,刘昆声!我们走!”
那人道:“走你们的,这个事没完!大家都看到的哈,自始至终老子都没动手!你们给老子记到,天下没的白挨的事情!”
叶都冷笑道:“我们记住了。”对刘昆声小声道:“等他去告,如果你刚才有半拳真的打重了,我们还不好办。”怪物刘豁然开朗。两人带头,高二的跟着全走了,那挨打的小子兀自在街沿骂骂咧咧。
这些自树私敌的风波暂时不必理会,且说到当前时令的高二学生,倒是有个公敌,便是理化生史四门的会考。
比较而言,同城的胡德兰简直是如临大敌。分别反串加班作突击手的理科老师和文科老师,看着一次比一次凄惨的模拟成绩,论谁都是急火攻心,再眼望台下一众得道高僧的死样,那更是恶向胆边生,又是拍桌子,又是嘶声呐喊。诺大座教学楼,咆哮声此起彼伏。
    下午第一节,周晓开班上是代替体育的历史课。行课的年轻女老师是个理想主义,到了这非常时期,仍然追求素质教育,不待向功利主义低头。此间,她每讲一道例题,还要努力幽默一番。可叹代沟残忍,无一不是冷场笑话。不过,她毫不气馁,又想到应该调动同学的参与情绪,开始信口抽问。
吉星生第一个被点中。老师问:“请你告诉大家,欧洲三大社会主义空想家是哪三个?”
吉星生暗笑:你问别的,我还真不知道。早先,因为被迫拿着教科书作样子,和同桌硬是从书里找了些乐子。他们取笑看守学校西门的保安肾虚,取了个“肾虚的西门手淫狂”,简称肾西门;同班有个叫作李叶的女生,让他们叫作“狐臭皇后李叶”,简称狐李叶;第三个他记得是个英国顶尖的足球明星。
于是吉星生答:“肾西门,狐李叶,恩......贝克汉姆。”
同学们大笑。笑声中,老师脸色铁青,显是认定受了消遣,又想到刚才对那闹市区般的哄闹法的逆来顺受,想到为了这节课的主动请缨甚至牺牲了和男友的拍拖,所有的委屈都上来了,这么一自伤身事,再也不堪忍受,“呜”地哭将出来。
全体同学大眼瞪小眼。愣了一会,米山几个没什么脑子的又开始笑,笑得捧起肚子,笑得天真无邪。掩面的老师透过指缝看得心寒,哪里还能撑下去,蓦然发足在部分女生的惊呼中不见了。大家面面相觑。还是班长高显科先醒一步,道:“历史课代表,快点去安慰旷老师,争取把她喊回来。”
历史课代表皱眉道:“一起噻!不要光想到发号施令,走!”
高显科的权威严重受损,却不敢发作,不迭地点头,起立欲行。同时班上的话兜子好了疮疤忘了痛,又开始谈笑风声。有正义感的同学再也不愿坐视不理喝道:“还闹啥子闹嘛!老师都吼起跑了,还不满足嗦!嘿,班长!你还是吼一下噻!咋个整起的嘛!”好在米山之流也算识时务自觉住口。高显科羞红了脸,天幸不必答话,默默跟在课代表后面。
眼看到了门口,迎面撞上个急脚鬼,二位又被反弹回来。所有的老实人都打了寒噤:李贤已经进来,这回可是彻底地栽了。
此后,掌力雄浑的李贤痛打讲桌,怒吼连连,直至下课。下课后,米山等人被叫去了办公室,其中还有周晓开。现在不必担心伤及无辜,老李就骂得甚爽,当时还没其他的老师,连村的,野的,也混说一气。骂了一圈下来,像喝了上年份的陈年好酒样的甘美无穷。志得意满间,往椅上一个后仰,轻描淡写地道:“你们几个,明天上午给我把家长请来。现在可以走了。”周晓开眼见其势再不能逃避,硬着头皮不卑不亢地开口道:“老师,我并没有说话,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心情好容易舒畅的李贤,脸色陡转得很难看,把周晓开瞪着,一时也不开腔。其余的人冷笑着看周晓开。正做僵持,米山道:“是的,是的,我可以做证。”
周晓开难以置信地瞧着米山,李贤道:“恩,那么就他可以不请,可以走了。”
出了办公室,周晓开衷心地道:“谢了。”米山毫不理睬和其余的人一道快步走前。其余的人在骂道:“你娃假得很哦!他遭了,等于你良心还受谴责嗦?”
米山冷笑一声,也不予理会。另一个道:“哎,正经的哦!会考稳不稳当哦?卷子是不是走富和拿过来哦,你拿得准不?”
米山骂道:“虚锤子,可靠得很!年年都走那来的,你以为?上盘9校联考的卷子稳不稳当?你们自己说。”
“是,是,是,是,是。总之大家都怕万一,小心点也没的错。再说这盘又跟期末的联考是两个性质了,挂了就完了。”
米山道:“我跟你们说,你们穷操啥子心?去多找点买主才是真的!别个他说的,现在我们要的少了,他还没的好想给我们,这个才整痛了,晓不晓得?起码还要多做你妈10来个人进来。周晓开那娃,你们说他那个烂杆儿水平得不得挂嘛--稳挂嘛!他娃不作弊,不是我说他,肯定挂完!”
大家恍然大悟,有人还是忧心忡忡:“问题是那娃家头造孽的嘛,平时吝啬得很,他要给你买了!”
米山道:“锤子不买,他又不是不晓得厉害。我悄悄给他说了,回家扯个垛子,就说你妈学校又要收啥子钱了嘛。其他的,你们去6班,8班这些去问一下,那儿温兔儿多得很,反正越多越好。”
“6班可能不行哦?听说‘人妖’在他们班上勾兑的嘛!”
米山问:“价钱啷个定的?”
“好象他是3个人分一组,然后一组一组地卖。每一组就是260块一科。”
米山心理不平衡了:“狗日这娃卖得好黑哦!”
“好久拿得到卷子?”
米山道:“好久?只有等到考前1个小时左右才稳当噻。”
“咋‘达摩’和‘人妖’给他们的买主说的提前3天就拿得到呐?”
米山嗤道:“听他们冲壳子!几个瓜娃子根本球不晓得形势!那样子你倒是拿到了,但上头稳要喊换题的嘛!现在日你妈每科有3套备用题,你那么早去拿嘛!三套一样拿一份嘛,人家不晓得再换嗦?”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信任你--嘿,‘居里夫人’,咋个不甩我们呐?”
祁维自重身份,不和这帮市井之徒计较,把腋下夹的物理习题紧了紧,快步迈入办公室要找李贤切磋。里面多出的两人,祁维认得中年妇女是三班的班主任严苫泊;还有一个有点下意识一步一挨走路的,着一件酱紫衬衫看来很怕事的木衲男生,只晓得大家喜欢叫他“瘸子”或者“瘸师爷”,真名字反而不知道,反正在老师口里得知是个很老实的好学生。
严苫泊正亲昵地拍瘸子的瘦削肩膀,道:“这本书,你好生看一定会有所得的。目标要定高点,才能很轻松地成功,一定要考清华,听到没有?”
瘸子红脸诺诺应答,全没清华侯选的气度。李贤在一旁插话:“你看你们班妈妈好爱你?宝贝儿子的成功宝典都传给你了,如果现在开始松懈的话,要把你们班妈妈气死!”
祁维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严苫泊的儿子在去年以一骑绝尘之势成为全校仅有的一颗射入清华园的卫星,传了好一阵子将门虎子的佳话。到了今天,佳话的女主角显然把希望火炬的继承人定做这个瘸子。祁维不由好生不满:凭什么轮到他?他来领衔了,我和陈思商的立场又该置于何处?
李贤也有同感,强作欢颜的下面正自暗暗生气,看见了祁维,精神大振,笑语中反还迎出几步,求才若渴,不输孟德迎许攸。那边瘸子已走,严苫泊少了话伴,李贤又在给祁维看题,便拿了当日的《芳华日报》懒懒地翻看。蓦地一行黑字跳入眼帘:
“凶杀案影响恶劣 市政府重拳出击”
严苫泊若有所思,坐直身子,定了定神,细读下去。
这算是今日最紧要的热点了。严格说的话,它还跟周晓开有很大的厉害干系。那当,他正顶着烈日望校外的小卖部跑,要买那种1元钱的纯净水,因为学校里的卖价是1元3角。小卖部门口的一根方柱上贴着张人像,附带一些文字。周晓开当是寻人启事,漫不经心地又瞟一下。被唬得是心惊肉跳,手一松,汗津津的钱包落地:那纸上不是旁人,赫然印着朱奇的面目--通缉令!
“影响恶劣”的凶杀案自然是指朱奇造就的那起命案。
在这件事上,罗冰以半个局内人的荣耀身份,消息得以稍微超前《芳华日报》,只是比沙滨之流才滞后一截,可以说虽败犹荣,而李春以无心插柳的姿态反能超前罗冰,就更值得钦佩。和胡德兰学生共享的下午时光,学生以上课消磨,李春则请罗冰打网球,附带两个女将。玩毕一番混合双打,撇下双姝同室操戈,自己去了太阳伞下谈论时局。
李春道:“今天的报纸看没有--硬是跟周瑜一样过时不候,三天看不到货,就要把诸葛亮砍了?1个月,我看伏鄱木这个劲提得太大了。”
罗冰冷笑不答,李春又道:“话又转来,真的姚痕举还是让人刮目相看,把这个冤大头蹬脱了不说,而且早不蹬,晚不蹬,等到炸弹要爆的时候才蹬过去,整死一柄柄!”
罗冰叹道:“你娃装神嘛!我才不信你不晓得他已经洗白了。”
李春一愣,道:“真的啊?那么报上写的,等于翻译出来就是说老姚明升暗降,他就淡出了,现在弄成伏鄱木实权在握?不过呐,他现在还要看这盘豪赌的结果,也不松活,否则沙滨也好,陈拯国也好,不可能答应得那么爽快。1个月,又没明确说悬赏,这个信息在全民范畴的普及工作又做晚了,网就撒不开,再说那个娃娃很有可能已经跑到外省去了--确实是豪赌!不过仔细想一下还是觉得没对,应该不可能那么简单。从沙滨主张把姚痕举拖到这个鸟事开始就没对头,现在熊辰干的也是一回事。完全搞不懂。”
罗冰道:“我倒觉得沙滨很有可能早就已经断定姚痕举没眼了,用他来发点余热。拿残兵去报销熊辰的现役猛将,划得来!”
李春点头道:“恩,有道理。熊老鬼多半想的就是来就来,不得虚你,咱们硬碰硬,看是同归于尽,还是我兵不血刃。不过他也浑了点,这个娃娃我看难抓哦,很有可能同归于尽!”
罗冰道:“恐怕不得这么轻易了局哦,你看报纸上那些话未必分毫纰漏都没有?”
李春道:“当然没有!其他都根本不用看,引咎辞职四个字上面写得清醒白醒,还指明了是引自官方语言。这个词凶险哦,你混了那么久,该比我上心吧?这个还只是《芳华日报》,要看还要看《福都晚报》,这些问题党报意思肯定整得更准确些。《福都晚报》说,老伏指1月为限立下军令状,市政府给予警方的决心以高度赞扬,下面就有他本人写的《告市民书》。除了通篇的陈词滥调,啥子中学生的凶杀事件给我们鸣响一号警钟云云,最后还是拿了引咎辞职4个字来画龙点睛的喔!”
罗冰心中一亮问道:“给他的新头衔是个啥子名堂?”
李春笑道:“好象他的一个膀臂是什么重案组的组长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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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3-26 18:03

罗冰立时明白了,口里不说,听李春道:“罗兄,依我之见,你的机会终于来了!”
罗冰茫然问道:“怎么讲?”
李春笑道:“假如伏鄱木真的和姚痕举同归于尽,熊辰和沙滨不是又成均势吗?而且以民心而论,熊辰多少落下风,是不是?现在剩下不到1年的时间,他若再不施杀手,就得提早咽下失败的苦果。这种非常时机,难道还允许他有保留吗?”
罗冰恍然道:“你是说--”
李春笑道:“没错,该是你登场的时候了。只要成功地反噬旧主,日后熊辰自会赐予你享不尽的富贵荣华。这步棋,众所周知老熊已经埋得很久,除了它,我看不出现在的熊哥还能有什么招?尤其是一到了均势,连吴福宾都很难保证他不倒戈,想等也等不及了!”
罗冰冷笑道:“老奸巨滑的狐狸拿给你说成瓜娃子一样!”
李春哂道:“我以前是以为他老谋深算,心计深沉啊。不过你刚到他的麾下,他不是嘱托你办事呐,说话那个直白哦,我马上就改变看法了--哪儿是个老鬼嘛,而且那些哪用得着他来说,真的这些都要教的话,你就根本没有必要用那个人。只能解释是他故意要向大家证明他有好器重你--这个不晓得对他有啥子好处!说句老实话,你不要见怪,你呐,不当暗器的话,确实没啥子用的,天下的暗器就没有亮堂堂地发出来的道理。他等于来个昭告天下,说罗冰是我的秘密武器,二天就算真的把沙滨算计了,也肯定要引起冯举华,葛树芸这些人的共愤,最后还是吃不了兜着走。你要说他是装傻,也断无像他那个鬼样子的。”
罗冰心里狐疑道:他是真的对熊辰如此看轻,还是要在我面前装傻?李春看破他的堤防之心,忙打个哈哈道:“罗兄,来,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指引,看见另一块场地上的混双比赛。“看到在场地边的那个人没有,正向我们走过来!很高大哇?”
“搞不好有2米,咋子嘛?”
李春笑道:“这小子很有点来头,说不定不哪天就要和你在饭局上见面。是个不纯的藏胞,形象是过目难忘的,要记住他的名字,叫‘邓朱’--‘炖的猪蹄膀’,有点好耍哇?”
罗冰笑了,问:“好大岁数了?”
李春道:“不晓得,听说快30,就算讹传,看样子起码也是二十七八了!”
说话间,炖猪已走到近前。罗冰倒抽一口凉气:这脸真是过目难忘!
李春含笑打量这白衬衣黑西裤的煞星,暗赞:整个一身穿得好挺;这巨人对着装倒也考究。眼看着就要从自己身畔掠过,那炖猪似乎意识到什么,止步回看,立现出笑脸:“原来是春哥,失敬,失敬!”
李春笑道:“来,严先生,我给你介绍个好朋友,这位就是罗冰先生。”
炖猪掌出,索罗冰之手,笑道:“罗先生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哈哈,想不到本人也是这么人才!”
罗冰听对方不全像是客套的场面话,不由大讶:他哪里听来我的名字?
炖猪递过一张名片,小字没看分明,只把端端正正三字的大名看准了:严喜易。罗冰无奈回了一张予他。炖猪笑道:“今天你我都不凑巧,改日罗兄有空,一定要聚一聚,说不定还得麻烦春哥的大驾,不然多半请不动罗兄。”
罗冰道:“说哪去了?”
李春一直笑而不言,这当开口了:“放心,炖猪,包在我身上!”
“那么不打扰二位了!”
出网球场,炖猪一直走到傍水建造的一座西班牙风格3层小别墅前,找到自己的红色宝时捷。一位小姐走来道:“先生,您要走了吗?”
炖猪问:“什么事?”
小姐被迫正视他的丑脸,强压嫌恶之色道:“何老板要你在房间等他一会,他说有非常重要的--”
“现在人在哪儿?”
“他就在那边高尔夫俱乐部,马上就过来。”
炖猪道:“那么你告诉他,现在我有急事,无论如何得先走一步,有什么事改天吧!”
“可......可是--”
发动机的声音压倒一切,小姐骂骂咧咧地看着骄傲地跑掉的宝时捷,什么阴毒咒语全涌现出来,批发给那丑陋司机。
路上,手机响了几次,头几个是那醉心高尔夫的何老板,炖猪未接。到第5个,接起来,一把甜蜜的女声道:“炖猪吗?听好,今天晚上老板在开元大酒店见你,8点半,不要弄出什么差池。”
“是。”
几日的舟车劳顿,炖猪不免困倦,昏沉之余渐渐放缓了车速。立刻就有蓝光闪过,被辆法拉利窜到前面。整个冒失嚣张的超车,完全是擦着宝时捷完成。炖猪惊出一身冷汗,余惊未了地低骂一声:“二竿子娃娃!”正要渐趋懈怠,开始觉得这车子眼熟。便加速咬住那车,看清是个川0的牌照,当即想出了车主:没错,叔尼被赏过一个川0的蓝色法拉利。
稍一松油门,马上被法拉利甩下一大截。炖猪起了玩心:要是运道不差,多半能看到这婆娘和一些俊小鸭共逍遥。要运气再好一点,看到熟脸小鸭......
那法拉利走得甚是轻佻,主车道,超车道之间飘忽无定,醉得厉害。炖猪不急不徐坠在后面,心里笑道:这婆娘为人都很老辣,偏偏车开得那么挨球,弹的!
到后来诺大道上只剩下你前我后两个影子。炖猪在后面算定前面有老长一截直路且无出口,当机立断地大幅减速,很快瞧不见法拉利了。
时间拿捏上炖猪很有心得,让一辆悦达起亚超车后,宝时捷开始提速,一连过了7、8辆还没见到叔尼的香车,却看见最近一个出口。前面是辆快如野马的本田雅阁。炖猪心想:刚刚慢下来的时候不过让了5辆,现在多的都去了,而且一辆野似一辆,再走一段就要分岔,可能先出去了。以我的速度放不了多远。
拐入出口不一会,竟是夹在田野间的泥路,苦不堪言地颠簸好一会,打横一条平阔直道截住。炖猪大奇:她把车子开到这荒地来做甚?
很快打消疑虑:旁边不远处就是个偎山而立的建筑群,粗看便觉规模非凡,银白的飞虹做门,取流线体的钢筋下一大块花岗岩上镏金的大字写道“奇蓉山庄”,落款是“王浩斯”。炖猪豁然开朗,这原字他还是见过的,就在仇元那里。当时他还问仇元对这个军区副司令是怎么个看法。心想:那婆娘肯定是进去了。这个地方听说为了结纳吴爵,已经让他入住,未必是去找吴二少啊?
把车子往门里开,穿着件白制服的魁梧保安走来一身古铜色皮肤,筋骨像是铁打的,可惜炖猪面前,只能算一只铁公鸡。那铁公鸡凶神恶煞地拦路问道:“找哪个?”
炖猪正慢悠悠地取出张名片还没递过去,铁公鸡突然放嗓叫道:“咳呀,严哥的嘛!严哥你还记得到我不?我就是麻应还在军区的时候的兄弟伙小古,你还记得到吧?”
炖猪笑了:“你娃嗦,来!”
小古接烟道:“谢谢严哥!”
炖猪又怎可能会忘记小古呢?在部队圈子里,炖猪的口碑一直极好,不管军衔高低年岁长幼大都欢喜和他结交。他是上也上得去,下也下得来。以前有过麻烦事,不消他提上面的人已经帮他打理了。要到需要动武的茬,下面的人总是二话没说热血沸腾地做他的志愿军。小古恰好是那种得了你一点好处,就会记你一辈子的人,对炖猪更是感激崇拜得不得了。
炖猪因问:“咋想到跑这来呐,不觉得屈才啊?”
小古讪笑道:“嘿嘿,屈啥子哦,一没本事二没后台,不当兵就只有干这些嘛。”
炖猪道:“过得不顺心,就来找我,我们不说这些--对了,麻应那娃呢?”
小古笑道:“援藏去了,去挣那个安家费嘛,我说他不要死在那高原上头才好呢!”
炖猪问他:“哎,他们不可能把你当一般保安使噻,你娃身体倍儿棒,该可以好生利用哦--”
小古道:“哪儿哦?严哥又在逗我们了。”
炖猪道:“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算跟到仇元在混?”
小古想了想,道:“不清楚,平时只管上下班没咋关心上头是哪个的,只晓得好象发钱给我的是仇元的手下哇?再说了,这的关系本来就搞得神秘兮兮的。”
炖猪问:“除了发钱,他不给你交代啥子?”
小古道:“有的时候来人嘛,他要喊代传口信,不得让任何人进门,整的就跟军事重地一样。那盘有个宝器洋盘昏了,硬是发浑要把车子开进去。龟儿瓜兮兮一个暴发户,开的好象是个尼桑哇。我刚刚从里面出来,看到他几个打手下车跟我两个兄弟伙扯皮,他就想开进去。我那两个兄弟伙才是真的闷敦儿,浑完了,抓你妈个铁砣砣就甩过去,车子砸得个牛龟头哦。几个打手遭打得姓啥子都不晓得了,三个当场休克,暴发户也吓孽了。我们兄弟伙还不解气,又把那个车子敲得--”
炖猪打断他:“咋个了的呐?这个人到底是要找哪个嘛?”
小古不屑地道:“咳呀,他龟儿自以为是仇元的铁哥们嘛,人家甩都不甩他!那会儿他可能还以为那个给我发钱的出来要把我两个兄弟伙整一顿,结果张都不张他。我那两个兄弟伙人家原来是跟余兆威底下那个三把手的得力保镖,啥子大块人没见过。发钱的头目就把两个拉起走了,做的多亲密的,走到我面前喊我看一会儿这娃还不把车子开走就报警。明是说给我,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跟班也不管了,自己先开着那辆变形金刚跑了--”
炖猪抢道:“我要进去。哪个人说话顶事?我给他讲。”
小古笑了:“严哥开玩笑!你是什么人物?就算是仇元守门也不敢挡你的道噻!”
说话间,已然走近两条衣冠楚楚的汉子,小古认得是故事里砸尼桑的二壮士,二壮士问道:“什么人,咋还不走?”
炖猪就势瞟过去,如小古所料,二人居然认得他,似惊喜异常地言道:“严先生,您来了?真是稀客!您来找仇总吗?他刚好出去了。”
炖猪淡然道:“没关系。我只是来参观的。”
二壮士对望着做思想斗争,小古忐忑不安地旁观。好歹壮士们拿定决心,一个便笑道:“严先生请。但有一点,您不是自己人,里面通行怪麻烦的。这种琐事如果有我们在一边打整,就耽误不了您什么功夫。”
炖猪淡然道:“上车嘛。”
和着身旁那壮士,炖猪一路无言。壮士感到尴尬了,嗫嚅道:“严......严先生今天咋个突然那么好兴致?”
炖猪反问道:“兄弟在这里干了多久?”
壮士道:“从这才开始的时候我就和另外那个兄弟伙在干了。”
炖猪道:“值不值夜班呐?”
壮士有点警觉,怕他疑心仍旧详细地答道:“喔,不得上,晚上有老板固定的几个人轮值,主要是怕认不出自己人闹误会。”
炖猪点到为止再不做声,心里已在暗喜:妙啊,竟然这样掩人耳目!礼是送出去了,原来同时也是他的一个据点!
前方几个深黑西装的男子在挥手示意,壮士探出头去,如此方才通行无阻。照壮士的指点其实是在绕远路,也不知过了几个相若的人关,遥遥见着倚湖屋舍的亭亭玉立,炖猪笑了:“兄弟说话实在,要是你没进来,不晓得要被短到何年何月。”
壮士赔笑道:“严先生客气了。”
炖猪打开车门道:“停车场不远吧?”
“是,就在前面。”
炖猪道:“这样,你帮我把车开去停到,我慢慢过来,在那湖边上见。”
壮士心里雪亮,晓得他要甩掉自己,却哪敢点穿,心不甘情不愿还非得摆出凛遵的架势,自欺欺人地祈祷他莫学足泥鳅的刁滑,自去了。
炖猪目送他远去,昂首阔步走到湖边。对面三个齐整深黑职业装的男子站军姿似地摆设在一幢楼的门口,陡瞧见他这身型相貌,均有微讶,不约而同地施以注目礼。不过很快,三人目光又转到一边。炖猪眼看湖边这几许房子连绵耸立,忖道:依仇元的手笔,这靠湖的整个一大片才多半合算一份礼。思量着,打那三人身旁过去,三人复又齐瞪他一眼,也不留难,任他前行。
除去此三人,几幢房前,也有类似的男儿,看起来,似乎还有等级之分:一丝不苟站军姿的三位,自然身份卑微,大多数的男子都在放声谈笑,惟有他们三根连大气都不敢多透的挺拔肉柱担当忠实奴才的下层模范;同时,余人或坐或躺,最了不得的人士甚至有丽人在侧供其调笑,这些奇芳异草给逗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恋恋不舍中玉足粘地,大展娇嗲神功。当场谁人的眼耳有问题呢?所以这神功大概也有激将的深意:天子宁有种耶?设如贵为九五之尊,天下哪个女子逃得过您的龙爪?是英雄就莫怕出生低,奋发图强,顽强钻营,那么一飞冲天便有微弱希望。
炖猪粗点了数,总共30余男,有女子可风流的几个里面还有两个熟人,赫然是时下叔尼身边红得发紫的小跟班。炖猪又惊又喜:不单可以肯定在这里,还能确定这婆娘现在没玩小男人,而正在被大男人玩。
这当,众人都发现了他。众佳人一瞥之下,个个花容失色,迅即侧脸。终于有人喝道:“做什么的!”
炖猪心里冷笑: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子你都敢惹。也不答他,站住了盯着看。那人果然外强中干,和这丑汉脸对脸,自己就怯了三分,吐不出半个音节。
30来人中,定不会少了狠角色,更不会只因对手的尊容就打退堂鼓,只是眼下不清楚炖猪底细,不能贸然得罪。炖猪自想到这点,脑中急速转着念:那婆娘若要和另外那人解决一些秘事,给那么多人守在外面就很不合情理。很可能是让他们在这打望免得被骚扰刺探,甚至只是个疑阵迷惑观众,所以那地方就在附近,但是门口应该少人才是。再度将湖畔所有的房子疾扫毕后,眼前一亮,浮现远端一狭长木桥相连的小岛。尽管密林阻隔难得全貌,炖猪仍旧确认无疑。当即择来路,大踏步地回走。
大略的方向是知道的,在一串房子的背面绕过去,贴着每幢所属的围栏而行。一会功夫看见座月洞门,门后便是那桥。正方向上过去已经能瞧见岛以及上面奶白色,两层见高的小别墅,橙色的屋顶突出个米黄小烟囱,挟着架风车轻微转动仿若正传达迎客之意。
死物好客,但绝对不可以递推到生物。炖猪注意到门前那辆不起眼的三菱帕杰罗。刚透过扇半开的车门瞅见车上有人,就从车背后闪出一个家伙,抄到汽车前面,犀利地瞟过来,未发一字而现出迫人解释的威严气势。炖猪这才感到棘手:这娃和那边的酒囊饭袋完全不同,先搭两句腔再说,如果真的不是易与之辈的话,就算了。
正在暗暗叫苦,又有人从车后的地方兜转过来,和先那人低言细语几句,森然斜视了炖猪一眼,找近处假山侧的石椅坐下,展报默看。余下的人跟过去就坐于旁,点了根烟在那发怔。对于炖猪倒是视若无睹了。
炖猪心一横:越是这样严密,就越有名堂。诺大个湖不会没有船吧,直接进不去,老子划到岛上去。
船在何所?以这里的守卫者立场,不远处就有一处死角,极佳的死角,保险教两路监视人马近在咫尺,偏偏无可奈何--所有的船都在那里。在那选中一艘普通的小木船,炖猪还留意到一艘颜色鲜丽的独木舟,心道:这个东西倒值钱,绝对是直接从国外进口的上等货色。小老一个的仇元,应该没的这种爱好,却是谁的玩具呢?
松掉系在木桩上的绳子,放船入湖,解开船上并绑的双桨,略略施为,小木船离岸往湖心投去。炖猪心里一动,单桨动处,船的动向又易作朝岸。岸边林木外倾的枝叶汇成一体,甚是茂密,几经调整,人船完全隐在内中,吃着岸线悠悠挪动。绿叶在顶上搔痒,甚至轻划脸面臂膀,柔情蜜意下,炖猪心怀大畅,想到那首名曲“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做完了一天的功课......”扭曲出浅浅的一笑。
好歹到那岛的附近,船头正对着岛作直划轨迹。若在月洞门那边看过来,中间被小别墅阻了视线,难见小船。炖猪跳将上岸。不远处正是那小别墅。它的门向着小船停靠处。炖猪走过去,围着走一圈,转到桥那面时别样留神,所幸没有打草惊蛇。在某个房间的窗外听见轻微的声息,于是环绕一圈后,又转回去细听。
声音并不是那开窗的房间来的,发自隔壁那块无窗的地带。凝神分辨了一会,听真一个女子的细喘,一个男子的低沉哼音,大喜:现在可以放心进去了,肯定不会有第三者。手足发力,悄无声息地钻入窗内。大人入小孔而禁声,也算是难能可贵。
整个房间空空如也,只是有把椅子,炖猪老实不客气地坐住。他也算沉得住气,既晓得那边的特殊情势,也不着急,揉揉已显僵硬的面孔,开始闭目养神。
不多久,听得女子长叫一声,炖猪张开双目。此女似乎意犹未尽,细若蝇蚊地呢喃着,到后来开始得意地轻笑。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女人便说话了,果真是叔尼:“真不好意思,您老日理万机,精力有限,还要劳动身子来伺候人家,嘻嘻......人家就是自私,明明你是属于广大人民的,人家却还是想独占,你自己欢喜作哪一个哩?嘻嘻......”
炖猪暗笑:这娃说话就是又颠三倒四又恶毒--不是你在服侍人家吗?
一个老者的声音止住叔尼亢长的媚笑:“你在说啥子喔,神经兮兮的!”
叔尼突地一叫,低骂道:“你......你才是神经病,你个伪君子,烦死了,啊!不痛嗦?!”
老者冷笑道:“那么我还做错了。可是我觉得你应该很欢喜这些调调的嘛!未必我记性真的不行啦?”
叔尼怪叫道:“好......好了啦,老......老冯,我服你了,来,赏你的!”
半晌没言语,估计叔尼正在缠吻那老冯。半天,老冯道:“你服我什么呢?”
叔尼道:“切,真没情趣!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年轻娃娃那么虚荣,你咋得了--”话没说完,改哼吟了,又是很一会功夫,才吁出口气:“挺大岁数的人,火气还是那么大,说你一下都不得行了!”
炖猪心在想:这老头到底是哪个当官的?可以让叔尼那么矫柔造作地肉身布施,名堂该不小。到底是哪个呐?
听叔尼道:“嘿,问你哈,有个事情我一直觉得怪怪的,为啥子你们这些人找的老妮儿,都那么丑呐?”
老冯笑道:“你晓得啥子!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觉得我的还可以。”
叔尼娇笑道:“精神恋爱哇?好崇高喔!”
老冯冷笑道:“光精神恋爱哪有你呐?”
听叔尼嘶声高呼着:“啊!恩......谁说你老了......谁就......”
老冯笑道:“谁就怎么样?”
叔尼吃的一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炖猪心念电转:老冯,老冯!不会是冯举华吧?不会是吧?这太教人难以置信!可是不是他的话,姓冯的,又是糟老头子,还会是谁呢?
那边忽然沉静。叔尼见老冯久不理她,又道:“你最是没良心的,已经让我寒心了,还想让我告诉你?”
老冯笑道:“咋个让你寒心呐,说来听听!”
叔尼故做悲音道:“啊,恩,人......人家被欺负得狠了,给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差点就香消玉陨了,你倒像没事人似的。”
炖猪清晰听到叔尼的哼哼唧唧彻底消失,心道:终于让这个老冯严阵以待了。
老冯淡淡地道:“不是出来了吗,没有我的功劳吗?”
叔尼笑道:“您是宰相,大度惯了。不知道这是在太岁爷上动土,他们以为你老了,声势大不如前了,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世道,所以你看他们有多嚣张跋扈。连您老最欢喜的女人都敢加害。再不管就要骑到你头上去了。”
老冯笑道:“做人切忌太骄傲。”
“是,是。”
老冯话锋一转:“那就不要绕弯弯了,打开天窗来说亮话。你想谁倒霉,第一要看我心情,把我哄得巴巴适适了这个就不说了;第二要选得合我心意,否则的话,你就是遭白关了,说不定也会因此不喜欢你,或许你就会老得很快。”
叔尼笑道:“不会,不会。第一我把你哄得很巴适,第二这个人我肯定没找错。”
老冯冷笑道:“你硬是以为我不晓得你蓄谋已久的嗦?想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你还早得很!少弄点花花肚肠,当然你要想当第二个余兆威又是一回事。明给你说,有于鹳康在是你的造化,这样你才乖得起来。”
炖猪听多两人的对话,已经接受现实:这老头说话的口气,没错,是冯举华。
那当叔尼笑道:“您又使人伤心了。您完全不记得了,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以说是有实无名的患难夫妻。你老伴吗,最多可以和你同富贵,说不准还要挑肥拣瘦,你还得和你的后代子孙争风吃醋,哪像我这样全心全意对你?”
冯举华道:“说这番疯话做什么用?”
叔尼笑道:“没人比我更清楚,一定要人家把什么话都说穿吗?那多没意思,是不是嘛?”
冯举华笑道:“和我那侄子鬼混过后觉得咋样?想通过交通局搞啥子阴谋?”
叔尼笑道:“你冤枉我!都是你这个侄子垂涎老娘的美色,我看在老冯的金面上虚与委蛇。不过你的小公子就不同了,到底军官出生,身板出色相貌堂堂,和您真的蛮像的。一半为了他,一半为了你,我很快就乖乖投降了。只要一想到我这样久历风尘的老女人还能得这样年轻有为的英俊后生垂青,就骄傲得要死!”
冯举华大吃一惊,或许始乱阵脚。叔尼乘机笑着赶上一句:“信我一句,于鹳康真的很不落教,就算不是为我,是为民除害,你也不能让他死得比姚痕举轻巧嘛!最近我可没少给你蜜嚼哈,不赏赐大概相当的东西,自己心里也晓得理亏吧?嘿嘿,嘴巴倒说得漂亮,怕熊老鬼一伙子才是真的吧?”
冯举华沉声问道:“你从我老三那讹了些啥子?”
叔尼仿佛说了些什么,炖猪一不留神没听清,心想:大头已经听到,也就不必耗了,赶着去把船还原。
离了那别墅,上了船依然借着一路的绿色掩护回航。抵岸后,扔下船共桨,登陆行不过十余步,背后有人叫“严先生”,却是那壮士。
炖猪道:“可以带我去取车吗,我要走了。”
壮士有意望船那方看,满以为他会心虚。炖猪不予理睬,冷哼一声道:“没听见吗!”
本来预备试探炖猪有否偷窥隐私的台词一股脑吓回壮士肚里。炖猪心想:这件事姑且放下,日后再告诉boss。反正目下先会有大热闹,看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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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4-23 20:16

二十七 受缚于财
正是大约各中学下午放学的时间,漆印和新女友自“新的家”数码广场购物出来。女友紧紧挽着他的胳臂,头沉沉地枕着他的肩,一边掉着小汗珠一边发着小嗲。被缚的漆印杀猪样大叫:“快饶命!我要热死了。”
女友如聆圣旨,迅而松绑,改用大眼睛深情锁定男友,灿烂地微笑着想要说些情话,被漆印抢了先:“对不起,我们结束。”
女友吓呆了:“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突然决定的,对不起。”
女友一边流着小汗珠,一边凝聚着小泪珠哽咽道:“这算什么,突然......是什......什......么时候--”
“20秒前。”说完,漆印像没打瞌睡前的兔子努力快跑,眨眼功夫甩掉那汗泪齐流模样乖巧的美乌龟。
极度的湿热笼罩整个城市,漆印不敢和它太过不去,改缓步在人气旺盛的夏莲路上。前面有天桥,一端接壤着“酷嘉酷量贩式ktv歌城”,一端就对着一家“必胜客”,漆印立有观后感:世界变化真是快,本来还打算和她一道到这里用餐的,到现在什么也不用提啦。
计划中的女客是不会来,自己倒想进去避暑。脸上的汗水并没弄花脸,外观还是讨巧的小孩子,更巧今天穿一件映着什么蓝猫的卡通体恤。刚才前女友还觉得是有意要自己难堪,为这件卡通宝贝领教了她一手小性技艺。

进到里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几乎要把眼眶撑圆了,好奇地举目四看。自以为是大姐姐的大学生兼职者立刻过来,怜爱地笑问:“小弟弟,有什么事吗?”
漆印揉揉鼻子道:“爸爸说要我先在这里找到一个叔叔,然后一起在这里等他,可是,可是我怎么没看见呢?”
姐姐拍他的头柔声道:“你先在那坐着吧。”
正要坐下纳凉,有人笑道:“嘿,小鬼,叔叔就在这里,怎么没看见?”
一张腐朽的面目,认得是炖猪。姐姐同时色变,连带着怕上这孩子,赶紧退避三舍。
漆印走近笑道:“猪叔叔好啊。”
炖猪啐道:“爬!有那么老?小时侯还一口一个大哥喊的那么肉麻,而且屡教不听!”
漆印笑道:“不管怎么说,离中年人已经没有几年了,喊你叔叔也是正份儿。”
炖猪叹道:“你啊--还是个胀头子娃娃,一点没收敛。那天晚上你那个小朋友惹事,我从头看到尾,咋个说都是那娃的不对,两个宝器青红皂白都不分就去打得昏天黑地,你们有几条命喔?现在做事就跟个亡命之徒一样了,等再过几年你想装娃娃都装不象的时候--”
漆印道:“怕我重走你的路?”
炖猪叹道:“你也可以这么想。总之我很幸运,已经挺过去了。有的人,大多数人,就那样干了一辈子。但是你要弄清楚,我们都是逼不得已,选择做与否是不可奢望的特权,才会疯狗一样乱咬人。你现在是义气用事跟我们情况又不同,但如果往将来发展--”
漆印打断他:“还记得以前带我打架的事情吗?那时的状况可是威风八面,挡我者必死。”
炖猪苦笑道:“想说当时最嚣张的那段就和现在的你一般大小吗?”
漆印悠悠地道:“我是觉得人一定会变的,至于什么时候开始,谁也不知道。不过在这之前,要尽量做自己高兴去做的事,这样在身不由己的将来多少会甘心一点。也许迟早有一天,我会因为需要毫不犹豫地把最亲密的人出卖,那时想到以前曾经对他付出真情,多少应该好过一点。”

炖猪沉声道:“也就是说你内心还是接受不了这种必然的变化,不瞻前顾后,一味撒狂地处事,其实是想否定这种趋势。”
漆印哂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炖猪,话不投机,可以两三瓶啤酒下去就开始抄家伙,两三句汉话必须夹四五句藏语才把事情讲得清楚;做事毛手毛脚,吃相难看,头脑简单,见识粗陋,还非要充渊博,鬼话连篇,老脸都不说红一下;看到美女就找不到北,闪电进攻,又闪电失败,基本上每天都有目标,天天都在失恋,一失恋就要喝酒,一喝酒就喝醉,一喝醉就打架,打完不论输赢都要哭得一塌糊涂,最后眼花地把我都要当成美女一边鬼嚎就冲来侵犯老子,经常拿给你把衣服撕拦,不过也好,保卫贞操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练就了一身蛮力。想当年空有一身超强的追求女性的原始本能始终怀才不遇,经验值为0,经常拿给那些假喇嘛洗脑壳--”
炖猪笑道:“先停一下,你说的是啥子朝代的事?”
漆印扳着手指佯做算计,笑道:“大致上我在念小学一年级。”
炖猪啐道:“我呸!连6岁的男娃娃都不放过,我是啥子丧心病狂的母狼啊!”
漆印怪笑道:“可能是没有好频繁。可惜施虐者没的资格计较细节,反正我的第一次就是那时开始,少男的第一次,好辛酸的回忆!幸好首战是我告捷,不可能忘吧,我有留下纪念的。”
炖猪笑道:“有点印象了!”说着,用手按住鼻翼侧的一道又深又长的疤痕。
漆印欢然笑道:“蚂蚁啃大象,绝对不朽的战例,曾经载在我手下,你应该感到光荣!但是也怪可惜的,本来是很好的皮肤,一张小白脸打我手下开始弄到现在这鬼画符字帖一样的悲惨下场。”

炖猪指脸冷笑道:“你的杰作还真不少。”
漆印笑道:“好赖哦,我年纪小划人又不痛的,真的痛处是你娃自己找的黑心仇家。”
炖猪道:“那会你给我们两个想了个啥子鬼名字呐,走‘射雕’上来的?”
漆印笑道:“那个啊,厉害!你还记得,嘿嘿,叫‘雪白双煞’,因为当时咱们皮肤都好,你15,我6岁。”
炖猪道:“好象当时是把你裤子撕烂了,记得你是吓哭了的,后头才晓得是假哭。”
漆印嘿嘿笑道:“全靠我有先见之明,一来就‘A’了你的藏刀,否则现在就没有我这号阳光少年了!”
炖猪道:“说老实话,头一回,要不是遭划得实在太黑了,我很有可能把你弄死。”
漆印淡然一笑:“非常了解。”
炖猪道:“第二天你居然还敢来找我们耍--”
漆印嚷道:“那就是友谊的开端。”
炖猪道:“所以后来你知我知,和你整的时候,总有三分是醒的,一旦被你割上一刀,就晓得收手。”
漆印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那时侯只要看到你要喝醉了,我都要高兴滕,想到又可以把你割起耍了。”
炖猪笑道:“这就是投缘,其他人不要说像你那样割五花肉一样整我,芝麻绿豆的事可以弄得他死不死活不活。藏蛮子的恐怖老百姓是有口皆碑,我这种纯种不消多说。碰到你我可以自认倒霉,隔夜就可以忘痛。”

漆印长叹一声,没有接口。炖猪话锋一转:“最先是不是觉得我说话的口吻和本人很不搭?”
漆印道:“我管你。嘿,今天咋个会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你现在不是到哪儿都要缀一大帮随从,人呢?”
炖猪挟着叉子搅弄餐盘里的残食道:“今天是来攀旧情的,和这里的头在外面耍了一下午,顺便就在这吃了。”
漆印奇道:“女老板?风不风骚啊?”
炖猪笑道:“脏脑壳在想啥子!我原来卖牛肉的时候,经常跑这家‘必胜客’,就认到了。”
漆印又叹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地问道:“你当真把‘格日灯’买下了?是背着老板擅作主张的吧?”
炖猪笑道:“你操这些心干啥子呐?仇元底下无事献殷勤的小虾米不找你麻烦,你就已经该千恩万谢了。何况你又整到余兆威这个闷事情!”
漆印惊道:“你怎么知道?”
炖猪道:“所以说你们不知天高地厚,这种傻事都干得?”
漆印苦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炖猪道:“不要以为买主不打眼,货品就不打眼。晓得你们基本上有问题的货都是咋个来的不?”
漆印道:“基本上嘛,都是政府官员的败家子亲属些囤积的勾兑东西遇到风紧扔出来的。”
炖猪道:“余兆威被逮以后,别个自然不安逸你们这些借鸡生蛋的,而且你们显然还有相当数量的同行。因余兆威被株连入狱的虽然没直接把你们供出来,但是把这一干资产的具体流向提供给了检查机关。官方资料上记载得很全面,其中就有龙王庙的一家店。关于你们和这家店的关系我是略知一二,顺理成章的就晓得捅这个漏子你们也有份。”
漆印笑道:“那就没办法了,全看政府放不放我们这些失足少年一马了。”
炖猪道:“也犯不着那么悲观。虽然你们的命运确实掌握在上面决策查与不查,但这件事表面很不起眼,其实牵扯得相当广,在位的,不在位的都有份,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政府都会见好就收。还有就是余兆威,不晓得咋的,他对你特别有好感。”

漆印不以为然道:“有什么用,我才不稀罕将来同监有他罩我。”
炖猪道:“你小娃娃就不懂了,政府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具体的人物有哪些它就不晓得,除非有人去报告。要是晓得有你们这些小鬼在里头浑水摸鱼,绝对强烈震动领导层,不惜落人话柄的局部打击都不会放过你们。”
漆印道:“可是老余在局子里,能顶什么用?”
炖猪道:“如果政府不主动调查,就只有余兆威的人而且又被牵连的才会有兴致去报你们,又要晓得你们的事体,那跟老余的关系就不是一般化的。再说虽然他现在没的自由了,但二天的事说不准,只要你们没走霉运,想也不会有人要公然跟余兆威的好恶过不去。”
漆印吐舌道:“这个笨砸得太大了,余兆威被抓那几天,我成天都魂不守舍。”
炖猪笑道:“从你6岁就敢在我身上动刀子就晓得这些话有好假。但是万一,真的揪出你们来了,有什么打算?”
漆印不假思索道:“自杀。”
炖猪讶道:“不逃吗?”
漆印道:“省得老妈一天到晚为我的生死牵肠挂肚,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死了干净。”
炖猪沉吟半晌,和漆印对望无语。忽听手机铃声作响,炖猪接起哼哈得几句交代了现处的地点便挂机。漆印料是相约之人,站起道:“我先走了。”
炖猪道:“喔,那个,还是在用原来的‘三星’嘛?”
漆印道:“嗯,有事常联系。”转身走了几步,炖猪想起了什么在背后唤道:“对了,郑琪麟--她还好吧?”
漆印一怔,转身答道:“她啊?嗯还好吧......”想了想,补充道:“可能会到北大去。”毅然推门投入外面的熔炉。

时近黄昏,漆印心想:今天回去吃饭吧。又走了一段,周围多见着全市中学统一夏季制服的少年唧唧喳喳,笑闹不止。一时间,祖国的春天占据路人的半壁江山。打从一家麦当劳门口过时,杀出一队女兵,气势凶凶地喝道:“小娃儿,快让!”漆印的小身子一个不防,带倒在地。押尾的女同学眼看掉队,慌里慌张地在漆印的肚皮上再印实一脚,嘴里直叫:“等等我!”
前面的不耐烦道:“真是的,笨!”有一个道:“现在还在‘时代新华’吗?”另一个笑道:“放心,是环絮发来的最新情报,绝对可靠,我们快点打车过去。”一众女生给她说得精神大振,兴高采烈地站在街沿期盼的士来临。
一家欢乐一家愁,那边无人疼爱的漆印痛得龇牙咧嘴,大半气力都已影去无踪,只能赖驴打滚一样就地来回翻滚以减轻痛楚,刚有好转,回想踩中自己的武器,像是只造型夸张的高跟鞋,不寒而栗中伤痛又加剧。
正痛呢,打旁站出个人直看着他笑,却是旧相识。漆印拼出张甜脸,心想:现在不尽快拉我起来,一会老子复原了绝对把你往死里弄。
那人笑笑,果真伸出友爱的双手把漆印扶将起来。漆印笑道:“还是你服务态度好,不愧是宏达的高才生。”
那人转去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先回学校嘛。”

两人相对不出几秒,都笑了。那人一面走一面笑道:“去挡人家‘Gi Gi后援会’的道哇,背时!”
漆印道:“喔,是梁咏琪跑‘时代新华’去了嗦。”又问:“你咋晓得别个是Gi Gi后援会的?你们学校的?看起来不象。”
那人道:“哪个又说是了嘛?但是呐,这几个婆娘在我们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在这个叫啥子‘琪乐无穷’Gi Gi后援会的组织喔,反正还是骨干。该组织的宗旨就是--全世界的Gi迷团结起来,一起不遗余力地为梁姐打气。上回人家到这办歌会的时候曾经还勾结本校的学生在校内大发传单,把同时发传单的学生会气得半死。”
漆印撇嘴道:“消息这么滞后,还当什么后援会骨干。有本事咋个不去接机?”
那人道:“咋会没去嘛!老早就跑到我们学校来号召姐们儿,勾引了一伙人,上午就在机场泡起了,后头来消息说延误了航班,才闪回来这些人准备等会再杀过去。但她们的头一直就在那蹲起在,估计从一下飞机起就始终在梁咏琪身边赖住。”
漆印笑道:“是吗?那她简直可以成姐们儿的偶像喽!”
那人道:“偶像喔!崇拜得要死。来啥子歌星,献第一朵花的是她,照第一张合影的也是她,第一个接受歌星小礼物的特殊歌迷也是她,当歌迷代表发言的是她,第一个经官方允许可以和偶像拥抱的是她,是她,还是她--她就是传说中的VIP烦死。”
漆印笑道:“哎,那哪天孙燕姿来了,你可以去求她把第一个和偶像拥抱的权利让给你噻。”
那人道:“说起孙燕姿,我就想起个事要问你。那天我在我们住那儿游泳出来,走错路,进了栋楼,在电梯里遇见个靓妹儿,超像孙燕姿,身材又好,又清纯,一句话,长得只巴适。当时她提了副网球拍,多半是住户。正准备答话说帮她提,居然有那么霉,电梯门就关了。出来以后一不留神,又把那栋楼搞忘。嘿,这个靓妹儿你有没有印象,看到过没有?留个心先,反正晓得她的情报要给兄弟说哈,住哪儿,在哪儿上学--我泡定她了。”

漆印索然道:“像孙燕姿啊?没的好漂亮嘛,肯定长得老气得很。”
那人叹道:“跟你说不清楚,你娃不懂欣赏。”
忽地停足问道:“你是咋个整,又去晃?”
漆印道:“我回家。”
那人哂道:“贵族学校还真是休闲,说是封闭管理,隔三岔五只看到你开溜--你要赶车?”
漆印道:“赶708。”
“我送你到站口。”
后来,在路上两人聊到“WCG”的话题,聊得起劲时,那“宏达高才生”啊的一声,跟泥塑般动弹不得,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前路只不过有三个着官方规定裙装的女生走来。居中那个齐耳短发的少女,给人清爽扑面的感受,三人中显得尤为突出。她望了望漆印,豁然一笑,道:“奇妹,真是败给你。找不到比你还会赶潮流的人了,哼哼,蓝猫淘气3000问,哈哈......”抿着嘴笑的同时,旁边的也跟着笑。两边的距离不觉拉近,少女才微微正容道:“再见。”
漆印点头回道:“三位姐姐慢走。”
依稀听得三人边走边谈:“这小弟弟挺可爱的,郑琪麟认识啊?”
“岂止认识,他是我表哥。”
“少在那鬼扯......”
声音渐去渐远,才注意到旁边的那位转过来看他了,还是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你......你和她很熟吗?”

漆印皱眉道:“这种事一看就知道吧--等一下,莫非你看上的那个假孙燕姿--”
那人高兴坏了:“这种事也是一目了然吧。嘿嘿,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漆印白他一眼道:“你该不会不晓得她和你同校吧?”
宏达高才生登时跳将起来:“啥子呐?少喝老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漆印叹道:“我看你也不必送我了,自己追上去问,再不然就跟踪她们回学校--拜了!”
深夜,独漆印母子在家,母亲在客厅忙着规划近期的业务事项,挂于网上的漆印趴在床上专心致志盯着斜倚松软枕头有福同享的便携式电脑屏幕。
电话铃脆生生响过,漆印入神的当,母亲摘机说了几句亲热话,冲着儿子喊:“郑琪麟找你,你那头快点接起来。”
电话那边道:“快到大门口了,可以下来接我吗?”
漆印道:“好。”然后向母亲道:“老妈,我要--”
漆母兀自埋着头道:“去吧。”漆印不觉好笑,踩了对凉鞋,回身微笑着瞅一眼埋头冥思的妈妈,带上门。
到“房龙苑”的正门时,郑琪麟站在棵梧桐树下。漆印呵呵笑着去掂她手提的书包,笑道:“不重嘛,比我的还轻许多。”
郑琪麟轻轻拨开他的手,道:“你来的很迟咧。”
漆印挠头道:“这么大热天,小姐打算玩什么?我是无所谓啦,可你们家教出名严格--”
忽见郑琪麟古里古怪地瞟来一眼,迅即住口。

冷场少刻,郑琪麟跺跺脚,道:“跟我来!”踏上岔路口左手边的道,三五米后有漆印惴惴不安地跟着。
然后进入房龙苑所属的物业大厦,被电梯直接载到顶楼。郑琪麟不停足,到一起旋转扶梯的入口方回头对漆印道:“请,绅士理应为女士开道。”漆印直跳在女士头里,向她伸手道:“大小姐小心跌交。”
郑琪麟嫣然笑着,纤手递予他握住。两人由漆印半侧身子走先而相携,彼此心照,步调一致,刻意缓缓登梯而上。
路径稍做圈转至尽头,形成突出楼顶平台的玻璃空心尖顶。漆印摇动手把,启门后便是非凡宽敞的天地:太阳伞林立,围拥着一个庞大花坛,坛沿上间中安置的彩灯不但有义务映照内里的花团锦簇,也是屋顶仅有的光明。郑琪麟甩脱漆印的手径自到边缘的木栏前拣一张藤椅坐下,书包搁在身畔的圆桌上。漆印跟着在一桌之隔处落座。
光亮微弱间,漆印随意把对面一瞧,撞上她也在凝视自己,倍感目光明澈,心虚莫名,大异平常地做作干咳。一阵咳倒不打紧,反被郑琪麟盯得更紧,吓得连这等小动作亦打上封条。
郑琪麟笑了:“才几日不见,怎么生分了?”
漆印信口胡诌道:“不是,不是。总之是我的不对。怪我以前没注意到,见面的时候互相都很仓促,没有今晚这种机会可以好生地观察对方,突然发现原来你是那么漂亮来的一下子就懵了,多看一眼都不敢,害怕再这样下去,会控制不住做出猥亵你的事来,那样子就追悔莫及了。”
话讲到一半时,郑琪麟就离开椅子,伏在栏杆上向下望;等到全部讲完又过了好久,保持着给漆印背影,没头没脑地问:“漆印都知道了吧?”
漆印一愕:“嗯?”
“我们家的事,你很早就全部知道了吧?”
漆印垂头不予作答。郑琪麟一跳,改显正面,一边打量漆印,一边笑道:“说跟不说,都是一样。”
漆印开口道:“父母亲都和你挑明了?”
郑琪麟摇头道:“还没呢,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加上他们笨拙地欲盖弥彰,怎么可能不被人看穿嘛?可能,今天晚上吧,会和我摊牌--啊,不,一定会的。”
漆印面色很难看,声线乱得七拱八翘:“所以今天......今天你一开始就是计划作道别的?”
郑琪麟笑道:“对啊,现在家道中落,哪还住得起那房子,搬到紧扎合用的隐秘新居躲债这是自然的。十多年的邻居缘分看来到此为止了--其实搬到这来的时候已经不算邻居了,对吧?”
漆印心不在焉地否决:“不对。”
郑琪麟又道:“还有你,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碰见,今天居然闪回家里,我凭什么要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样总比将来被迫不告而别,被你记恨的好。”
漆印恢复常态,笑道:“绝对不会记恨,将来还是会不断见面,谁也逃不掉。要不怎么叫孽缘?”
郑琪麟笑道:“你不消勉强的。要是刻意去坚持,反而无趣。老跑来扶贫视察,我的自尊可受不了。”
漆印不以为然地笑笑,也走到栏杆边。前面多矮楼,视线能够及远:轻披天际的红雾凌于都市的霓虹之上,双重的迷离却架不住厚重的沉郁,漆印仿佛感应到足下的大楼喘着粗气,汗如从雨,回看一眼花坛,只觉花非花,草非草,枯荣变迁是假,转瞬毁于一旦是真,只消得片刻,触鼻者空余浊气,呼吸顿显繁难--未知领域总是穿着渺茫的重盔,自己嬉笑为常,像麻药护身,倒也不觉得太过艰险,刻下轮到身边这外相娇弱,因自我屏蔽得以深浅难测的好友独自隐身没入污浊的红雾,难以回护时甚觉可虑。
郑琪麟嗅出古怪,奇道:“你在忧郁啥咧?”
漆印不屑道:“忧郁?这种9流词汇配安在我身上吗?”
郑琪麟再不理他,自个远眺。忽听漆印声音很严肃地唤道:“郑琪麟。”
郑琪麟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干什么?”
漆印一本正经地道:“你看着我。”
郑琪麟道:“嗯,我在很仔细地看。”旋而扑哧一笑。
漆印老大不高兴:“笑什么,老子正要把你引入一个严肃的话题呢。”
郑琪麟兀自笑道:“那样也不用把眼睛鼓得像青蛙一样吧?”
漆印一字一顿地道:“就是青蛙,老子也是青蛙王子!不许你再嬉皮笑脸。”
郑琪麟不屑地道:“什么嘛,巴巴的还以为真要说什么知心话哩。”
漆印微笑着似乎没听见,陡换一种平和的语气道:“过了今天,也许真的不会再见面。所以莫忘了,谁是看着你各种哭相长大的。何时何地,什么人,什么事情最有利于你的哭功,谁全都了如指掌。”
郑琪麟叹了口气,目光滞留漆印脸上,半晌凄然一笑:“最后为彼此留下能给出的最好印象,不对吗?”
漆印道:“可是你刚才才大言不惭地教育我不能勉强--”
郑琪麟扮个鬼脸道:“我自己愿意。”
漆印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是这样,那好办,就把你关到这里,看你挺得到好久。”
郑琪麟撇嘴道:“到那时,哭的事情又不同了,笨蛋!”快走几步于圆桌提起书包:“小矮子,我要回家了。谢谢你最后关头还是召之即来。”
说走就走,漆印想了想,只是抢过书包,默默地尾随其后。
离开房龙苑不远,终于到了郑琪麟家门口,见她粲然笑道:“啧啧,好厉害的豪宅!”
说完转过背去走了几步。漆印赶上前搭住她的肩臂,又顺从地停下。等硬把书包替她背上,再继续往前走,漆印深感这样一言不发,任她以背相对而去实为大缺憾,要阻她几步,却不知从何说起,颇犯踌躇。
犹豫的功夫,钥匙钻孔的声响,郑琪麟开了门。漆印暗暗叹气:算啦,由她去吧。就在这当,郑琪麟定在当地幽幽地道:“都只晓得近喜避忧,还自以为得计。你也不例外。”怦的一声闷响,背影已囚在铁门之后。漆印万料不到末了听她说的会是这等话,一时痴了。

且跟着郑琪麟。屋里面,父母破天荒地同坐客厅的沙发,电视不开,手中无书无报,互处临侧却是无话无语。在鞋柜换了拖鞋,再看过去,两夫妇神色尴尬,可怜兮兮地对视着,示弱,征询,怂恿,推搡,诸情诸意全在四目相投。尽收眼底的郑琪麟暗暗赞叹,只觉委实堪称奇观:可以说自结连理以来,两口子从未有现在这样相互依赖过--假如两人先走一个,难以想象未亡人会有豪气留在此地等着面对女儿。
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夫妇跟前,郑琪麟索性主动咬钩:“爸爸妈妈一定有要紧事跟我说吧?我在这里坐下吗?”
郑父委靡地点点头,满脸羞愧,双手满脑袋使力摩擦,等女儿坐下,干脆抱头一个深埋。母亲再无法见他的脸,恨透男人的临阵脱逃,看了看郑琪麟端坐静候的模样,满肚子的疼爱和内疚,又是酸楚,又是疼痛,差些落得一把拥住女儿痛哭流涕的下场。郑琪麟眼瞅箭在弦上的母亲那股难受劲,很是犹疑:我是当作不知道,还是干脆点穿算了?
后来连郑母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万事是开头难,由郑父的滑铁卢起头,讲诸般遗留的恶果往后递延汇集,加之误信小人,人心凉薄,其势堪危,自己也不得不倾囊相助,殊不料事与愿违,自己也是泥足深陷,说到这泪如潮水,只顾得着哭哭啼啼地叫着对不起女儿。
其实郑母因施力解难而受之牵连的说法不过是好强之辞罢了,她如泡沫绚烂的事业,仅仅是一轮明月,郑父这太阳一去,无须损耗一分实力亦一定黯淡无光。郑琪麟自然熟知母亲这等虚荣脾性,温言抚慰着,故意赔些夸大其辞的好话展望未来呵护这颗已过中年的玻璃心。
夫妇到底都是明白人,听她这么循循善诱地解劝,一个撤去掩脸的双手,一个消停哭泣,对望一眼,郑父道:“‘琪麟’,你......”
既已知晓,何须确认?郑父虎目含泪,猛地把郑琪麟一拉,一揽入怀。郑琪麟给紧拥得酥软乏力,激得甚是动情,施尽浑身解数将父亲紧紧反抱,呢声道:“爸爸,可不可以轻些,我好痛哩。”
郑父兀自不肯放轻沉声道:“女儿,你要相信一点,不论咋个倒霉,爸爸妈妈都不会允许你受到任何委屈。再怎么打紧也要让你妥妥帖帖地读上大学。往后的日子虽然比以前清苦许多,但是我们付出了代价,所以再也没有欠任何人的东西,可以活得理直气壮。虽然我们由富变穷,爸爸妈妈不能让你生活得更好一点,但是谁或者什么事故要想让你过得更遭一点,爸爸妈妈就是拼了这两条老命也不答应。有什么伤心事千万不要藏在心里,我们来承受就已经够了,你的任务就是开开心心的,明白吗?”
郑琪麟哽咽道:“我......我相信......我......明白。”
原本郑家还有总计50余万的拖欠,郑父和妻子商量的对策是赶紧将现在的住所出手。市场不景气,又加之仓促之际便想寻得下家,再有些不可告人的隐私,本拟拿个70来万,还了钱还有20万的积蓄,女儿将来大学的费用,一些必备的储蓄尽在此中,今非昔比的日子里完全可以接受。就在这时冒出个好朋友,干净利索地把那50多万分家还了,接着给郑父出主意:与其急急惶惶廉价把房子卖了,倒不如放在那静观其变。这几年房产的涨势生猛,尤其房龙苑这块地皮,你住家的规模格局,各般布置,那都不是可等闲视之的。何况你刚刚破产,人家多少有些耳闻,生意人或多或少要讨些吉利,本来好端端的,让人家看了都觉得萧条破败。这样你就找不到真正有意思的买主,如此贱卖了不是很可惜?不如这样,你欠我的钱暂且欠着,房子先交给我,保你在一年内转出原先想要的倍数来,到时除了还钱估量着随便分我点就成。
郑父和老婆权衡一番,觉得也是那么回事,便答应了。根据这好朋友的计划及订立的合同,搬家的日子反倒提前,因而才被迫今晚和女儿摊牌。所幸一切俱已完结,郑琪麟在自己的房间打理着东西--实际上头几夜得了风声,大半都已归理。说白了,收拾以舍弃为核心。未来的小屋容得下几件东西呢?再珍贵也得认命。至于内心,郑琪麟早就咬过牙了。
母亲敲过门后,走进来,坐在床沿。郑琪麟仍旧蹲在地上,把一摞摞参考资料分辨后,拣合用的抱进个纸箱子里面。母亲忍不住开口了:“三楼的房间你的东西最多,怎么不去看看?不会太久,我和你爸会卷土重来的。”
郑琪麟抬头笑道:“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全都处理掉最干净。”
母亲眼圈一红,突然道:“啊,还有‘肚肚’--”
郑琪麟截口道:“谁家喜欢的话,就把它送去收养吧。这种犬种现在虽然炒不起价,但是一定会很讨人宠爱的,对吧,妈妈?”
母亲今夜头一次笑了:“放心好了。你华阿姨的那个儿子一定会好生待它的,那天他们母子一起到这里来就把这事商量好了。”
郑琪麟又惊又喜:“漆印?”
母亲微一皱眉,又嘱咐道:“搬家的事你不用操心,安心读书。明天带你认新家的位置。后天就在你上学的时候,我们就搬走了,你只管把你的东西腾进箱子里就行了。”究竟说了些什么,郑琪麟一句也没听,挨到她走掉,迅速到书柜前取出一册不列颠版的《儿童百科全书》,打开来,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了一干字,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啊,亲爱的郑琪麟!
你太票niang了!
比王佳还票niang1000倍!
我好想亲你一口!
      但是你比王佳正派,我亲了你必须逃跑,我亲了她就敢不逃跑。
但是我还是想亲你一口!

                               漆印     1993年5月4日
郑琪麟甜甜一笑,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一件小方盒,打开书包,找一个暗袋把盒子放妥帖了,这才安心去收拣。
翌晨,作为学习委员郑琪麟站在教室前台向同学分发新到的《理科爱好者》,旁边有好友英语课代表韩佟领读课文。班主任现身门前做个打住的手势。同学们放下课本,看她走上台。班主任年纪轻轻,身材矮矮,皮肤白白,相貌平平,但嗓门亮亮:“说一下本年级下周的安排--下周各班统一停课迎接会考,学生一律由各班学习委员组织自习,老师在各学科办公室答疑。对会考早就有把握的更要抓紧这个时间好好地对自己查缺补漏。响鼓不用重锤,我不会来守,希望大家自觉。现在进行全年级统一的物理测验,两节课交卷,第二节的英语调到明天。来,郑琪麟和韩佟把卷子发了。”
几许睡眼惺忪的男女暗暗地咒骂一通,唉声叹气地取出笔和草稿纸,此外都是沉着地执笔侯卷。
下了第二节课,门口有学生会的包虬秘一干人叫门。郑琪麟被迫懒懒散散走过去,包虬秘道:“大姐,你们班参加知识竞赛的人选确定没有,拜托了,每次都是你们拖最后!”
郑琪麟大奇:“什么知识竞赛?”
包虬秘简直要气疯了:“你......你居然--别忘了当时是哪个宝器嫌我罗嗦,叫我住的口--”
韩佟悄无声息地挪到近旁冷笑道:“哟,还以为谁呢?不过小小一个学生会狗奴才,跑这来发威使横,连本班的女神都敢欺负,当我们2班是第三世界啊?”
又有三两个女生在“狗奴才”们背后嘻嘻笑道:“三位专使大人,可以闪边站吗?你们阻碍了交通呢。”
三男让路后众女并不就走,一女道:“球迷包,代咱们学习委员问一句,什么知识竞赛,要搞得这样煞有介事?”
包虬秘晓得投其所好,拣重点道:“是学校和国内一家著名电脑企业联办的,这学期是第二届,全校高中除高3以外的22个班都要派代表参加。听说第一名的班级会获得一个投影仪。”
效果立杆见影,韩佟嚷道:“郑琪麟,拿话来说!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记?”
郑琪麟不屑地道:“行了,行了。不过是个破仪器罢了,你还真好收买呀。”
另一个女生邱绽秀道:“咳呀,你犯错还有理了?”众女和道:“就是。”
邱绽秀又道:“告诉你老郑,眼光不要老是那么短浅。如果本班够运道赚到这家伙,往后你我中午的生活可有情趣多了。连着班里那电脑拉下窗帘,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饭喝水爱干什么干什么,比电影院强多了。另外还可以把我们的教室改装一下,流行什么片子,我们放什么,从外班搞点地下票房收入。这不是一石二鸟吗?咋个不是差点被你坏了大事嘛!”
这话搞得满教室里的人也听真,讨论气氛热烈得让郑琪麟大感头大,包虬秘得意地笑道:“如何?遭到人民的强烈不满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郑琪麟没好气地叱道:“闭上你的乌鸦嘴!男牙尖!”
邱绽秀冲韩佟吐舌道:“啧啧,她动真火了咧,我不过是逗她玩玩--”
郑琪麟白她一眼道:“‘假素芬’,你也闭嘴。玩玩而已,骗谁呢,看你高兴得忘乎所以的轻狂劲,还以为东西都到手了呢。有种,你就自己上啊!”
邱绽秀套住她的臂膀撒娇道:“郑仙姑,给你赔不是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在这届‘投影仪杯’胜出嘛?所以全靠你了,一定要派出本班最厉害的角色拿下冠军。”
郑琪麟推开她,问包虬秘:“好久比赛?”
“分了初赛和预赛,初赛是一组一天,5个班一组,最后一个比赛日是7个班一组,你们是第一组,就是今天。要不然我催你干什么?现在叫选手马上到学生会办公室集中呢。比赛时间是今天下午,比赛场地在学校的多媒体大楼3楼,你们全班都必须去观战--”
郑琪麟狠狠瞪了瞪那张欢喜浪费时间的臭嘴,不等他说完便上讲台喝道:“都安静了,不要瞎起哄--韩佟你们几个给我回位上去!”
韩邱二女笑嘻嘻领着一行人小跑进来,郑琪麟改柔声续道:“本来这件事该尽早决定的,由于我的失职才拖到今天,先给大家说声‘抱歉’。那么,同学们,有谁愿意自荐参加今天下午举办的这个百科知识竞赛?积极一点好吗?这是同学们展现自己综合素质的好机会,请大胆一点,下决心坚决一点,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没人吗?”
一男生笑道:“要肩负全班电影事业的命运,压力太大了。”
郑琪麟懒得蘑菇,采取点杀策略,专瞄那种假清高,要等你去请的高人:“安泓岑,你可不可以屈尊参加呢?学校的比赛当然比不上‘三星智力快车’的档次,但是我们很需要你来救场。”
安泓岑肚里得意坏了,强持淡然道:“好,但我可不一定赢得回来投影仪呀?”
立马有人挖苦:“孔雀!要指望也不得指望你嘛!”
还有人笑道:“我们又不是没看‘三星智力快车’,专门为了给你扎起。结果你娃一问三不知,活生生的阿瓜,弄得我们这些做同学的都不好意思。上个电视,脚就在不停地打摆子,别个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学校的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TWO ONE ONE’些。”
郑琪麟深谙后下手遭殃的至理,别人冷嘲热讽的时候已经拉安泓岑起来,在他骑虎难下的关头,生拉硬拽地把他运到包虬秘面前。
邱绽秀笑道:“我有个预感,投影仪就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
韩佟摇头道:“这种酸丁压根就不能抱指望--咦,让我看看!”扎进一从拼看杂志的女生中,不多时跟着唧唧喳喳乱叫。邱绽秀正讶异,听韩佟以专家口吻道:“这个一定是博美犬,和西摩,松狮,爱基斯摩犬是一个类种,看起好乖哦!”
有人心疼地道:“爱基斯摩犬,不是用来拉雪橇的吗,她这么弱怎么拉得动,好可怜!”
韩佟起了身鸡皮疙瘩:“喂喂,矫情大娘,你合适点哈--郑琪麟!”
“干嘛?”
“我记得肚肚就是博美犬吧?”
郑琪麟笑笑:“天下第一的狗博士又怎么会记错?”
韩佟噌地由人缝钻出,怪眼上下乱翻:“恩,你今天有古怪。”
郑琪麟道:“开什么玩笑,你才有古怪呢!”
韩佟笑道:“是吗?那是我多疑了?”
郑琪麟两手一摊:“天知道少了哪根筋。”
韩佟挽着她道:“走,上厕所。”
“不去。”
韩佟两眼一瞪:“为什么?”故做神秘地凑近耳语道:“你便秘啦?”
郑琪麟红脸一推,啐道:“衰人,滚开!”韩佟携着另一个女生嬉皮笑脸地出了教室,到门口似乎还意犹未尽,再度回看了一眼。

斜地里有人直价地惨叫,不用回头,已经听出是校排球队正印主攻手吴桦的惊人之鸣。吴桦有两项过人的本事:头一项是其威力无穷的重扣,第二项就是在考试时和足球运动员相若的得分能力。有常识的应该明白,这第二项本领更让人瞠目结舌。伊朗有个叫巴盖里的人,在一场足球比赛中拿下7分,就被公认为正规国际比赛个人最高单场得分记录。高一时,进校有摸底考。宏达为保证教学进度和质量,以及给学生一个较为舒缓的适应期,采用了随堂考。头一门考的是英语,上午收卷子,下午就改到吴桦,得分情况方面于足球术语里有贴切学名--“帽子戏法”,也就是统共得了3分。
若是海通搞的不是足球,相反有排球的正规军,以吴桦运动方面的资质为前提,考试的差强人意学校可以容忍,至多不过督促本人下点苦功,也只是出于锦上添花的装潢而已。但是在宏达不行,同为明星中学也有档次之分。就在第二天,吴桦及外地的母亲被叫到教务处,两个诺大的高个儿在本校矮小的主任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苦苦哀求留下。那是必经的形式,真正的学问在一张保证书上面。吴桦除去发誓的口号,照着主任的要求,写出对如下决定的服从:在第一学年里面,通过考试成绩被学校认为不具备跟读的能力,学校有权令其退学,而不拘泥本校自订的“伪学分制”的相关细则。
客观地讲,宏达的出尔反尔也是无奈之举。当初之所以相中他,一来他在省运会的排球比赛上,代表某个周边小城出赛,虽然上场机会不多但以小小年纪,出色的身体素质,给各方专家留下了深刻印象,其中就有宏达排球队的教练,后来因家里的意见拒绝多家专业队的邀请,说是文化方面希望得到继续深造,才让宏达方面动了挖角的念;二来宏达,顺宋,富和等10所学校针对外地考生单独举行的联合考试在主攻手中考那年是头一遭,组织方面有很多漏洞,比如说漏题,至于单列的外地特长生文化考试那就更不用说。
要是在获取考分的过程扮演的是本行当的主攻手,起码能稳居双数,不奢望及格的90分,用点眼力五六十分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问题在于现实注定了足球员的角色,搞得他极度绝望。后面各科的摸底考试迫在眉睫,急得简直要自戕,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急人所难的侠士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是几个。侠士们觉得吴桦憨厚,耿直,这种性格显得十分新鲜,值得结交,几人遂成莫逆。自然而然他的困难也成了他们的困难。众人一合计,一致想出最原始的提高分数的办法,俗名作弊的便是。
侠士们功力不一,有堂堂正正考进来的,有上了调招线给运动进来的,有纯是倚赖暗箱操作进来的,但在帮助吴桦这一点上全部绰绰有余,当时为了朋友互相就交了底,为了避免穿帮,指导他根据对象的不同选择不同的抄袭规模。这么一抄就是一年。发展到后来帮助他的人越来越多,已经不限那班义结金兰的弟兄。亏得大考,中考,学校都是全年级混编考场,终成作弊无班界的神圣场面。
一年的期限已过,校方满意地把吴桦转正,这种满意是两方面的,其一是成绩,至少他已经能考出配在宏达垫后的分数;但是更重要的是在比赛场为学校立下赫赫战功加上随之而来造就的学校声名的一些提升,已经让校方意识到对他的不可割舍。所以他那时侯要是转回到不断上演“帽子戏法”的水准,学校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这世上并没有读心术,普通人又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料,于是大伙又继续帮他,眼看又满一年,这小子却哭了--惨叫过后,伤伤心心地哭了。

好友梵锰慌忙过去:“怎么了?”
吴桦豁地擦一把脸,毅然离了座椅,不但不哭,脸上回复坚定,低声道:“刚刚通知要开除我。明天家长到学校办手续。是半期考试那挡子陈谷子烂芝麻的鸟事。有人告密,把高一的事也扯到一堆来说,现在那娃只供了你和蔡嵩戎。但是没的证据,你不要管,这件事全部我来扛。”铁拳捏得劈啪作响,梵锰喝声中,扭头跑出教室。
梵锰脸色铁青向蔡嵩戎等人使了眼色,诸侠由教室消失了。
好端端地瞒了快两年,你道是怎么给穿帮的?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整件事可以说是好心做了坏事。
该回期中考,梵锰和吴桦考位相邻。眼见着有亲人照应,外面的雷锋也就没有画蛇添足。一路无事直到考化学。那科的出题人有意刁难,钻牛角尖,大大超纲的“酷题”层出不穷,试卷区分度奇低,根本没考虑要检验学生水准,纯是想煞煞大家的威风。不幸的是考卷非常对梵锰脾胃,一边大感顺手一边对试卷过易嗤之以鼻,交卷前传给吴桦的答案也比以前少改动一些。吴桦由着惯性有选择地克隆。
分数下来,班平均77分,吴桦85分,梵锰则考了生平从未达过的144。化学老师不是傻瓜,考虑到吴桦于校方的价值,暂时隐忍不发,不动声色地评讲完毕续行新课。此等态势持续到家长会。那期间不少同学和家长对学校于这次作弊的姑息养奸展开指名道姓的强烈抨击。得到风声的校方便单方面给吴桦做记大过处分,稍微息了民愤。过得月余,一些积怨已久的人仍不解气,尤其高一那干人于考场作弊的猖獗对于个人心灵的创伤甚至决不是斩杀一个主攻手就能抚平的。仇恨信念的指挥下,终于成就一出现世的挥泪斩马秫,而且以宏达的威望,可能仅仅是序幕。

教室里的看客也许没人听清适才诸侠的对话,但是没人摸不清那几位的状况。旁观者清的郑琪麟心想:这件事若是刨根问底,连我都脱不了干系,可见只会拿几只出头鸟祭旗;依男生的作风,又会为了减少牺牲,抢着竞选一个自首名额。咳,既然大家都是爱好扮傻的同类,为何还得相互敌对呢?
后面有几个女生很快由戏迷角色回到学生的正角,叫俞梦媛的道:“倒数第三道,R算出来是好多?”
“36。”
俞梦媛大感沮丧:“没有根号啊?那那道填空题,挂个弹簧求位移的那道,s是好多?”
“{(mg-ma)+17kl/9]/k。”
俞梦媛大喜:“耶!对了,对了,我还以为连这道也挂了呢。”
赵华蕊叹道:“又是张变态卷子,及格都成问题!”
俞梦媛苦笑道:“姐姐,你在打击我吗?你都成不及格的了,妹妹还剩几分呀?”
赵华蕊往旁边一指道:“不及格我都忍了,为什么还非得和那种人呼吸吸相同的空气?”
俞梦媛见是邹沁,道:“自以为自己要不完了的人哪都有,你何必嘛?”
赵华蕊不依道:“有什么办法?一看见那张臭脸,我就超不爽!”
邹沁的声音适时地传来:“我觉得这盘题出的很一般,大题过于简单了,拉不出差距,这样子没的意思的,你觉的呐?”
与他对话的麦商早就注意到左近赵俞二女的不善,哪里敢附和?口里道:“是吗?我倒觉得有点意思。”
邹沁甚是不以为然,索然问道:“最后一道你咋个做的?”
麦商不假思索地撒谎道:“没做出来,我放了。”
邹沁极为轻鄙地道:“你在咋子哦?那么简单的题,你都放了?亏你还是专门对付竞赛的,白在川大进修了。”后面赵华蕊脸都给他气歪了,俞梦媛半认真半戏谑地抚慰道:“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看血压都上去了。”
邹沁由此去了对麦商的谈兴,转去招呼郑琪麟:“今天考得如何?”
郑琪麟微笑道:“我觉得好难哦。”
邹沁明知故问道:“最后一道最后一个问你算出得几?”
郑琪麟摇头道:“那么难的题,恩,我很快放弃了。还没到最后一个,第二个问我就卡壳了。不过我想,这种程度应该难不住你吧?”
邹沁谦道:“哪儿哦,其实我一开始还是没有摸到火门,我起码花了半个钟头想。”
郑琪麟想了想,问:“你是怎么做的呢?”
邹沁风度翩翩地惜字如金:“我用了微元法。”
郑琪麟笑道:“这么夸张?看来我的放弃是英明的。”
邹沁忙展开草稿纸道:“其实本质相当简单,你看第二个问--”
“老郑,老郑!”韩佟在门口欢叫不止,郑琪麟皱眉道:“来了,来了,不要在那鬼叫!”径自赶去,邹沁扯着草稿纸,半倾着身子好不尴尬。赵俞二人兴高采烈地低骂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活该!”两女弹冠相庆的景致不提也罢。
隔了半天,邹沁才复了元气,坐直身躯,恨恨地骂道:“绣花枕头!”

情场失意历来是天才爆发的契机,邹沁亦未能免俗,他的做法便是去找“坐山雕”。这个“坐山雕”倒也不是宏达的强盗头子,一介教书匠罢了,之所以落得如此匪号,得赖一批在宏达传了近50年的花名。那是五六十年代那帮学生的杰作,残剩的花名主人到如今以元老的身份仍旧担任着教职,反连累了“坐山雕”这起后辈。几位元老的大号分别是:“甫智高”,“刁德一”,“潘驼背”。同学沉迷在新鲜事物里没敢忘了故老的苦辣酸甜,起“半兽人”,“大笨钟”,“沃马教主”之类的绰号时,也附带提携了“坐山雕”,“蓝霸天”。
“坐山雕”的来历根本是无厘头,其实本人非常文弱,长就一副娃娃脸,年龄在30上下,数学老师是正职,物理化学是余兴,做实验是最大的爱好。整好宏达的实验楼条件一流,他初来的时候,便看得雀跃不已,每件设备都爱不释手,立马赖着不走了。天幸本楼各处使用都很频繁,否则怕不易移步去干正事。
便是如此,只要空出一间实验室,会活见鬼地发现已在里面忙得不亦乐乎的坐山雕,方在里面授完课的正主白眼相对也安之若素。时间长了,深感和叫邹沁的小子有缘。那家伙同样常往空的实验室钻。有别一般热情的同学,亦十足到了犯痴的地步,为这勾当频频翘掉体育以及史地政的课连带受尽恨铁不成钢之慈师的冷嘲热讽只当它乱世妖言。头一回照面,坐山雕正准备点酒精灯呢,被他背后冒失的一声喝,手烫个正着。转头便欲斥责,桌上惊现爆炸前兆,那小子还在呆看。嘭的起强震,坐山雕早已张臂卷着他退到远端。

无名小卒的癫狂劲头,总会引起世俗的鄙夷和惶恐。教师圈子里因此有坐山雕这号孤家寡人。学生圈子里,他是群众敬而远之的怪胎,有时还能权充茶余饭后的笑柄。做完几次为老师匿名评分的老套游戏后,学校发现规定所能得的最低分大部分给坐山雕霸占了去,有个班甚至几次都是一致通过。
作秀作出真玩意来,要想轻描淡写带过,先得把自个的威信称量称量。校方不幸超重,而且大大超重,瞎子是决计不能装的,却也不能光凭若干黄口竖子的一面之词就把一杆蜡烛了帐,找了些老师调查,又是众口一词地讲雕公业务水平大有问题。学校权衡后想:便是这样也不能放跑了他呀--在大学时代这厮可是厉害角色!想他年方弱冠已在学术圈里闯出不小的名堂,要不是沾染过多知识分子的蠢气,超前消费了牛的脾气以致顶伤不少孔武有力的玻璃手,指不定又是个飞扬跋扈的名人,纵是中学教育界的泰山北斗又何德何能引君加盟?尽管目下几乎可断定他此生翻身无望,惜才之情却如何禁得住?圣者多仁,圣者云集处更加厉害。时不利乌骓,可以白养它,养到一肥二胖,跑是跑不动,但能广播自己仁爱美名,意义重大不亚于古人千金买马骨。宏达既是今之孟尝,以收尽天下贤者为己任,如此只略损工本的紧要食客岂能放过?
校长出马和坐山雕交心长谈,从现行教育体制的机械落后很快扯到摸索教育革新道路的重要性。坐山雕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直到他图穷匕见地秀出重点,说是对于革新派的核心人物,他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不是别人,正是你坐山雕先生。久被人冷落的坐山雕,什么骄傲的骨头棒子老早变质得一团糟,突然有这么一捧,还不欢喜得忘了性?口中还能逞着强,一张脸已变作花海。于是乎老道的宏达领袖谈笑间收去坐山雕行课的权力,还使他像中头彩样的高兴:此后坐山雕的任务就是领着一帮乳臭未干的师范毕业生研究如何在提高学生综合素质方面努力的课题。大家都有正经的书要教,哪像他一个没有正业可务的无事忙--谁会瞧得起他呢?上面的权威惹不得,脸子上竟拣好看的奉上,心头的不满还得自己消化。
用校长的漂亮话说,教育的未来属于坐山雕统领的这帮年轻人,校长之辈垂垂老矣,难堪大用,已经跟不上时代前进的步伐,难以适应学生这帮更年轻的猛兽,驯兽之火炬责无旁贷由他们接管。至于被领导的年轻人给真正召集时又是一番景致,一面在心底自恨资历浅薄沦到给白痴打下手,一面海阔天空地胡吹大气。欧洲的空想主义再融合道家的“无为”,凭这种如虎添翼法侍奉进化类课题可不是等闲的厉害。
后来,坐山雕自己厌倦了,虽然像网络教学这种热点能保他天经地义地粘在网上“玩翻天”,还有许多新鲜把式可以坦然涉猎,可毕竟兴致不在这里,不自觉地疏懒下去。如此一来反成双赢,两边的“年轻人”各得其乐。那以后坐山雕只会呆在两个地方,数学教研组办公室和实验楼。

上完第三节课,邹沁立即去往数学教研组办公室。孤零零的坐山雕坐在里面,双手支头对着教学用的立体几何模型发呆。邹沁在门口站着,心道:只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成大事。在这点上我可比他差得远了。
本想瞧瞧是怎样有趣的疑难问题,瞅了大半天,空见个模型架于桌上,便轻手轻脚在坐山雕背后走动,看看添什么新鲜物事没有,最好能发现不错的资料待会向坐山雕讨了去。坐山雕猛地一拍脑袋,叫道:“咳呀!我咋那么瓜哦!出来了出来了!”随手往旁一抓,邹沁的后背给逮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邹沁善解人意地递去纸笔。坐山雕迅即肃容,奋笔疾书。草稿纸上游龙惊凤地划了一通,笔一扔,一张脸满是喜容。
邹沁这才有机会问道:“啥子题哦?”
坐山雕起身笑道:“你等着。”跑到一张乱坟岗般的桌前东翻西找,口里道:“听说你想参加明年的‘头脑奥林匹克’哇?”
邹沁忐忑不安地道:“啊,高三学生不会让去吗?”
坐山雕道:“我是说,平时可以找我给你们当参谋。还有,我建议你有空的时候,做点像这些立方体,球冠啊的教学工具,轻松一下,又可以当热身。材料你放心,我有的是。”
邹沁若有所思道:“这里的模型听说都是以前的学生做的--”
坐山雕笑道:“啊,你说的对。当时他们全是主动要求帮忙做的,这些人现在一个二个成器得很。你呐,只要努力,将来的成就决不在他们之下。二天这要是也有你的纪念品,看到它我就可以想到你。”
邹沁登时感动得说不出话。

数学教研组地处偏僻,通常只有老师走动,可对于想在这附近吸烟的学生已经足够危险。简单的反派角色或许到这就知难而退了--那只是些不成器的家伙,真正有胆色肯开动脑筋的不消几下子能洞悉到危险中的安全缝隙。
里面的师生陶醉地共研难题,外边的男生们也在惬怀地吞云吐雾。其中混了张熟脸,当时若是有胡德兰的罗希琳或是教吕莎活转来,定可叫出他的名字,现在只能让他的同学代劳了:“李笛,你就不怕万一其他的老头太婆想不通按过来啊?”
李笛哂道:“只要有坐山雕在,他们就不可能想不通。”
站办公室门口的薛煜辉叼着烟往里窥看,少刻回头笑唱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有人笑问道:“又是2班的沁哥?”
薛煜辉道:“恩。今天兄弟伙的科研有点深沉,听到雕哥在讲黎曼假设。”
转头对李笛道:“确实还是你娃脑壳最烂,这个地方只有你开辟得出来。”
李笛道:“哪个喊学校的老师那么少见多怪呐?既然当他是瘟神,我们拿他做挡箭牌也是理所当然。”
薛煜辉摇头道:“我看坐山雕可能硬是有点精神病。原来那个‘双枪老太婆’没退的时候--”
李笛茫然道:“哪个双枪老太婆?”
薛煜辉道:“咳呀,李太婆呐,多赏识坐山雕那块!”
“她咋子嘛?”薛煜辉道:“她给坐山雕介绍了块朋友。晓得后头咋了哦,女的居然心甘情愿遭打来吃起。两个同居了一段时间,女的又把他飞了。说是他现在还要尿床哇?”
李笛背后的严冉矩道:“传说嘛,讲那么逼真干啥子?”
薛煜辉笑道:“你说个不是传说的来听一下呐?”
严冉矩道:“你们晓不晓得他喜欢翟韵师喜欢得发疯嘛?”
这回包括李笛也大感意外,薛煜辉道:“真的啊?神雕挺浪漫眯,有卡西莫多跟歌剧院怪人这一面,意外,意外。”
严冉矩道:“真哦,老子亲眼看到他娃就在这把人家短到示爱。他误会人家喜欢管心理的那个化学老师,抓狂了,使劲地问别个自己哪点比那个化学老头差,吓得韵师姐淑女风范也不要了,一路狂奔。”
几人笑道:“没的了?没的更精彩的?”
严冉矩道:“有的,莫慌。之前,我还在这个办公室外头看到他偷了翟韵师的围巾裹到下面打手枪。”
众人大笑,薛煜辉嚷道:“这个是够劲暴了的!狗日的,你娃头儿咋一直不说呐?”
严冉矩道:“我一直是很同情他的,要是给你们说了,会对他不利。”
李笛冷笑道:“最后还是兴高采烈地把别个卖了。”
严冉矩笑道:“所以我要求你们当做没听过这个事。”
薛煜辉道:“下回遇到这种猛料第一个就要通知我。我来帮他出名。”

叫做彭楷的道:“坐山雕也不动下脑壳,翟韵师是啥子条件的人?选男的也会在教书匠里头扎堆?”
薛煜辉道:“说是快结婚了的嘛。”
李笛感兴趣地问道:“哪里来的消息?”
严冉矩冷笑道:“他娃一贯道听途说的。”
彭楷摆手道:“这盘没乱说,韵师姐跟耍的好的同事都摊牌了。”
严冉矩道:“对象说没有?是不是那个海龟派的老总?”
彭楷道:“恩,这小子愣是有道行;韵师姐现在只要讲到他脸上就幸福欢了。”
严冉矩笑道:“可惜这么急着嫁人,跟她干一炮的目标实现不了啦。”冷不丁地坐山雕探出头,李笛外众烟民上肢触电般一齐抽搐,瞬间残烟全体落地。李笛夹住那一支独秀,神态自若地续吐烟云。坐山雕见了,如获至宝地招手道:“你是叫李笛哇?快进来,快进来。”大家好生好奇,李笛没动,他们倒不自觉望办公室走近了些,坐山雕警觉顿生,两眼充满敌意叉腰喝道:“你们不准进来!”
严冉矩几人无明火起,李笛挡在前路道:“谢了。你跟令高足慢慢切磋,不用管我。”
坐山雕叹了口气,才急急忙忙又跑进去。
彭楷摇头道:“他守啥东西哦,那么紧张我们。”
李笛未答,严冉矩先截口道:“他觉得你看不懂,不够资格进他神圣的科学世界。”
李笛笑道:“有悟性,八九不离十了。”

烟瘾过后,李笛一行打走廊鱼贯而出,没入人气旺盛的区域--到了课间,这教学楼望外凸出,半圆壮一大块借着上方架起的银色顶棚成就的阴地必然相当闹腾。
这里,热闹的极处围着一位夹教案,穿淡青职业套裙的青年女子。身边的女生,鸟雀一般向着她欢歌笑语;埋伏在旁的男生,小狼一般地稚嫩躁动,只可怜区区教材试题决难遮掩直白的功利心思;远端的薛煜辉道:“韵师姐还是适以前那样挑染成栗色。”严冉矩笑道:“你看她好给未婚夫面子!昨天才送做生日礼物,今天就装备起,记得原来我们哪位兄弟同样买了个PRADA包包去讨好别个,还碰得一鼻子灰呐?”
彭楷红脸道:“锤子,跟我的情况又不同了。她心目中我只是个娃娃,有个屁的想头?”
薛煜辉道:“楷哥咋老喜欢逃避现实哩?给你说,翟韵师最鄙视PRADA的东西,鄙视得要死,懂吗?没的实力就是没的实力,倚小卖小就不好了噻。”
那青衣的翟韵师与热同困人丛,应付言语车轮,积时良多,细看之下:未损风度,仍持雅态;曲线依旧曼妙,巧笑不染生涩。
彭楷心疼地叹道:“她耐烦心太好了,这么大热天何必那么迁就嘛?早点回办公室还不好?”
条件两厢等同,到同学这一厢难挺炎热之时,翟韵师方轻灵脱出重围,脸上留下游刃有余的轻松。此前李笛信口一派言语,撇下伙伴独行。两人在连接两教学楼的天桥边相遇。对于李笛恭候多时,翟韵师颇出意外,打算若无其事地闯过去,李笛淡淡地道:“翟老师想溜吗?什么时候变得不喜欢学生了?”
翟韵师咬了咬牙,颓然闭目道:“你想干什么?”
李笛道:“今天中午,我想请老师吃饭,除了恭祝新婚以外,希望在婚前能帮老师把一些个麻烦事一股脑地解决掉。往后您有了家室,彼此往来可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自在,凡非得我出力的诸事得趁早。”
翟韵师冷笑道:“你好象成竹在胸啊!”
李笛道:“多说无益。12点40我在‘凯茜阿姨的厨房’静候大驾,您一刻不来,我一刻不走。”
翟韵师气得浑身发抖,李笛早去了。

下第四节课开进数辆警车。邱绽秀打教室外边挤进脑袋叫唤着:“老郑,咸菜,快出来看啦,快点,壮观的场面!”
韩佟拉着郑琪麟,嘟着嘴道:“一说起看热闹这娃比谁都精神。”
郑琪麟板着脸道:“你不精神,别把我向外拉啊。”
邱绽秀在外面接着,二人一眼知就里,韩佟白她一眼:“切!你上辈子没见过警察还是怎么的?昨天不是来过吗,兴奋一回还不够?思春思到警察头上了?”
邱绽秀神秘地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想啊,他警察不干正事跑到我们学校来做什么?”
韩佟不屑道:“还能做什么,除了逮人,就是了解情况,和我们有狗屁相干?无聊!”
邱绽秀笑笑,搭着郑琪麟的肩站到一边去。这下韩佟可受不了了:“喂,你!”
邱绽秀做茫然状:“什么?”
韩佟道:“你还没说完呢。”
邱绽秀耸肩道:“可你不是说我无聊的吗?”
韩佟奇道:“有人这么说过吗?谁这么胆大包天?”
邱绽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用不着拼命耍宝。刚才你概括的很是,既然他们不是来逮人那就是后一种情况了。不晓得你们看过这两天的报纸没有?”
韩佟抢着道:“看过,《芳华日报》的文娱版我天天都有看。”
邱绽秀道:“顺宋中学最近死了个和我们同年的女生。”
韩佟脑袋一歪:“所以呢?为什么警察跑到我们学校来?”
邱绽秀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怕咱们也死一口子,派来当保镖的。”
韩佟又急了:“你认真点不行吗?”
邱绽秀叹道:“杀了我也没法认真答你呀。”
韩佟又好气又好笑:“搞了半天,你啥子都不晓得啊?”
邱绽秀点她脑门子道:“好姐们儿,求知的欲望弄得你很难受吧?随我来!让我们亲自去揭开这些装神弄鬼家伙的真面目。”
韩佟用膝盖也知道郑琪麟正是大皱其眉,二话没说先把人架住了嚷道:“老郑,怨你命苦!上了贼船,你没的选择!”
邱绽秀赶去双保险,兴高采烈地还没走呢,有人笑道:“哟,现在时兴明目张胆搞绑架啦?多好的两个姑娘家也搞恐怖主义,这世道真教人活不下去啦!”
邱绽秀道:“唐闻伊,少说废话,一句话,有热闹看,你去不去?”
唐闻伊吃吃笑道:“我知道,为了调查地球人都知道的警车来由嘛,嘻嘻,你们真是超可怜。”
郑琪麟喜道:“快给她们透露内幕呀!”
邱韩二人俱不乐意:“什么她们,应该是‘我们’。”
唐闻伊道:“我来问你们。顺宋死人想必你们是知道的,杀人的是个什么家伙,你们又晓得吗?”
邱绽秀答不上来,唐闻伊看着她和韩佟续道:“其实凶手你们也认识,是我们初中的同班同学,朱奇。”
三女大惊,面面相觑。郑琪麟问左右:“什么样的一号人啊?”
韩佟道:“我也不清楚,大概就像俗话说的,‘叫狗不咬人’吧。”
邱绽秀犯疑道:“就算不是‘叫狗’,他和人家顺宋的学生能有什么过不去的?”
唐闻伊道:“这个很简单,因为他也是顺宋的学生。”
韩邱二人微觉意外,韩佟道:“等于现在还没抓住他?”
邱绽秀苦笑道:“你这不废话吗?要是抓住了,还用这些警察在这大展宏图么?”
唐闻伊道:“哼,虽是没抓住,也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一副惟恐天下不知的样子。再加上无数个像你们这样的人在,吵死了!”
韩佟又问:“他是怎么把人家弄死的?”
唐闻伊道:“听我在顺宋的熟人说像是被掐死的。”
邱绽秀喃喃地道:“太夸张,太夸张了。”唐闻伊盯着她道:“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要他们一直这么高射炮打蚊子,搞不好,会把我们三个都找去协助调查,反正我们也没到高三。”
邱绽秀闻言色变,颤声道:“对,搞不好,连我们也要搭进去......”
唐闻伊噗嗤一笑,郑琪麟和韩佟也是忍俊不禁。韩佟笑道:“你啊,平时装的跟什么一样,就关键时刻胆小得要命。你还真把他当杀人如麻的杀人狂啊?充其量害死一个人罢了,而且十有八九是误杀。你就算求神拜佛让他杀你,怕还没那运气呢,净晓得在那杞人忧天!”
再看她人,仍有些呆痴,韩佟苦笑道:“这下可好,小姑娘一时半会过不来啦。”
唐闻伊急转话头:“觉不觉得今天上课的时候,翟老有些心不在焉?我看她与其老是这样,不如索性请假倒落得自在。”
韩佟叹道:“也不知她急什么?这么早嫁人,我看呢,她的对象很一般,那种泛滥的哈佛博士学位多半也是靠背景混读来的,光是有钱,人却超没水准。”
唐闻伊眼神迷离地道:“好想看她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上午末一节的下课铃敲响,校门口人潮涌动,外面一辆乌黑发亮的“莲花”轿车为李笛打开了门。司机之外的人陪坐在后排李笛身侧。他冲李笛一笑道:“少爷不是还有女客吗,我在会不会多余啊?”
李笛道:“不妨。你还没吃午饭哇?”
那人连连摆手道:“少爷,你忙你的,只是有什么需要出力的尽管说,其他的--”
李笛径自对司机道:“到‘热火熔城’。”
那人不便做声暗地吐舌道:吃顿便餐也要这么挥霍,妈的,要是老子的娃娃,早就把他毙了!
午餐李笛用得很少,片时,放下刀叉,离了椅子。身边有位梳拿波着西背执大提琴的男子,李笛拍拍他的肩,微笑道:“会巴赫的‘Goldberg Variations’吗?”
大提琴手皱眉道:“从头拉到尾?”
李笛道:“不错,你把所有的30段变奏连同首尾的Aria都表现出来。”顿得一顿,向同桌的食客一摊手:“我这位朋友在弦乐方面的造诣可非同小可,虽不敢说是圣手,也差不多远了。他有兴致给你雅正雅正,你所得的好处不是一般的大哦!”食客几欲昏厥,羞得恨不能钻地缝里去。
大提琴手淡然一笑:“李先生的话断不会错的,这位先生,承蒙垂青,我这就献丑了。”说话间枕琴于膝,略略歪头,弓搭弦上,单臂曲伸,潇潇洒洒奏出舒缓琴音,若一条丝带飘摇无绝。
李笛凑近食客道:“翔哥,我去一下洗手间,你慢用。”
行到西北角的座前,李笛和相对而坐的两小姐打了招呼。二女面带惊喜,一个道:“坐啊。”
李笛笑道:“不敢坐了。现在是佳人有约,再不走稳迟到。”
二女问道:“哪个佳人?不是你们学校那个美女教师吧?你可是把人家害惨了,连我们都看不过去。”
李笛转避话锋道:“可不可以帮小弟一个忙?”
二女笑道:“讲。”
李笛瞅着空椅上该是占座用的女士提包道:“想麻烦两位抽派一个去帮我应酬一下那边那个人。我怕他一个人郁闷出事来。1个小时内一定回来和你们换班。”
一女道:“拉大提琴旁边那个?”
李笛道:“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另一女一边取笔修眉一边道:“你不觉得让我们这种绝色过去,他消受不起吗,郁闷症没得,先得了相思病,不是更造孽?”
李笛道:“总有人觉得暗恋比较快乐。拜托了,反正离你们一贯等客户的时间还早呢,用来做点善事哈。”
修眉女不禁又偷瞟了一眼食客,心下不得不承认是条英俊的公猫,面上仍摆着一副极端不情愿道:“算了,勉强拿他娱乐一回。”慢腾腾地去了。
剩下那位白李笛一眼道:“你真本事啊!人家什么时候拿给你这小鬼卖了都不知道。”
李笛淡淡复以一笑道:“要不我再陪你一会,等你第三个同伴来?”
那小姐没好气地啐道:“快点滚哦!”

穿大堂欲过,有人叫道:“等一下,李笛。”
李笛回见了一中年男士,破颜笑道:“‘马总’。”
马总笑道:“李小兄,你也是,难逢难遇来一回,招呼都不打。见外了不是?”
李笛道:“算了嘛,马总,你经常日理万机的事。客气话也就说说。你跟我小伙子打啥子太极嘛。”
马总又问:“你父母可好?”
李笛敷衍了,想起一事,道:“有个事,看你好不好解决?”
“你说。”
“我要帮个人办张这儿的VIP金卡,虽然这个人没咋见过世面--今天拿得下来不?”
马总笑了:“这倒不难,不过总得让我见个真脸才行,要不跟上头没个交代,也是起码的脸面。”
“好办,这个人现在还在你这儿,我隔会回来,就和他一起来找你。”
打开“莲花”车门,这回在司机旁边坐下。司机沉声道:“撇下了?”李笛点点头,看手机,离与翟韵师约定的时间不到5分钟。
不远处有“凯茜阿姨的厨房”,作北欧面包房样式,配上统一的暖色调,很有温馨朴素的视感。李笛下车后,加紧几步赶进去。侍应前交代过等人齐再点,身子尚未坐正,翟韵师掀门进来。
李笛笑道:“你守时确实相当严格,不早一分,不晚一分。”
侍应又过来,李笛道:“翟老师请点。”
翟韵师冷冷地道:“没胃口。来是听你秀口才的,听完就走。”
侍应进退两难,李笛对她施以微笑道:“不用理她,现在心情不好,慢慢开导会好的,你先给我们来碗罗宋汤。”
侍应自去,翟韵师吐了口气道:“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李笛道:“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你得有耐心,不要在中间乱发脾气一直听我讲完。”
翟韵师有气无力地叹道:“好吧。”
李笛道:“你还记得到顺宋早先死的那个叫吕莎的学生不?”
翟韵师顿感毛骨悚然:“你......你什么意思?现在还说她干什么?”
李笛道:“没的办法,哪个喊顺宋又死人呐?现在安逸了,一切死灰复燃。”
翟韵师道:“你这是什么话?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李笛道:“你好象忘了最后见她那天晚上,你是个什么状况?”
翟韵师冷笑道:“那又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能怎么样!你少在那不着四六地危言耸听!”

李笛道:“那一天的下午,她把她的日记拿给我看,放在了我那。最后一篇记的刚好是前面一天的事。晚上你都晓得,当时她就跑了。从此再没联系过。第3天她又自杀了,给她父母留下了前一天的日记。所以发生了那天晚上的事后,她多半换了另外的本子继续写。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的事她还是很有可能写下来的。我仔细研究过她日记的几个特点,给你简单形容一下,第一叙事非常之清晰,第二凡晓得名字的人名字写得巴巴适适,第三不管大事小事大人小人,能记的她都要记下来。警察找到的那篇临死日记只是一页,管她是撕的,还是本生就独一份,总之你不能排除有那晚上日记的存在性。现在重视新的命案肯定要连带到她的事,如果真的被翻出那么一本日记你还能说和你没什么关系吗?”
翟韵师不屑地道:“你少来!早干啥子去了?既然刚死的那段你都不怕,到了现在你不是更该有持无恐?原来找不着,现在更加没有指望!”
李笛冷笑道:“老师,少安毋躁。我问你,依你看,那个姓吕的对我怎么样?”
翟韵师一怔,李笛道:“说情深一片不过分吧?你也见到那晚上她受打击的样子,我可不是大言不惭。用你丰富的教育理论和经验咀嚼之后,告诉我,一个青春期的女生如果在自己很重视的情感上遭到挫败,短期内会选择面对还是逃避?”
不等她作答,李笛续道:“理想情况因为我给她的良好印象难以全盘否定,会做面对中的逃避。比如把我记成A男士,把老师写成B女士,但要她不写那晚上的事是决计办不到的,不过就算警察已经拿到日记又怎么样?有两个未知数的东西能有什么抓拿?你说这样我是不是该君子坦荡荡地过日子?”
翟韵师语气转软道:“那......那现在还要怕什么?”
李笛道:“日记虽不会说话,人会说话。这几天警察既然在宏达都快成常客,直接当事地顺宋更会是重中之重。假如顺宋的学生根据日记指认得出A男士是我,你也就进去了。”
翟韵师惊道:“有......这种人吗?”
李笛道:“有一个,我以前的老妮儿。尽管不知内情,但从日记上认出是我估计是没什么问题的。”
翟韵师仍不死心道:“你多虑了吧?警察要结的是命案,正经的强奸犯都没工夫抓,倒有闲心节外生枝?”
李笛冷笑道:“你这个大人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正因为案子要紧,更不能放过丝毫证据。到如今这两起案子都是茫无头绪,谁又能保证我们不是犯罪嫌疑人?正好我们都有杀人的动机。”
翟韵师重重地吸一丝气,冷静下来目不转睛地注视李笛,似要把他穿透。李笛微微一笑,道:“看什么?”
翟韵师冷冷地道:“你想要挟我怎么做?”
李笛笑道:“要挟?哈,懒得跟你争。其实我全是一片好心,当老师对你来说,确实太屈才了。”
翟韵师无法置信地圆睁双目:“你要我辞职?”
李笛道:“不止这样,我劝你最好把婚也辞了。”
翟韵师怒极喝道:“你这小鬼不要欺人太甚!”整餐厅的人关注下,李笛不慌不忙地喝口水,慢条斯理地道:“老师,冷静点。我这绝对是为你好。”
翟韵师皮笑肉不笑地道:“真该感谢你啊,你--”
李笛截口道:“世事不能皆如人愿。举个例子,通常说的戒毒,当事人谁心底不知道是骗人的鬼话。而且这种嗜好你瞒得了一时,休想瞒得了一世。如果你对爱情义无返顾,大可一试。但是我要问你一句,如果你因此落网,是否不会拉我垫背?”
翟韵师又给激得歇斯底里:“凭什么我要放过你,我之所以--”
李笛叹道:“那你就不能怪我管闲事。既然你封不住口,眼下就不适留在这里。反而一走了之对你我都是不错的局面。希望你莫要迫我,如果硬要执迷不悟,我只好向老爹摊牌。大人的做事方式就和你恨透的‘小鬼’不可同日而语了。”
翟韵师低头默默以对。李笛续道:“你要明白,你这大人的头衔不过是挂的名罢了,充其量一个大号点的小鬼,凭你的手段咋个让我相信你能应付得了目前的局面?再说你之所以会成现在这样很大程度都因为你自己不堪重负。喝杯敬酒,去上海吧,那比较对你的脾胃。除了你自身非凡的本事,只要我向大人打个招呼,我家在那还可以给你些照应,不难找良木栖身。”
翟韵师精疲力尽地叹道:“好吧,你让我好生想想,考虑几天。”
“可以。”

下午4点过些,5个班共处一室,瞄着前台5个正坐的选手和两位司仪。韩佟从前排女生手里抢过一本《萌芽》,摇头晃脑翻了几页,又烦躁地扔给原主:“喂,没有养眼一点的啦?”
旁边的郑琪麟在问邱绽秀:“安泓岑左边那个是苏婵吗?我看不大清楚。”
邱绽秀苦笑道:“未必奖品刚好是她们姐妹花的家庭梦想?我们这就叫小偷遇上贼爷爷。”
郑琪麟不以为然:“又不是比考试,你怎么知道安泓岑准输?”
两人说话的工夫,韩佟又夺来一个MP3随身听,静悄悄伏在一边的桌上听着音乐的当,入了梦乡。
酣然间,郑琪麟给了她一肘子:“卫太婆来了。”随之而来的小卫班主任,满意地看看郑琪麟那一团正襟危坐的本班学生--幸亏没让她听见郑琪麟那唤人之道,否则保证得大口吐血。
比赛开始,先是抢答。安泓岑的反射神经大概有问题,前五个问,每个他都有按铃,可惜全落在别人后面大半拍。底下的邱绽秀咬牙切齿恨不能把那双钝手宰掉。
第6题好歹让他抢到了,问奥斯卡的小金人是否金制,先判断正误,若说否,请说出正确的材料。安泓岑斩钉截铁地答否,接着指出材料是镀金。气得邱绽秀和四围的女生破口大骂。千辛万苦挨到第15题,安泓岑终于开和。题目要求答出正常人的人体液酸碱度,对于曾默写过圆周率小数点后251位的安泓岑这把牛刀,简直就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童子鸡,还没等给选项当场就得意洋洋地报出“7.35到7.45”。
40轮抢答过后,苏婵独占鳌头,一个高一小子尾随其后,安泓岑居第三。苏婵的孪生妹妹苏娟在下面笑颜如花,邱绽秀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阶段的比试,操作方法是这般的:
首先每人有权在三个档次中选其一,作为自己选题所属的难度标准,三个档次的分值依次是20,30,50不等,这之后电脑再根据具体档次抽取题目;题型是先在前面的屏幕上打出一段文字,本人阅毕,由司仪告诉你确切的错处数目,限时一分半答完具体错处,过时或者少一处错处,多一处错处均不得分;旁的选手还可以通过争抢唯一一个补充的机会--若是帮本人补全以及纠正完整,将加20分,本人则被扣除本题所有的分值,反之,补充者会被扣除与本题相当的分数。
苏婵第一个选题,她是想稳扎稳打,要了30分的题。题目现出来,有点刁钻:
四川有对才华出众的姐弟--孔祥明和孔祥东。孔祥明是著名围棋手,孔祥东是著名钢琴家。孔祥明是我国第一个8段女棋手。孔祥东也是享誉国内外。孔祥明曾经和我国的“棋圣”聂卫平有段不甚成功的婚姻,诞有一女,其后二人分道扬镳,现居日本。比起孔祥明生活的坎坷来,孔祥东的艺术生涯更是不易:因为天生的十指粗短,被认为完全不适合习琴,结果靠着自己倔强不服输的韧劲,终于造就了今天的一位大师。
苏婵肚里暗骂:这是学生会那号傻蛋出的蠢题?就这样还只给30分?

司仪之一发话了:“我还要再次提醒选手,错处是认句点,一个句点算一处。苏婵同学你准备好了吗?”
听到错处有两处,苏婵心想:围棋的事,我知道什么!不过好象有个芮乃伟什么的十分厉害,似乎是9段,那多半也当过8段,照常理推断八成该赶在孔详明头里。还有聂卫平,模糊记得他前妻是个姓王的什么唱歌的,现在离了,像又找了个,算来也有两个,哪那么厉害还来个孔祥明?我才不信了咧!
遂答:“第一,孔详明不是第一个女8段;第二,她也没和聂卫平有过婚姻。”
司仪笑问:“回答完毕吗?”
苏娟急得在下面顿足,苏婵答:“是。”
安泓岑立即按铃。司仪笑道:“请补充或纠正。”
安泓岑道:“首先孔详明孔祥东不是姐弟。其次,孔祥明和聂卫平生的是儿子。”
司仪笑道:“回答完全正确,加20分,另外很遗憾,苏婵同学,我们要扣掉你30分。”
郑琪麟班上欢呼四起。安泓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道题本生也出得不合适。第一句还有一个错处,孔祥东出生在上海。”
司仪脸面含笑道:“多谢指正,今后我们会更加注意的。”
高一的小子有苏婵这前车之鉴,选了20分的题,倒还顺利地拿下了。轮到安泓岑,两个司仪阴恻恻地在肚里诅咒,听他踌躇满志地选定50分,都是一阵窃喜。安泓岑的同窗随之起哄壮声威,邱绽秀恨恨骂道:“天杀的孔乙己,又得意忘形了!”
题目如下:
阿尔费罗夫与克勒默发明的半导体异制结构技术广泛应用于制造高速光电子和超电子元件。目前,通信卫星地面站等都采用了异质结构技术制造的晶体管......例如牛胰岛素。它就是由两个多肽链通过一个S-S键连接而成......它的编号为L-783281,也具有胰岛素的功能,最早是在刚果金沙萨附近森林一种植物里的一种真菌中分离出来的......电子原来所在的位置上出现空洞,于是其它电子就会先后流动起来以弥补这个空洞而产生电流。
密密麻麻约莫快300字,拢在一段,直教让人看得头大,内容又是东拉西扯从阿尔费罗夫到胰岛素到白川英树,逻辑极其混乱。司仪为给选手足够的时间特意把全文念了一遍。大伙想这下安泓岑还不死得冰冰凉,那就没天理啦。
司仪例行公事地提点道:“全文共有--”
安泓岑粗暴地打断他:“4处。第一制造的不是什么超电子元件,是微电子元件。第二,通信卫星采用的是快速晶体管。第三牛胰岛素是由两个多肽链通过两个而不是一个S-S键连接而成。第四金沙萨是民主刚果的首都,而不是刚果。”
两个司仪傻眼了,有个还算灵醒及早道:“完全正确,我们给安泓岑加上50分。恭喜你,成功反超了。”邱绽秀他们可谓绝处逢春,欢声四起。

郑琪麟拍拍韩佟的脑袋奇道:“怪了,往常你不最喜欢火上加油吗?这会怎么装尸体?”
韩佟笑道:“小麒麟不快乐,我也没心情。”
郑琪麟不觉好笑:“有你这么关心人的?从早上到现在唠叨个不停,硬说我有毛病。”
韩佟幽幽地道:“是不是家里有变?伯父和伯母闹什么误会吗?”
郑琪麟微笑道:“缺丫巴咬虱子!误会倒没有,是家败了,我们很快要搬,有了电话一定告诉你。”
韩佟握住她的手急道:“真的吗?”
郑琪麟捏她的脸道:“真。‘粉蒸(很真)’,‘粉蒸(很真)’。那么紧张干嘛?我家好象没欠你的钱吧?”
韩佟强笑道:“我早就看出你有古怪了。”
高兴后的邱绽秀在旁不满地犯嘀咕:“喂喂,你们要在那卿卿我我多久?两块破玻璃!快陪我说话!闷也闷死了。”
韩佟赶着追问一句:“你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
郑琪麟笑道:“顺其自然。能探出来,算你们的本事。”
邱绽秀嚷道:“嘿,还在咬什么耳朵?讲我什么坏话!”
预赛结束,安泓岑成了唯一的出线者。乘着大家散场的乱,韩佟拉着郑琪麟一顿快跑甩掉邱绽秀。在一间琴房里,两人分开手,一齐地喘气不止。
韩佟道:“我是觉得你今天神情不大对头。”
郑琪麟道:“哪点不对头?”
韩佟道:“反正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先我还以为少女怀春呢!”
郑琪麟道:“你不是能一口咬定我家里出了问题吗?”
韩佟叹道:“谁不晓得你是乖女儿,好孩子。”郑琪麟不做声,韩佟小心翼翼地道:“坏到什么样子?难不成真是天上地下?”
郑琪麟笑笑,点了点头。韩佟若有所思道:“将来怎么处你当真一点不怕?”
郑琪麟笑道:“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凡事总要面对,横竖有被人在后面指三道四的日子,早认命的好。”
韩佟道:“现在去过你的新居没有?”
“明后两天再说。”
韩佟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帮得了你什么。郑琪麟,你不要这样,不要老是这样无欲无求的好不好?我无法相信你的表演,根本无法相信!求求你,你这样我真的不知所措,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
郑琪麟再听不下去,一下子扎入韩佟怀中,双手把别人的身子紧拥。韩佟愣了愣神,张臂回抱,无由地一阵酸楚,哭得梨花带雨,郑琪麟仍是紧贴着自己的肚子毫无动向。情热稍退,才听到颚下也是一阵细细的泣声。

人生如戏,社会做戏台。众人面前,郑韩二人笑闹依旧,一路到那古色古香仿汉宅门样状的校门前。此刻,正门带东西两角门全开,正是吞吐的高峰。郑琪麟把玩着朱漆上的铜环和韩佟百无聊赖等着折回教室的邱绽秀。
李笛也同时出门,冲郑琪麟笑道:“你们好。有二位这么一站,本校的大门也显得比较光彩。”
郑琪麟还笑道:“今天怎么改洛特思了,LS-430呢?”
李笛笑道:“麒麟姐眼光就是犀利。可以赏光车上一叙吗?韩佟姐若是给面子,小弟也请。一道去解决晚餐问题,如何?”
郑琪麟难以启齿拒绝,韩佟偷偷向她使个眼色,意思是叫她决定。委绝不下的当,听见有人叫自己。不远处一辆奥拓探出漆印的脑袋。郑琪麟可谓碰上天兵搭救,急对韩佟道:“今天你和邱邱不必管我了,我有点事。”韩佟眼尖,笑道:“知道,你表哥来了。”
郑琪麟扮个鬼脸,赶着给李笛说了声抱歉,三步并做两步到了车前。
漆印笑道:“为了辆破奥拓,可以把莲花拒绝,这才叫牛!”
郑琪麟佯板着面道:“你来干什么?不是你说再不见面的吗?”
漆印笑道:“你好不要脸哦!以后对话得备录音笔才行。”
郑琪麟微笑道:“那我可以上来了吗,漆少侠?”
漆印道:“欢迎你,表妹。”
郑琪麟在漆印边上坐好,红脸道:“原来那天你听见了,耳朵才尖呢。”

漆印望了望近端的“莲花”道:“那个阔少家底如何,和你老爹鼎盛的时候比比。”
“如果是我爸昙花一现的那段,大概他家只略胜一筹吧。”
漆印吐舌道:“这么厉害呀?那不是全城有数的财神了?这小子人怎么样?帅不帅?学习就不用问了,将来要是有兴趣让他老爹捐个学位得了。”
郑琪麟笑道:“这小子帅是有点帅,学习呢,比我要强一点点,大可不必让老爹捐学位。”
漆印喜道:“这不就好了吗?”
“好什么好?”
“听你这么一说,他和你不是很登对吗?要不是你老爹走了霉运,还门当户对呢!我有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你呢继续把对他的吸引力发扬光大,先在中学阶段打下坚实的感情基础,将来再在同一所大学里慢慢发展。搞到他离了你不行,你就嫁给他,把这条大鱼彻底套牢。你们家复兴之日就大可期待。要有信心,你是女人。在把持财权,家族内耗这两项,女人都是天才。嘿,说到做到,人生苦短,趁早下决心,想想你老爹面对巨大落差的痛苦,还犹豫什么,拼上你的青春吧,小妹!相信我,这小子值得你这样牺牲。”
郑琪麟嗔道:“打不死你!”手掌轻轻拍落在漆印头上,扯扯发丝,笑道:“头发蓄这么长,又是周身奶气,像个女孩子。”
漆印忽闪着那对大眼睛道:“带你去个和你大有相关的好地方。”
郑琪麟歪着头道:“去之前,你好意思让淑女饿着肚子吗?”
漆印从后座拿来一个袋子,里面是肯德基的全家桶,白了郑琪麟一眼道:“这个够了吗?”
郑琪麟嬉笑着接过,城市贝贝也动身了。

路上漆印道:“富人就是富人,想当年你老爹送人豪车像打发车模一样轻描淡写,看得老子眼睛都绿了。”
郑琪麟笑道:“所以我们全家都受到了惩罚。”
漆印道:“最可气他没送我一辆,作为他千金的头号保镖,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你说该不该打赏?”
郑琪麟笑道:“你不是说你的贝贝拿宾利都不换吗?”
漆印撇嘴道:“我是为将来雇的保姆买菜准备的专车。”
郑琪麟便不理他,顾自地吮饮料。漆印道:“可惜啊,阔绰的人眼光一向不准。收你们家豪车的人还真是当车模入库,吃肉连根骨头都不吐。”
郑琪麟若有所思地道:“你有什么心事吗?”
漆印啊的一叫:“到了。”
身处一条嘈吵的小街,小饭馆,半露天的火锅店,街沿的烧烤摊,一个接一个,满是赤着上身的汉子划拳吆喝。郑琪麟皱眉道:“这又是什么好地方?”
漆印淡淡地道:“这就是你的新居。”街边有处斜坡,上面有列简陋的楼房,漆印带着郑琪麟上坡。
坡口郑琪麟突然站定,漆印扭头回看,听她笑道:“多谢关心。”
漆印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郑琪麟奇道:“你怎么进去?”
漆印得意地笑道:“你妈社会经验已经生疏,不晓得提防,找那伙计不是好人,多配一把,送给我了--其实是急着走,忘拿了,待会还你就是。”
郑琪麟又好气又好笑,随在他后面,忍不住问道:“你第一次进去是什么时候?”
漆印也没细想道:“就昨天晚上,你回家以后。”
郑琪麟立时怔住,又不走了。漆印在门口急喝:“喂,发什么呆,快进来啊。”
郑琪麟犹在梦中幽幽地道:“奇妹儿,对不起,我,我昨天......”

漆印好不耐烦,手死命一拉,把她拖了进来。郑琪麟讶道:“已经般了那么多东西进来?”
漆印道:“看看这个东西,它叫防盗门,没见过吧?老百姓都用这个。这个呢,叫‘猫眼’,是为老百姓设计来--”
郑琪麟啐道:“你嘴巴很臭咧。让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全国知名的品牌--白象牌,不知道了吧......”
黄昏的天色显得微暗。漆印把电闸拉开,亮了灯到主卧的一间房和郑琪麟坐在床边。漆印道:“总共大概有30多平米,有一大一小两间卧室,厕所很小,厨房比较大。天花板和墙壁太脏,而且掉得差不多了,橱柜更脏,水槽也龌龊,明天你们家里像是请了保洁公司的人来,或许会稍微好一点。总体感觉跟古冬巷房子的结构很像。”
“古冬巷?”
漆印又嚷道:“还有这些吊灯才瓦!再咋个吃紧,也不至于把80年代末的品种还保留起嘛!吊灯的意思又不是随时都可能掉下来!这个就是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典型。”
郑琪麟道:“这我倒无所谓,关键是这么脏,已经远远超出我想象,够适应一阵子。”
漆印道:“这个床和你房间的床都是新买的,啊,那这破房子你们家是买的还是租的?”
郑琪麟摇头道:“我不想知道,他们也不想告诉我。”
漆印看出对她打击不小,赶紧道:“我们走吧。”
上了车,郑琪麟看了时间道:“快些送我回学校。”
漆印道:“不回去了。今天表哥带你散散心,好不好?”
郑琪麟一愣,看住了他微微一笑:“好啊。”
发动机叫唤之时有滑板少年掠过,浅黄的乱发热风中飘舞。郑琪麟微颦秀眉,漆印赶紧问道:“咋子呐?仇人啊?”
郑琪麟笑道:“纯是个人喜好。我不喜欢男孩子染那种颜色。”
漆印还以一笑,车子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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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11-22 01:25

二十八 日记的悬疑
如果硬要写高中生的读书声明朗纯洁,可以让听者大获童真,天晓得把人的心智看成什么扁样。只是若能有这份气质,倒不失为政客文人的一棵好苗子。
文章本“天成”。天是什么横德行?它要下阴雨,你休想见太阳。既然是天写的文章,自然可以横行无忌。可是到无法遮掩时人总是会喜欢看人写的东西,听人的说话,感触人的心声多一点。
世事多不如面上所现的明媚,文章也仅仅是面上的沧海一粟。比如说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也听见读书声。姑且不去争辩声音的玄妙,我们只观人相。可以下定论:无人脸现喜容,无人精神矍铄,个个阴沉着脸,各自满怀心事。口中是念念有辞,心中却动着别的念。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算是人生的正餐。
房尹节坐在领读者的旁边看着满室的死气活样更是徒呼奈何。越听越是火起,不禁喝道:“不读了,不读了!全部没吃饭一样,自己自习!”
做完顺水人情,房尹节气呼呼地改作业,不出十本,有如炸雷地叫道:“鲁橙!给我滚上来!把题空起啥子,喊我给你填空嗦!还有这个题,你咋个在做!上来!”
鲁橙吓得直哆嗦,硬着头皮要上,门口有个温软的语声道:“报告。”

黄衫白裤的沙雅站在门前,静侯班主任发落。这奇迹般的现身立刻弄得炸雷变闷雷。好半天回过神,忙心疼地嗔道:“不是叫你再多养几天吗?你这样子逞强最不好了。”
沙雅微笑道:“老师放心,我没有逞强,已经完全康复了。”
房尹节柔声道:“也好,你就进去吧。位子重新调整过,你坐在华灵旁边。”
同学们欣喜地看着沙雅的意外回归,房尹节在上,动作不许夸大,惟有用热情的喜容以示欢迎。沙雅微笑着一一相视。到了座位那里,华灵已经站起,两女笑嘻嘻地拥抱一番,各自落座。房尹节台上看着居然有些转忧做喜。
首堂课甫下,沙雅座前立被大家围住。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寒问暖,黄礼溪最是夸张,说着说着就掉了泪珠子。沙雅笑道:“你是怎么啦?我刚回来,就哭哭啼啼的。这不像你喔。”
黄礼溪一听,益发泣不成声。魏杭翔一边翻着白眼,沙雅微笑地看向他。魏杭翔一惊,臊得脸通红。宋缘寰为顾全大局撇开那泪人道:“雅姐养病的时候,除了想姐妹,有没有想我们兄弟伙啊?”
沙雅道:“当然有想啊。尤其想你的烹调手艺。”
宋缘寰道:“雅姐又来涮我们。你饿了自然会想你妈,哪轮我们这些二竿子娃娃?”
沙雅笑笑,揽着黄礼溪道:“不要哭了,我陪你外面去散散心好不好?”黄礼溪拼命地点头,同学不情愿地让出路来。林洗诗、华灵自是和二人一道。走了几步,黄礼溪逐渐平和。华灵叹道:“你的眼泪越来越不值钱了。老这样悲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现实总得面对呀!”

黄礼溪冷笑道:“真要面对就不会换教室。”
华灵苦笑道:“你看她又来了。跟谁都这么剑拔弩张,只剩下你还没领教喽。”
沙雅突然问道:“黄礼溪想我吗?”
黄礼溪失笑道:“什么?原来你在假面具后面也是个自恋狂。”
沙雅笑道:“想我就想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不肯承认?”
黄礼溪上前探她的额头道:“还是房老师说的对,这死鬼在硬绷。”
林洗诗道:“还不知道谁在硬绷呢?上回我找老华聊天,这丫头护着小雅子的空椅死活不让坐,说是她的沙姐没回来前,谁的脏屁股都不能沾--”
黄礼溪红脸啐道:“编故事也得有谱,小心我扯断你的鬼舌头!”
华灵插嘴道:“你敢!只要动了她一根寒毛,哼哼,你的沙姐一辈子不理你!”
黄礼溪正待还击,沙雅肉麻地抚摩着她的鬓发道:“说实话,我就很想你。可惜啊,眼巴巴地瞅着,林洗诗和华灵来了,贾云也来了,满想着这一天准能看见那个人,等呀等呀,等到今天。没办法,别人既然等不到,如你和房老所说,我就只好拖着病体逞强来了。”
林华二人均掌不住笑了,黄礼溪嗫嚅道:“你这样说我......我就无地自容了。”
沙雅给她鼻子上轻敲一记:“说笑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自己人作脸作色!”
黄礼溪摇头道:“不,没去看你,是我的不是,只是我--”
沙雅笑道:“只是那时你满脑子都是史蕾,一旦见面就得哭个不停,怕影响到病人,是不是?不提了好么?”
“嘿,好个贴心的小姐姐。病好了嗦?”却是贾云和她的女伴。

沙雅便祝贺她兵不血刃地入读心仪的名校。道了几许谦辞,贾云扯住黄礼溪道:“别老缠着姐姐了,持续下去某方面的取向可能就要出问题----学生会的杜海雷主席找你有急事,托我到你们班要人,你先把好朋友放一边吧?”黄礼溪自去。
贾云打量着沙雅道:“你的病是好了,心病呢?”
沙雅哂道:“时间会治愈一切。”
贾云又转向华灵她们:“你们呢?也这样想吗?”
华灵笑道:“我只有感情,没有心病。沙雅吗,也只是一时转不过来而已。倒是贾大姐你,像个苦等生意动机不纯的大夫。”
贾云道:“但愿我做不成她的生意。对了,搜寻你们班那朱奇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林洗诗苦笑道:“这小子简直跟人间蒸发一样,对他的行踪直到现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据说已经到了和外省合作的地步。再说了,这件事上学校一直讳莫如深,透不出半点风来。”
贾云一个女伴道:“也是。不过才不久教育部门有个消息,不知你们听说没有?说是现在官方有股压力要求程起旒引咎辞职。”
华林齐讶道:“真的啊?”
贾云道:“十有八九确有其事。头一个女生校方还可以说基本上没什么责任,到史蕾,就是一顶扣死的帽子。凶手,犯案场所,能有的学校全占了。程校长可谓流年不利啊。”
华灵把话岔开道:“大姐,你倒是前程无忧了,游手好闲地满校乱晃,同学看你的眼神不狠毒吗?”
贾云笑道:“那是看不出来的。心中不爽的肯定大有人在,关键看你怎么去面对。一来我有不少同类,二来我是奉令行事,自己也是没奈何,还怕什么白眼?不过老实说,你自己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
华灵笑了:“我是崇拜者。”
贾云啐道:“大话精,快回你们的教室,马上打铃了。”

又上完一节课,出门三女就撞上罗渊和柳修。罗渊吓了一大跳,身子被唬个趔趄,好容易站住才看见沙雅,事出意外不禁啊的一声叫。还是柳修反应机敏,立打着哈哈上前搭讪,遮掩他的失态。
华林二女均噗嗤一笑。林洗诗揶揄道:“罗兄以为自己见鬼了吗?”
柳修代他解围道:“林姐,何必老揪着小辫子不放呐?雅姐是今天才返校的吧?”
沙雅点了点头,对罗渊道:“谢谢你有送礼物来,实在不好意思,这一不自重,不想连你也牵动了。”
罗渊赔笑道:“言重了。”眼角的余光瞟到华林二人,心直价地道:糟了,快闪!当即不由分说,拖了柳修就跑。
华灵摇头道:“啧啧,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洗诗叹道:“不要这样说,这小子怪可怜的。也不知载在哪个厉害角色手下,弄出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沙雅没好气地笑道:“好了好了,快结束你们的三流相声段子。”
华灵笑道:“我知道你心疼了,恨我们把他逼走。放心,只要你一句话,人立马给你追回来。”
沙雅淡然一笑不做理会,林洗诗按住她的肩膀仿佛很正经,道:“你不要说我们,我真觉得罗渊怪可怜的。看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怎么和人家说的,‘这一不自重’,‘不想连你也牵动了’,‘不想’,‘连你’,‘也’,这是给谁颜色看呢?就算当着我们的面,犯得着把界限守卫得那么森严吗?别个是满怀热情,你娃倒会做人,演冰山美人么!过时啦!和他就不能像跟普通朋友讲话的方式吗?每次照面,我就觉得是两国元首的交锋,想了法地疏远人家。喂,你听见没有?再起码,罗渊可以做朋友吧?难道连这也不允许?”
沙雅仍旧笑而不答,反拽住林洗诗,顾着朝前走。华灵笑道:“她就是这种怪胎,你越说她越得意。”
林洗诗吐舌道:“别说了!你看不出这妞在使阴着报复吗?再说下去,我的胳臂非给她掐断不可。”
沙雅叹道:“为什么我老是要被孤立起来对付?你们不觉得这样太过分吗?”
林洗诗笑道:“小雅子,死心吧!我们不会受你分化瓦解的!你这招扮猪吃老虎已经行不通哩!”
华灵做个手势打断林洗诗,目示前路道:“那也是个怪胎,和雅姐刚好一正一反,待会给你们解说。”

孙兰秀一人抱了叠卷子徐徐行来,到近前的当才平视前方,不禁讶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答道:“刚到。”
孙兰秀笑道:“怪不得刚才办公室见你们班主任春光满面的模样。久病初愈,可喜可贺啊。”
沙雅随口道:“在福都大学进修得如何?”
孙兰秀道:“还行。不过要想准进冬令营,学校不能指望我。”
沙雅笑道:“你是一专多能,东边不亮,可以西边亮,杞人忧天了。”
孙兰秀微笑道:“有个培育出5金3铜的彭教练,不晓得你还有没有印象?”
沙雅垂头不支声,孙兰秀续道:“人家可是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啊。听说连辞去学校荣誉总教练兼特聘顾问一职都和你那回的失败有直接关系。”
沙雅淡然一笑:“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有兰秀姐在身边茁壮成长,彭老师足以感到欣慰。”
孙兰秀不便细说,转言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已经因悲成疾一次,往后更要注意。虽然是老生常谈,还是送你一句节哀顺便。”
沙雅谢了,孙兰秀便带着卷子告辞。沙雅转来问华灵:“现在可以解说了吗?”
华灵笑道:“小林子不是说你对罗渊像冰块吗?老孙和你是倒过来的,她在女生堆里也是个冰坨子,有时也是一点情面都不赏给人家。这几年还好一点。初中的时候大家背地里简直把她痛木了,她还在那安之若素,一副不识人间烟火的牛样。”
林洗诗道:“所以说物以类聚,怪胎还是要面对怪胎才会来电。她见到你的那种小女子之态,管谁见了都得跌破眼镜。”
沙雅苦着脸道:“小女子之态?我怎么愣没看出来?”
华灵作深沉之调道:“老孙像港产武侠电影里追求武道至境的东瀛武士,无欲无求,冷如坚冰,一心维持她在学校的霸业;每一个成功的霸主后面都有一个杰出的女人,我们的小雅子为了支持她专心学业,不惜守身如玉,即使面对罗渊这种顶级小白脸,也丝毫不为所动。啊!问世间情为何物?这种为世俗所不齿的情缘--”
沙雅白她一眼:“行啦,越讲越低级了。”

第三节课后是课间操,一团女生围着沙雅望操场而去。她的回返于学校造就殊为不凡的影响,若不是有这干娘子军组成铜墙铁壁,一路上很须应酬一阵子。沙雅对着华林二人苦笑:“都这样地看过来,好不自在哦,像是在参观怪物。”
林洗诗啐道:“少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欠扁!”
回教室的时候,时间还早,华灵计划到外面买些零食,于是向校门走。
林洗诗献策道:“‘安妮面包’的老婆饼还不错,又近,我们不需要非去老地方嘛。再说也难得走。”
华灵笑道:“这是她的意见,小雅子呢?”
沙雅哂道:“我说去老地方呢,你就要说即使我卖好,也挑拨不了你们俩的神圣同盟;赞成老婆饼呢,这话就该那家伙说。懒得表态,等你们自己闹。”
华灵笑道:“自作聪明了不是?我和她能有什么同盟?你忘了5人都在的时候,是咱俩的双剑合壁对抗她们那三个同盟国的。说那话是气你的,认真起来我还不是一心向着你?”说着说着开始呵沙雅的痒。
这边三个出校门,那边逃操的齐蕊和荆灵姝落在一堆人的末尾赶巧回来。5人不期而遇。沙雅两姐妹正闹得亲热,冲校门去的人全非熟识,虽喜她复归,希望搭几句腔,也只好在旁犹豫一下,识趣地走了。轮到齐蕊二人,沙雅便被施放。林洗诗笑道:“两位今天又尝了什么野食?听蕊姐信誓旦旦地说要节食,我还替你高兴过一阵子,怎么看你还是一日7餐的吃法?你不要老想着有人陪你踩一条船就什么都不管了。这姓荆的不是什么好人,你看她暴食不肥,那是有秘法的。你怎么被她整了还不知道?”
齐蕊白她一眼,对沙雅道:“你可真科幻啊,悄无声息的复出照样立马轰动全校。知道我们怎么知道你回来吗?我是听图书楼的员工说的,这家伙是听国际部的人传的。”
荆灵姝冲林洗诗笑道:“现在出来还不是一样去买吃的?明明自己也馋嘴,就是不敢逃,碰上我们两个够胆的心里就嫉妒。鄙视你们!”
华灵指指沙雅问道:“你听国际部怎么传她来的消息?”
荆灵姝道:“还能怎么样,大家像抗战胜利一样地在那奔走相告:‘万岁!万岁!校花回来了!’”
沙雅啐道:“找死!”
荆灵姝淡淡一笑:“小沙子你很苦闷咧!络绎不绝的闲人从早排到晚地骚扰,世界虽大,却无处藏身。对此我深表同情!”
沙雅一惊,面上笑道:“谢谢小金子的同情。”

午间放学,沙雅破天荒开口决定吃饭地点,而且是离校很远的一家薄有声名的拉面馆,华林二人未加分毫刁难,默默地同她赶车过去。上车后三人回复无拘无束的相互调笑。
今天拉面馆的生意不佳,里面的空调最大限度地降暑,衬着冷清的人气。
各人的东西早吃完了,沙雅缓缓地道:“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跟我讲的吕莎抢罗希琳男友的事?”
林洗诗奇道:“记得啊,怎么了?”
沙雅道:“你们还说当时吕莎把自己的日记拿给那个人看,在她死后又鬼使神差地被罗希琳看见,对不对?”
这下轮到华林二女齐问:“有什么不妥吗?”
沙雅道:“在吕莎死前的第三天,她单独找过我。当时她笑着对我说她失恋了,要我陪她去买日记本。我随意地问她是不是原来的写完了,她只是笑。我生病的那段时间越想越觉得她遇害的地点蹊跷。在吕莎回家的整条路上,没有一个合适的作案地点,而照她临死留下的纸上写的,要把她转移到那个地方去又不让人发觉决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有周密的预谋。”
华灵讶道:“你决定介入其中啊?”

沙雅不语,林洗诗怀疑地低声道:“这不像你,我承认你的分析力的确卓绝,但我想你也知道凭你我微小的力量是不可能有作为的。这只是不切实际地浪费时间。”
沙雅道:“大家好不容易朋友一场,既然没缘分持久,目下只能希望让她们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去,可惜现在这快成为现实。史蕾的事是无能为力,找朱奇不是你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不过吕莎方面我想未必就不能发现警察发现不了的线索。”
华灵深有感触地冲林洗诗一笑:“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她吗?大部分的时间,她是个闷葫芦,一旦下定决心,那就非同小可,说的越随便,越有严谨计划。”
林洗诗叹道:“你们都说的对。不管怎样,你们,加上死掉的两个全是我最好的朋友,大事上我们都会站在一起面对。你直接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好了。”
沙雅道:“目前能找到的可能与这件事有关的人有罗希琳、尹晶晶,以及罗希琳那位男友。首先,我想和尹晶晶谈。”
华灵道:“莫非你是怀疑那个男友?以前听史蕾说他不过是个宏达的学生,是不是你过于敏感了?”
林洗诗冷笑道:“那可不一定。家里很有的那种人不少都遗传有阴狠毒辣的黑心。”
沙雅道:“我觉得问题在于如果是预谋,非单纯欲望驱使的话,一则可能在外面结了什么梁子,再则目击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吕莎虽然在外面很活跃,但她性格温顺,不大可能树敌,倒比较可能是女生间争风吃醋下的毒手。假设是后面目击那种情况,灭口更合情理。出事的晚上和她讲失恋那天不过才两天,时间近得太过奇怪啦。从男友那里或多或少听得出一些蛛丝马迹,不是说怀疑他本人。”

林洗诗惊道:“你这样说,倒像是罗希琳干的!这倒很有可能哪!”
沙雅摇头道:“现在哪晓得那么多。能约上尹晶晶,从她口里了解得到一些情况就不错了。”
林洗诗点头道:“恩,这个我去就行。”
沙雅道:“不好,还是我和华灵去。而且和尹晶晶见面的时候,你最好也不要在场。”
林洗诗微感尴尬,窘道:“为什么?”
沙雅淡淡地道:“尹晶晶是很聪明的。自打罗希琳被开除,她对你,史蕾,黄礼溪一直就耿耿于怀。”林洗诗只好默不做声。
要两点了,三人回到学校。尹晶晶在教室里面翻杂志,旁边有魏杭翔和若干男女正谈得热闹。魏杭翔正讲道:“昨天看到西方媒体披露的俄罗斯远东有个19岁的少女几年前被外星人强奸过。”
有人不屑地道:“多半是妄想症,纯粹是媒体炒作。”
魏杭翔道:“这盘可能是真的。关键当事人还生了个怪胎,蓝皮肤,脚杆成网状。”
女生们忍不住半真半假地娇呼出怯声,胡灵芝心中一亮叫道:“啊,这个事我在网上也看见过。当时还有张那畸形儿的照片。”
魏杭翔笑道:“如此看来,外星人侵略地球,完全跟我们电影设想的不一样,采取的是性侵略,杂种取代纯种。各位不管自信有姿色还是没姿色的,要小心喽。”
有女生笑啐道:“你好烦哦!贱人!”
有女生道:“胡灵芝,找得到怪胎图象的话,给我发过来。”

魏杭翔道:“何必麻烦药材姐?我已经打印了一张,非常清晰,要是你们不反对,准备贴到教室里那张爱因斯坦的头上。”
尹晶晶放下杂志冷笑道:“神经病!”
魏杭翔飞快凑近她笑道:“尹大姐,跟哪个使气呐--呕,你们的雅姐回来了......”说话间,沙雅再陷重围,之前赶着给华灵使过眼色。
乘着周围的人散去的当,华灵到尹晶晶旁的空椅坐下,尹晶晶一惊弃书抬头问:“有何贵干?”
华灵道:“想问问你今天晚自习前那段时间有什么安排没有?”
尹晶晶道:“有什么事吗?”
华灵道:“我跟沙雅希望借你一顿晚饭时间,恩,有些旧事想找你请教,就只有你我她三人。可以吗?”
尹晶晶语气加重少许问道:“到底什么事?”
华灵一阵犹豫,横下心道:“关于吕莎的事情。”
尹晶晶瞪着华灵半晌没言语。正自惴惴,听尹晶晶道:“好吧,冲你和沙雅的面子,下午放了学就跟你们一起。”
那边针对沙雅的包围圈正设在华灵二人课桌所在,华灵完事回来,有人起身让位于原主,自己站着继续和沙雅说笑。大家是那样兴致勃勃,没奈何华灵和着沙雅一路强打精神熬到上课铃。
数学老师进来时,沙雅问:“怎么样,答应没有?”
“答应了。约好放学后一起走。”
猛闻数学老师的开场白:“沙雅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下一堂是房尹节的表演时间,同学们盘算着今天该在教室作几个演示实验,伊人却迟迟不出现。黄玄吉已经打算出马,房老师背后缀个精神委靡,俨然战俘的男生到了门口,再后面一点赫然是身份超然的李主任。
叶都冷冷地看着,见房尹节一人上台道:“门口站的是高一。七班的学生,因为对我们高二几个班的同学造成了伤害,有可能被退学,他现在希望到这些班上来作检讨。虽然耽误了我们行课,但为了学校的规章制度和他的前途,我们同学应该给他这个机会。”
大家对望着颇感难受,又不是楷模报告,鼓掌是行不通的,却又难耐手痒。李主任叱道:“快点哦!人家是上课时间!”
战俘在前排同学猎奇的目光下蹒跚登台,展开一纸检讨,耷拉着脑袋,道:“我叫邵兵辉,是高一。七班的学生。几天前,我不顾及他人感受只凭个人喜好对贵班的叶都同学,高二。四班的刘昆声同学,高二。六班的武溪同学出言不逊,口齿轻浮,甚至进行了人身上的攻击......”
李施转向叶都:“搞了半天,跟你们两口子有关啊?”
黄礼溪心里赞美老天十二分地讲公允,这恶贼实在罪有应得。尹晶晶则不以为然:芝麻点大的问题搞得如此乌烟瘴气,原来叶都这小子空有张脸蛋,也不过和那些人是一丘之貉。
上完堂,叶都和魏杭翔去解手。门外显然恭候多时的邵兵辉迅即迎上。魏杭翔对叶都哂道:“这个兄弟很够诚意的哦。”
叶都视若无睹,就要绕过。邵冰辉急道:“都哥,我年轻不懂事,你大人大量就放我一马吧!”
邵同学似跪非跪地蜷曲身子,引得廊上众人聚焦。叶都还想拔足,邵兵辉不得已毛手毛脚地扯住他的衣襟道:“都哥求你赏个脸嘛,就耽误你一会儿。”
叶都脸色瞬间铁青,众目睽睽下不便发作,强自隐忍,眨眼功夫大致还了常色,道:“先把手放开。”
邵兵辉依依不舍地松手,仍是弯腰驼背地道:“都哥,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叶都淡然道:“有什么这里说吧,我听着。”
邻班是二班,当时就有不少该班的人看过来。荆灵姝和齐蕊便在当中,叶都微略地有些后悔,见邵兵辉一脸苦色,顺势作心软姿态叹道:“你既然要面子,那就走嘛!”对魏杭翔打个手势,不让他独行,邵兵辉在两人后面跟着。
走到冷清的角落,叶都停步道:“讲。”
邵兵辉看了看魏杭翔,勉强挺直身子道:“都哥,你是大人物,何必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呐?放我一条生路嘛!”
叶都冷笑道:“笑话!又不是我给的你处分,你求我有啥子用?”
邵兵辉道:“是我自不量力,恶人先告状,所以背时了!都哥,听说你一贯宽宏大量的,我记个大过你也可以消气了噻。求你了,帮我在你老汉儿那美言几句,不要坚持给学校施压一定要退我的学。”
叶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本来没的事,你要喊你们妈把我和刘昆声的家长叫来对质,而且你妈还一副马干吃尽的德行,还有啥子回旋余地呐,你都不给我们台阶下,凭啥子到最后我们要打让手?”
不等邵兵辉纠缠,和魏杭翔速速离开。
魏杭翔熟谙叶都秉性,笑道:“这小娃儿简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嘛。咋想起跟你斗哦!你娃就是这样的,明明要阴他,晓得他娃沉不住气,等他先来告你,你再扮个造孽兮兮的苦肉计。学校马上就喊上钩,这下你才弄凶险的。嘿,我分析得如何?如此看来你对你们溪溪真还不错啊。”
叶都哼了一声并不答腔。
下午放学,该华灵那组扫除,交由林洗诗代做。尹晶晶如约到沙雅和华灵面前,道:“可以走了吗?”
沙雅道:“好的。真不好意思,今天耽误你了。”
尹晶晶笑道:“太客气啦,要是侥幸能帮上你的忙我会很高兴。”
路上三人只是闲谈。不知不觉到了离学校并非最近的一家麦当劳。

这家店坐落于原先的菜市场内,口岸并不好,因此生意也不佳。三人入内,里面尚显得有些空旷,往昔还有白看世界杯的,恰逢今天各队休息,就连人气也不能指望了。沙雅和华灵遂决定在这里。
三女将各自的托盘拼在一处,一时冷场守着食物相对闷坐。沙雅因道:“我们先聊些轻松的话题,等吃完再说正题。”
二人俱应了。
最后还是尹晶晶看了看其余的人道:“可以开始了吗?”
沙雅道:“嗯,那我们就直奔主题了。罗希琳那位宏达高中的男朋友,尹晶晶见过吗?”
尹晶晶点头道:“不止是见过,彼此的接触不算肤浅,还算有点了解吧。”
华灵道:“就你的看法,算是怎样的一个人?”
尹晶晶道:“主观上不好讲,我把客观的一些情况讲出来,你们自己判断吧。他的学习很好,在宏达能排前十的样子,在他们学校自然也是号名人。此外家境相当好,父母都不是一般办法的人。相貌呢,也算不俗吧,要不然罗希琳跟吕莎也不会给迷上。”
华灵道:“他叫什么来着?”
“李笛。李四的李,笛子的笛。”
华灵又问:“吕莎曾经把自己的日记拿给他看,你是知道这事的吧?”
尹晶晶点头,华灵再问:“然而这个日记还没有拿回来吕莎就死了,你知道它现在的下落吗?”
尹晶晶道:“如果李笛没弄丢,应该在他那。”
华灵怕扯出林洗诗窃听尹晶晶和女伴私语的事,难以为继的当,沙雅道:“说到这,有件事想请你原谅。”
尹晶晶笑道:“你就是这点讨厌。痛痛快快地问吧!”

沙雅道:“其实在这件事上,死前的史蕾曾经听到你和别人的说话,通过她了解到吕莎、罗希琳和那位李笛的三角关系以及其他细节,从而知道罗希琳看过日记的事以及其他一些她的私事,我们后面的问题可能更多涉及到你好友的隐私--”
“不必放在心上。该保留的,我会选择缄默,请便。”
华灵道:“那本日记,你看过没有?”
尹晶晶道:“勉强算是看过。因为当时罗希琳歇斯底里推给我,配合她情绪,装样翻了翻。”华灵大喜:“那大概还记得是什么样的本子吧?封面是不是有‘花生’漫画里的人物,天蓝色的底子?”
尹晶晶道:“嗯,好象没错,没错。”
华灵有点不好意思地续道:“你还记得什么时候看到这本日记的?”
尹晶晶道:“这个时间没多大意思,我倒是记得写的最后一篇的日期,离吕莎死那天没有几日。也不知是李笛还没来得及归还,她就死了,还是压根就是送。”
沙雅想到吕莎的失恋说法,顿时疑心大起,不动声色地道:“吕莎是在知道罗希琳和李笛的关系后才和他交往的吗?”
尹晶晶道:“不错。”
沙雅哂道:“牢烦你再仔细想想,李笛是不是在吕莎死后,才开始用轿车接送罗希琳的?”
尹晶晶一怔道:“嘿,这个细节找的好,经你一提醒,还真是这样!以前他从不到我们学校来的。”
沙雅笑道:“这样问可能像侦探哈,在吕莎死后的第一天中午,我和华灵她们在学校附近看见罗希琳和一位男生打辆轿车上下来,现在晓得他就是李笛。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英语考试,罗希琳应该没有逃,她上车前是和你在一起的吧?可以确定那就是李笛第一次到校接人吗?”
尹晶晶心内触电样地一激灵:“对,对,那就是他第一次来我们学校找人。当时我一直陪罗希琳到学校的巷子口看她上的车。细节嘛,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不过我猜想当时他可能不知道吕莎死了。”
突然心中一动,顿觉不寒而栗,颤声道:“你......你莫非对他有疑心?”

沙雅笑道:“晶姐过虑了。我是觉得如果李笛真的喜欢吕莎,得知她的死讯,一定会很快到我们学校来探听情况。和罗希琳相聚说不定只是他打的幌子。另外兴许以前的日记里有什么线索,比如吕莎和谁结怨啦,使得他打算到学校看看。”
尹晶晶舒了口气道:“需要我给你安排和他见面吗?”
沙雅道:“这太费你的事了,而且老实说你也没有丝毫把握吧?”
尹晶晶苦笑道:“你说的是。要不这样,我帮你联系和罗希琳见面。”
沙雅道:“算了,这也怪难为你的,我们自己有计划,只要知道她转去的学校就好办。”
尹晶晶道:“我晓得她在胡德兰中学,具体哪个班就不知道了。可惜她原先的手机号现在是空号。你也知道,在她劝退的事上,我们闹翻了。”
沙雅心里一亮:胡德兰?运气还算不错。

晚自习后,沙雅和林洗诗华灵骑车回家。林洗诗问:“如何?得出什么初步结论没有?”
华灵道:“有沙雅这么一问,我也觉得奇怪。姓李的小子早不献殷勤,晚不献殷勤,非要拣吕莎刚一死,就心急火燎地跑到我们学校来,这中间必定大有文章--”
林洗诗愕然道:“姓李的小子?”
华灵道:“就是和吕莎,罗希琳玩三角关系的那少爷。还有就是,吕莎既然说失恋,两人的过去就应该做个了断,以她的个性,又怎么会连自己的日记都不要回,自己反而可怜兮兮地去买新本子?”
林洗诗摇头道:“情之所钟,无论什么样的反常都有可能,沙雅说呢?”
沙雅笑道:“都说的好。不过现在我们探寻的是一种可能性,没看完整的时候,并不需要什么严谨逻辑,最好是不放松每一个衍生出的线索,然后把它继续。现在什么都不晓得,对于每一种可能,哪来资格否定呵。”
林洗诗道:“跟着是找罗希琳了吧?”
华灵道:“跃跃欲试了吗?对不起哩,罗希琳见你只怕比尹晶晶更反胃呢!不想坏事的话,就别参与。”
林洗诗叹道:“我大致能明白某人的意思了,这只是尽本分的事,结果如何另做他论。甚至从一开始我们就有可能是胡思乱想。”
沙雅笑道:“说的很好。就是把我的怀疑贬得过低这点不好,你应该打气才是。”

沉默片刻,华灵道:“你们说,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朱奇的行踪?实在无法想象他这样的人可以让严阵以待的警力一筹莫展呢。”
林洗诗没好气道:“若是加入了什么组织,甚至就在边境上贩毒。这样警力就算再强10倍,又有什么用?”
沙雅道:“听说前几天学校来了警察,有找你们了解情况吗?”
华灵道:“我们是一定找的,而且我们俩是合在一起单独召见。有两个弱智大爷问了无数白痴问题!我还算德行好,小林子差点跟两个老粗人干仗哩。”
林洗诗见被沙雅看住,忙道:“别听她编小说,我就是没什么好脸色而已。不象这傻瓜在那使劲扮清纯,其实肚里直喷火。”
华灵笑道:“临完了,还不是拿给人家消遣了一句:‘年轻娃娃要戒骄娇二气!’他们怎么不对我讲?”
林洗诗道:“我呸!真有骄娇二气的还不知道谁呢!走过场就走过场,不晓得神气些什么,估计审犯人审多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有我们来伺候,还周身毛病!”
沙雅笑道:“是啊,小林子什么时候有骄娇二气啦?警察叔叔恁地不懂装懂,一下子就出了洋相。”
林洗诗啐道:“你别在那勾引我扁你啊!”
眼见不多远三人得分道,林洗诗突感莫名寂寞,忙问沙雅:“吕莎对你说的失恋, 你是怎么理解的?”
“哪方面?”
林洗诗没好气道:“你觉得她失恋是真的假的?如果你觉得是真失恋,那么你觉得原因是罗希琳--”
沙雅道:“照我对她的了解,觉得吕莎在死前确实和李笛结束了,但是提出来的人是吕莎,不见得是失恋,但李笛这个人一定很让她失望。”
林洗诗道:“这种解释倒还可以让人信服。也比较合吕莎的脾气。关键在于李笛到底是个什么人,还有待证实。”
沙雅点头道:“这个人迟早是要见的。”

林洗诗道:“话说在前面,见他,我去定了。”
华灵含笑看她一眼,林洗诗撇嘴道:“看什么!你总不好说连他也反胃吧!”
华灵玩了一把撤双手行车,两手一摊:“是吗?那得视人家审美观而定,我可不敢把话说满喽。”
林洗诗居然没有还招,凝思一忽,下定决心道:“你们两个今天陪我走一段如何?”
华灵看她神色庄重,讶道:“你要干什么?”
林洗诗道:“做回实地考察怎么样?大家一起绕到吕莎遇害地点看一看,我想时间上也和这会大概吻合。三个人一起,有意外的话,还能有个照应。”
华灵倒吸一口凉气,张嘴却和沙雅同声道:“行。”
路上很寂静,华灵近乎呢喃地道:“你们想,真是不可思议哈,人死了那么久,今天才是第一次想到要跑这里来看个究竟。”
林洗诗只有叹气的份,忽听沙雅道:“到了,前面很难骑,你们下车吗?”
自行车放在路边,华灵禁不住分别握紧左右伙伴的手,连半步也不敢踏出。林洗诗哂道:“前面槐树上藏着专吃女学生的饿鬼,你怕不怕?”
华灵啐道:“切!胆子大一点,了不起嗦!”终于踏出首步。
昏暗中空有绿树成荫,衬在惨蓝的夜色里一昧黑得无情无意。微风扶掠,森森然荡起一丝诡谲,摇撼久了,渐渐形成气候,奔近处弥散开去。三人来路上有座捣得稀烂的废墟,其时正做建筑施工,机器轰鸣配着尚堪明亮的灯火,撇它而去后一切归于静谧并暗黑。当前一条小路,只是两旁每隔近半百米立有如豆晦灯,可惜又年久失修,大都闪烁不定,苟延残喘地照明。漆黑的树影当风起舞,灯旁拖着三人斜斜的影子,居中那个也在瑟瑟抖动。
破旧不堪的民房零零落落地坐落一些,一如既往靠黑幕遮羞。居民们都歇息得早,偶有灯火一现,不多时便熄灭,只能模糊看见低矮的房子轮廓。没有拥被,房屋光着身子沉睡,白天有太多屈辱,一发地收归寂静。由躁动到寂静,再由寂静到入梦--无论如何,只要仍旧可以做梦,尘世还是待你不薄。

三女站了一会,悠悠由梦中转来,开始往前走。路面极不平坦,兼且沙尘满地。谁也不肯走快,顾忌被强赏一身污尘。猛听沙雅道:“小心前面!”
林华凑近仔细一看,当即唬得直冒冷汗,竟是诺大一块去了盖的下水井口,恶臭冲天。林洗诗不惊反怒道:“连个灯都不放,这里的人安心设伏打地道战的啊!”
华灵轻轻踢来一件东西,道:“呶,这不就是灯?有好大一串,只不过现在都不亮了。”
转头向沙雅笑道:“多亏你还有这项猫头鹰的本领,要不,吓得死个人!”
林洗诗受了井口的刺激兀自感到腿发软,倚在华灵身上稍好些,手指前方道:“你们看!”
似乎看见路的尽头,那里有最末的两盏灯,还有一面水泥墙仿佛宣告死胡同的成立。华灵讶道:“是这里吗?应该有个解放前保留下来的防空洞才对!”
三人走近少许,林洗诗指着一块倚墙而立的方形水泥台道:“这就是。”水泥台的入口黑黢黢的,依稀能猜出是挂锁的绣迹斑斑的铁栅栏做门,内里更是深不可测,黑得决无半点生机。
华灵打了个寒噤,怕林洗诗取笑,只把沙雅挽得更紧了。林洗诗也好不到哪去,老感觉有若干复生干尸一般纠缠不休的腐旧怪物在地底下挣扎着发出低沉的呻吟,浑身上下直发毛。

眼不见为净,林洗诗迅而转对住身侧二人道:“将近一年前,这墙还不存在,但背后的地皮却指给了一家国有企业,不过和当地的居民其实根本没有协调好,一直在扯皮。那段时间因为威延路在修,我和你们四个分手后,都得打这过。当时没有墙,民房也都还在。当然还有那个其臭无比的‘粪坑’。高二一开学,我又走回威延路。直到吕莎死后没多久,我才又来。因为我实在想不通,怎么可能吕莎被人侵害的时候,没人发觉。结果再来时,已经筑起墙了。民房估计是被强拆的。聚集了一堆人在墙边上又打又闹。我的怀疑也就不攻自破。我记得当时问过我拆迁办的亲戚,他们说拆房的时间也就是近一个月的事。但已经过了一年,这里还是老样子不动工,就难懂了。”
沙雅道:“拆了以后是算工地,还是任其自生自灭地搁在那了?”
林洗诗道:“对,拆了就没管了。像这样晚上里面一定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没人会进去,就算有人进去碰见吕莎他们,也只能听见声音根本就没法知道实际的状况,黑灯瞎火的谁肯那么好事去冒险呢?照这样看,本来你的预谋说很有说服力,但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华灵急问:“什么问题?”
林洗诗道:“走吕莎回家那条道绕到这来,无论你怎么抄近道,必须经过一条大街,虽然人烟稀少,但只要吕莎一叫喊,真是顾虑周全的话,不会不顾忌吧?而她的遗书上面并没有提及对方使用麻药,汽车任何一种工具,要说她是恨于启齿,其他一些细节她又写得滴水不漏。”
华灵鼓足勇气道:“所以我觉得,最好是能进去看一看。”
林洗诗叹道:“我也想进去,可那么高的墙怎么对付,你以为我们是猫眼三姐妹?”
沙雅道:“边上有一块缺口,只过了腰。不过没有光,我看还是算了。”
沙雅和华灵便要走,林洗诗犹疑了一下,黑暗中红脸道:“不要走,我有手电。”

沙华均是一愣,林洗诗微嗔道:“干嘛两只呆头鹅一样?去还是不去,给个话啊!”
华灵柔声道:“去啊,只是我没想到其实最热心的还是你。”
林洗诗益发地窘了,嚷道:“好了,要去就快走--刘定晚上在学校宿舍用来看书的,怎么样,很亮哨吧?”
沙雅和华灵笑赞中,把她拥在中间,很快到缺口前,林洗诗带头,踩在空缺石面上依次斜身而过。
踩上满地瓦砾碎石,电光所及,四面空空荡荡,连树木也被砍个精光;蟾蜍乱叫,远近不一,此起彼伏,近处的歇息瞬息,才晓得更多细若蚊足的鸣声亦如潮水般强势,绵绵不绝地八方来袭;黑茫茫只见一点电光艰难地摸索移动,尤显得深远。
华灵已经顾不得脸面的好看,简直像幼儿缠母,死死粘住林洗诗,分毫不肯松绑。同时,三人的步履愈显蹒跚,处境仍旧一般漆黑。林洗诗鼓舞华灵道:“快到了。”手中电筒倒是把持得十分坚定。沙雅道:“那‘地方’还没拆?”
林洗诗叹道:“谁知道?拆了才好呢,我但愿永远看不见它!”
华灵表怀疑地道:“我们只是这么扫雷样地搜过去,你怎么知道没有走差方向?”
林洗诗笑慰道:“女曹操放心,我有十二分自信,不是学你的望梅止渴。”
华灵将信将疑,勉力壮胆忍耐着。
不出几步,林洗诗果真带头停住。一股浓烈的屎粪气味当即扑鼻而来,电光指向一所破陋不堪的残屋。华灵不知是惊恐还是怒极,身子剧烈颤抖,听得见牙关上下相击。林洗诗直感被她拽得生疼,也不做声,从她腋下脱出手臂在她背上轻拍几记。
华灵叹道:“谢了。”
因为那味实在难当,三女没有靠近半步。林洗诗立在原地用电筒扫去,到破屋的上端,发现顶子已被摘走,背后依旧是紧靠俨然小山丘的一块土坡便道:“还是原来那样子。”

这做厕所的破屋,其实在以前是有人家的。后来人去屋空,小孩用来作捉迷藏的宝地。好景不长,过客都有三急,由于房子太寒碜,适逢其时,毫不犹豫地“临幸”。如此一来,再不怕脏的小鬼也不敢在这玩了,反而还干些锦上添花的勾当。约定而俗成,是英雄未必被当做英雄,不是厕所未必不能当做厕所。有一天,被人用石头各在一端写上男女,新用场终于名正言顺。打那以后过了不知多久,因为独树一帜的风格,便溺物有来无去,渐渐里面已经包容不下,最后由慕名而不知时代更替的来客在附近撒了一圈宣告饱和。
突然,华灵大哭起来。沙雅林洗诗对望一眼,也不解劝。林洗诗关了电筒,黑暗里站了半晌,哭声很快停歇。
林洗诗叹道:“无论谁,还活得下去吗?”
华灵沉沉地吸一口气,轻声道:“她一定不会白死的。”
这话倒让沙雅拿定主意,道:“你们在这等一会好吗,林洗诗把手电借我,我前面去看看就回来。”
华灵急道:“不要去!脏死了,再说里面很黑的,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真的不要去,白天都不要去,不要--”
沙雅捂住她的嘴,温言道:“别怕,姐姐去去就回来。”
华灵等她一放手,嚷道:“你这人倔死了,好吧,既然要去,就一起去。”
林洗诗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沙雅笑道:“不可能再并行了吧,还是你当先?”
林洗诗一想到前面的光景就满肚子的恶心,拼命要应承,喉咙却像卡住一般。沙雅抢过手电道:“算了吧,不要绷了,我来。”
这时变成玩开火车或者抓小鸡的三人组,沙雅便是火车头,或者鸡妈妈,后面两个伙伴脸色极其难看地跟着。沙雅小心翼翼地照着地面,苍蝇无数,屎粪渐多,就连她也已无法自持,耳边仿佛传来吕莎在这里绝望,厮声的叫喊,手足有些不听使唤,心内一个劲地默念: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里!
心内无法平静,沙雅立刻停足,转身道:“你们真的不要跟过来了,只是我一个人的任性,不用你们陪我受罪的!放心,我不会有事。”
华林还待分辩几句,沙雅声调转高道:“就这样了,再说我要生气了。马上就回来,听我一次。”

华林一来是怕得紧,二来更不忍违拗她,好是担心目送她独身前去。路是只有几步,但屎团若地雷布置,每一步都会走得很艰辛。铙是沙雅这等紧细,鞋边亦险些染上屎屑。
厕所已在身旁,沙雅屏住呼吸绕大远路,兜到厕所背后和土坡的夹缝里。此地对嗅觉的刺激达到登峰造极,沙雅身心发恶,电筒都有些拿捏不稳。夹缝里边又有若干便溺物,论宽敞一人不论横竖蹲下都有余裕。沙雅把电光渗入里面,能够照亮一半长度,仔细端详过后只见无数碎砖头插在土坡和房之间,并无蹊跷。但是还有一半看不清楚。虽说她决心不小,毕竟还是不敢进到夹缝里面直接探察过去,于是原路返转,从厕所前端过去,那会就听见华林二人焦急的声音:“你没事吧,听见我们了吗?”
沙雅大声回应道:“我还好,再到另一边看过后就走。”
“是吗?那你小心点,遇到危险,马上招呼我们。”
夹缝的另一半也没什么异样,沙雅心道:难道是从土坡上面爬过来的--应该不大可能,照吕莎的描述自己一直是清醒的,只是路上被捂住嘴,过来的是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以她的细腻都没有提到有攀爬,何况这里尚还有一点险峻,上来的情况不晓得,带着人的话下来的难度颇大。
入神之际,电光无心一照,在夹缝里边一点看见一叠铁板立在土坡边缘的中间,长短宽窄均比常人略大。原来那坡中间一点空隙竟不是一块。沙雅咬一咬牙,毅然进去夹缝,这里更是寸步难行。好容易到铁板前,试着用力前推,没有动静,握住边缘部分向后使力,铁板给拉动些须距离,便使足气力,嘎的一声,沙雅往旁一闪,闷响中,铁板倒在厕所的背上。电筒照去,前面亮出一条小路,两边深厚的泥土气息,却是夹在坡间的一条道。沙雅立马拨通华灵的电话道:“我这里找到一点眉目,估计再稍稍耽搁一会就行了,有事的话你们就打电话。”
空间狭小,更显得黑暗,沙雅心想:真是打这来的话,吕莎完全叙述不清底细就很容易解释。
道虽黑暗,地面却很少障碍,沙雅侧身而行,仍旧步速微快和适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很快离了两侧的土坡,转正身子,道依旧往前延伸,当前是一片竹林。见路径十分清晰,沙雅放心投入林中,不过两三分钟,前面隐隐有光亮,脚下加紧赶去,不一忽就出了林,眼前豁然开朗。刚好一辆汽车擦身而过,人已在公路边上,正是那条吕莎回家的必经之途。
这时手机响了,华灵焦急的声音道:“喂,你还好吧,快回来,不要找了。”

“是,是。”
成功会合时,华灵好不焦躁地扑过来:“你也是,大家担心死了。”
林洗诗道:“怎么样?”
沙雅道:“有条暗藏的小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吕莎带进来。”
华灵惊道:“真的是有预谋的!”
沙雅怕两人兴奋过头,道:“也不尽然,可能只是对当地地形特别熟悉而已。”
林洗诗仿佛没听见她这番话,道:“这下形势就很明朗了。好的话,说不定见过那少爷就可以盖棺定论。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喔,你的电话!”
沙雅接起来道:“妈妈啊,我没事,别担心,和华灵她们在一起......就回来了。”
孔夫人末了道:“伏鄱木来了,这会和你父亲在一起,估计是要向你了解史蕾那件事,要是状况不好不准像上次那样死撑,我直接帮你打发了。”
沙雅笑道:“不要紧的。”
人隔着屋还老远,就看见门被打开,孔夫人斜在一边看着女儿过来。沙雅笑道:“妈妈这样搞,每走一步都好大压力。”
孔夫人叹道:“知道压力大,下回就早点回来,真是的。”

沙滨和伏鄱木对坐客厅,沙雅由孔夫人护着走进去,未及开口,伏鄱木先笑道:“怎样,高才生,今天第一天返校,感觉还行吧?”
沙雅道:“不好意思,牢您惦记着。”
伏鄱木道:“学校那件事,你放心,我们很快会有眉目的,安心学习才是--不过不晓得现在你有空没有,有些事希望了解一下以便我们调查。”
沙雅哂道:“伏叔叔言重了,孩子家能有什么要紧事?倒不知您是不是赶时间,刚才回来的路上身上弄得很脏,能不能让我稍微洗一下?”
伏鄱木笑道:“哈,沙滨同志,好厉害的女儿,三下两下就还将我的军!深夜了,叔叔能有什么要紧事?请吧,我不急,你妥当了再出来。”
沙雅称谢去到贮物室卸下书包,不愿惊动许正在赶作业的沙文志,遂到一个小房间随意取了几件衣服,孔夫人则退到楼下另一个小房间上网。沙雅挑拣毕后,转过背吓了一跳,沙文志不知什么时候潜进来的,双眼放着光,压着嗓子欢叫道:“老姐,你终于回来啦。我还担心这么晚没回来是遇上坏人呢,打你的电话又几次打不通。”
沙雅笑道:“干嘛这么贼兮兮地?”
沙文志望门口看了看,轻声道:“姐姐真的大好了?听说今天学生会有个企划在忙,挺费事的,没麻烦姐姐你吧?”
沙雅道:“难为你去打听出来,不过放心,没人知道今天我会来,再说那个企划人家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不会半道换人的。”
沙文志道:“对了,姐姐,假如有危险的时候,不要忘了给我打电话。我们搁得近,出了事肯定比爸爸妈妈先到。”
沙雅肚里好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道:“好的。我会考虑把你的电话设定为‘1’。”
沙文志见姐姐要走,急道:“还有,还有--”
孔夫人不耐烦地在后面道:“还有什么!给我滚上去做功课,别在这烦人!”
沙文志吓得魂飞魄散,撒腿跑掉。

换过新衣,沙雅回到客厅,孔夫人也打小房间出来就坐在女儿旁边。父亲和伏鄱木冷场以候。
沙雅看了看伏鄱木心道:想来姚叔叔是马失前蹄了。口里道:“伏叔叔请问。”
伏鄱木道:“是这样,你也晓得你们同学史蕾那件案子的疑犯就是她的同班同学朱奇。这几天我们到他的初中宏达,以及宏达的高中部和你们学校做过一些调查,收获甚微。听说你是班上和学校的干部,想问你对他有什么了解?”
沙雅叹道:“我和他之间几乎没什么交道,根本无从说起。”
沙滨待沙雅说完,对伏鄱木改做凝视,伏鄱木勉强地回视一眼,道:“那就你看来,他和班里或者学校里有和谁相对交好一些?”
沙雅道:“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伏鄱木脑子一转,反多了几分信心,分毫不让地顶住沙滨的目光,接着渐渐转向沙雅,孔夫人暗暗冷笑地瞧着这狭小领域的交锋,听他道:“不如这样,这几天我们总和出来对他的评价,我多少有点了解,我来提问,由你的主观角度来一一应证一下。”
“好。”
伏鄱木道:“你们班这个朱奇性格有点孤僻,不太合群,平时有点内向,学习成绩很差,是不是?”
“大概是。”
伏鄱木又道:“在这件事前,就是那件泳衣的事前,朱奇和史蕾有没有结怨?”
“应该没有。”
“出事那天,听说史蕾是和你们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有东西忘在教室,才分手回去的,当时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沙雅道:“分手的时候大约在6点半左右。”
伏鄱木心道:她是很心细的孩子,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数字,我得留心。且再问一个。
“从你们分手的地点回学校,你估计当时的史蕾要好久?”
沙雅道:“如果不耽搁,15分钟可以回到教室。可能你已经知道了,史蕾有我们教室的钥匙。”

伏鄱木心想:这娃娃的班主任说是9点半过一点发现死者的。法医对死亡时间相当没准头本来一直很头疼,现在有沙雅这么一说,可以确定朱奇是在7点左右杀的人。而那个班主任9点半发现死者以后,经过校领导,报警,等警察,进警局录口供几重磨蹭,10点左右,我们才将朱奇列为嫌疑对象。10点半过了,才把朱奇的肖像弄到手,开始搜寻工作。也就是说朱奇有足足超过3个半小时的时间准备。但是他身上的零用钱很少,经济上绝对不可能支持他外逃,或者住宿,何况对全城的客运站以及火车站进行过周密的调查,加上他不合群,他只可能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且大部分靠走的。假设他在出了事的状况,不需要稳定情绪直接起步,一般人的脚程最多可以走到成都附近的彭县。有了这条线索可以在以前广撒网的基础上以彭县为极限,锁定几个区域派人去详细探察。相信会有斩获,然后以此为基础向更远几个大城市递延,向当地警方要求合作,围绕几个大城市对周边区县展开地毯式搜查,不多久就会有结果了。这小鬼决不会有出川的机会。
正自出神,沙雅轻唤道:“伏叔叔?”
伏鄱木身子一颤,苏醒过来道:“喔,对不起,走神了。你说。”
沙雅淡淡地道:“伏叔叔,这话由我们来问也许不合适,但是作为身边的同学实在很关心,就是以前本校曾经有个自杀的女生,也是我们班上的,您有印象吗?”
伏鄱木笑道:“当然,当然,那有只许你回答,不许你问的道理--不错,我有印象。”心里在犯嘀咕:不是得那小老头的授意,父女串通一气给我下套吧?这丫头要搅进来,可打不得半点马虎眼。
沙雅看出他的局促,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自杀的那个女生叫吕莎,和史蕾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伏鄱木哦了一声,心下释然:原来是小孩子之间情谊深刻,自然别有异常的敏感,倒是我多虑了。因问:“啊,叫吕莎,她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你要问什么?”
沙雅道:“伏叔叔认为吕莎和史蕾两桩在本校连续发生的意外有没有可能不仅仅是巧合?”
伏鄱木内心在交战:我是引她的下文,还是直接做否定?看来,小女孩是没用心计的,但要由她往下发展,今天是沙滨在场一个不好就惹火烧身,难以甩脱。
于电光火石间权衡后,皱眉道:“你的意思呢?”

沙雅道:“我是一时想了些,不知道对伏叔叔有没有帮助--朱奇的初中并不在我们学校念的,而是在宏达中学。然后吕莎也是在死前没几天和宏达一个叫李笛的男生闹翻了。”
伏鄱木神情异常专注,早忘了提防,冲口而出:“打断你一下。等于吕莎在和那个男生耍朋友,对不对?”
沙雅道:“可以这么说吧。”
“那个男生两个字怎么写?”
沙雅说了。伏鄱木有点回复理智,暗地有一丝后悔,对沙雅说:“今天真的麻烦你了。以后这些事情就不消你们操心,你们的心思还是应该放在自己的学业上。学习还是最主要的。朋友去世不能复生,个人自己要坚强。我们的叔叔些会尽快让事情得到解决。”
送来客去后,合上门,沙雅三人呆站半晌,还是女儿率先开口道:“我上楼了。”

第二日上罢第一节课,林洗诗到沙雅和华灵处,瞅左右少人,道:“我问清楚了,昨天去的那个地方很早就卖给一个马来西亚的‘糖王’。原来呐,这块地上的住户已经得了补偿,他们胃口本来很小,大部分的人都接受,不满的人不成气候,接着就拆了。但是后来,消息灵通的人士传话说是马来西亚方面买地时,给了不菲的钱,有关部门吃了不少,所有人立马就火了,就在拆后的废墟上示威滋事。有家伙还闹通宵。后来政府管了一下,分化瓦解后不久,情况好转,那里就变得清静少人了。那个时候正好就是吕莎出事的时候。”
华灵白她一眼:“那么兴奋做什么?昨天不是你自己说的斩钉截铁吗?居然还不相信要去落实--口是心非的窝囊废一个!”
林洗诗笑啐:“你找打是不是?”
华灵庄容道:“好了,给你们看件东西,昨天顺道找陈阿姨拿的。”沙雅看去,从书包里掏出的赫然是当时陪吕莎去买的那个新日记本。
沙雅把它展开,林洗诗凑过来,首页只得寥寥数行熟悉秀丽的笔迹:

x月x日 天气鬼见愁
555,大哭以后感觉特别爽,嘿嘿,沙雅真是个有求必应的好仙女,爱死她了。拖神仙姐姐的仙德,今天的吕莎能够重生,从今以后我要活得更有气势,把那些肮脏的过去洗刷个一干二净--讲那么庄重,自己都觉得恶心,这是我写下来的吗?晕了。总之那已经给污染的本子当施舍给那小子了,算他的狗运,能拣到本小姐的大作,也不知他的先人是怎么积的德。停!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不过那家伙的......算了!饶他狗命!哎,我究竟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开篇语嘛!虽然显然不合本小姐的优良作风,今天这么恶劣的情绪下只好将就了。

华灵在问:“有什么读后感?”
林洗诗舒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有那句‘不过那家伙’,真的要失望了。”
沙雅往后翻了几页,都只记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很快到了最面上的白页,上面有些撕痕,当是那张做遗书的日记所留。
华灵道:“是啊,说明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乱搞,一定有把柄在吕莎手上。”
林洗诗道:“问题就在于到底什么样的把柄对吕莎刺激那么大,认定这小子不可原谅呢?还有李笛一个学生又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这时附近人气急升,林洗诗笑道:“中午大家再好生商量。把你们的笔记借我看一下,临下课的时候,老头噼里啪啦的没听清楚。”
沙雅把自己的递给她。林洗诗方去,魏杭翔走近,道:“雅姐,学生会的要我来知会你和蒋芬维一声,下了第二节到三楼那个会议室集中,有个没名堂的聚会。你要是不想去,还交我代劳就是,反正这些天我也做得有点官瘾了。”
沙雅道:“谢谢,我去就行。”
魏航翔道:“还有,如果喊你顺便把《顺宋之曦》抱来发了,请尽量使唤学生会那些爷们,现在是福占奇那新官,花花肠子多得很,改成全彩页,有点重。”

第二节课后,沙雅和蒋芬维到了会议室。里面的人全围在一个高一女生左右说笑着,透过那讨俏脸庞,沙雅认出是文艺部新加入的极富才情的韦雯同学。见到她来,所有的人又都立刻转过来嘘寒问暖。韦雯心态依然平和,大方地冲沙雅笑道:“学姐终于归队了,那真是今天头一等的大事。”
杜海雷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大家自己找位子坐好。”
会议本着吹毛求疵的一贯精神,渴望做大事业的少年争先恐后提出小事划大的种种计划,蒋芬维和沙雅之流就在边上默默地旁观。后来,文艺部长宋复画道:“韦雯,‘天籁少女’的全国总决赛什么时候开始?听说赞助方有变动,我落实一下,还是暑假吧?”
沙雅有点摸不着头脑,无意看了蒋芬维一眼,蒋芬维道:“就是个全国性无限制业余少女歌手大赛。获得全国冠军,除去不菲的奖金,听说会有在中国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唱片公司与之签约,成为它旗下的职业歌手。那天晚上的赛区决赛估计几乎全校的学生都看了。”
秦西微笑着插了句嘴:“小丫头了不起哦,只有做本赛区的前两名才有份入围全国总决赛,她就作到了。”
杜海雷道:“西姐,请不要在底下交头接耳。有什么意见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分享。”
秦西笑笑不做理会,听宋复画道:“是这样的,宏达的学生会希望和我们联办一场校园流行音乐会。高二因为有学习任务,因此主要是集中在高一同学身上。场馆待定。电视台已经决定就此做个节目,他们希望最好韦雯能够参加......”

到商谈完毕之时,不出魏杭翔所料,果然有《顺宋之曦》要让带回。沙雅和蒋芬维各分一半,掂量后分量确实转沉。蒋芬维一向过分娇气,嘴上不说,心里直打鼓。沙雅没说二话,径自拣了大半,于蒋芬维感激目光中抱起,韦雯上前一拦道:“学姐,你们教室好远哪,托那些蛮子的福,正好得空,我来帮你们。”跟着不由分说又从沙雅手上分去大半,沙雅不便多言,称谢了事。蒋芬维直感这后辈古怪至极,也只能闷在心里,不即不离吊后一截,看韦雯极其粘人地在前面和沙雅搭讪,暗笑:这小歌星态度挺暧昧的。难道有小百合倾向?
沙雅听她在旁边一直不间断地问长问短,问东问西,也险些招架不住,后来忍不住逮空反问她一句:“韦雯同学在比赛当中有紧张过吗?”
韦雯笑道:“我想没登台前大家都会紧张,一旦上了台就好许多,换做是雅姐,也许会有例外吧?”
沙雅又问:“自己喜欢做歌手吗?”
韦雯道:“不喜欢。参加比赛只是为了好玩,只是没想到其他选手那么差劲,最后连我这乌鸦也出线了。朋友们都笑掉了大牙,实在丢死人。”
沙雅笑道:“有点虚伪了,小黄莺?”
韦雯笑道:“雅姐讨厌虚伪的人吧?小妹可不可以做个特例呢,我可万万不想被雅姐讨厌哪。”
沙雅微感头痛,这女生明明交情泛泛,却莫名其妙地一个劲地往自个磨蹭,而且看光景该是别有深意,真想问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偏又不方便,假如转去和蒋芬维讲话,摆明是要疏远人家,心想:别是跟我有仇就是了。
走在教学楼之间的天桥上,和荆灵姝不期而遇。沙雅还没开口,荆灵姝先笑了:“怎么,连大陆‘宇多田光’都做了你的跟班?可真够本事,姓沙的,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韦雯笑道:“我没惹学姐什么吧,这样挖苦我!”
荆灵姝道:“别学姐长学姐短的,听得人反胃,有人说你是宇多田光,还不高兴呢。嘿,老实说,‘学姐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哦,你决赛的时候,‘学姐我’一直守着电视机。将来正式出道,有什么限量迷你商品最好还有随身信物赏点来,‘学姐我’也好向人家吹嘘说‘共和国天后’是我什么什么人。”言罢,人早已轻盈地飘走。

此后韦雯显得心神不定,沙雅顺势劝她助人到这休止,居然一口答应,道了歉,转身快步而去。
走过天桥,就看见和同学打闹的荆灵姝的身影,加紧几步,有高二的“学长”见到她,对她笑,有人道:“小天后,决赛的时候要雄起哦!我们在后面给你扎起。”韦雯没心情理会,赶到荆灵姝背后拍了拍肩。
荆灵姝吓一跳:“吓?怎么了?”
韦雯道:“想和你单独说会话。”
荆灵姝拉住她的手,微微一笑:“跟我来吧。”
又回到天桥,触摸着边缘的铁杆,荆灵姝盯住韦雯:“讲。”
韦雯道:“觉得自打我进学生会以后,学姐和我之间就生分了。”
荆灵姝笑道:“这又是你从哪一国翻出的鬼道理?”
韦雯道:“不用解释,以学姐的个性,如果做了学生会的一员一定做不了你的真朋友。”
荆灵姝耸肩道:“对于你的奇思怪想,我无语。”
韦雯充耳不闻地道:“不过其实学姐误会我了。”
荆灵姝笑道:“我误会你什么了?”
韦雯道:“我进学生会的目的就是想了解沙雅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对我来说实际一直在忍受这种无聊团体的强奸。”
荆灵姝恍然,把韦雯上下这么一打量,悠悠地道:“你是喜欢罗渊吧?”
韦雯笑道:“啊,被看穿了。要站在我这一边,否则要灭口的。”
荆灵姝道:“这我可不能答应。你不是红牌姑娘,罗渊不是嫖客,我不是老鸨,没义务帮你推销。”
韦雯微嗔道:“学姐讲话真叫难听。”
荆灵姝弹她粉脸道:“你最没资格讲这句,出口成脏的厚脸皮学妹!”
韦雯道:“黑心姐姐,真不帮你妹妹?”
荆灵姝摆摆手:“你真烦,那么鼓励你一句吧。”
韦雯撇嘴道:“必须是真心话哈。”
荆灵姝道:“如果韩国能进四强,你就一定能战胜沙雅。”
韦雯气坏了:“那么学姐是说我没胜算了!”
荆灵姝摇头:“No,妹妹,我是赞你有黑马气势,别好歹不识。”
韦雯冷笑道:“说话是要负责的。”
荆灵姝倏忽亮出一张百元钞:“需要赌一赌吗?韩国对西班牙。”
这下马威来得结实,韦雯好容易缓下,道:“来就来,反正你是赌韩国,你100我就200,怕你。”
荆灵姝笑道:“真蠢笨!有钱好了不起啊?你既然看不起韩国,哪有那么容易的毛毛雨?这100元先寄在你那,有脾气立马就给我花了。至于你要是输了,该怎么办呢,我好生想想。”
韦雯见她满脸狐相的得意思考,心里直发憷,嚷道:“喂,你要耍阴着,我可不奉陪啊,就200,不同意拉倒,你的100元就永远归我了。”
荆灵姝含笑瞄她,懒懒地道:“你在怕什么啊?姐姐是那么疼爱你。听完了就知道对你有多偏心。嗯,就这样,如果我侥幸赢了,你还我的钱,然后必须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嘛,以我对你的了解,肯定是你最想做的事。”
韦雯衲衲地问:“什么,什么事?”
荆灵姝狡黠地笑道:“还问?真会装纯洁,当然是和罗渊kiss了。”
韦雯唬得目瞪口呆,荆灵姝揶揄地看着,立时把她激怒了:“学姐,你别看不起人!你的100元,我要了,咱们走着瞧。”合上钱夹子,冲荆灵姝嫣然笑道:“学姐再见!”

荆灵姝回身待向教室走,前方不远处齐蕊正候着她呢,便嚷道:“嘿,姐们儿,别笑得那么叵测。”
齐蕊笑道:“有吗,你心里有鬼才是吧。”
荆灵姝挽着她的胳膊说:“刚才吵舒坦了?受不了你们两娘姆!成天吵过去吵过来,什么东西那么值得折腾?话费多得没地方用,分点给我。”
齐蕊扮鬼脸道:“嘿嘿,触到伤心处了?oh,宝贝,你好可怜!连妈妈都不疼你了,你就像根草。”
荆灵姝笑道:“算了吧。现在老妈也走掉,一个人跟保姆看家很寂寞,想在我那蹭个铺嘛,哼,一点也不诚恳。”
齐蕊道:“你别得意,我大舅已经入了土,老爸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就磕头求我,也不去你那狗窝了。我是看你缺爱,可怜你,真不懂事。”
荆灵姝道:“齐齐,别斗气,不逗你了,其实你的好处都看在眼里的,大家公认的优秀煮饭婆,谁会不放在心上呢?虽然我没说出来,但前几次就真的做得很不错。将来大学毕业欢迎来当朕的御厨。”
齐蕊笑骂:“瓜婆娘,发你的白日梦!”
荆灵姝哂道:“了解,了解,打狗也得用肉包子,明天你得上工,今晚请你吃学校附近的回转寿司如何?”
齐蕊道:“那得看明天你买什么象样东西回来再说。”

两人一路说着,走进教室。柳修招呼道:“喂,Twins,看见罗渊没有?”
齐蕊摇头,柳修喃喃道:“嘿,这个瓜娃子跑哪儿去了呐?怪了。”
男同学康肯道:“学校网站那帮人在开会。人多半在那。”
张志新笑道:“要信了!他们万恶得很,开鸟的会哦,现在肯定在打CS。你不信马上可以去机房看。”
罗渊刚巧走入,道:“嘿,你咋那么鸡婆呐。到处散布谣言。”
张志新瞟了眼打前面过去的郑珊,欲言又止,笑笑,道:“会开完了?达成啥子共识嘛?”
康肯道:“去关心NBA总决赛没有?”
罗渊笑道:“太早了点嘛。把机房的钥匙给你,隔会个人去看。”转向张志新坏笑道:“老张,不地道哦?”
张志新奇道:“怪了,我又咋个把你惹到了。”
罗渊道:“你娃真的要不得,有目标,还不跟兄弟伙说,一个人阴起,未必我们还要跟你抢嗦?”
柳修笑道:“现在才知道太迟了点。”
齐蕊讶道:“闹了半天,‘张舌头’的目标是谁?”
柳修道:“老罗是厚道人,不可能说的,你不如贿赂我。”
张志新急道:“你敢乱说!”

路过的贺琪诗停足,不屑地道:“切,这个人还害羞哩?早就路人皆知了。韦雯,是不是嘛。哼,也不想想,连超迟钝的某人都晓得,意味着什么。”
罗渊哂道:“诶,诶,我碍着您啦?”
荆灵姝一本正经地把张志新盯住,张志新极不受用,怯怯道:“你。。。你要咋子?”
荆灵姝道:“没什么。戒心还很强。”
贺琪诗笑道:“可以巴结她啊,那小妹归她罩的。”
张志新道:“不要说那么多,你咋晓得的呐?”
“不给你说。”
贺琪诗人走开,柳修打了个哈欠道:“我来帮她回答。你经常和人家到什么地方?夏莲路的一家咖啡厅是不是?那是顺宋美女些的休闲大本营,你就不晓得了哇?”
张志新苦笑道:“那主流的媒体是啥子说法?”
柳修道:“你是个垫背的瓜娃子。”
张志新叹道:“意料之中啊。”
罗渊笑道:“老张,不要为这些流言气馁,你想人家要是对你滴点儿都不来电,又咋可能多热情地邀请你跟她们一路去烧烤露营呐?”
齐蕊笑道:“请问罗同学,滴点儿都不来电,为什么就不能热情地邀请对方?我就发现有可疑。”
罗渊道:“哦,哪点可疑了?”
齐蕊道:“你笨啊,那么一票高一女生出去玩,掉一个男生还要过夜,张志新他有脸皮一个人赴约,我才不信了咧!”
柳修已经有所察觉,道:“所以你想把我们两个拉去垫背?”

张志新红脸道:“废话!我又不是太监母豆,要一个人围到那么多女生里面瓜完了!”
柳修皱眉道:“什么时候?”
张志新道:“会考刚完要放三天假。你不是一直想跟你们老妮儿到虹口去的嘛?”
柳修苦笑道:“哥哥,跟自己人去,和当灯泡是两回事。我先不能把话说死,到时要示她的情况来定,要是她有什么安排就只有对不起了。”
张志新又充满希望看向罗渊,罗渊笑道:“放心,陪你就是。”
柳修和齐蕊的目光不期而遇,两人都相互交换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柳修便道:“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那天已经跟她约了,只有你们两个去了。”
张志新只要有人陪,管他一个两个都不在乎,套上迪斯科曼的耳塞做起作业。康肯去分了只耳塞一听,复给他戴上,道:“这小子的春天果然来了,改听CRANBERIES了。”
罗渊纳闷道:“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柳修道:“那天地区决赛,韦雯的PK节目就是CRANBERIES的Dreams。”
康肯道:“这回这个比赛丑闻多得很。那个冠军尤其是个问题人物。”
柳修道:“叫申甜雨的那个?有问题咩?虽然声音确实不咋的,跟季军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毕竟长得还有点乖。看样子倒是玩小可爱那型的。结果飞的嗦?好象我听说过只言片语,她好象是乐山的,不是本地的?”
齐蕊不屑道:“别道听途说地坏他人名声,瞧不得人家可爱啊?”
康肯笑道:“蕊姐冤枉人了,这个小妹和我大有一番渊源的。她现在正读初三,本来是我一个表兄的后辈。后头呐,成了我表嫂。结果,嘿嘿,长江后浪推前浪,传统的食物链关系遭颠倒。表兄成了痴情种子,为泡别个,脸肿得跟猪一样地充款爷,骗了屋头一把白花花的银子,让那小鬼吃得一个子儿都不剩。他老妈实在受不下去,喊我去和他谈了几次,我想形势严峻动辄就用刁德一的经典台词,一用他就排斥我,这开导无法进行。”
齐蕊问道:“刁德一什么台词?”
荆灵姝微笑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齐蕊道:“切,你凭啥子说别个不简单嘛?还不是直觉?”

康肯道:“我从来不得乱冤枉人。咋个不简单,我摆给你听。在乐山上初中的时候,我读的班相当烂,中考后,很多都没读书,直接跟当地那些三教九流的大人混起,其中有些跟我交情很不错。有男有女,带些各人的朋友,开始叙旧还有点正常,一到后头就在一起乱搞了,专门还请了他们的女性朋友招呼我,赶紧闪。每回他们都是给我接风的名目,不好不去,其实清醒得很,那些啥子乌烟瘴气的场合嘛,反正想到见机行事也不虚啥子。然后有天深夜我闪的时候正好看到申甜雨拿给个30多岁的男的从辆还有点巴适的车上抱到走进来,后面跟三两个嚣张完了的青年,那套行头跟迪吧那老板那个热情态度一看就是那种当地道上有点地位的。那个时候,我晓得她是我表哥的老妮儿,当时还有点担心,急急忙忙回来把我那些朋友喊到。我就说你们看才进来个人物你们熟不熟,我表哥的女朋友不晓得咋把他得罪了,年纪轻轻,上初中的,多纯洁一个妹妹,不可能去招惹他们噻?帮我打听一下要不要得?要是凶险,我就报警。反正我又不在这呆,不虚这些地头蛇。”
齐蕊关心道:“你朋友去了吗?”
康肯道:“这票人相当耿直。有些面子阔的,就混到包房去。隔了会,那家伙些施施然出来,我就问到底有啥子事没有?他们反问我,这个女的是不是真的只是我表哥的女朋友。我以为要是我的,他们就要扛下来。结果他们说不是的,不是我的,他们就放心了,这个妹妹大家全都如雷贯耳,花名跟事迹可以装一车皮。啥子,‘小甜甜’啊,‘万人迷’啊,‘小观音’啊,反正想得要有好恶毒就有好恶毒。妹妹是魅力超群,老少通吃。最夸张的是当地有个过了50岁的搞餐饮娱乐的相当有钱的老板,只有那么喜欢她。在老板以前大家还可以公平竞争,这以后,形势就发生根本改变。本来我也不是好信,但没的好久,那晚上跟她开了包房high的那伙人全部半残,逐渐地又发生了很多事。最近,我表哥也终于遭收拾得七孔流血,当时报警的我都差点被牵连,不过表哥还是自欺欺人地死不认帐。嘿嘿,蕊姐,你说我有冤枉她吗?”
齐蕊失去兴趣嘟着嘴道:“对不起嘛,我也是无心的噻!”
坐后排旁听的女生管娜插话道:“这么说,那么多网上的人说她在‘秀出自我’那和主持人对话的问答环节十足装可爱,扮天真有够恶心,看来都知道些内情。”
齐蕊摇头道:“也不一定,很多人就是从直觉上反感。”
管娜道:“我有点想不通,你说要是看相貌,韦雯不会不及她啊,声音我们就不说了,举手抬足那种味道那小妹妹更是差得远,如果说评委有鬼,为什么几回比短信支持率她都是遥遥领先?连我们都脱节,代沟不会严重成这样吧?”
柳修笑道:“嘿,我们这些是帮学校扎起了的哈!顺宋要起内讧,可不关我的事。”
齐蕊道:“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因为小妹妹明显比韦雯有亲和力。你看人家唱的一会是蔡伊琳,一会是萧亚轩,一会又是谁,台风又平易近人,动不动笑得甜甜的,活蹦乱跳地带动底下的观众。韦雯嘛,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选的歌不是英文,就是法文,能全部听懂就没几个,好象是来施舍大家的,表演态度简直就是恶劣,动不动摆一张冷面,那笑脸珍贵得要死,能有多少人气?”
康肯道:“不管怎么说,假使我不认识冠军,我还是会觉得韦雯可惜。”
便在这时,上课铃终于敲响。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2:20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6-12-20 22:12

二十九 意外得鬼牌

仍旧是那一天,周末,放学时间在下午,没有晚自习。
学校的巷子口,荆灵姝和齐蕊推着车商量回家后的勾当,听到两声汽车喇叭,前方现出一辆雷诺。
周围的一些同学不禁停足侧目,只见车门一起,香风散出,一位衣着清凉,身姿如杨若柳,柔意直抚人心的少女端立在荆灵姝二人去路上。荆灵姝心里一咯噔:见鬼了,那么快便被姓尤的夜叉婆逮住!随即反应过来:扯淡!怨妇的狗腿怎么会是个小姑娘!
少女带着副天蓝的太阳镜,看不清眼睛,小嘴咧开,笑得很是得意:“前面那对破玻璃,快滚过来请安!”
齐蕊极度反感她的言辞轻佻,拂然不悦道:“那瞎子,你谁啊!”
少女笑嘻嘻摘下太阳镜:“嗨!好久不见,我的大小老婆!”
齐蕊立刻欢喜得忘了性,一径扑过去,两女一边紧拥,一边神经质地嚷闹不休。荆灵姝喝道:“前面那对破玻璃中的一个,快滚过来请安!”
少女微笑着和齐蕊分开,道:“情况不妙,大老婆吃醋,只好冷落小老婆了。”
荆灵姝笑道:“只有齐蕊才稀罕被你那对前蹄性骚扰,省省吧。”
齐蕊道:“嘿,咋个跟章姐说话的?”
章姐看住齐蕊笑道:“有古怪,不晓得平日里被怎样地压榨。以前成了心要你弃暗投明呢,简直像荆妖婆养的一条小狗冥顽不灵,不答应就算了,孽畜还乱咬人。才不几年,风向就变了。‘分久必和,和久必分’,这话说的真对。”
齐蕊笑道:“少闲扯,章箫烟,你是越来越没谱啦!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就玩突然袭击,趣味真低级啊!”
章箫烟道:“惊喜是多美妙啊,没情趣。行了,这样子,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你们不会有课吧。9点过依次来接你们。我上次回来以后,都没有搬过家?具体节目,咱们走着瞧。嘿嘿,敢不同意的现在就请举手。”
齐蕊二人对望一眼,荆灵姝道:“提议是好的。不过只用到我家一趟,我和小齐同居了。”
章箫烟笑道:“这样啊,晚上不要太激喔,要不明天--嘻嘻,拜拜!对了,给我你们的号......”
车门合上,车窗摇下,章箫烟探出头冲二女做个鬼脸,齐蕊道:“不是女疯子自己开啊,未必明天还要搭个专车司机?她以前不是挺讲究气氛的吗?”

晚饭时间,挂件围腰的荆灵姝由厨房闪出嚷道:“死女子,爬过来拿起走!”
齐蕊由客厅沙发起身笑道:“难得,难得,今天居然有勇气尝试荆姐的料理,哈哈,我是女神农氏。”
荆灵姝把个漆黑的沙锅往桌上一放:“哪那么多废话!”
齐蕊啧啧连声,把食物打量了半晌,道:“咦,石锅拌饭耶,真懂得偷懒。我要吃韩国冷面。”
荆灵姝撇嘴道:“冷面是吧?冰箱够不够冷?里面冻有好几捆,咬得动,随便用。”
齐蕊笑道:“这又为那桩啊?吃吧,吃吧。”
前段时间,有外国朋友在荆家欢聚,还保有杂乱现场的残余,撇下台play station。吃完饭,两女索性玩了番KOF对战,齐蕊惨败,灰溜溜地往厨房走,一面走,一面嘟囔道:“你好无耻喔!”
荆灵姝喝口水道:“收声哈,谁让你打那么臭的。还有,如果洗不干净,要你不得好死。”
过了新闻联播,两女对望一眼,齐蕊两掌交叉上举,叹道:“无聊啊,去租点连续剧来看。”
社区附近就有家音像租赁店。女老板问:“‘英雄’看过没有嘛?那个好看。”
齐蕊讶道:“那搞笑的武侠片不是还在拍吗?”
荆灵姝白她一眼道:“装白痴很可爱呀?”
老板笑道:“小荆不厚道!妹儿,扁她!”收拣了几片碟,又道:“你也是,才刚明明在给你们说连续剧,咋个扯得到张艺谋那去?喔,好象不叫英雄,我看一下,喔,‘律政英雄’,看过没有嘛?”
齐蕊两眼圆瞪:“哎呀,结果是欧阳政华跟陶大宇那个化石电视嗦,好难看!老板你还好意思介绍给我们。”
老板眼珠也陡地瞪大:“你在说啥子喔,人家木村托哉演的。不看就算了。哼,租的还多,才还来呢。”
齐荆二人恍然大悟,齐蕊苦笑道:“老板你早说HREO不就完了。”
老板正没好气,道:“啥子黑柔白柔,我不管,只认‘律政英雄’,不要给我冒鸟语。你们租不租?”

深夜了,荆灵姝打冰箱取了两瓶酸奶,递去一个给齐蕊。齐蕊笑道:“不要这个,我要喝蛋酒!”
荆灵姝不理她,盯着电视道:“除了阿部宽,全部男人都还不是一般的丑。”
齐蕊笑道:“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否认我的村哥还是鹤立鸡群的。嘿嘿,尽管泼酸,我不怕--看了那么久也没有宇多田,本剧最大的噱头迟迟不肯露面啊--啊,想睡了。”
荆灵姝道:“有个房间已经替你腾了。看你。”
齐蕊打个哈欠道:“一起睡吧。”
关了电视,齐蕊坐在沙发上发怔。荆灵姝在一旁盯着电脑屏幕。
忽然,齐蕊道:“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荆灵姝道:“有个很帅的检查官,要不要过来看看?”
齐蕊笑道:“现实的检查官不是丑鬼就是老鬼,要的就是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虽然他很丑,可是他很正义。”顿了顿又道:“今天这电视一点不刺激,连起命案都没有。”
荆灵姝哂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BT’了?”
齐蕊道:“不是我‘BT’,是最近老遇上‘BT’的事。”
“比如呢?”
“比如一个班居然在知道底细的情况下在杀人现场上了一周的课,你说这是不是比偶像剧更扯淡?”
荆灵姝嫣然笑道:“那是因为这班上的人全部都是大‘BT’。”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6-12-20 22:17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7-2-27 21:46

第二天很早两人就起床。齐蕊不忿于昨晚免洗饭碗权大战的惨败,拖着荆灵姝要再战。荆灵姝喝道:“越来越BT了。成天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齐蕊道:“闭嘴!都是半吊子的话,好歹要赢你一回。”
“那么老规矩上再添一条。”
于是,早上的碗让齐蕊给洗了,早餐也是她弄的。可是,其心未死,服了劳役又来再战,仍旧未尝胜绩。
再了一局后,荆灵姝道:“奇怪,奇怪,真奇怪,大家都是半桶水,为什么有人老输呢?”
齐蕊咬牙道:“我迟早要赢的!你这浪货!”
果然在9点过些,章箫烟的电话来了。她说:“我要上来。”同时听见敲门声,齐蕊没好气奔去开了门:“瓜婆娘!都到楼下了,还打鬼的电话!欠K!这么早来按铃的家伙也讨厌!”
看见居然是章萧烟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往里面迈进,连荆灵姝也给气得狠摔听筒道:“真是个贱人!”
章萧烟大摇大摆地换鞋,神气十足地左顾右盼,齐蕊早拉着荆灵姝报仇去了,根本不搭理她,轮到章萧烟觉得见鬼了:“喂喂,难道刚才两个泼妇就为玩这东西冲我发恶啊!”
两个泼妇正杀得性起,全当背后起微风,头也不回,章萧烟脸面都给气变形,怪叫一声,双手探出分套牢个脖颈:“受不了了!我要奸了你们!”

“恭喜章鱼姐,又得新外号了,小金子给取的。想不想听?”齐蕊两眼神采奕奕,话说完仍旧呵呵乐着,章萧烟打着哈哈捏她的小脸蛋:“你倒是讲啊,小贱人!”
齐蕊仿佛肚皮要笑破了,捧着肚子在那强忍,好歹说了:“叫‘脏龟’,脏的小乌龟,呵呵呵,哎哟,好痛--呵呵。。。”
章萧烟回瞪荆灵姝:“下一个,就是你了。大刑伺候!”
荆灵姝一本正经道:“等一下!不听里面的典故就动粗吗?”
章齐二人齐道:“典你个头!”
荆灵姝道:“我问你,是不是姓章?”
“我姓章,不姓脏,白痴!”
“那么你是不是‘海归’?”
“海你的头!”
齐蕊也来劲了:“对,对!你就是海龟!海龟,脏龟。。。”
章萧烟硬绷的脸孔终于支不住,施放出笑容,摇头道:“姓齐的,你还小啊?”
荆灵姝也转正经,坐直身躯道:“打算在瑞士赖到什么时候?请用。”
章萧烟称谢,却不沾唇,拿着吸管,杯里耍弄,笑道:“天知道!”
齐蕊问道:“酒店管理连带负责肉弹培训吗?”
章萧烟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未来轮到我上位,一定拓展成主流业务,小齐将是嫡系部队的首选。那时我可不会讲情面喽!”
齐蕊还待还击,章萧烟挥手道:“得了,准备走吧。”
荆灵姝两眼发直,茫然道:“走?走到哪里?”
章萧烟把整个脸凑近,端详荆灵姝半晌,啧啧连声道:“不妙,小姐印堂发黑。怕是劫数难逃啊!”
荆灵姝爱理不理道:“脸上写得有那么清楚?”
章萧烟涎着脸道:“嘿嘿,你一定是做了亏心事。”荆灵姝面目无情,迅疾起身往里面的房间走去,齐蕊愕然道:“不会吧?怄到了?”
章萧烟道:“能把她怄倒的人还在娘胎里。”心里想:我还误打误撞了,做什么呢,走得那么坚定有力!
里面传来荆灵姝的声音:“章鱼姐有什么提议没有?”
章萧烟笑道:“传统节目‘三仙女下凡’,如何?”
“看你身上那烂布巾巾,还仙女?”
章萧烟拉起齐蕊道:“等你这句话咧!哪个有品,哪个来包装咱们--进来喽,色情书籍快收好!”
荆灵姝人横在沙发上,懒懒地扶一把头发,叹道:“就知道会要晚节不保的,你来搜刮吧。”
章萧烟嘿嘿讪笑着起了荆灵姝的衣柜。齐蕊好奇地凑去做帮手,主人家就在边上看。章萧烟挑肥拣瘦之余不忘数落:“这是号什么妖精啊,乱七八糟,花里胡哨,哪像个高中生的衣柜。”
齐蕊笑道:“整屋属她最好这好口,这人还好意思说。”章萧烟蓦地停手回看她,又看看荆灵姝,想了想,道:“我给小齐也找件好装备!你自己看着办了。”
荆灵姝摇了摇头道:“姓齐的,我同情你。”
跟着听见齐蕊尖声叫道:“你变态啊。。。”被咯吱得手足酸软,转眼给剥得剩下内衣,章萧烟早退后半步站定,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干瞪着。
章萧烟眯着单眼笑道:“耶,看不出来小鬼脸蛋,那里可一点不含糊啊。”
齐蕊啐道:“讨打的波霸乌龟!”
荆灵姝哂道:“行啦,又不是第一次,被虐倾向和着虐待狂,原该是天生一对。”
齐蕊忽然笑道:“你呢?”双手左右伸处,三女给凑成一团。

如烟的往事,梳妆台边的叙旧,与时俱进的儿时把戏--“三仙女下凡”,通通缭绕于“三仙女”举手投足间。工具齐全,打扮的领域,手脚最笨是齐蕊,毫无争议被架空,却满口唧唧喳喳最不得闲。
又有会工夫,齐蕊终显疲态,随口叹道:“波霸乌龟和荆贱人才是童叟无欺的好朋友,最关键的时刻就结盟欺负人。狼和狈岂不也是一对?那是真奸情。”
章萧烟庄重地展露微笑道:“只不过是某些价值观接近罢了,某人恰恰在那些领域潜意识地抵触我们。”
荆灵姝把正若有所思,打扮完毕的齐蕊一把拉起,淡淡地说:“波霸乌龟较真了。”齐蕊一听,方似如梦初醒,打个哈哈,章萧烟也不答话,就这么含混过去。

临出门,“脱胎换骨”的荆灵姝又多着了副褐色太阳镜,齐蕊取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蒙条黑带,人家也认得你这对龌龊的鼓眼。”
荆灵姝眼瞅着她,怪声道:“耶!耶!金毛狮子狗果然好到家,自己都只三分像人,还有空担心别人,赞一个!”
齐蕊笑道:“我怕什么,你们是为自己手段低下自卑,真正的绝代佳人不管怎样被耽误,总有人会欣赏。”
荆灵姝表同意:“就是,就是,好像李星鲁大姐--啊,不好!”人慌忙地返身往楼上跑,两女无奈跟她跑回屋里,却是邻居邵阿姨刚巧上来。看清楚那边合上门,三人方重新出门,齐蕊叹道:“我们越来越像贼骨头了。”

打开一辆鲜红哈飞的车门,章萧烟抢先进去,荆齐二人愕然。章萧烟会意解释道:“相比而言,那辆雷诺要拉风一点吧。对于我们无本一族,低调些总是好的。”
齐蕊苦笑道:“这好象不是问题的关键吧?这个无照司机,她家老母怎么会把车子交给她的?”
荆灵姝已经上了车,回头道:“他们家的人思维都有些异常,又不是不知道。”
齐蕊眉头大皱:“你真要坐这黄师傅的车?”
    荆灵姝哂道:“你不晓得她还有个名字叫天才嗦?”
章萧烟得意洋洋:“说对了。”

今天稍显闷热,阳光不说黯淡,但也不够明朗。红灯阻住前行的当,司机把头转过来打量齐蕊道:“算是小小的意外,原以为把这好学生变成金毛,虽说金得不够彻底,照样会和我急的。看这样子,她乐不思蜀呢--啧啧,若隐若现的雪白乳沟--齐蕊你可真够劲的,嘿,你看这丫头撩人的坐姿,真教人流口水--不行了,越看越会觉得自己了不得,有谁知道这家伙在学校里就是个死板的四眼田鸡呢?老荆,我们如果改行做妈妈桑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呢!”
齐蕊嗔道:“我几时四眼过了?”
章萧烟笑道:“小学时敢说没四眼过?”
荆灵姝插嘴道:“我也没想到齐蕊姐姐这样有潜质!”
齐蕊垂头不言,章萧烟接茬道:“是啊,是啊!主要还是给封建家庭压抑了--对了,现在你们班富豪榜应该还没发现到小齐家的恐怖,有没有暴发户的傻大姐瞧她一脸老土,欺负过她的?”
荆灵姝想了想,道:“有一回,高一级有个女的,在过道上疯,然后嘛就被她撞到,把裙子还是衣服挂破了。记得什么鸟货,反正相当提劲地在那嚎。”
“你也在?你们两个也就相当提劲地给她嚎转去?”
“没有,齐蕊给了她一巴掌。”
齐蕊没好气道:“明明就是你铲的嘛!”
荆灵姝续道:“然后那女生好象没被打过,跟她的护法些当我是真空直冲她喊赔,以为是捏到软柿子了。”
齐蕊笑道:“本来就捏到软柿子了。当时我就答应了。”
章萧烟微讶道:“你会那么好相与?”
齐蕊白她一眼道:“原则,原则啊!这是‘封建家庭’的教育,我的责任我负责。不过阻止了她当我是二百五的抬价,说不得把她那仿品的真实身份鉴定一下,前辈小红脸蛋挺可爱的,也不知是给羞的,还是被打的。”
章萧烟思维发散道:“前辈就是那个你告诉我,你们学校对老荆最不爽的叫什么贾云的大人物?”
齐蕊摇头道:“哪有那么次?也就是人家贾云的粉丝兼小卒子。”
章萧烟铙有兴致道:“那女人对你们阴恻恻的,和这事有点联系吗?”
齐蕊撇嘴道:“咋会如此单纯啊?姓贾的也许就是成天站得太高了,搞得很虚伪,姓荆的碰巧在一些事上最讨厌作伪,要对上还不简单?反正这女人给人感觉就很不舒服--哎呀,说不定也有关系!喂,你还不开走!”

在铜锣湾广场附近下车,三女取霹雳娇娃阵势般的招摇态度立时引发过多注目礼。齐蕊苦笑道:“我现在觉得有点危险了。”
章萧烟笑道:“小封建,咱们要有霸气,别可惜了我们手艺,弄出个虚有其表的尤物来。”
齐蕊求助地向荆灵姝道:“你不反对一下吗?万一给熟人逮着了,比如你隔壁那邵大妈怎么办?”
荆灵姝淡淡道:“放心,现在的你像足20来岁;正好我们先去打个耳钉,绝对更衬你。”
齐蕊气坏了:“好啊,两个败类!跟你们耗上了,看谁先受不了!”
其余二女不假思索地齐道:“多半是你。”

真要耳钉的是章萧烟,不打的两位也捎带把形象调理了下。完事后在里面碰见位自我感觉好极的男性,单看样子摸不准究竟是高中还是大学那个年龄段:与本。华莱士对比,头发做温柔的小爆炸,皮肤白皙,一对眼珠深邃多情,鼻子高挺,棱角分明,底下的两片薄唇仿佛正努力约束含苞欲放的帅气笑容,整个脸庄重中无法藏得了生动的情趣,此外相当悦目的体型套上宽松的嘻哈打扮,大概就是这样。
齐蕊做贼心虚,在垂头认路,独荆灵姝和章萧烟见他那道貌岸然,忍俊不禁,好男子潇洒地还以一笑,先移到外面静侯芳驾。走出去,原来他另有三个帮凶,左右无事,大家结伴而行。齐蕊这当抬起头,感觉自然一些,看那多出的四个大块头,就属好男子比较入眼,可仍旧提不起兴致,听着荆章二人在旁边应付自如,不知觉又把头垂下。好男子乘机欺近,亲切地问:“这位应该怎么称呼呢?”
齐蕊一惊,正为难怎样作答,荆灵姝冷笑道:“不要不自量好不好,这位大姐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为你们的面子,请不要动了非分之想。”齐蕊也不知该感激还是生气,好男子早见异思迁,笑道:“您可以吗?”
荆灵姝拿好皮包,老气横秋地反问道:“你们都是一个大学的?”
好男子笑道:“是啊,姐姐终于有兴趣了?”
齐蕊差点没让隔夜饭吐出,章萧烟道:“脸皮够厚,就跟来吧。”
跟着剩下一半男人,到法米利的店里去。见仅剩好男子和另一位身材不错的兄弟依旧保持良好自我感觉在旁边落力讨巧,章萧烟暗赞已经结束的准决赛高效又低调。齐蕊则逐渐地发现两点可混在一块的现实:首先,今早上两个业余爱好者确实有超身份的水准;其次,对于“姐姐”的身份暂时只能忍受。
男方固然是自说自话,可恼荆章二位却不觉得他们碍眼,仿佛欲拒还迎;齐蕊被粘上冷美人的标签,虽恨不得把两个“弟弟”做当前待嚼的牛排一样给撕裂了,也只得在边上生闷气。
又等了些时候,好男子的兄弟终于沉不住气,充满现实主义地问:“姐姐,说真的,一看你们几个,那种感觉,就不是一般化的人物。不晓得从事什么工作的?”
荆灵姝冷冷地道:“这很重要吗?”
好男子笑道:“我们也快要实习了。姐姐如果不嫌弃,这暑期就想到你们姐妹麾下混个马前卒干干。”
章萧烟笑道:“你们有什么能耐,夸夸其谈两个小P孩!嘿嘿,别以为福都大学就是什么响亮牌子,随处都可以来招摇撞骗。”
好男子也不恼,道:“大姐你还没考,怎么就知道我们不行?”
荆灵姝道:“说真的,就怕你们会错意,特别想做别人的面首。问题在有些女人不好这口。那时侯,我们不好看,你们脸上也挂不住。顺便给你们透露点行情,现在学生不是高价品了。骄傲得莫名其妙会很搞笑的。”
搭档还没听懂,好男子已然色变,蹭地起立,理智又克制着自己的发作欲,一时间僵着,眼睛瞪住荆灵姝。齐蕊比好男子更吃惊,谁想这脸会翻得如此雷厉风行,目光不禁也停留在好朋友脸上,一看不打紧,心底剧震,迅疾升起寒意:这是荆灵姝?
打出门后一直注意自己全非的面目,光顾着听声音,居然没留意看她的人,不单是外表,真是骨子里感觉都变了味。假如自己是换了面具,她就是彻底换了个人。即便真拉到李星鲁面前,甚至告诉此人姓名,李星鲁敢认吗--以前外在的闪光处还保留下一些,线索仅仅是这些,然后冒出以前没有的可注目点。在内心深处,当然告诉自己这就是最要好的同学,可恨竟然不争气地对面前这个女人生出惧意,看得多了,非但没适应,惧意反倒加深一层。
此外更有一点让齐蕊不舒服:平日里设若要客观评价荆灵姝的相貌,不俗是事实,问题在即使本人有些特立独行,结论还得往可爱的范畴内落,吸引力是于细微处见精神的,温缓而自然;现在对面坐的那位,迷人而不可言状的元素释放出来,攻击性十足,像完全在强势立场,对观者脆弱心灵的狠命打压,虽然齐蕊不是男人,但直觉得对于原始欲望的刺激会十分厉害,草率地说,是性感,可意境又不那么单薄。
她想到那天聊天籁少女时,荆灵姝提到的那句“这个女人不简单。”是“女人”!齐蕊莫名感到很烦闷,其余的感受都抛之脑后,那种对变身荆灵姝的惧怕感荡然无存,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正碰上荆灵姝对住她笑。
听荆灵姝道:“你的‘西子捧心’玩完了?”
齐蕊莫名其妙:“什么‘西子捧心’?”
章萧烟白她一眼道:“一个人坐着,双手那么交叉放在胸前,摆一张幽怨的蠢脸,两个眉头使劲皱着,不是西子捧心是什么?”
齐蕊不和她们争辩,问道:“两位大学生朋友呢?”
章萧烟道:“走了。”
齐蕊追问一句:“怎么就舍得走?不是太没面子了吗?”
荆灵姝笑道:“没面子又怎么样,见到我们这些荡国倾城,两帅哥还真狠得下心动手?”
那笑仍像以往样惹人欢喜,齐蕊顿时释然,也笑道:“更何况咱们社会人士决不能输给这些没出息的小鬼,随手招一小分队吓也吓得死他们。”说完,全没留意到荆灵姝双瞳凶光一现。
好男子其实是让荆灵姝震慑住的,本来性格臭屁,底子里最爱逞勇斗狠,以风流史之辉煌,平日交际之档次,这样被人露骨地奚落,决不肯轻易服输的,最后却是忍住没再说一个字,拖着仍毫无意识的搭档闷声走掉。
午餐后,乘齐蕊去洗手间。章萧烟道:“人与人之间的分水岭真是细微啊。既然他是主动来挑逗的苍蝇,连那话都禁不住,一下子跌到教人失望透顶,不怕你笑话,本来看哥哥挺像‘优质男孩’,小流了下口水。”
荆灵姝笑道:“原版货还不是在电影里斗法时给日本波霸玩得团团转。”
然后章萧烟嚷着要买些衣服。到夏莲路上,东奔西走,左挑右选,最终勉为其难拣了件套裙上车。齐蕊笑道:“小乌龟随便买的一张壳够我一学期的开销了。”
章萧烟道:“我们家是爆发户,不跟你比。”
齐蕊又道:“看你很意外咧,似乎没想到GUCCI也会选择在这小县城开店。”
章萧烟粲然笑道:“一点不,自从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咱们的生活就不间断地诞生新的奇迹,对此我深信不疑。”
荆灵姝打断二人闲话道:“别扯了,快决定下个地点好发动你这烤箱,要求不高,最低限度可以消暑就行。”
章萧烟道:“要消暑,自然是泡在水池里最好了。你不会给我说整个下饺子一锅人的地方你也愿意去吧?穷讲究小姐,说些大方话谁信啊?”
荆灵姝哂道:“偶尔泡点洗锅水也没所谓,反正皮肤怎样折腾都比某人仙家秘方的伺候来得强,天妒人怨,谁怕谁呵?”
齐蕊撇嘴道:“要我说,论排场你们都有得比。不如就到月华城,去年夏天跟我们家一起去玩过几天。只要你觉得合格,小乌龟多半也挑不出刺。”
章萧烟双眼放光嚷道:“这可巧了,老姨是那里的会员,给了张卡叫我去玩呢。”
齐蕊望了望荆灵姝道:“那倒真是巧到家,我有,我妈也帮她办了。”
章萧烟晃晃手中卡,道:“巧也没用,除非都带了来,我才佩服你们。”
齐荆同亮打开的钱夹道:“现在就佩服。”

曾经封闭一段时间,月华城的规模于这个春季又有大幅扩充。号称“本地浦东”的卫星城某处,自他做起开山怪,周遭地价何止翻几番,逐渐地化做群雄逐鹿,而他自己或许可做当中的明珠,也是盛名所累,排场壮大不敢懈怠。
来客数目该十分恐怖,汽车堆放得拥挤不堪。拐进去后,小哈飞左顾右盼,泥鳅般钻营,好容易落了位。步入服务的疆域,侍者如影随形,招呼照拂极为讲究。虽然对手底细不过仨小女孩,到底真正宾至如归的地方去惯了,就算最该扯后腿的齐蕊小姐也未有丝毫局促清涩,慢慢靠近“城”的核心。
齐蕊见侍者应对中满脸坦然,不觉引起无明小火,低声问:“我该有多大年纪?”
荆灵姝答:“残花败柳中的少女阶段那就是你了。”
齐蕊不服气地反问:“你呢?”
章萧烟插口笑道:“当然是残花败柳的朋友甲。”
齐蕊瞪她一眼岔开道:“要是决定在户外,你一定心疼死自己的冰排骨,哪怕要你死都不会答应,是不是?”
章萧烟拍手笑道:“小残正解!”
三卡在手,一路势如破竹,到得一幢高傲大厦里面。从柜台套了些情报,收获门电二匙,再进电梯。合上门客人舍三女无她。章萧烟轻声笑道:“今天终于碰上个风云人物。起码有现在百分之七十的人口归他招待,实在想不出他是人的理由。”
齐蕊摇头道:“团体行为那就稀疏平常。”
章萧烟依旧故做小心自说自话:“包括这里的花园套间都给那浑人鲸吞,连我们也差些当成一伙直接给施舍小客房,也不知做什么勾当。荆大姐有什么头绪?”
荆灵姝回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龟你要切记。”
章萧烟道:“你不是身肩重任的花朵吗?你想想他们这儿穷极奢侈,咱们的老百姓--”
齐蕊不耐喝道:“到了,先滚出去,别挡本姑娘的道!”
章萧烟正要借她这一抢前,到荆灵姝旁咬耳道:“晓得你也看到了,令尊的死党胡叔叔就适逢其会。虚不虚?”
荆灵姝奇道:“哪个胡叔叔?胡万林?”
章萧烟微笑道:“少来了,你那张脸虽然没瞧见过,光猜也猜得个大概,敢说和现在这张是走同一路线滴,嘻嘻,让那老鬼见多了,终有一天你的戏子生涯会惨淡收场。”
荆灵姝不答拉紧她往前面闹小情绪的齐蕊赶。
房门刚开,齐蕊急不可待窜进去,一对挑剔眼珠狂转不已,窗,桌,几,床,柜,沙发,电器,浴室,瞅了个遍,扑一声,摔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开始问话:“这房间叫个什么名堂?”
章萧烟卸下包袱道:“高级客房呗!说来好听,地位压根就等于下等舱--不要惊讶,再对你这个刚才开小差的坏娃娃重复一遍,老娘没有转性!问题在于浑人他蛮不讲理,合着些编外人士把豪华客房也吃光了,有什么法--喔,忘了你是提倡节约的。”
齐蕊这才发现新问题:“怎么是两人间?谁教你们擅自决定的?”
荆灵姝发话道:“对于没有责任感的多动症患者,我们视为自动弃权。”
齐蕊迅即会意:“难道连这档次也吃紧?”
荆灵姝掷去门匙道:“出门往左第三间。”齐蕊如两人所料兴高采烈去了。两女对望半晌,荆灵姝道:“你先接着说。”
章萧烟道:“那个姓胡的骨子里是个烂人,标准的!”
荆灵姝叹道:“我猜也是。听说你妈那边的事已经很悬了,有些东西还要秋后算帐。”
章萧烟苦笑道:“树大招风,老早就有迹象,要不然没必要那么早让我出国。”
荆灵姝想想又道:“对胡志林咋那么肯定呢,未必你妈招待过?”
章萧烟道:“战略上的朋友,简称战友。随便好恶心,都要先忍到。”
荆灵姝朝门口方向打量道:“不要看轻齐蕊,她晓得的应该远比我多。装孩子气是一回事,要真把她当小孩对付,会很难过的。”
章萧烟道:“我也知道,今晚她和我同房吧。”

室内游泳池近窗的一根圆柱边有张空桌子,荆灵姝第一个上去占位坐下。齐蕊嗔道:“起来,懒鬼!你当比基尼是做卖肉使的,给我水里意思两下去!”
荆灵姝换了坐姿,披件短衣,架上太阳镜道:“别烦我,去和小乌龟玩,会帮你们点东西的。”
章萧烟笑道:“没胆鬼不是在嫉妒人家吧。有现成的不使,只敢穿这土的掉渣一片绿,不知道的,看你们跟我们混一路,铁定以为你是水桶哩。”
齐蕊龇牙咧嘴道:“谁像你们这样不知廉耻啊!”
章萧烟冲她一笑,道:“说老实话,总叫我波霸,更衣时又走神,现在仔细看看,那家伙是不是也不差啊。嘿嘿,外面可看不出这么波涛汹涌,结合整体绝对是超级的杀人身材。”
齐蕊咦一声,走前些道:“真的诶,提醒我了,一年--搞不好就半年,大了那么多,好恐怖,发育真是神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突变?摸摸看,一定得试试手感。”
章萧烟失笑道:“我发现您的谴词用句简直太知羞了。”
荆灵姝头一歪道:“别上脸啊。”随即拿本杂志蒙头后仰,暗叹这才叫一鸣惊人,尤其彼此亲密无间的搭档,更容不下沙子,超常的发育规模铁定被齐蕊上了心。
齐蕊见她面上爱搭不理,像是不以为然,取笑下去倒显得自己在意,遂扯着章萧烟入水去也。

比较月华城各路场所均告吃紧,这里倒意外地显得人烟稀少。池里的男女固然疏落,边上围座休憩的也是零星几团。即使在那斗牌,只是轻声细语,诺大一块地盘气氛却是分外的安静闲适。
荆灵姝点了冰品,坐了半晌,觉得清爽许多,杂志扔一边,先凭窗眺远,隔一会望向池里的齐蕊她们。齐蕊正施展得意的蝶式,绿影荡起层层蓝波,边上便有人小声喝彩。荆灵姝打量过去,那人蓄谋已久似地正侯她看来,差些没给杏仁梨汁呛死。原来这回是结实地让张熟脸撞上,那人的神情很暧昧,似笑非笑,似居高临下,又仿佛还带了些向自己恳求的意味,不由糊涂了:这家伙到底谁啊?搞什么鬼名堂?
心内有疑惑,解了外衣,到池边坐下。齐蕊刚停下来,对她笑道:“嘿嘿,看得眼热了吧。”
荆灵姝两腿轻晃打水,叹道:“你以为我想啊,谁教那坐着都给色狼盯上。”
齐蕊“义愤填膺”道:“狂徒在哪,带我去摆平他。”
荆灵姝不屑道:“得了吧。你的效用,撑死就是对上人家胃口,正好改玩3P,更高兴。”
齐蕊红脸啐道:“死不要脸的!”手要去拽她的脚,被踢个满脸湿,然后那家伙已经好整以暇地在水里看自己了。
章萧烟问:“是不是那个,斜对我们抱个丁字裤老外的?”
荆灵姝摇头道:“旁边那个,带眼镜一脸奸相的。”
章萧烟笑骂道:“靠!那个也算色狼?你小姐在暗爽还差不多。”
齐蕊抓牢边沿,插嘴道:“好象身板不错,不是绣花枕头咧。”
突然,荆灵姝探手扣住她脑袋,猛力下压,水面上见不到人时,轻描淡写地道:“我爽不起来,那人看着很眼熟。”
章萧烟待答话,荆灵姝却已松手,就见齐蕊活活一个女水鬼样,气急败坏地冒出头,一径地大咳。凶手早悄无声息飘到章萧烟后面。齐蕊正缓一口气,道:“你跑吧。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章萧烟笑道:“注意一下场合。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角色,你们两个女疯子打起水仗,还不露我们的底?”
齐蕊依旧板着脸还待唬下两人,章萧烟一声轻呼,立转去注意。却是那“带奸相”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入水动起来,池边有男女带笑观看,那抱老外的也换做在水里和洋朋友调情。
齐蕊笑道:“你也动动,和他来个鸳鸯戏水。”荆灵姝皱眉道:“我今天好象有点过敏,一下来头就发昏。”
齐蕊正觉得无聊,章萧烟晓得内情,三人同回桌旁。
有的没的扯了半晌,章萧烟发现那位“熟人”正着了件浴袍过来,荆灵姝打她表情知道,不动声色,只剩齐蕊充满好奇想看色狼先生有什么新鲜手段。
熟人到荆灵姝前气定神闲地站住,道:“我说似曾相识的话,不会认为只是搭讪吧?”
声音一出,荆灵姝反明白了:可不是那天闹气先走的贾纪姘头吗?口里道:“应该不是。有差别吗?”
熟人笑道:“差别有些大。如果似曾相识,那么是叙旧,如果不是,也许会教人讨厌。”
荆灵姝道:“或许不讨厌你。”
熟人手往左面一摊:“可否到那边去聊聊?”
那边桌子上,摆放得可满当多了。然而,饮品也好,各类的点心也好,各个原封不动,杯子不多不少是两杯。齐蕊等着“熟人”再给拒绝,不料荆灵姝默不做声地起身,反领着邀请者离开,不禁讶道:“什么意思嘛?完全没谱。”
章萧烟笑得暧昧:“真佩服她。”
齐蕊没好气道:“嫩草主动让老牛吃,有什么好佩服的。”
章萧烟抿嘴一笑:“别胡说,那种好家伙可遇不可求。”
齐蕊冷笑道:“怎么,看过半身裸体就什么都知道了?”
章萧烟道:“哼哼,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熟人以扶的姿态护荆灵姝坐下,落座的同时道:“敝姓吴,单名一个爵。不晓得有人向你提起过没有?”
荆灵姝道:“即便有朋友和你相熟,相信也不会讲的。你当她傻啊。”
吴爵笑道:“哦?这该怎么讲呢?”
荆灵姝不答,要对方为自己斟水,吴爵忙带着笑照做。
荆灵姝心想:这姓吴的怎么跟变色龙样,隔几天没个准?难道那天贾纪给他挑逗得什么都忘得干净,把我给卖了?想想不大可能,贾大姐是何等奸猾角色。只是这小子胸有成竹,确实是把我认出来的样子,要不然,当天那给鬼没两样的尊容,他小子居然能忍得下来?嘿,这家伙是天才也不一定。
吴爵见她半天没下文,也就放下,道:“冒昧打探一下,沙小姐今天就是和两位女朋友结伴而来了?”
荆灵姝看着他问:“有企图吗?”
吴爵笑了:“多少是有一点了。好,这个先不提。请问,你们今天是来凑热闹,还是有正经应酬,或者是赶巧撞上?”
“最后那个。你该是介于一二之间了?”荆灵姝有点心不在焉,差点说出选C来,暗自提了提神。
吴爵笑道:“厉害,厉害。是怎么看出来的?”
荆灵姝道:“给你学了,我还混什么?”
吴爵笑道:“沙小姐教训的是。”预备歇息少刻,给荆灵姝逮住,抢先问道:“吴先生不象是作风传统的人,偏偏又那么有精神,有秘诀没有?”
吴爵笑道:“什么秘诀,不外是睡得早,起得早。”
荆灵姝又道:“这个不想回答,那就请解释你的兴趣从何而来吧?不解决这个问题,和吴先生相处起来,不但无趣,而且不安。”
吴爵欣然道:“呵呵,沙小姐你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已经可以解释一二了。异性的问题,归根结底,全是‘感觉’二字。要说个一清二楚,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如果你逼着我硬说个大概,那也行,就怕辛苦半天,你不嫌我肉麻,我自己都觉得牙酸。”
荆灵姝笑道:“哼,你倒会耍花枪。要不是出身名门,学着去拐卖妇女,说不定就多了个烫手山芋。”
吴爵苦笑道:“我要真干这行,也决不能找你下手。”
荆灵姝嫣然道:“甭在这示弱,有些东西,叫司马昭之心,彼此心照不宣。偷人好防,偷心吗,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吴爵大笑道:“哈,沙小姐要是愿意和我一起拐带妇女,何愁大事不成?”
荆灵姝正色道:“大事是有固定商量对象的。好象吴先生和胡志林先生打过招呼没有?就在这里乐不思蜀了。”
吴爵道:“这样的长辈不象想象中那样罗嗦,沙小姐不是自己间接应酬过吗?呵呵,有什么代沟?不是同道中人么?”
荆灵姝暗喜,这实在够运道,想来贾纪虽然不致泄了底,但为了讨好这家伙,透露些须信息是不免;再次,自己猜想正确,这小子不单地位不低,不单和胡志林一干官场人物过从甚秘,自己很可能就有相同背景,甚至比之胡志林应当只高不低,而他自己日常以纨绔子弟身份出场,但其实决没有那么单纯。口里道:“吴先生的红颜知己倒真管用。”
吴爵笑道:“像沙小姐这样能干的人,很难有秘密的。”
荆灵姝道:“是吗?那你知道我最近有麻烦?”
吴爵看来兴趣大增:“这个倒不知道,说来听听!”
荆灵姝道:“和你讲这种事不大合适。吴先生算是个什么人呢?”
吴爵笑道:“说的也是。”
荆灵姝想到吴爵的同伴,便见最近的一桌男女正一边交谈,一边往这里看,有个挂单的美女正送来锐利鄙夷的眼神,细细揣摩后,可以肯定还含有浓浓妒火,转向吴爵故意道:“吴先生,你来搭讪不打紧,后院起火全是往我这吹哦。”
吴爵闻言,回头查看,转来笑道:“沙小姐见笑了。你刚才不是说我的红颜知己管用吗,她们这是关心则乱,把沙小姐当作了坏人。其实我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不能照顾自己吗?所以,你最好也别放在心上。要知道,这世界上多的是好心人坏事。”
荆灵姝失笑道:“你保证她待会不动手打人?别的倒还罢了,就是这张脸,虽然也就那么三分人相,可我自己却爱惜得很,要是落个一伤二疤,活着也要少一半趣味。”
吴爵呵呵一笑,道:“这样吧,沙小姐要是看得起我吴某人,交个朋友怎么样?以后我的这个电话就是你的专用服务热线了,24小时开通,注意,给的是便条,而非名片喔。此电话,你知我知。”
荆灵姝接过,顿了顿,哂道:“吴先生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吗?”
吴爵笑道:“那是毫无疑问的。”
荆灵姝不打算冒进,将便条放入短衣口袋,道:“就到这里。今天和吴先生虽然也没谈个什么,不过还算高兴。久了,你的知己放起火来,我是该打你的热线,还是报火警呢?”
吴爵哂道:“这样,听说三位是凑兴来的,应该没有获邀今天的晚宴。晚餐的时候希望能和你们三位都好好聊一聊,我有三张招待券,想做回东道主--恩,不论如何先收下,到与不到,你们再自做主张,好不好?”
荆灵姝一言不发地起身接过,转身离去。吴爵也慢慢站起来,欣赏地凝视她的背影。

到章萧烟那桌,随便将招待券一抛,便到长椅上躺开了。齐蕊接来一看,道:“这么快就搞定免费晚餐,连我也有点佩服你了。比街上那些叫花子强多了。”
荆灵姝道:“我怎么听着不是个味?有本事,你去弄个来试试,真是费力不讨好。”
章萧烟笑道:“费力?我看倒是兵不血刃,来得轻轻巧巧。”
齐蕊笑道:“帮主息怒,以后咱们丐帮兴盛全指望你了。就是别藏私,刚才用的什么招,得指点弟子们啊,怎么一不卖笑,二不露点,就把人家拿下了?”
荆灵姝苦笑道:“蕊姐,没事别添乱行不?现在只想你们告诉我,晚上去还是不去?”
齐蕊答得斩钉截铁:“去!不去白不去!”
荆灵姝道:“要去,就早点离开这里。”章萧烟听她不反对,微感意外,但也没说什么,跟着就走了,没去和吴爵招呼。

满“城”闲逛的时候,有意和兴趣盎然的齐蕊走散。荆灵姝道:“帮我把齐蕊稳一个晚上,我想先走,明早联系。”
章萧烟道:“呃,有没有把握拉走那个公子爷?”
荆灵姝道:“拉不走,就没有离开的必要了。”
章萧烟道:“你不怕我和胡朝相后的情景转带让公子爷的人看到?要让齐蕊装下去,她可没那个素质。”
荆灵姝道:“应该问题不大。胡和官方的人这次出面八成是正式场面,所以不会待太久,还会给簇拥住。”
章萧烟道:“那你现在就走吧,小心点。”
荆灵姝取了沙琳玛时才用的电话,照了便条的号打过去。
吴爵的声音道:“是不是我的新朋友?”荆灵姝讶道:“果然是专用的热线?”吴爵笑道:“怎么,为这个还专门做个实验?”荆灵姝道:“你在哪里,不忙,可以出来见个面否?”吴爵其时已经出了泳池,爽快地答允。

说在咖啡厅等人,荆灵姝却站在旁边的桥上,遥望厅口。斜阳当值,光热开始禁不住柔情,丝缕微风拂面,披散的长发更显飘逸,就势挥发,脸面左右晃一转,衬着整个人形,登时引发不少过客缓步乃至驻足。那时,荆灵姝方才注意到吴爵也藏躲在远端处,见到揭破,大方地展露笑容,小跑而来。
吴爵先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荆灵姝答:“不打紧,我找吴先生的目的就是为了爽约。”
吴爵笑道:“爽约这事也没什么要紧,结果还得小姐不吝赏赐小弟秀色作为补偿,简直开心死了。”
荆灵姝道:“千万别想得这么光明,若不是害怕吴先生这样有身份的人,随便招呼一声就开溜,搞不好会死得很惨,鬼才叫你出来。”
吴爵一本正经道:“既然我那么恐怖,今天要不给出个象样解释,你就挂了。”
荆灵姝道:“可以先问你吗?”“请。”荆灵姝续道:“金淑维这人,吴先生有没有交道?”
吴爵一愣道:“认识啊。”
荆灵姝道:“可否帮我问问她现在何处?”
吴爵道:“这也算是爽约的理由?还不如我直接送你!大不了,你觉得不方便,我就打个招呼,外面去等。”
荆灵姝仿佛阴阳怪气地道:“民女的朋友实力弱小,不带去,是怕牵连她们,至于吴先生这样好本事,将会是一次看戏的机会。去也无妨,何况老金掐起来,有个神仙边上瞧着,可以少落点伤痕。”
吴爵失笑道:“哟,苦大仇深啊?”
荆灵姝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夺夫之恨。”
吴爵一怔,揶揄道:“尤棱洁?姐姐,我可就真搞不懂你的品位了。”
荆灵姝淡淡道:“你当然搞不懂,不过要是贾纪有老公,兴许你就明白了。”
吴爵苦笑道:“看来姐妹淘还是比红颜知己可靠些。”
荆灵姝催道:“鬼扯什么,快帮我打听吧。”
吴爵微笑道:“小姐,正经地答应让我去看戏吧,再请你换乘神仙的座驾好不好?打听的事,边走边办,还不好?我敢打包票老两口不会在太远的地方过周末。”
荆灵姝做惊讶状道:“你还真去啊,什么时候了,晚宴怎么办?”
吴爵笑道:“我对第三者插足的话题比较感兴趣一点。”荆灵姝便不言语,吴爵自然明白,率先拔足带路。

路上,吴爵电话得知老两口在机场路附近的别墅里,其余的有几个夫妇生意上的搭档,再有就是仆人--小孩在学校。吴爵单说有个朋友想见见他们,自己是做中人来了,金淑维不敢多问,就是礼节性地邀请吴爵晚饭,给一口回绝。荆灵姝在边上听他表演口才,眼睛自然也落在人身上,发现此君超出意外的耐看,心中微略的不服气,转到一边看风景。回过去时,吴爵挂机,且取了眼镜,拿来一看,却是平光的,心道:再次落实对方是全靠那晚的判断,贾纪应该没有节外生枝。荆灵姝这里想心事,吴爵专心开车,一路居然无话。
家仆早到了大门口迎接。荆灵姝观察着,联系过人的记性,之前被尤棱洁带去过他的正宅,不同那里的包豪斯,这里取西班牙风格,忍不住问吴爵:“这里是女主人的地盘?”
吴爵笑道:“是啊,经你的事提醒,就发现,这段时间,老公多半给软禁在这里了。老婆的迁都耍得霸道。”隔了会,想到深层,道:“呵呵,沙小姐终于犯职业病了。不过你的联想很有道理,在这个地理环境存在的整体给人生搬硬套的感觉,和有些人对女主人的评价十分吻合。”荆灵姝心道:反正就是什么刚愎自用,性格浮躁之类,大约不难应付。
两人出宝马,仆人开了门,尤棱洁当先表示欢迎,认出荆灵姝,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嗫嚅道:“这位。。。这位。。。”
吴爵截口道:“这位就是我那位朋友,沙琳玛小姐,嘿,嫂夫人好。”
金淑维则是闻名不见面,到听全敌人的芳名,脸色怎样也克制不住地难看起来。荆灵姝心里明白:时间的推移,谭慧袭的“真名”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金淑维看地,道:“先进来。”过去的当中,有个舞池设置,过后还有个宽敞无比的空间,夫妇各居一架单沙发,彼此相对,中间隔一条木几,各人斜下有荆灵姝和吴爵共坐一长沙发。仆人奉上茶点,就去了,金淑维先开口道:“老弟什么事情这么忙,真的连顿便饭都不肯用?老远就来打一头。”偷看了荆灵姝,心道:原先以为是个充数的一般贱货,居然是这样出色的尤物!难说那死鬼不是真地在动贼心!不过那小色鬼又怎么会和这贱人勾搭上?无聊到想找出点是非,多半。那贱人要真是以为那天杀的小色鬼待她有多好,会给她一力支持,迟些就不留手地收拾一顿,遂了小色鬼玩弄女人的低级趣味,也给死鬼个下马威。
吴爵笑道:“还是请我朋友说吧。”
荆灵姝轻咳一声道:“夫人,呵,小妹今天好歹有幸和你见面了。和大家传的一样端庄大方哟。”
金淑维心下冷笑,面上温言回道:“沙小妹的人也不是盼了一天两天了。”
荆灵姝叹道:“是吗?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尤棱洁心虚,插口问道:“传什么?”
荆灵姝微微摇头,道:“我让夫人动了真怒。今天贸然自投罗网,到这地步还奢望活着离开贤伉俪的豪宅吗?”金淑维听她讲得这么嚣张,心里的冷笑更添怨毒:你就做那二世祖会讨好你的美梦吧!我还真想看你这漂亮人儿哭起来是怎样的美法。
尤棱洁莫名其妙的潜意识在痛恨沙琳玛的不知自爱,荆灵姝则凝视夫人,等着僵局打破的那刻。便在这当,完全出乎夫妇俩的意料,吴爵打个哈哈,率先开口:“女人就是麻烦--嫂子,不是说你啊。事情很简单,过去我女朋友跟大家有误会,从今往后,彼此就都不要放在心上了。就是这么回事。”
老两口面面相觑,“我女朋友”四个字第一次打他嘴里听说,端的是非同小可。轻重还有什么可权衡的?暗暗转了态度,加倍地讨好,扯了些闲事,悄无声息地揭过,结论是吴爵的女朋友真喜欢开玩笑。吴爵的挺身而出乃计划之外,好在效果也在计划之外的出色。两边都害怕言多必失,假意挽留推辞一番,早早分手。

上车后,吴爵笑道:“怎样,立了大功,该不该啵儿一下?”
荆灵姝道:“要弹的,多少都可以。”
吴爵吐舌道:“还好,你没答应,要不我可够为难的。”
“你为难什么?”
吴爵笑道:“一方面,我又挺想的,另一方面,想到小甜嘴给尤棱洁那种货色沾过,哎,我还是不要的好。”
荆灵姝若无其事地哦了声,闭眼受着夏风,缓解肚里已经气炸肺的火力。吴爵单看她表面无反应,心里称异,道:“去吃饭吧。这一带什么好呢?”
很快,两人异口同声道:“吃牛蛙。”
对瞪了瞪,均笑了,吴爵笑道:“很高兴你也喜欢。”荆灵姝道:“你立功,我请客。”
吴爵道:“可不可以我来挑地方?”荆灵姝默许。

往最近的县城走,路上基本是乡村躯壳,却披浓郁都市滋味的勉强结合体,不过一般来讲,大家也逐渐开始习惯,甚至欣赏这种形式的氛围。有时间空闲,肯定情愿兜远路投身比较“地道”的自然,但就通常,置身这种环境来也能挤出远离都市尘嚣的感觉。
火锅店还是最多的,虽排布得极为稀疏,泊车并不少,若干热情招摇的手就在那一条马路上挥动开来。吴爵单手操盘,缓下速度,探出窗外指划道:“那里的麻雀比较有特色,你要是熟客,还会奉上美味老鼠,啊,不好意思--”
荆灵姝道:“那老板是富顺人,普通的就肉豆花也相当不错。有些专伺候你们的秘密武器,还不靠他那个打手侄子。上回带队弄动物时给抓起来,打那以后,店里的气氛就一直很差劲,要是不进去,请别扯这有的没的。”
吴爵笑道:“沙小姐原来也是有阅历的好吃嘴,敢情这地方的好东西一个也不落?”
荆灵姝道:“碰巧和他有点缘分吧。”
宝马走得慢腾腾的,吊足一干生意人的胃口,尤其几家店营业正闹饥荒。吴爵仿佛刻意挑逗,或者才拿定主意,到这当,才去了主道,提速行驶。不多会,店子很少见了,不远处有山峦起伏,然后闪过一家相貌很平庸的小店,吴爵稍微减了速,微笑道:“可惜决定是搞定牛蛙,要不这家也行。”
荆灵姝怀疑地考他:“你知道这家靠什么出名?”
吴爵笑道:“不就是土鳝鱼吗?”
荆灵姝道:“倒还真没想到,你肯往这些地方发掘。”
吴爵叹道:“‘这些地方’!去晚了还没得位子咧!”
前面一些,又过了家大型的甲鱼馆,荆灵姝做谭慧袭时,来过几次,也算名胜之一。不多远,又撇下个稀饭大王店,这是和父亲一起发现的好地方。末了,在一园子前停下。
出来后的第一感受,空气清爽得多了,距离产生美果然是人生至理。荆灵姝和吴爵一前一后进去,园子的人笑了:“原来你们认识呵,今天这是不是该叫强强联合呢?”
吴爵看着荆灵姝,道:“我还想可当定地头蛇了。”

招牌菜笋子烧牛蛙上来一刻,两人已相处得比较融洽,远看过去,真有那么几分情侣架势。之后以热心前辈自居的老板间或来插科打诨,一面回去,一面总是絮絮叨叨地道:“真是一对呢。”这倒也是,吴爵是贵客,沙小姐也是,贵到一处去。
蛙鸣中,黄昏渐渐远去,夏风中,蛙尸体构筑的晚餐仿佛也活起来,象在肚里聆听风的声音,和着风的节拍,卖力蠕动。户外静坐,心却不肯停歇,风样不羁,云般无常,意识时时刻刻流动着,厌恶束缚,此外就一无所知,但看破这一层已足够。予对方的感受,两人都是如此,所以慢慢地都在接纳。也仅如此而已,仅仅是架势。
风会感染人的情绪,吴爵心稍许发软,打起精神笑道:“你完全排斥算命人的话吗?”
荆灵姝反问:“你自己呢?”
吴爵摇头道:“我相信一些。比如读书的时候,在天津曾经遇见过一位。他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恩,他说我是水命。”
“什么叫水命?”
“流水一样哗啦哗啦,闷到脑壳往前流。凡事挡不住自己的本性,率性而为,然后不肯停留,讨厌被捆绑,被约束,还有安定下来的生活。”
荆灵姝道:“水命吗?那假如碰上火命的女人,该怎么办?”
吴爵苦笑道:“怕只有去借观音的杨汁甘露了。”
荆灵姝若有所思道:“如果是男的水了,女的也水了,又该怎么办?”
吴爵笑道:“凡事靠自觉,这种情况正好可以检验人类除了本能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

回到车上,天色开始转黑。吴爵问:“有安排吗?”荆灵姝答:“没有。”又问:“我可以往山上开吗?”再答:“随便。”当前的山上是放风筝圣地,然而吴爵要去的是座“荒山”。所谓“荒山”,指没经“文明人”选中开发的山,所以要瞧见人家,倒不一定是妖精变的。
走了段回头路,再加段路程,上了条小路,一路忐忑不安。吴爵不大会是个爱车之人,荆灵姝以为。
时间过了9点半,车还在山麓上盘旋。要10点光景,汽车忽然停了。前面有家农人屋舍,吴爵带上眼镜,点了根烟,在就近的一块石墩上,也不嫌脏一屁股坐下。荆灵姝道:“这就是目的地?”
吴爵道:“可以出来陪我聊天吗?”荆灵姝道:“我嫌脏。”
吴爵转头笑道:“果然还是男女有别啊。我就不怕。”
荆灵姝走下车道:“借个软垫,相信你也不会介意。”
吴爵哂道:“请坐。”
荆灵姝问:“要说些什么呢?”
车灯开着却直扫前路,只月光洒落在他脸上,刚好当时没有笑容,显得分外的恬静。山风不小,吹得衣衫在动,他的头发也在舞动,然而依旧沉静不语。这样雕像样地端坐,碰巧突显整个脸庞上充满张力的棱角,眼,耳,鼻,唇,尽在其中,体现的不单是高超的技术,更有深层的情感,带点和真实性格不相衬的忧郁,实在很精彩的人像。
单是忧郁,保险荆灵姝会吐得一塌糊涂,关键就先入为主地觉得对方完全不可能有那方面的细胞,忍不住道:“喂喂,你不是在练习泡妞吧?恶心喔。”
吴爵换了个坐姿,牛头不对马嘴地道:“嘿,问你个问题!你的初次是什么时候--不好意思,我的开场白,不必真回答。我的第一次大概是13岁。后来看了《复活》,才晓得那个应该算诱奸了。”
荆灵姝没有插嘴,吴爵续道:“那女娃娃和我同岁,是个姐姐。在她们家做的,就在机场那边的村子,村姑。现在嫁人了,现在住那个房子里面。她不晓得,其实隔三岔五我都会找个机会,看看她变什么样了。她那边呐,是后来我帮她们娘家解决了点事,才晓得我。”
荆灵姝奇道:“那又有什么意思?”
吴爵起身道:“那女人,愿不愿意见识一下?”
荆灵姝欣然立起:“这是个好提议。”

农舍有窗户透出光亮,两人走拢,一人叩门,荆灵姝则借屋内那线微光,打量吴爵。
空洞的表情后面会藏有什么打算?荆灵姝正想着,门已经扭开了。
此人该就是那村姑。荆灵姝首先注意到卷起的裤管,通过裸露的脚丫子,脚踝,发现浑浊的肤色,上面有些老旧伤疤,目光上抬过程意识到她的高挑,进而感到那粗布衣服是体型的累赘,到定格在对方清晰圆滚的大眼睛时,终于呆了。至于村姑,打一看见荆灵姝,已然在自形惭秽,发觉被对方双目捉住,吓得赶紧垂下头。
吴爵柔声道:“你丈夫呢?”
村姑怯怯地仰首道:“到苏州找事去了--你们。。。那个,那个请进。。。”
吴爵又问:“娃儿睡下了?”村姑红脸点头,身子往里面让,在内里光线黯淡中,胆也壮了少许,轻声地问:“今。。。今天您,您怎么会来的?”
吴爵微笑道:“可以先沏两杯茶给我们吗?行那么久路,渴也渴死了。”
村姑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
吴爵两人于暗处各找椅子坐好。荆灵姝冷笑道:“奶子很大喔。搞不好全赖你的拔苗助长。”
吴爵诚恳地道:“这倒说不上,真说不上。不管别人信与不信,她发育很好的,那时就已经很可观了,何况没有今天那样苦劳。也不是给自己开脱,若不有这些刺激,没准我还可以忍耐的。”
荆灵姝不禁失笑:“说的振振有辞呵。”
吴爵问:“说难听点,都剥了衣服,你觉得贾纪和她有的比吗?”
荆灵姝沉吟道:“凭良心说,没的比。后悔了?”
吴爵哂道:“和你同感;不后悔。和这样出色的女人‘有过’,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何必奢求拥有?”
荆灵姝别转过脸去,喃喃自语道:“真是出色啊。”
吴爵给这话捅出心事,一时想入了神。半晌,荆灵姝开口,才意识到村姑回来。很意外地,看见的却是消除拘谨的女主人和荆灵姝兴高采烈地谈话,不觉把自己晾在了一边。荆灵姝也奇怪,讲些乡村生活挺在行,村姑完全给挑起了胜于兰的兴致。吴爵见她出乎自然的欢颜,脑海里浮现着她已变粗糙的皮肤,暗自感叹:知足者最快乐。
后来,村姑轻呼一声,吴爵再度回过神来。村姑又把头垂下,羞人答答地道:“不好意思,您。。。我。。。”
吴爵笑了笑,挥手打断她:“来,说点正经的。上回你们家那件事情后,你们那个县长的外甥还来纠缠没有?”
村姑一惊,禁不住抬起脸,感激地望着吴爵,可眨眼功夫,神情转黯,再起红晕,沉首,回复那受抑的声音道:“上次多亏有您......他,他哪敢再来?”
吴爵沉声道:“反正我给你说,以后遇到这些事,能不抛头露面最好不要出面。你一个妇道人家也解决不到实质性的问题。结果还要弄得节外生枝。”
村姑下巴已经抵到胸口了:“是,您说的对。对不起。”
吴爵心里在叹气,面上只对荆灵姝道:“快11点了,你有什么主张?”
荆灵姝笑道:“姐姐困了没有?明天是周日,有什么事要忙吗?”
村姑一万个不舍得她走,无奈口拙兼且自卑,只说:“明天我不忙,不过上午要进个城。”
荆灵姝欢声道:“好啊,明天姐姐和我搭伴好不好?只要姐姐肯让我这里住一晚,正好不牢烦吴先生了。”
村姑大喜:“怎么会不肯呢?”想到吴爵,笑容立敛,怯生生地看过去。不料吴爵道:“好啊,那我先走了。你丈夫不在,一个人生活要小心点。”
荆灵姝忽然道:“姐姐,我跟他有点私事得交代,让我送他出去就是。”村姑巴不得这句,免得面对吴爵。吴爵倒颇感诧异。到车前,荆灵姝取出部小灵通,拨号之际道:“就是这个了,希望你也要珍惜,连贾纪也不知道的。”
吴爵微笑着开机储存,道:“承蒙厚爱哈。小弟一定会珍惜的。”
荆灵姝却表情严肃地看着他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吴爵道:“你说呢?”
“纪莎这个女人,对于你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是真的着紧,或者只是为了作秀?”
吴爵哂道:“两者兼而有之,因为作秀顺便着紧,因为着紧顺便发挥作秀的效用。好说歹说她也算我的初恋,有句话,虽不是什么名言警句,但是是我发明的,我自己觉得有点道理。”
“讲啊。”
吴爵肃然道:“与其让人发现价值而被轻贱,不如无人问津碌碌一生。”荆灵姝在那一刻瞅他的脸,不但庄重而且率直,虽然只是近乎一瞬的闪光,却正因为短暂而应证了它的真实,顿时对吴爵的评价便根本性的不同。
对纪莎,已经起了十足的好感便问道:“你做保镖的热度维持得了多久?”
吴爵望着她意味深长道:“你是聪明人。但是任何聪明人一有偏差,都会变得感性起来。我有意愿,但只对池中之物可以实现,本性善良与否起不了作用。现在的社会机会多得是,很难有人不心动的。说我武断也好,试试和她仔细接触一晚吧。她真是很寂寞的。当然也许你还会保留意见!”
荆灵姝道:“寂寞和不甘寂寞,也是这样在内心解释她对你的种种反应?”
吴爵第一次笑得勉强:“沙琳玛,我累了。也许你是对的,那又怎么样呢?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荆灵姝笑道:“好潇洒,好有男子气概!”
吴爵道:“希望可以勾引你一小下。”
荆灵姝微笑着,再无言语,目送他离开。

和纪莎聊了太多。最后荆灵姝和她躺在一张大床上继续,聊到后头,她益发的入港,只不肯睡。
夜半时分,好容易睡着,又被小鬼的哭声吵醒。这回纪莎很是抱歉,荆灵姝拒绝了歉意,喜滋滋地和她去看小孩。侍弄挑逗的活,荆灵姝也曾帮忙。好一会,小鬼睡着了,纪莎粘人地扑入荆灵姝怀中,成为第二号的小鬼。荆灵姝心里叹道:她实在是被寂寞吓透了。
漂亮而离群,动人而寂寞。荆灵姝实在禁不住对这位“小”姐姐满怀的怜惜,回抱个结实。“我好喜欢你。”她说。“我也是。”纪莎回答的时候声音仿佛在颤抖,脸蛋红扑扑的,顿了顿又说:“我想不出会有你这样的人,真的什么你都好,太好了,真的,我......我,我喜欢你......”
电风扇一直转着,两人开始迷糊了。纪莎喃喃地问:“你。。。你喜欢吴爵吗?”
荆灵姝随口道:“不知道。”
纪莎忽然笑了:“他一定喜欢你。”接着,双手把荆灵姝扣实,沉沉睡去。荆灵姝看着顶上的一片黑暗,轻轻拍击村姑那可人的身躯,也渐渐失去最后的清醒。

第二天七点过,自觉地醒来,旁边已经没人,很短暂的间歇,来了章萧烟的电话。“昨晚来了几次啊?”对方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刷牙。
荆灵姝道:“你们现在还在那?”
章萧烟道:“不然,你以为是哪儿?你不知道,昨晚的场面真盛大。本城进军国际大都会的口号,看来不是说说而已的。说回来,那家伙就在你旁边?”
荆灵姝道:“不对,是个女的。而且那男人很差劲,昨晚一次也没来成。”
章萧烟嗔道:“少跟我发骚!商量怎么会合吧。昨天我给齐蕊这猪睡在一起,才晓得这家伙的鼾声有多讨厌!现在还在那装尸体呢。昨天我给她说,你回家有点东西要照应,她也信了。所以,不想穿帮的话,今天中午过一点,你就滚回你的鸟窝迎接咱们的大驾!”
荆灵姝冷笑道:“这种会合有商量的余地吗?”章萧烟早挂了机。
出来,在厨房寻着了女主人。荆灵姝也去帮她做些事体。女主人问:“今天会赶时间吗?”
荆灵姝笑道:“你担忧什么?不是说好,大家一起的吗,进了城,你走北门,我走南门。”
女主人低下头:“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荆灵姝暗想,果真是以后她可能再见不到“沙琳玛”,心里同样不好受,很快有了主意,道:“不如我们交换一件纪念品,以后即使见不了面大家也可以互相惦记着。”
女主人颇犯踌躇:“纪念品,什么纪念品呢?”
荆灵姝微笑道:“我要你身上这件衣服,别的没有,就我穿的和你换。”
女主人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怎么能这样?我虽然不懂,但也晓得你这个很贵的!”
荆灵姝也摇头:“我高兴送给你。因为我喜欢你啊。”
友好地争执了半天,荆灵姝穿上了女主人的行头,还刻意学样卷起裤管。女主人嗔道:“讨厌,难看死了。”
荆灵姝笑道:“丑不死人的,我看你这样就挺可爱的。”
女主人红脸不语。她自己另换了身衣服,荆灵姝的那件,已经相当小心地收藏妥当。
用竹筐装着小孩上路。到长途车站前,一直没见什么人烟。截车赶上,刚好有两个在一起的位置,两人说笑着坐下。这对可人农村姐妹花于车内的扎眼程度到不能和乘客交谈的司机都必须要回转头看一眼才复安心驾驶。只不过荆灵姝那打扮和穿着搭配起来感觉有点怪怪。

毕竟还是要分别的。荆灵姝先下,女主人背着孩子直送到车门。荆灵姝笑嘻嘻地拨弄毕小鬼的小手,往女主人脸上摸了把,郑重地互道珍重,头也不回地去了。
又到机场路,荆灵姝打通章萧烟的手机:“喂,那只猪起来没有?”
齐蕊的声音在那边阴恻恻地响起:“请问那只猪是指谁?”
荆灵姝笑道:“谁搭话就指谁。”
章萧烟接过电话去:“不是叫你老实呆家里的吗?天生闲不住是怎的?”
荆灵姝道:“我现在机场路那家宏达实验外国语学校附近,限你们半小时内赶来。”
结束通话,荆灵姝再不紧不慢地往刚才说的地点赶去。

等不到三两分,那哈飞来了,两姐妹对当前的真人视而不见,开过去,又停下来,估计在打手机。便跑去敲门。章萧烟摇下车窗,望着那村姑,好生不悦道:“什么事?”
荆灵姝笑道:“老娘要上车!”
章萧烟和齐蕊这才反应过来,直看得瞠目结舌,然后俱哭笑不得。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07-2-27 22:06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08-5-28 22:28

三十 步履蹒跚的瘸子
就半吊子考生的老师来说,又过了个周日无疑是件很着急的事。比起顶尖学校到最后关头反空出以前填满的周末时间,胡德兰园丁还擅自加课无疑是很没种的,可惜做到这样,教师依旧心急火燎,毫无半点平复迹象。
某个连顶尖学校也不敢松懈的常规学习日,下午四五点光景,严苫泊正给自己担待的班上授课。然后李贤敲门进来。严苫泊大讶:“咋子了?”
李贤急道:“你的学生看到我们班的人没有,历史课居然一个都不在了!太不教话了!”
这又是例典型的因忘我投身教育产生的健忘症状:周晓开在本班教室里坐得服服帖帖,连已经心灰意懒的历史老师都有少许感动,却不过换来老李的逼供,旋即匆匆离去,然后可怜的李先生失去了这段记忆。
李贤的要求同学们无法满足,倒是被那样顽强团结的逃课精神震撼了,于是乎议论纷纷。逃跑的动机,大概能猜着,今天是韩日世界杯的准决赛,东道主对决西班牙。李贤走后,余波难了,严苫泊不高兴了,面子上拿点风度,表亲和地笑笑。听收音机直播实况的同学误会作真笑,正有人催问结果,声响比较大的说出来:“西班牙挂了,韩国点球进四强!”
教室登时人声鼎沸,韩国足球队成千夫指,情感细腻的少许女生甚至为俊美的西班牙帅哥落下滴滴泪珠。严苫泊知道有机化学决非准决赛之敌,罕见地一忍再忍,这当反投其所好地问道:“哪个赢了嘛?”
大家很满意班主任配合,积极回应道:“韩国。。。”
严苫泊趁势说教:“你们光去关心比赛,就不晓得从当中学点东西!我说你们就该学一下人家韩国那种顽强的拼搏精神。”
同学正对韩国谴责中,若干个声音合道:“切!”
优等生瘸子一直置身事外,满脸呆气地看书,忍气吞声的严苫泊百忙一瞥,喜在心头。后面两个心细如发的女生瞅见了,一个笑道:“呆眼镜和丧失人生乐趣的欧巴桑,好一对苦命鸳鸯!”
另一女道:“呵呵,听闻严太婆的爱人是个老色鬼呢,常年夜不归宿,儿子又去了北京,难说没有恋童倾向。”
“你坏哦!”
瘸子现在照旧穿着父亲的衬衫。人不矮,便是太瘦,加上小人穿大衣,感觉更加的孱弱,骨子里又是个别扭小老头,格外易于引发“强者”的征服欲。但对于强者并不占多数的大众,瘸子会是个什么印象?
学校圈子里,普遍而保留理性的观点认为瘸子是没出息的家伙,这样的人不过依赖一副死脑筋,利用条件反射进化来巧取毫夺考分的低级本事恰恰能谋得短期内的小辉煌,但那不过是此人前程的回光返照。照这样的思路深入探寻一点,其实大家往往只能口头标榜自己眼光伟大,牵扯具体问题一般都解不开心结,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大醋意。
诚然,物极必反,瘸子也有自己的“粉丝”,甚至还有虔诚的女粉丝,不过那种感情应该和赌棍参拜财神差不离,难以升华到情爱。因为瘸子内在的美到底是什么,很少有人知道。单纯的少女情怀又会觉得他那未老先衰的腐朽气质分外恶心。
除去死钻课本尚有点活力,这眼镜兄浑浑噩噩,反应迟钝,行动笨拙,实在不是交友的佳选。可惜关键在于这样的人,仍然不是孤单的,他也没白在胡德兰读过三年初中,朋友聚合起来虽然不多,但已经不差了,居然形形色色都有。所以外人会持续地哀叹,现实的世界满是无奈。在这里考分终会压下全体自以为是的头颅,所有的人都把灵魂出卖给了考分。终于,强者或者是相互制约,或者出于向考分谄媚的立场,总之会克制自己的征服欲,瘸子是不便得罪的。
当然,外人始终是外人。

严苫泊下课后,留在讲台答疑,答疑的方式一贯阳春白雪,所以在稀有动物以及爱慕虚荣的稀有动物专职演员上前赐教时,小市民们一早散了。就连瘸子也给两个小市民勾肩搭背地护出去,勾兑会考事宜。

另一面,周晓开孤独地呆站教室。那时雄壮的罢课举动早已轰动全校,于是客如云来,大伙奔走相告,来者看过自会去,去后必有新来者,疏导得很有秩序。里面那棵姓周的独苗像动物园牢里困的老虎般懒惰,不回报些精彩的表演,似乎只晓得没情趣地背立,好在观众照样看得津津有味,笑议几句,也就满足了。不知觉间,世界杯准决赛被李贤班同学的原创行为艺术击败。其实这件作品最难得的一点就是周晓开同学能在众目睽睽下,始终坚持背对观众纹丝不动,它使本作品的画面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深刻而长久地把强烈的艺术冲击传达给每一个观众,而那份冲击予主观上居然是相同的--教室里站着个十足的宝器。
很快便有观众体味到了那种境界的难得,他说:“哈,活雕塑!那个想考中央美院的,把你工具拿到,‘思想者’这么好的题材,整起!”
笑声立起,讲笑话者收获小满足,突然有人叫:“他们班主任又过来了!”
这样人好歹散开。李贤过来的时候,瞧了瞧里面那“活雕塑”,无明火起,冲了进去:“大白天在那发啥子傻!晓得自己脑壳瘟,还在那出乖卖丑的,你不嫌丢脸,二天你出了这个校门随便你咋个装白痴讨口。。。”
数落一番,心情稍微舒畅,方才离开。周晓开仍然在那发怔,不过改坐下了。意识比较模糊,知道刚才李贤过来秀了会口才,来了又走,至于怎么秀法可是完全不知,只晓得仿佛气势十分地猛,那又怎样呢?也就这样,还能做什么?反正就是个垫背的命--这会还有时间,不如出去。
出门遇上个和班主任一样爱秀的小子,但秀的是手机和弦。
离开自己在的那幢教学楼,有个小花园,树木掩护的密议场所出来一伙人,为首的是个大胖子,笑容上写着志得意满,左右手各揽一人,表现的很是亲密,而被揽的两个家伙仍有那么一丝的忧虑神色,再拉开一段距离押尾的一个笑得十分真诚,很容易看出和大胖子关系不浅。
大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和米山在会考生意上出现竞争关系的“达摩”。看他那笑意,八成生意又谈成一笔,有周晓开迎面过去,也不怎么在意。
顺着花园的外围走,不知被树林遮挡多少秘事,周晓开垂头丧气又颇自知地在林外那小道上飘着,飘离大众的世界,本身也就变成神秘体。
前面是全校最脏的一处厕所,因此少有人迹,周晓开为后个原因而光顾。走进去,竟然还有其他高等生命,留神观察发现两杆烟枪,三个人类。人类甲说:“瘸师爷,不能这样子噻!兄弟伙些都是耿直人,只要这盘你帮了大家,二天都记得很清楚。你遭了啥子,兄弟伙招呼一声,不得给你打半下顿!男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义气,你说是不是嘛!但是。。。”
人类甲慷慨激昂的当,周晓开搞清了状况。三人中只认得一个高级学生瘸子,其他两个猜得到是好汉型同学,至于确切的情形,多半是瘸子的臭老九脾气使得自己被两杆烟枪胁迫,好汉正快到恼羞成怒的边缘。怕事的第四者意识来得太迟,其时下面已在释放,惟有面对,慌神中不期溅了些须到鞋上,眼睛偷瞟事态发展。
外面的光打进来,瘸子耳根发红,脸垂下,身子缩一团,不仅瘸腿还兼驼背--大约已吓到失声,左近好汉的怒火越烧越旺,全不开口搭理。这样的不被人尊重,好汉们顾不得有求于人,携着烟头和煞气不约而同地欺上前。对臭老九先扁,再派任务,俩小天才无师自通走上了老辣领袖路子。
周哓开也垂着脸,佯装专心小便,暗忖:相对他们虽然偏外面,且暴露在阳光下,但三人紧张对峙,不一定注意到有其他人,尤其瘸子那家伙头没见抬起,是肯定保险的,所以呢才危险,要是突然发现多一人,正好瘸子是他们救星,不舍得打,搞不好拿自己出气,啊,幸好完了--哎呀,手沾上了--一开水他们就听到了,不能洗!赶快闪,只有到教学楼的厕所再--
一声轻吟,黑影袭来,原来瘸子胆气早已散化,退闪之下足底一软,跌向边壁,触壁反弹,就要向周晓开那处去。好汉们可不打算让人这么误打误撞穿过去,各伸只手托住两侧的一块,不提瘸子给这两碰闹得触电般发作,力道暴涨,反让他倒栽葱之势过去了,好汉迅疾转身,正要冲前,于他倒下前把人定住,瘸子水平线上增加动能,冲销斜下之力,趔趄转向前施展,反把胸有成竹的两人又抛离一些。然后轮到无敌的惯性,载着瘸子撞上周哓开,那时瘸子的一只膝盖恰倒好处地一弯,柔柔地压迫,周晓开朝外的支撑足一个晃悠,难以足立,手只得离开下面,害羞的本能选择了背光,于是手在墙壁上这么一撑,身子向内转,转对上好汉奔来--水枪架烟枪,好汉脸色大变,向后同跳一大步,瘸子影去无踪。
周晓开真神人,恢复英雄本色后,好汉果然立即暴怒地将他下身揪住,怪力释放,摔到外面,忿忿去也。
天幸周边无人,臀裸出直被大地烫着,周晓开泪水夺眶而出,情绪激动下,下滑的裤子于上衣之间耸出一座小物事直指当空明日,微微晃动,人却已丧失动的信心,只有泪无穷尽。

瘸子已经折回教室,不久好汉也兜转来,换了眼色到瘸子近前道:“瘸师爷,梗直点嘛!谙?”
瘸子没理会,埋头作题。这似乎是他本性木衲,好汉也不大疑他装聋作哑,碰巧有好学的男生过来和他探讨问题,想到来日方长,便去了。
那男生问:“军师,那两兄弟喊你会考拯救他们哇?”
瘸子冷笑道:“我拿啥子拯救他们?两个白火石!”
那男生笑道:“差点忘了,又有好烟抽了,碰到石勋介,他要我来请你。”
瘸子皱眉道:“下节哪个的课?”
男生道:“翘得,政治。”

两人在路上,瘸子问道:“胖娃儿,你上盘给石勋介取的叫啥子名字呐?”
胖娃笑道:“你说的哪个上盘?是‘爆死娃子’还是‘老炸药’?”
瘸子摇头道:“‘爆死娃子’那么没技术含量,给他那表弟还差不多。‘老炸药’不错,胖哥不愧是才子。”
胖哥道:“听我说,军师,你晓得最近一个传说不?学校的势力划分又向新格局演变了。”
瘸子哂道:“新格局,老炸药排不到第一了?”
胖娃摇头道:“排不到,排不到。还是军师有点先见之明,新老大就是‘AA’。这个是你取的哈。”
瘸子微讶:“我们班那个‘AA’?”
胖娃道:“石勋介那个叫小可的男秘说‘AA’姐为爱爆发,大金刚被逮进派出所蹂躏了一顿。”
瘸子皱眉道:“大金刚啥子事去惹人家的‘小男人’?”
胖娃道:“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大金刚你知我知,他就是个惹麻烦的祸害。他现在也在那嘛,一张早泄脸装受害人,看到就烦。”
瘸子笑了:“老炸药想帮别个讨回这个场子,又有点虚?”
胖娃回道:“总是考虑到大金刚也不是啥子善茬。表面上看大校的儿大金刚现在就是一衰鬼。不过我看老炸药也没那么容易上当,毕竟你屋子里那么大靠山不用。”
瘸子道:“议会的人多不多?”
胖娃揶揄道:“嘿嘿全是上层议员,有三年级的也就哈德瓦几个罩得住的。都晓得底细。”

有一处红砖围成的场地,临在篮球场旁,说是要修筑,却搁浅了。里面有杂草,有碎石,也有垃圾。杂草颇稀疏,碎石太渺小,垃圾常燃烧,因此算是比较的空旷,勉强一点能做小号的运动场,事实上也挺受足球小将的欢迎--不过眼下不行,因为大人物们济济一堂,正在开会。
会场虽然露天,却极为封闭,入口只是一扇挺窄的木制门,上面涂满漆,仿如大金刚那张饱受“疼爱”的脸--瘸子和胖娃刚推开那扇虚掩的门就看见了,瘸子脸皮比较老实,胖娃欣赏多次,故而都很严肃,大金刚心里的欣慰不在话下。
石勋介笑了,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居然也往瘸子过来的方向走了几步。象征性的步子还没迈完,瘸子他们已到近前。小可散去义气之烟,石勋介道:“喊军师陪我们翘节课,简直不好意思。”
瘸子点着烟后很耿直地道:“介娃儿,说这些!”心道:放着有白烟,不吃我是瓜的!瞟了眼大金刚道:“再说了,我和胖娃儿跟大金刚三年的情谊不是白来的,是不是?”
    大金刚深忌瘸子那嘴,赶紧道:“好了,好了,好了!老子倒八辈子的霉,求你娃不要洗我脑壳好不好?”
    瘸子扮正色道:“依你的意思,那女的你回不回人家呢?”
    大金刚闪了一瞬煞脸,道:“就要看那女的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哈德瓦插口道:“好象伏鄱木确实是这婆娘的干爹,然后她们老汉儿是哪个副市长。”
    小可冷笑道:“副市长而已嘛,她嚣张锤子!其他不说,凭啥子是她把警察喊动!”
    发会考财的“达摩”摇头道:“副市长不关键,关键在伏鄱木这里。别个黑白两道通吃的风云人物,就算再大的靠山,都未必惹得!再说,这有几个屋头有关系的没有公报私仇。哪还有那么清纯的质问哦!”
    胖娃随口问了一句:“在野的副市长?”
    瘸子代他翻译道:“说是前市长还是现在的?”
    石勋介道:“应该是说现在吧,你们哪个听说现在有姓闻的市长?”
    大金刚叹道:“这个我打包票,绝对没有!”
    瘸子哂道:“但你又不敢认定别个是冲壳子的。”
    大金刚苦笑道:“我看不像。”
    哈德瓦一跟班齐欢冷笑道:“这还不简单,查下这婆娘的底不就结了。我帮你搞定。”
    齐欢兄弟有死心塌地的娘子军,其承诺分量甚沉,大金刚正要表示感激,瘸子心里冷笑,石勋介皱眉道:“用不着晓得太多,只要清楚这个女的是啥子样子的人就行了。大金刚你想好先走那下手没有哦?”
    大金刚沉思片刻道:“稳妥点还是先弄那个男的,当然最想还是两口子一起办。”
    哈德瓦不以为然道:“又去弄那个男的跟你这回有什么区别?”瘸子胖娃心想英雄所见略同。

    回到教室又应付完一堂,瘸子和胖娃在僻静角落赏烟。胖娃阴笑道:“其实白瑞的那个不是她老子,貌似舅舅什么的,而且也不是本市的,听说以前上海的副市长。”
    瘸子哼一声道:“哦,那他们惹到死得更惨。”
    胖娃奇了:“他们要是搞清楚了,肯定会更想上的。但怎么可能捏?”
    瘸子笑道:“前半截我同意,他们以为别个一来不是嫡系亲属,二来又是远地方的强力外援就不行了,连伏鄱木干爹都是吹牛的。”
    胖娃益发不解了:“难道不是吗?”
    瘸子道:“不弯弯拐拐那还不叫关系。读你妈一个我们这样的学校都有N个关系户,绝大多数求了爷爷求奶奶,一样管用,何况白姐姐这种最多是拐了一两拐,而且火力又猛--一个直辖市的人,等于美圆换人民币,你说烈不烈嘛。”
    胖娃笑道:“老炸药从来不畏强权。”
瘸子道:“难说,他老人家整的烟最上档次就是。”说完打个手势,胖娃收到,两人弃烟换姿势站定,同时三女二男嬉闹着凑过来。有一个二人都认得,正是白瑞修理大金刚所维护的跨越班际的小男人甜心。
小男人穿的鲜绿上衣,大放绿彩,运动起来青春潇洒,在瘸子胖娃眼中仿佛看见那股绿光传达到白娘子顶上,胖娃心道:早知会被无视,可就不会白糟蹋一杆烟了。
    还有一个男的不停向三女中相对最标志的一个谄媚,可怜一对妙目完全被小男人勾引。小男人的笑容阳光,朝气,举手抬足只透着清纯。
    青春气息一闪即逝,最后还是剩下胖娃和瘸子俩小老头,大嘴胖娃早笑得憋不住了:“这下还真有的玩了,果然大人物他的运气也跟一般人不一样。”
    瘸子却道:“他不是李贤他们班的嘛。”

    确实是李贤直属的小小一支男女。花样少年小男人叫做关田夕,目前正被适才那模样俊俏少女紧追。这美少女自然也知道有白娘子这道障碍,然而她义无返顾,足智多谋。最赞是她手段高明以退为进,投身纯洁的男女友情以此汹涌地拉开序幕。
    美少女行进中看到周晓开,便大声招呼。周晓开同学有反应,带着满脸晦色垂头丧气过去。美少女问:“老李怎么说,毛了哇?”
    周晓开恩一声,美少女回头看关田夕:“不要说你要回去哈。”
    关田夕笑笑不置可否,早被美少女拖着走,其余的几颗星星随那对月亮消失。周晓开叹口气,不自觉朝校门又近了几步,这时留意到传达室外面的墙上也添加了通缉令,下定决心凑近一看发现说“性格阴郁,乖僻,非常好色”,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时难受过去剩下更多疑惑:他不是说去自杀了?难道说又不想死了?
    有手搭肩打破思绪--漆印现身:“开哥,逃课!”
    和人一朝相,先吓周晓开一跳:“你,你,你头发怎么回事?”
    漆印顶着浅黄之发得意地摇来晃去,拽着周晓开胳臂亦摇来晃去唱道:“跟我走吧!”
    当时情感实在脆弱,周晓开一面流泪一面笑了,叫一声“好,车子在哪里?”
    漆印嘟嘴道:“没车子,我们走路你就不愿意了。”
    周晓开似乎生气了:“谁说的!我还不爱坐你那破车呢。”
    漆印笑道:“那最好不过。”
    自己事自己知,车子再没本事开,已经给砸做稀烂,不过让周朋友蒙到个“破”字,车主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麻木踏步中,周晓开怀逼上梁山之愤懑,漆印负飞来横祸之茫然,交织一处,离胡德兰越来越远。

    7点左右,天尚光明,便装警察开警车造访宏达。翟韵师在办公室窗台为花浇水,暗自留神。警察进了校门大约有个一刻钟,里面有老师问:“翟老师今天要号完卷子才走么?”
    翟韵师应了一声似在专心工作,听见那人又在对旁讲:“把你们班李笛请去了解情况了?叫他做什么,他和那个朱什么的以前又不是一个班的!”
    翟韵师心一紧,手上笔差点滑落,一时动弹不得死盯着卷子,全神贯注等下文。
    李笛班主任很是不满:“鬼晓得呢,哎,不晓得他们想搞啥子名堂!”
    虽然很紧张,但翟韵师偏偏被一件无聊的事困惑着:既然来的是便衣,为什么还得用警车?这不是有点蠢吗?

    李笛先也这么觉得,那车一进校门也未逃过他法眼。等到意外被请到校长室,和几位来宾朝相,打消此念头。伏鄱木是认识的,叫了伏叔叔,心内稍微有点波澜。
    孰料刚攀了交情,对方收起严肃面具,聊天样问学生圈子对顺宋最近这个命案的反应。李笛信口应答。“伏叔叔”持续着世伯姿态,虽是预先安排但却非常自然转折地问了一句:“以前顺宋那个自杀的叫吕莎的女生......”李笛突然被那么吓着了,后面就没听真,面色不大好看,心一横,做垂头壮用象征着晚辈早恋被暴露的怯意问:“伏叔叔,你可以再重复一遍么?”
伏叔叔当然也对自己的直觉十分自信豁达笑道:“你少装蒜!耍了的朋友就搞忘可唆,还是那么漂亮的女娃娃!”
李笛缓过劲来,做无奈状道:“伏叔叔太凶了,还好我老爸没你这么厉害。”
伏鄱木道:“这个女娃娃社会关系复杂不?”
李笛坦然道:“应该还是很纯哦,毕竟顺宋的,成绩也算好。”
伏鄱木做看穿他人心意的笑容道:“没和你闹什么矛盾么,听那女生的朋友说你们是在她自杀前没多久闹翻的,不要以为叔叔些都是瓜的哈。”
李笛略一沉思,回道:“不错,我和她是分手了。原因嘛,有点不好意思跟叔叔说--那个帮我保密好不好?”
伏鄱木笑道:“你说。”
李笛脸像红苹果:“我一脚踩了几条船。”
叔叔大笑。

教室里,自习之余,好事女生问:“什么事啊,难道你被哪个纯情少女的家长告发了?”
“告发什么?”
好事女哂道:“肚子大了什么的。”
李笛叹道:“抬举了。”全体相熟好事者慑服于那淡然态度,再没做声。
门突然开了,守自习的班主任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翟韵师,李笛笑了。
和过早揭露弱者疮疤这样没人性的行为一向绝缘的翟韵师居然拼着追求进度把卷子都号出来,预先拟定逃避一晚的同学收获意外伤悲。班主任都诧异地问一句:“考得很糟糕么?”
翟韵师笑说:“还不错。”
英语课代表接过分发,翟韵师捕捉间隙瞄李笛。李笛还是笑。翟韵师略略宽心,出门一刻,优雅的背影在底层人民眼中却变得那么讨嫌。
薛煜辉问李笛:“你说翟老办事会请我们么?”
李笛道:“你想做伴郎?”
好事女插话道:“小薛薛做伴郎,人家就要去当伴娘。”
薛煜辉骂道:“伴你们婆,你那点料垫两个板凳都嫌不够。”
好事女笑道:“小薛薛要把眼光放远,人家矮虽矮还可以让你体验挺举嘛。”声音倒是不大,不过听到的男生全部面面相觑,班主任当前,只含蓄地偷笑。
薛煜辉苦笑道:“你凶残,惹不起。”
好事女转向李笛:“李帅哥,我怎么觉得翟老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呢?”
李笛不屑致答。好事女仍有说辞:“好成熟哦,难道翟老就喜欢你现在这种深沉稳重?”吃地一笑惹他人话去。

夏夜,休息时间,同学穿梭楼道,讨论热点还是警车再访。韩佟牌小喇叭开始工作:“听说了没,刚才警察叔叔把5班的木村托哉叫去了。”
邱绽秀冷笑:“比起你的‘新’闻,我更关心这西门庆的新目标。”
韩佟奇道:“是谁?”
“你旁边那位。”
郑琪麟没办法装聋作哑:“放屁!”
邱绽秀也不生气:“打我嘴上过的绯闻,8成有谱,可疑那没底气的反驳,是不是在暗爽咧?”
“爽个屁。”
韩佟凑去捏生气人的脸蛋:“别老是屁啊屁的,多不可爱——啊,翟老。。。”
翟韵师貌似自然地一笑:“在聊什么?”
邱绽秀也笑了:“翟老,嘻嘻,什么时候请吃喜糖?”
韩佟跟着起哄:“老师请聘我当伴娘,市价打8折.”
翟老师没理会,问:“就听到说什么5班的木村托哉,谁啊?”
邱绽秀笑道:“他们班宝李笛哦,照现在流行的,这个称号,老师的美学,给待定还是直接通过呢?”
翟老师继续隔靴搔痒,制造亲和笑容问:“他喜欢你们郑琪麟啊?”
郑琪麟抢道:“老师别听她们乱说,这两家伙成天吃饱了没事干的,看看她们一直没法进步的英语成绩就知道了。”
“俩家伙”省不得反击,到邱绽秀扯出门当户对的话来,韩佟脸色凝重,收声不再助纣为虐,闹势大减,这当翟老师似乎若有所思道:“郑琪麟,到办公室来一下,有样东西给你.”
邱绽秀吐舌道:“偏心!难怪我们英语考不过她!”

远离嘈杂时,翟老师关切地打量着郑琪麟:“坐啊。”
室内空无他人,郑琪麟落座翟女左近。
翟老师坏笑:“你也封锁消息。有了新感情都不来和我分享。”
郑琪麟嗔道:“老师听那傻瓜瞎扯。”
翟老师道:“少来,小鸡婆说的那些男方怎么下的手我相信不是编的,再说么,重要的是这个新来的打动你没有?”
郑琪麟害臊地哂道:“我这人就是念旧。”
翟老师不屑道:“那小不点就那么好?”
郑琪麟歪头一笑:“就有那么好."
翟老师羡慕地看着郑琪麟:“他知道你有这么喜欢他么?”
郑琪麟苦笑道:“知道才见鬼,这小子八成有女朋友而且花心得要死。要正经和他交往铁定被劈腿,青梅竹马虽然幼稚暧昧可是强势潜力股嘿,过早放到台面上那贬值才厉害,我不干。”
翟老师不禁笑骂:“这是懒鬼加胆小鬼的自欺欺人!不主动争取,还想等涨停,哼!”
郑琪麟嫣然一笑:“必然涨停。”

这会,翟韵师脸色转凝重,郑琪麟未觉,继续做笑脸,听到老师幽幽地道:“倒是没想到李笛追你的动作会这么大。”
吓了一跳,心道:不会她喜欢李笛,喝我的干醋?扯了点吧?
正好碰上翟韵师的目光,被洞穿心意,老师又好气又好笑:“最好别是以为我要和你抢那什么5班的木村。”
郑琪麟觉得有蹊跷,问:“老师像对他印象不好?”
翟韵师做没听见反问:“他家说是和你家关系不错?”
郑琪麟料是回避,也不以为意,坦然笑道:“以前有交道,不过打现在起,应该形同陌路。因为我爸的公司破产了,靠了一些朋友的帮忙才勉强能做无债家庭,已经不在一个世界。”
翟韵师愕然,一时无措,想伸手抚学生的头,又感觉作伪,缩在半空,很是惭愧:她都这样坦率地告诉我全部,我这样又算个什么?
郑琪麟又待开口破除尴尬,翟韵师下定决心道:“最近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走了后,还会不会回来就难说了。”
自习的下半段铃正响起,轮到郑琪麟呆住。铃声后,郑琪麟欲言又止,忖道:你要赶我走,只消一句“上课了”,不想说下去,问也是白问。
翟老师仿佛是下定决心后道:“据我对这个人的了解,李笛应该是真的喜欢你。”
郑琪麟万没料到她转得如此离谱,唬得一头雾水,翟老师又道:“如果不是你和他家的那些关系,我比你还会早认识他。”
郑琪麟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翟韵师惨笑:“时光倒流,你猜你翟老是做什么的?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在大学中途到毕业后好长一段在当某人的暗娼。这个某人就是李笛的父亲李熙云。”
情妇的城堡不在本市,在自称暗娼的人就读大学的地方。结合上下文男主人似非怜香惜玉的品类,占有以后,也没有融冰破霜。有一次久别后的缠绵,快意无比的当口,暗娼看见男主人背后浮现一张小男孩的纯真笑脸,越是纯真越是惊悚,那张脸一晃而过,就此昏厥。
宠物的发挥太失败,软床做病床,被叫来的医生确诊无碍后,李熙云沉心而去。翟老师莫名一番感伤,支走旁人,闷卧着顾影自怜起来。然后在床前又见小男孩的脸,还在笑,只听他拍手赞:“姐姐好美。”
小男孩来无影去无踪,总晓得打用人穿梭的时间差,每被问到关键问题天真笑过,来得唐突去得仓促,一切都是迷一样。翟韵师感觉自己像温蒂的时候,早已被他俏皮地偷吻,有时是眼睛,有时是嘴唇,有时是胸口。被小孩子调戏无法生气,后来改柔软的牙齿咬着身体的一些部位,微略的疼痛之外更多的是酥软,即便触及到痛处,猛见对方立刻紧闭着唇,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逐渐默认他的这种存在,融合到怪异的不可缺失地位,却再见不着了。
多年后,由顺宋调到宏达,被一个初中男生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甜笑着说:“老师好,我叫李笛。李熙云是我爸爸,我和你和他,我们都好久不见。以前,嘿嘿,承蒙您的照顾了。”
翟老师说:“三重打击呵,李熙云原来是这里人,李笛刚好是他儿子,下定了决心改变生活到头来却发现要紧的没改变什么。”
最后,她泣不成声:“我终于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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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1-8-6 23:20

三十一 考神的秘密  

打傍晚起,宏达高中大门外隐闲人罗冰,直至伏鄱木的车打里面出来。闲人若有所思:大场面怎样收场?迅速破案也不过是干掉一个平凡普高生。单熊辰一派主张倒也罢,怪就怪在之前还有沙滨和陈振国。倒像彼此心照不宣,借题发挥,有意搅浑,然后大混战,兑子求果。
稍微远点,有啤酒瓶破碎的美妙声响,破碎的转折中,罗冰看到手机的时间,动身离开,想的已经是第二个目的地。

见到封绅冲时,居然闪雷交加。封绅冲摇头道:“不详人。”
这里是城郊的一个小别墅,封绅冲没往房里添什么家具琐碎物事,进去只觉得荒凉萧条,倒是箱子一口口横七竖八,仿佛才遭抄家。少刻,真正的不幸降临,电光又是一阵剧闪,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罗冰定要回击:“该说你总能看到凡事的本质还是天生乌鸦嘴呢?”
“无妨,抄家伙。”
封绅冲新搭伙家酒吧有剩南瓜状红烛,近30厘米,很有些分量,点着后,红光摇曳,两个男人的脸都很狰狞。封绅冲自嘲:“欢迎共度夏季的万圣节夜。”
罗冰只对地上的箱子感兴趣,急欲开口问话。
封绅冲去关好靠大厅的一对大窗,雨点噼里啪啦地被全数挡落。气氛一闷,罗冰再说不出话。
封绅冲说:“你娃真的有点怪。那么热中于钻营,居然是闷骚型。”
罗冰皱眉道:“太晦涩了,不懂。”
封绅冲笑道:“不敢积极主动的人,在赌博思路上,好象也特别喜欢押冷门?”
罗冰表否定:“不是敢不敢的问题,采取什么策略是理性自审个人条件后的产物。”
封绅冲装作共鸣,叹道:“有道理,迷信冷门是小人物企求转折的最优选择。”
罗冰问 :“说我喜欢押冷门是什么意思?”
封绅冲笑道:“上回讲白你有政治动机接近那两家人确实不怎么厚道,不过要说完全志不在此,又把你改得太善良。”
罗冰冷笑:“打个折就变成贪图高赔率去押周家儿子?”
封绅冲揶揄道:“不然隔三差五拜访周同志你未必还是惺惺相惜?”
闪光再起,密集的雷声附和,罗冰难以反击,焦躁不已,封绅冲却不为所动,沉着等到暂停,抢先道:“话说大量的条件反射是潜意识的。条件反射地频繁探望周身民,潜意识就倒向周家。”
罗冰一愣,意外失笑:“你说的真他妈对。”
“生气了?”
罗冰摇头:“倒是被你提醒了,有点精神鸦片的意思。可以共患难,富贵则免。或者说是伪善。是人都晓得那娃注定要夭折的。”
封绅冲赏识地笑道:“以你那多疑的个性,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
罗冰没好气道:“日你妈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如果我有个儿智商正常,从小用他们吹的那种高度机械化的教育打压,再不成器再贪耍,只要没自杀或者把老子杀了或者自立门户,到现在这么多年最瞥在全市最好的中学也得混个中上——”
封绅冲微笑着打岔:“问题是周家的儿子偏偏在个二流重点都是底层人士。这个,他们的人没给你解释过?”
罗冰道:“在罗江,总教练给的理由完全说不通,资质不行,个性软弱,给任何一个中立的人听着都脱不了教练组畏难放弃的干系。”
封绅冲狡猾的光芒绕着罗冰打转:“诶,挑明了说嘛,他们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啥子。。。啥子他们的事?”
封绅冲冷笑道:“你凭什么会晓得沙滨同志和周申民先生有这样变态的恩怨?是开动脑筋自己猜想出来的,还是用敏锐的洞察力观察出来的?”
罗冰叹道:“线人要是能暴露出来就不叫线人了。”
“哼,已经分手的女人暴露出来也不妨。”
罗冰大骇:“你。。。”
封绅冲道:“先的问题你还没想过呢.晓得是问你啥子事奇怪不?”
“我也说了,都想不通,包括上回和他们到罗江,感觉所有的人都阴阳怪气——”
封绅冲叹道:“你不觉得你穿梭在中间当的这个中人角色才是最牵强的一环?”
罗冰登时冷热汗齐发:“我。。。”
“你说你到罗江去,感觉所有的人都阴阳怪气,跟这个比,你的存在对他们说又何尝不是阴阳怪气?”
罗冰惊道:“全。。。全是做戏啊?”
“你又说,那沙家的总教练和你投缘,确实是你找对方在先,可他为什么要和你投缘?”
罗冰苦笑道:“这么说,就算上了贼船?那你算什么?恐怕也不会是观众吧。”
封绅冲笑道:“总教练带你去过他的宝藏没?”
罗冰再度苦笑:“嗯?我还以为他对古董不过滥竽充数,球都不懂。在罗江,找了一个姓莫的人两人一搭一档,一个钱钟书,硬是鼓捣要叫钱默存,像中学生刻意模仿文言文又画虎不成反类犬,当时只。。。哎。。。”
又一阵迅雷,封绅冲不知什么时候手上顺了个青铜面具,虚挂脸盘,电光闪过,看得罗冰汗毛倒竖,未知太多,抓紧时机抢问:“地上堆那麽多箱子干嘛?”
封绅冲笑道:“终于还是问出来了。这整个地方是你总教练的黑山庄,区区在下就是乌尽孝,箱子是要投奔宝藏的贡品。”
罗冰整个人摊在了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问:“那,你。。。你们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封绅冲搁下面具,护了护烛光道:“你搞错了重点,你,罗冰,找到我算走运。如果连我也在预算范围内,恐怕你一辈子也要蒙在鼓里。”
罗冰充满怀疑质问:“你敢说你对我的要求不是虚与委蛇?”
“一事归一事。我的个性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向人摊牌,亲爹也不行。”
罗冰略转释然:“那你以前在茶馆给我说的给我看的呢?”
“编得乱七八糟,东西也是粗制滥造,自然都是假的。”
罗冰一想到自己当时在茶馆里被他骗得那般入迷,脸顿时火辣辣地烫人,立刻强迫着收敛羞惭之心,警惕道:“这又怎么说?”
“很遗憾,本人不过是旁支。就算想帮你找点重量级的实物,也是鞭长莫及。论交情嘛,我们倒的确是发小哈,不过想得到有价值的情报你是不是也有必要展现下诚意呢?”
罗冰沉思半晌,道:“不管诚意不诚意,现在看来,真实的信息就只有我的原始情报哦。”
封绅冲哪能不知弦外之音,冷笑道:“那不见得,至少周申民不会说谎,你觉得平常的一句话对我就很可能就是个关键提示。不管你有好多情绪,要对我隐瞒,没半点好处。”
罗冰已盘算清楚,道:“不浪费时间,我先来,接到就你。”
“可以。”
“那个女人是还在南开时通过师弟介绍认识的。”
封绅冲微感意外:“那么早?”
“要到这个城市起家的时候,她办退学跟了过来。”
封绅冲提出一个猜想:“当时就被吃得很死?”
“恩。差不多,可惜我对她完全没谱,忍痛和她分了。几年后看见了她,当时好奇在干什么,一打听完全不晓得来路,只知道金木生活广场那几个大酒吧都是她当的后台老板。感觉水相当深。”
封绅冲问:“这一次还是她找你?”
罗冰道:“有铺垫。最开始请出来叙了几次旧,久了联系密切了,无话不谈,所以她以后经常打电话。后来,她喊我去她家,碰见一个老帅哥——”
封绅冲哑然失笑:“当然不会是总教练了。”
“是沙燃。从里面被推出来,女的还在发嗲。我们三个就在门外打了个多尴尬的照面,估计她觉得要解说的东西太悬,摆个局方便起头——独处的时候,向我透露沙和周这件事最原始的情报,推荐了总教练这个人给我。后面的事情你都晓得了。”
封绅冲笑道:“你的悲剧就在于互有买卖情报,彼此信誉都很高,所以不能追问。”
“到庄主的答疑时间了。”
封绅冲摇手道:“不敢当,对答案吧。那个女人是不是叫谭琳玛?”
罗冰大奇:“不是叫沙慧袭?”
封绅冲冷笑着取出手机,稍微摆弄后,递过来:“是这个人不?”
罗冰瞧到屏幕上的盛装女子,点头:“哦,哪个是真名——算了,说重点,这女的到底什么来路?在那之前,你必须把你和他们的真正关系原本本告诉我!”
封绅冲爽快地一气说下去:“我是庄邦成徒弟,他同时也是我老板。这种双重的关系,并不像在罗江做给你看的那样,不是世袭,算是以前他和我父亲彼此利益结合的产物。但是,总教练的世袭徒弟好像是有的。详细怎么样,我也不晓得。至少我知道那天在场的人,龙希然和鲁克是属于嫡系的人,只是不晓得你看到的是演员还是本人。”
“就是说光龙希然和鲁克便已经非同小可?”
封绅冲避重就轻:“说说关于那女人身份的结论。你晓得的应该是5姊妹,沙煌沙燃沙滨沙刃沙南——”
“沙皇这鬼名字也叫了?真活该短命。。。”
“别那么兴奋,敦煌而已。关键在沙凰上,起头沙煌,最小的也是沙凰,注意,凤凰的凰。”
罗冰懵了:“哪来的这号人物?”
“废话,除了沙敬生搞女的还怎么来?为掩人耳目,一直被当成寄养在家的侄女。”
“他老婆别也是为这个早死了?”
封绅冲不屑道:“有时间,少做点无谓推论哈。女沙凰在少女时代被沙滨四兄弟的不知谁搞了,很巧又有了娃娃,又很巧地在生下娃娃以后才被揭露,最后才非常巧地病重不治。”
顿了顿,罗冰等不及了:“那个娃娃怎么解决的?”
“失踪了。”然后就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冰不肯说话。
罗冰心念一转,有点毛骨悚然:“若干年后发现的谭琳玛和沙凰有点像?”
“错喽,沙燃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的。”
“这算是背后的人觉得时机成熟了,指点她现身叫阵?”
“呵呵。从你角度描述的沙谭见面的情形倒是很像这种格式。”
罗冰登时思路清晰,全明白:“那一定就是为着这层关系进了这个局。”旋即苦笑:“现在回想,得了女人提示,决定勾搭总教练后,就完全成了人家的棋子,小有升迁居然自鸣得意,自认为对那女人估计充分简直都是笑柄——我还有个问题。”
“请。”
“这个谭琳玛,在她的人生里本来是该和姓沙的没有任何牵扯,但最终收集到这么完整的信息。你有什么看法?”
“实在是没有头绪。”
罗冰冷笑:“晓得沙家的种种就一定是圈子里的人,熊辰能被那阵营的人授意关注我这小角色,那的实力就肯定在沙周之上。无论什么圈子经营下去必然会有秩序来掌控,所以更上层的阶级必然存在,有了这两条线索正常逻辑都会向上怀疑,你会完全没有头绪?”
封绅冲拍手赞道:“才思敏捷的‘市委升降机’终于恢复状态,不服不行啊!不错,是有这么个顶层的统治阶级,中间却没有过度,用你们的术语叫做直接到基层。”
“这个统治阶级也是世袭的?你们怎么称呼?”
“没特色,就叫‘长老会’。你不要管是不是世袭,百闻不如一见,明年他们会派人来——干啥子呢,就监督两条小神狗照规矩铺到卷子上对咬。”
罗冰叹道:“如此看来,那边的人不大可能是这条线上的。。。”
封绅冲微笑:“才晓得又冤枉人了啊?”
罗冰提出封绅冲揭破隐藏身份后一直在意的疙瘩:“你觉得这一切加起来算不算神秘组织?”还想补充一些,自觉这番说辞实在太滥,忙着羞惭去,只求人家千万没听到。
封绅冲先是听不懂,稍微回味后大笑打量对手,活像战战兢兢度日的素食动物,罗冰慌将红脸隐于暗处。
雷雨已歇,封绅冲正容道:“要说神秘组织不如说像宗教,比起宗教又更像邪教组织。我这种旁支因为经济上是别人的傀儡,所以信得过。”
得这一说,罗冰哪还顾得上脸,索性问:“有灭口的先例吗?”
“最近就有。不过是局内人。”
罗冰大奇:“为什么?他们走漏消息?”
“不是,是直接代表家族出战的考生。去年成绩揭晓,他该死,但是逃了。”
罗冰等不及下文:“半道就给宰了?”
“躲到一个农家旅店,然后受了凉,发高烧,送到附近镇上的医院,时间耽搁了点,或者说大夫的手艺潮了点。死了。”
罗冰怀疑道:“你有证据?”
“有幸偷看过长老会的内参。农民医生双保险。”
罗冰冷笑道:“你以前偷看过长老会的东西?那你现在到底想干啥子?”
封绅冲不假思索道:“还需要问啊?故事肯定不能白听,我要见你以前的女人。”
罗冰苦笑道:“又干这种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事。”
“不好意思,生存哲学就是这样。能不能打保票?我也好爽快点说话。”
罗冰踌躇道:“我现在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很像刚到的黔驴?”
“你说得既生动又贴切。”
“那我要晓得更详细的。包括你是怎么看到那个内参的——那个女的我保证安排你碰面。”
封绅冲道:“一言以概之,我做买卖的时候善于培植自己的关系,因此垄断了长老会在南方的一项生意。”
“啥子生意?”
“所有在南方隶属长老会的家族,只要举行祭祀,必须从我这订购统一的法器。然后我根据长老会给出的具体事宜敲定规格,数量,排场。所以,我只要稍微聪明点就能过目某部分文件。”
“举行祭祀的目的是什么?单纯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传统?完全照儒家祭祀文化那种格式?”
“你说的完全正确。不过,族内的人犯事也会成为举办祭祀的契机。所以清理门户这样的事迹就应该属于我掌握的范畴。因为执行者最后也会出现在祭祀,还要配备特殊的道具。”
“你看到过农民和赤脚医生?”
“没有,除非特殊情况,我不能参加他们的祭祀,但是两个人也没有都来,因为法器只让我准备了一份。”
“也就是说,每举行一次祭祀都需要向长老会报批?”
“没错。他们的势力无孔不入,大到一个省部级的人物,小到像农民赤脚医生这样的贩夫走卒,都可能是他们用来监视各个家族的力量。”
罗冰叹道:“那我也不是杞人忧天了。”
封绅冲摇头:“不,你确实有点自作多情。去年那个考生,虽然最后是长老会的人办的,但家族的人肯定也安排了杀着。每个家族相当于个小的长老会,如果大小联手不周密,他们就不会贸然出手。何况你胆小如鼠,而且掌握的也不过一知半解,沙家的人不会不晓得,犯不着。”
罗冰不放心:“未必做掉一个外人他们都需要长老会首肯?”
“多半是。”
罗冰又问:“照你这么说,周晓开输了以后肯定也跑不掉了。那样的话周家不是要被灭门?”
封绅冲笑道:“所以沙雅对上周晓开的意义很特殊。周晓开一旦失败,长老会那里,这个周家就会永远的除名。”
罗冰直觉感到这当中一定有隐情,但具体又道不出所以然,当面揭破若是给封绅冲抢白了,知道的只怕更要损失不少,强自忍住。
封绅冲哪会放过这些蛛丝马迹,故意问道:“升降机似乎欲言又止?”
罗冰忙着还了手避重就轻:“除名以后,沙家不是就单列了?又咋个保持竞争的传统呢?”
封绅冲道:“到了那个时候,长老会晓得搭线建立新关系,不排除跨地竞争,甚至还有三角和三角以上的关系。”
“反之,周晓开要是能赢沙雅。那么周晓开就拥有借用沙家力量十年的权力?”
封绅冲点头:“她给你叙述的很准确。疑点就出在周晓开弱得实在是匪夷所思,是不是?”
罗冰一下子兴奋起来:“是。这点最说不通。感觉上就是周家全体自暴自弃。”
封绅冲道:“这个要从头开始说。两个小孩相差不过一月,周晓开小时候我也见过,真要说的话还算聪明伶俐。至于沙雅嘛,就更了解了,哼哼,完全是另一回事。”
“沙雅作为一个初生女婴时,她对外界反应积极得让人毛骨悚然,听说像个贪婪的吸血虫吸收一切能够吸收的信息,而且一旦产生兴趣有着十分惊人的集中力和学习能力。经过这样妖异的发展,三岁不到,就已经惊动长老会了。刚过三岁生日,长老会直属的首席教育顾问按过来调查,这人是个公认的超级精英,调查完马上为沙雅特设了一个专家组,常驻庄邦成府邸。而这个作为统帅的首席顾问偏偏又是一个狂热的神童爱好者,他想要制造一个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天才,要透支这个天才的最大潜能,所以他为了投其所好,使用了庞大的人力,前前后后来自全国各地但凡体系内有一技傍身的天才甚至包括了种种奇技淫巧的偏才近千名,络绎不绝的往来于他们特设的场所,来供奉给沙雅的养分需求。最匪夷所思的是,沙雅居然近乎全部照单吸收了,更是让那个领头的精英兴奋到完全失去理智。这时候上面的人开始感觉到苗头不对,这个工程已经过了火,这帮人努力结果造就了个怪物,而且还在越发的妖魔化。1年的时间,她过了4岁,她的表现已经提不起大家的积极兴趣了,我就被她盯着都有点不寒而栗,要说‘神童’更像‘妖童’。到了后期她更是完全失控,无人能制,直到她利用了首席顾问的人力资源形成了直属她的组织,并实施了几次不同凡响的具体行动,长老会立刻出面干预,专家组搞了种种非常措施,后来利用了一次契机推翻了首席顾问的专制,把握住了部分的脉络,大多数重点相关人员反而被连累清算,庄邦成才得以正式的上位重掌主权,在他的倡导下,沙家最后把她在庄邦成的一个密室里足足关了一年半的禁闭——”
罗冰心中一凛:“他也做得出来?”
“庄邦成这个人不管你总结出啥子结论,但自负这点总有体会三?”
罗冰冷笑:“嘿嘿,好难得有生之年逮到珍奇白鼠,却被专家组架空,肯定难受得想死。”
“对一半,确实曾经自杀未遂。”
罗冰微讶:“未必还是良心上过不去?”
封绅冲摇头:“不对,不要看沙雅现在对总教练好像奉若神明,自杀完全是因为被她羞辱得没有立足之地。”
罗冰试着想象沙雅嚣张跋扈的形态,劳而无功。沙雅的事,罗冰倒是听那女人说过,应该属于这帮人最大的禁忌,虽然疑惑最大,也忍住不贸然发问。无奈地苦笑:“庄邦成的学问好歹也算是博大精深,这点在罗江再怎么刻意用初中生水平的古白话恶心我也没怀疑过,至于和一个3,4岁的丫头片子较真么?何况不是一早就被排除在外,还在意什么呢?”
封绅冲笑道:“那是你压根没见识那时候的沙雅厉害到什么地步——博大精深?那算个屁!当年他被动的传教事迹在圈子里流传,连庄家的生存也面临过很大压力。”
罗冰忖道:荣耀什么的鬼话肯定是面子活路,真正让这一家又一家的人死乞白赖,上辈子接下辈子地当另外一家人的狗玩这种狗屁不通的游戏,只可能是蛔虫和饲主的关系,这个饲主嘛,什么周家沙家这样起落大的也恐怕不够资格——他娃绕到哪去了!
当即问道:“说了半天,和周晓开有关系吗?”
“当然有。一年半的禁闭期满,沙雅立刻和周晓开见面了,我也有幸在场。这里不得不佩服庄邦成,那时的沙雅以前的魔性已经完全被毁,精英辛苦塑造的妖怪被他改造地甚至还有点迟钝。联想到沙雅能够有今天这样有别首席顾问开拓的阴森可怖,完全明朗和煦,无懈可击的风采,就更加显得庄邦成带领的以龙希然、鲁克那8位为核心的团队有多了不起了。比较下来,梅仁荑那边不过是东施效颦为了给上面交代凑数的罢了。”
不给罗冰发问机会,续道:“根据正规格式,双方在6岁前必须见面,而且场面要大。当时两边的陪同阵容加起来过百,组织者安排的庞大的相关人员还没计在内,排场是弄得够大的了——就是说,举行一个仪式,这个仪式的主题是沙雅和周晓开互相辨识,交待场面话,也是两个阵营正式向对手的初步试探。这儿插个背景。当时是啥子时候呢,就是沙滨已经上位,刚刚回到这个城市没多久的事情。沙的实力发展进入一个黄金时期,可以说政治经济两方面都进展得很顺利。”
“周呢?”
“周晓开以上,只有他爸和周申兰还健在,这就是两个霉鬼,居然都早年丧偶,简直是周家的一双扫帚星!”
罗冰讶道:“当时沈香灵也死了?”
“嗯,这个女的死了有点可惜。以前觉得周晓开很有点灵气,八成也是因为她教导有方,梅仁荑拣现成便宜。”
罗冰冷笑:“这个女的我听说怕没那么简单吧?”
“嘿,想多了解就问三!我又没说她简单。只不过她嫁给那个周申民确实有点鲜花牛粪的感觉,呵呵。”
“这个女人你也很熟?”
封绅冲摇头:“在我的春梦里跟我很熟,和我爸才是真熟。。”
罗冰怕再度绕远,忍住好奇道:“那次正式会面,接下来是怎么发展的?”
“我个人认为整个活动是针对双方的特殊情况,设计来全方面体现两家现状落差的,利用正式会面这个载体尽可能把他展现得扩大化,结果对整个弱势方军心的打击效果是显著的。小沙雅在禁闭后感觉被授意,刻意要找回以前的作风来收拾周晓开,很生硬。但在整个会面设置的压轴节目,她演奏钢琴的时候,周晓开终于还是歇斯底里地暴动。场面稍微有失控。对小孩子来说,最高明的打压还是制造现实全方位颠覆他对自我生存价值的认知。而且估计周家的人以前光是听说,却没真正见识过,想破脑袋也估不到沙雅有这样厉害,对周晓开的吹捧赞美估计也不弱对制造小孩心理的巨大落差做了很棒的前哨工作。女主角表演虽然蹩脚一些,考虑到两家比较全面的现实情况展览,起个画龙点睛的作用是够了。这样你能明白他的浑浑噩噩是怎么来的么?小时候就没剩下一点毅力,能有什么出息?神童易毁,我不知道周申民他们做过什么努力没,只他没完全崩溃我觉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罗冰心道:看来打击军心是假,上面通过这次会面吹风是真。这小子言未尽其实,还是露了些口风,女孩子要是被授意,肯定是上面的意思。这样一边倒地被长老会设计,亏自己人说什么传统荣耀呢,所谓的对决8成逃不掉先有结论再造过程的模式。说到底,文化是个大染缸,居然相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偏门,我还真是天真!
想了会,又问:“还有个问题,假设周消亡了,那么多奴才怎么办?你不是说也有世代为奴的?”
封绅冲道:“遇到你说的这种实例才诞生的新法则,出台的时候争议也很大——失去本家的各嫡系骨干,全部归长老会指派,尽可能分散到各地域,化整为零,有能耐的可以在新的家族混到旁支,不然也就埋没。过往的历史也会在这样的肢解中逐渐挥发干净。不允许不服从分配。”
罗冰道:“这么说周的那些随从哪怕从自己的角度也不该那么消极啊?至少用不着让周申民过得那么寒酸艰辛吧。”
封绅冲摇头:“不然,其实所有这些人的正常状态,必然是要得到本家的大力援助,如果刚好是胜者,那么在本家的背后还有长老会,总之如果连本家的支持都没有,想要持续经营下去是不可能的。而打周晓开出生前周的实力已经不存在了,周晓开能战胜沙雅从而得到长老会支持的希望通过那次会面也消灭掉他们最后的侥幸。”
罗冰听了,登时心中有不同意见:有点牵强。考试再怎么还是一种技术,再锻炼得神乎其神,极限还是个纯机械化的考验。和你神不神童毫不相干,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是熟练与否——沙雅能将周晓开的心智摧残到什么地步,不可能算计得出来,反倒是这种烘云托月的剧本一出来,谁该输谁该赢,稍微灵光点的都一目了然。
封绅冲看了看沉思的罗冰,有意道:“被教导过出道和普通的顶尖不是一个层面。只要是正常情况交锋的两位,明显超越了普通考生训练所能触及的极限。”
罗冰不以为然:“这么多年也没见好了不起的分数嘛!未必还要连累教育部门瞒报?”
“77年高考以来就基本没有哪一对是以满分为底的。实行750分制以来,比较常用是通过作文交白卷来砍分。”
罗冰一算,高考作文好像是60分,不屑地问:“未必出现过690?”
封绅冲道:“确实没那么夸张。不过近5年共计10多对,也没一个在680之下哦,我还听说这5年统考卷的各省状元没一个能上710的。这样你还坚持觉得这些分数不属于很了不起的范畴吗?况且这些各家族的代表是在什么条件下完成这样分数的还有讲究,可不是普通人学的来的。以后你有兴趣可以自己去找庄邦成为你补课,我这里就不负责开小灶了。庄邦成那个圈子的人还分析过周晓开的问题,结论是他的资质只适合接受普通的教育。认为最先看穿这个的他妈妈很了不起。”
罗冰一凛:“沈香灵?她怎么表现的?”
封绅冲道:“其实梅仁荑他们对周晓开报的期望很大。嘿嘿,这就回到我们开头的话题,小人物都迷信通过祈祷冷门出现带来大逆转。本家已经完全死绝,剩下只能指望周晓开战胜对手了。看到同期沙雅的进度,梅仁荑哪能不着急。所以长老会派人来研究稀有动物沙雅的同时,梅仁荑要求3岁的周晓开由他全权接管。但是沈香灵断然拒绝了。”
罗冰奇道:“周申民的地位就是一傀儡,她怎么能够说服那老头呢?”
“说服说不上,听庄邦成说,沈香灵很决绝地说了一句‘我在一天,我的孩子不能交给你,全由我自己负责’。”
罗冰更奇了:“她这样藐视世袭教练,长老会怎么会容忍下去?”
封绅冲心里好笑:原来那女人对你那么保留!估计是刻意要勾起你求知欲来交换沙的情报,你的战略意义还真不一般咧。续道:“这个么,就是完全没被证实的传说了。也就是沈香灵这个人,她其实是长老会里面一个已经倒台势力的人。好像是那势力领袖的独孙女。那个领袖在意识到大势发展的趋势后,为了谋后路,让她作为势力中一个核心家族的代表和长老会另一个势力的应届孩子以高考对决。”
“长老会内部也搞这个?是真有这个么,还是只是传说?”
“真的,但是有两点不一样,第一,这个往往是临时提出的,所以搞不搞得成,要在长老会评估后认可才行。第二,被挑战的输了,付出的代价和一般的家族一样,但是一旦挑战的失败,整个体系将立刻被长老会肢解,所有的直接关系者都会被要求自尽,就算再疏远的从属关系从此将全部在长老会监视下散落到各地。所以如果不是山穷水尽,哪一派都不会选择这么凶险至极的做法,而且就算胜利了,也势必得罪整个长老会。破坏上层稳定是我们国家自古以来最忌讳的。然后据说,长老会认可那边那个孩子的资质,就是说他们觉得对方稳操胜券所以才把这个批了,高考上面动用了点特殊政策。”
罗冰恍然大悟:“是了,我听她也说过!沈香灵10岁多一点就参加了文革前的高考。那么结果她赢了那个资质不错的应届生?”
封绅冲看着罗冰笑:“传说么,就比较符合你老人家对决斗公平性的怀疑。数据上是沈香灵败了,但沈香灵的祖父带领着一派人认定长老会有人篡改数据,那个应届生不可能是沈香灵的对手,结果长老会的一些学究派的臭老九不懂事地站出来表达对沈香灵神童,执着的迷信态度,这件事僵持不下,快满几年的时候,终于连整个读书考试都遭到了最顶层的鄙视和仇恨,这件事被迫有了个模棱两可的结局。该自然消亡的势力仍然迅速自然消亡,而沈香灵却依然得到了借调另一派势力支援的权力。而沈香灵有可能是受了祖父的指点,而把那个力量投给了沙,而不是和她关系更好的周,所以沙必然也得照拂她的裙带。”
罗冰立刻看透当中的关节:那个十年以前,周要强,在错误的时机做大,断没有生还的可能,反之外力介入的话,弱的沙保存实力的概率自然要高点。先别管这主意到底是谁的,以她对周沙的感情亲疏,小小年纪做那种决断,实在了不起。长大以后在理性的权衡之余还能清楚地选择自己的所爱,就更加难得了。
封绅冲也正好说道:“小时候一直以为沙滨要得手了,想不到啊,她选择的居然是周申民!”
罗冰的好奇又占了上风:“沙滨真的很喜欢沈香灵?”
封绅冲嘿嘿笑道:“岂止是很喜欢?又岂止他一个?听说打从寄住沙家开始,沙滨兄弟就已经如痴如狂,后来搬到周那边去,他们还是贼心不死,后面的我可以见证——咦,你怎么不怪我又绕远路了?”
罗冰不理会,径自问:“她什么时候搬去周家的?”
封绅冲了解他的用意,便道:“她行使了胜利者的分配特权后,在沙家继续住了几年。有一天,她毫无征兆地告诉大家,她要离开沙家,凭她的身份,沙家的人没有追问资格。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和周申民在一起了。”
封绅冲顿了顿:“可能你也晓得,沈香灵的暴死是个悬案。”
罗冰点头:“这个我听得很含糊。只是听说和她怀孕有关?”
封绅冲道:“有两条在长老会内引发众怒。第一,怀孕是带阴谋性的;第二,怀的不是周申民的孩子。”
罗冰傻眼了:“为什么?”
“因为爱周申民啊。”
“爬!爱他还送这么极品的绿帽子!”
封绅冲提醒道:“周申民按律早当斩——”
罗冰想到上回在周申民家里说到往事,当时就觉得奇怪,不便追问,跟着问谭琳玛也没得到干脆答复——既然恢复高考那年就判定了结果,又怎么会等到周晓开出生那年才想到自绝性命?当时以为是规则上不严谨,谁想今天听他这么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当即脱口而出:“问题是他一直坚持到周晓开出生,才有人帮他死,长老会能等得下去?”
“因为恢复高考的前一年,周家确实连遭惨祸,截止考试那年,家里的男丁全部死光光——除了周申民和他的兄长。因为这个特殊情况,长老会达成共识给了他时限,足够他交托后事。一旦沙滨方面决定下一代的代表,周家应对完毕,就是周申民偿命之时。众所周知,沙滨选定在某年诞下自己的后代作为沙家新一轮的代表,按照规矩,周申民的兄长应该在同年和爱人繁衍后代,两个孩子瓜熟蒂落之时,周申民也就该上路了。”
罗冰明白了:“可结果冒出个抵命的——看来还是为了自己的女人甘愿丧命!真想见识下本人,倒地有什么惊心动魄的魅力,折了这许多的人物。。。”
想想问道:“可凭什么就断定是兄长的孩子?谁出卖了沈香灵?”
封绅冲道:“她自己卖的。周二哥一死就秘密向长老会摊牌。”
罗冰哑口无言,封绅冲笑道:“这就是合理地利用规则。周二哥自杀后,再等到长老会用自己的手段验证无误后,纵有天大理由也只能默许周申民的存在,不然让个本性监护人都没的孤儿成为家族代表,可算空前的笑柄。”
罗冰长叹一声:“周晓开这小鬼的身世还真悲壮。难怪沙滨看他那么不顺眼。”
封绅冲笑道:“那是自然,曾经的最爱用生命换来的种,偏偏如此没种。不过么,这个女人虽说深悉长老会的底细,孩子都没下来就敢摊牌,这份魄力小封佩服得紧哪!”
罗冰摇头:“如果是自己揭露的话,多少还是意气用事,不是智者的选择。”
封绅冲森然道:“让长老会误会周晓开是周申民的孩子,周二哥一死两家玩那么多轮的游戏跟着玩完,沈香灵立刻一尸两命。”
罗冰倒抽了口凉气,既而释然,判定苟活只是过度的前提下,留种自然算谋逆,那么周二哥临死给周申民说的反是他自己托孤了。不自禁有些同情周晓开,问:“既然她深爱周申民,这个孩子她还喜欢么?”
封绅冲摇头:“沈香灵这个人太高深莫测,我看不懂。”
罗冰道:“此人一死,梅仁荑就开始培养周晓开了?”
封绅冲不以为然:“老梅的人功利心太重,周晓开滴点进展也给他们莫大信心,终于那次两家大碰面前给尝试让他完成了一次高考流程。”
罗冰大惊:“5岁的周晓开做高考卷子?结果呢?”
封绅冲冷笑道:“得分刚好破掉总分一半,让他们很是欣慰。”
罗冰益发震惊:“放到今天不是都375了?他现在都考不到这个分哦?”
“普通人算很厉害了,但是他们闭门造车,不去了解行情。当时很多家为了增强训练强度,动辄使用十多个陪读贯穿始终,营造紧迫的氛围。这种做法当时虽然比较新潮,也被正式列入长老会专属教育机构的统计项目,据说是把那时近几年所有的陪读在各个年龄段测试的分数拟了条平均分数线,5岁的那条线比周晓开足足高了有20余分。当然这些陪读也是精选出来的神童,不过连这些陪读都比不过,更别想同一个家族的代表一较高下。”
罗冰问:“那沙雅在那般大小又得了多少分?”
封绅冲道:“忘了?她忙着蹲禁闭,没空。”
突然加了一句:“4岁的时候,沙雅见沈香灵,旁听了半晌,然后说了句话,在场的都是一阵心悸。”
罗冰暗喜,就在等这个,若由他主动透露沙雅的信息实在求之不得。
“她走到面前对沈香灵说‘你怕是活不长了。’”
罗冰心念一动:“被禁闭的真正原因说不定就是多了这句嘴吧?”
封绅冲微感意外,暗自佩服他的触觉:“可不光是多句嘴这么简单。她把整件事情查出来曝光了。不然这么大的事,不比死一个普通的代表,怎么可能留下痕迹,还成为悬案?”
罗冰倒抽口凉气之余,犹自不服:“所谓查出来曝光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潜进了周申民的家,发现疑点,然后召集了很多人来验证她的猜想。本人小时候的一个玩伴有幸也去当了好奇的观众,后来再也没看见了。”
罗冰心内对沙雅的好奇心终于完全爆发。印象中最深刻的是那份沉静如水的气质,仿如面前呈现一面镜子,无论如何地掩饰,总能在与其时略微感觉不自在。但发展到现在收集的情报,不过是冰川一脚。或者说沙雅展现的那种和谐美就像政治上做的华美文章一样,只是欺骗愚民的伎俩。深究下来,被骗倒的自己,便是不折不扣的愚民,一念及此,心里更是躁动不安。问道:“究竟是怎么样验证猜想的?”
“尸解!”说完这话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罗冰的激烈反应。
罗冰果然怒了:“从小咋没发现你也喜欢冲壳子呢!4岁的娃娃搞尸解,你硬是编高兴了!”
封绅冲仿若没见着对方的状况,径自叹道:“当时的目击者唯一和我认识的就是那个玩伴,正好是专业对口的实习医生。尸体能得手以及运送她有帮手,这个不稀奇,但她下刀那份手劲和火候,尤其是神态上表现的由衷的享受让他头皮发麻,事后就见了那次面,我主张他立刻开溜,这么多年不知道是胜利逃亡还是完整蒸发了。”
罗冰冷静下来:如此,一切就能说通!这样的沙雅已经可以说是个变态的妖怪,要不是有那么大的价值,别说是禁闭,早就该斩草除根!问:“她的结论是怎么下的?”
“毒杀。听我玩伴说杀人的道具是在为沙雅专门修的实验楼里配置出来的,有专人负责看管,在清理痕迹前被她创立的那个组织的人拿下了人和过剩道具。尸解只是为了针对长老会的病逝结论,我的玩伴估计她应该是很早就监视了事件发生的趋势,控制了甚至策反了对方的几个关键人物,装傻放任对方的计划执行,最后翻盘来揭底,全部在她的掌握之下。实验刚结束,人和道具就带到示众。而且搞尸体解剖大概也是火化那个时候,这个掉包可以说相当的天衣无缝。”
罗冰禁不住恶寒插嘴道:“就没有了?那她什么动机利用周晓开生母的身体来和长老会叫板?就为了炫耀自己的能力?这个就是你说的庄邦成他们的契机?”
封绅冲道:“危机意识吧。她应该察觉到长老会已经忍无可忍,有意控制自己,所以她想反,她的组织当时也具备了一定的能量。而每个被招待看表演的人估计都是她掌握的埋伏在她身边向长老会透露信息的线人,我玩伴是其一。她抓住长老会贸然杀掉身份特殊的沈香灵这个把柄制造事端,利用了一些微妙形势产生的威胁,妄图逼迫所有观众就范,至少要闭塞对手的视听,接着才是协助她蓄谋已久的一个计划实施,这当中的内容我玩伴就没告诉我了。然而实际上,很快长老会知道了她的动静,并雷霆万钧地采取了措施,很多人因此失踪。她就被投入了庄邦成名义上的禁闭室,实际的黑牢里。”
罗冰想到沙雅拿周申民老婆开刀就无法释怀,只觉得想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封绅冲叹道:“沙雅这种类型的人其实也不乏实例。他们喜欢做支配者,把所有人变成傀儡,然后享受操纵的乐趣。但是如此幼小的年纪就有那么大的野心实在闻所未闻。失败还是因为她光有能力,没有受过任何挫折,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就能制造僵局出来。结果只是以卵击石,倒是波及了太多的人。这么多年来,这件事的真正知情者,在我们这个基层的圈子里现在还活在明处的估计就只有沙滨和他父亲以及庄邦成,隐藏着的有你我等数不清的人等。你女人那边,我估计怕也是不晓得的。即使是上面的人,那位前首席顾问即使位高权重才高八斗前途无量,从种种迹象看,也多半是被上头渡往黄泉了。这个事可大可小,最麻烦的特征就是发散点太多,长老会若是知道你我知情,怕咱们也难求善终。现在你明白了没?”
罗冰被他一顿缓冲,已经完全进入状态,沉思道:“原来脚踏两条船也到极限了。是有谁怀疑到你头上了?莫非庄邦成?”
封绅冲赞道:“聪明!最近庄邦成以相当罕见的频率约见我,谈的全是些无关痛痒的旧事,不过剥茧抽丝会发现兜来转去,始终目的为套我的话呢。大约就是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要看我是不是知道。”
罗冰冷笑道:“百密一疏,你确定被老家伙拿到把了,才急不可耐地约见我。”
封绅冲坦然一笑:“谁的需要迫切,这不值得辩论。总之为了你我着想,希望能在约见你女人的事上积极搭线,我得看看她的那边是否值得你我投靠。”
罗冰微感诧异:“你能确定沙那边对你都起了杀心?”
封绅冲苦笑:“不然何必这么搜肠刮肚地满屋子堆砌?就是为堵老东西的嘴。可惜,至今未达成奇货可居。”
罗冰稍微消除一些疑窦,问:“现在的沙雅,意义到底会有多大?”
封绅冲冷笑道:“沙雅是长老会树立的神。破坏了她的形象,你说意义大么?”
罗冰讶道:“什么神?总不能叫考试之神吧?”
封绅冲笑道:“你的答案虽然俗气,倒是完全命中要点。考试是长老会最神圣的元素。这个意义上,今时今日沙雅的地位无人能及。因为听说即使在那个单纯领域的能力,她的出现也被公认是里程碑似的。”
罗冰不解:“可现在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品学兼优的高中生。在学校里好像也没有当上第一名。藏头露尾算是这个神的特征么?”
封绅冲抚掌笑道:“当公务员当久了,造就了一个榆木脑袋!神最大的本质就是完美,不露声色也是避免瑕疵。不到最后,沙雅的神光只需在隐秘的平行世界,就是圈子里展示即可——至于他们学校那个第一名,我没记错的话,以前当过沙雅的陪读。”
罗冰大奇:“难道这个小孩的家族和你们那个圈子也有交集?”
封绅冲摇头:“没有,她是特例。因为庄邦成和长老会看上她的资质,认为和沙雅比较接近,而且属于正道的思维,是诱导禁闭后沙雅‘健康成长’的最佳选择。”
罗冰有点兴奋了:“这个外人,怎么没被干掉!”
封绅冲道:“因为这件事做得很漂亮。单纯就是以有钱人家慕名找良师为自己神童女儿开展超前教育的范式,这个良师从此只有两个弟子。当这个女孩和沙雅差距拉得很悬殊,立刻就停手,整个过程很短。现在能不能记得沙雅,怕也两说了。”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11-8-6 23:28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1-9-12 14:23

三十二  校花出击
“翟老,不能歧视老同志。现在的老爸一样能让你爽到翻。年轻耐看,可不见得就力壮哦,你以为我这样的杰出青年有几个啊?怎样?回头草吃么?”
翟韵师闷哼不答。李笛又嬉笑道:“知道吗,我新交的那个女朋友很推崇你哦......叫吕莎,有印象?......真是好老师,听说你就是代过一段课,这样也记得啊.....觉得她长得乖不乖?人家比你纯洁多了,喜欢写小说......嘿嘿,要带色的,可能还是你比她能写。”
拿错了,那是我的日记,这本才是我的小说。郑琪麟心里想着这句话的时候。手上还真有个硬壳笔记本,眼前恍惚,想要把本子凑到面前看清楚,有女孩气咻咻迎面冲来,两人忍不住各一声叫,郑琪麟摔倒。女孩一溜烟消失。
门开了,李笛“咦”一声,奇道:“亲爱的郑琪麟同学,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郑琪麟脸涨得通红,李笛恍然大悟:“你终于明白了!想要全面发展,不但要好好上学,更要好好上床。来吧!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郑琪麟气得浑身发抖,顺手就把本子照着对方脑袋掷出,不料人家身子一斜,一个箭步就跨到面前,轻舒猿臂,眼一花已被他挟在怀里。郑琪麟魂飞魄散,惊叫:“漆印!”

旁边一个男生不耐烦道:“在呢,在呢。”郑琪麟这才算开眼,惊魂未定地看着漆印。漆印老大不自在:“你有完没完,还生头发的气啊。”
郑琪麟喃喃道:“哦,你说你头发啊......”
打第一眼看到那头发,她就很生气,心想: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算是挑衅还是怎么着?真当我把你当宝啊,幼稚!
漆印笑道:“嘿嘿,我老妮儿,她说这样帅。拿好,你的份。”
郑琪麟铁心找茬:“谁爱西米你给谁去!”
漆印手拿刨冰,脸贴近去只管凝视着郑琪麟也不说话,郑琪麟好不自在嗔道:“干嘛!”
漆印笑道:“不干!脸太丑!”
郑琪麟冷笑道:“你几房的老婆赏识你顶这一堆黄瓦?”
        漆印笑道:“张晓可说的!她有品味吧。”
    郑琪麟无心恋战,转道:“最近很烦呢!父亲逃出国了,欣赏的老师也逃亡了。”
    漆印讶道:“那个美女英文老师么?”
    郑琪麟白她一眼道:“有你张晓可美么?”
    漆印问道:“多久的事?”
    “前天才有走的意向,貌似只告诉了我,结果昨天就正式宣布辞职,今天彻底走掉,连她未婚夫也找不到了。刚才还急急给我打电话呢,”
    漆印正疑惑她讲这做什么,郑琪麟也将自己的脸贴近,凝望漆印半晌,漆印沉住气没做声,感觉她的双眼似乎快要蒙上水雾的时候,听到一阵十分罕闻的柔软声音:“我喜欢你漆印!你真的太帅了!再会。”潇洒转身离去,倒是漆印木在当地百感交集。

    李笛正巧在左近和一帮男生回校,看见了郑琪麟的正脸,隐含忧伤,发现李笛,隐没于微微一笑,擦身而过。薛煜辉道:“木村桑,刚才算不算郑桑在对你放电?”
   “放你妹!”
    薛煜辉叹道:“要是放我妹能换回翟老一句‘i'will be back’,必放之!”
    彭楷道:“韵师姐走得略蹊跷。婚都不敢接,多半心中有鬼——木村桑,电话!”
    李笛落下点距离接听。“你爸爸知道了。”
    李笛心中一凛:“我猜你也是去了,不然没那么快走。”
    “不过李笛,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呢?”
    李笛淡淡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翟韵师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逼死那个吕莎多半你有份。这才让你真正吓破了胆!难道你还真以为你那种程度的虚张声势就把姐姐唬住啦?自以为自己很厉害的小朋友,其实你就擅长把小麻烦变成大麻烦,呵呵,真是了不起哟,祝你好运!”
   电话被挂断,李笛面色铁青。
   薛煜辉吓一跳:“木村桑,难道你第一次尝到被妹玩的滋味?”
   李笛不耐推开他忖道:她能和老爹讲什么?估计也就是既然上不了岸,索性破脸,转回那风尘德行先把老爹竹杠敲了再走,免得落得两头空。其他的谅她也不敢画蛇添足。这么想,缓下来,舒服好多:这事看来就这么结了,也算是有惊无险。

    转提顺宋的人。第二天上午,华灵和沙雅在约定地点见面,两人均未穿校服,沙雅更是破天荒着了一身嫩绿的连身裙,夏风拂面,裙摆摇摇,甚为动人。华灵不觉看呆,呐呐道:“那个请问,你打扮那么漂亮把我的立场往哪儿搁?”
    沙雅微笑道:“华英雄承让,实在觉得不自在可以无视小女子。”
    华灵翻过白眼,埋头看短信道:“林洗诗说,没怪病假撞一块呢,果然模范学生是不容怀疑的。”
    用的士,10来分钟到了胡德兰高中。华灵有些心虚:“没有他们的校服能进去?”
    沙雅道:“放心,胡德兰没我们学校严,而且这个后门本来就是供他们翘课的同学自由进出使用的。”
    那后门的门神,两腿大开叉翘起板凳俩脚板夸张地架在墙上看本租来的武侠小说。华灵恨不能跳过去踢飞那板凳,摔死这傲慢家伙。
    进了学校,华灵还是没能消除紧张,老担心冷不丁冒出个老师什么的责问为何上课时间还满校游荡。老师没看到却看到零零星星几个绿马甲套在貌似胡德兰夏季校服外的同学,拿着拖布扫帚铁铲什么的在校内互相追击切磋武艺,大奇:“这是干什么的。。。不上课,也不像上体育课的,被罚扫操场?”
    沙雅答:“他们学校搞轮值,绿背心就是当值标记,每个班照次序停课三天负责打扫学校的清洁,所有班级都有份。其实就是每个班都有三天可以利用来在学校玩。”
    华灵皱眉道:“这学校水完了,搞什么嘛——刚才我就奇怪了,老沙你的全能凭什么在人家学校的鸡毛蒜皮上都管用?”
    沙雅幽幽道:“有个关系密切的人在这里,我顺带就晓得很多啊。”
    华灵取笑道:“这么幽怨的声音,难道是包办婚姻的未婚夫?”
    沙雅微笑道:“答对!可否不要那么聪明?”
    刚好走到幢教学楼前,下课铃响起,楼内立时纪律严明地高声喧哗起来。华灵在叠加的噪音攻势下皱眉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沙雅道:“找本人的内应。”
    华灵来了兴致:“难道是雅姐夫?难怪今天那么春!”
    沙雅笑而不答,华灵倒不自在了:同样是看着你笑,怎的感觉和以前风格完全不同了?就像在挑衅自己,不惧反迎,鼓励自己加倍努力一样——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已经有花花绿绿的男女冲了出来,二人也走近高二.四班的教室。沙雅触目一瞬先后扫到了周晓开和罗希琳,稍微有些意外,仍截住冲出的米山道:“同学,可以帮我叫下周晓开么?”
    米山硬停下脚步,见了人活似见着了大头鬼,呐呐道:“周。。。周晓开?马上哈!”转身幅度太大,班内已有不少看到了这门口,颇感意外。待发见美少女的临时信差居然是找的周晓开,这么一曲折倒是大半都开始注目了。
    米山皮笑肉不笑地喊道:“周晓开可以哦,有美女找!介绍下三。”汤平装的是淡定,极其隐蔽地朝门口瞧了下,虽然沙雅避让在边角,不过视角还算不错,一看之下也是大吃一惊:难怪这小子平日里那么衰!谁叫你去搞这种破坏自然规律的配对!
    华灵取笑道:“到哪儿都能引来这么一阵骚动啊?雅姐真棒!”沙雅仍然是微笑不应。突然华灵转口道:“咦!罗希琳也在这个班上!”
    周晓开在那种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抬头看了下米山的手势,顺过去,发现了沙雅,反倒是消除局促,站了起来:“谢谢。”人就朝门口走。
    距离很近时,沙雅冲他一笑招手道:“好久不见了。”
    听众个个如呆头鹅,提炼出的除了暧昧还是暧昧。即便连华灵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下这位兄台,实在为罗渊不值。
    这时周晓开都有些窘了:“你。。。你还好么?”
    沙雅仿佛能体会到他水深火热的处境,侧身做了避让的姿势,三人就走了出去。
    路上沙雅问:“下个月真正的会面,你准备得可好?”
    周晓开苦笑:“反正是走个过场,有什么可准备的,丢脸就丢脸吧,也没人在意。”
    沙雅凝视着他哂道:“周晓开同学,什么时候可以乐观点呢?”
    周晓开忙道:“得过且过了——你们找人?”
    沙雅道:“嗯,罗希琳,以前我们同班同学,有些事情找她,意外发现你在呢。”
    华灵在旁边不齿地翻白眼:平时怎么就没发现呢,这么死要面子,是真正的“意外”罗希琳倒变成她事先算好了的,这个是不是叫恋爱中的微妙少女心态,想念爱人又不肯轻易认输,把刻意安排的偶遇都叫邂逅?
    周晓开害怕呆下去累积的厄运会越繁杂,赶忙自告奋勇道:“你等着,我帮你去喊!”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华灵撇嘴道:“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贱骨头么?雅姐夫好像很不把你放在心上哦,十问九不应的,躲你像躲瘟疫。”
    沙雅幽幽叹道:“那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不但丑怪,德行又差,浑身上下没一点好的,被嫌弃那也是命呢。”
    华灵没好气地想去捏沙雅的脸:“怎么最近变得那么淫荡了?”
   罗希琳正好走出来,诧异道:“怎么是你们?今天顺宋放假?”
   沙雅道:“我们翘课来的。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你下一堂课的时间?”
   罗希琳觉得实在荒谬绝伦:“你还来诱导我翘课?”说着自己笑了:“那我还真是荣幸,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阴谋,现在走嘛。难得全校的偶像能屈尊一回。”
   华灵暗叹: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一路上扯些有的没的,就到了校外的家水吧。罗希琳先开口:“朱奇那件事最近有音信没?”
   华灵摇头,罗希琳看了下沙雅:“偶像大人?想好怎么措辞了吗?”
   沙雅道:“和朱奇那件事还是有点关系。因为史蕾的死,对吕莎的自杀,就更不能介怀。我怀疑,她的被强奸和李笛有关。”
   华灵大惊:“沙雅!你。。。”沙雅摆手止住她续道:“我想见李笛,不过靠自己去找有点生硬,所以想拜托你和我一起去见他。如果能有所得,我想请我父亲促成对这个案件的强力侦缉,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参与取证,而且只要你介意,我可以保证见面以后不会再有警务人员在这事上劳烦你。如果毫无所得,这件事就此打住。我尊重你的意见,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你肯单独见我们,已足够感激。此外有什么疑虑的地方净可以随便问我。”
   罗希琳笑道:“你这点作风倒是很帅气。可是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李笛?”
   沙雅道:“吕莎有两本日记,一本听说是留在李笛手里,系分手前所做,这个我们没看过。分手后用的第二本日记第一篇提到是目击了李笛的一些隐秘导致她的希望破灭匆忙决定和李笛一刀两断,而这隐秘恕我直言,不太可能是劈腿。”
   有意顿了下,罗希琳果然适时插话表赞同:“这个确实。。。也恕我直言,她自己就是小三。”华灵脸色不是太好看,沙雅又道:“并且根据她的描述与其说是分手,说仓皇逃离更合适。第一本日记吕莎不打算拿回来。以我对她的了解,当时她和我的交谈已经说明她不想和李笛这个人再有一点瓜葛。顺带一提,李笛远不是吕莎的初恋,这种逃避的软弱态度根本不像她的风格,以她的个性既然结束就不会还把李笛爱煞,我也不认为他有这个魅力。既然不是余情未了,还留有尾巴,说明她害怕面对李笛,单纯地害怕面对李笛。所以我觉得李笛是有把柄在吕莎手上。而且上次和尹晶晶谈过一次,证实这个李笛我是见过的。”
    罗希琳奇道:“啊?你什么时候见过?以前两校代表参加四川卫视那个节目的时候?”
    沙雅道:“这就是我对他疑心最大的地方。我唯一一次对他有印象是吕莎刚死的第二天中午。”
    罗希琳有点不自在了:“你。。。你是说他来找我那次?”
    沙雅道:“是。还有一点,听说这是他唯一一次到我们学校来找你。如果是真的单纯感怀吕莎到我们学校,是这样的一个男生,那么就此结束。不过根据我对他的初步了解,他父亲很有办法,背景比较复杂,三教九流都有涉猎。说白了,手段很毒辣。我不太相信这个人属于单纯的情种。”
    在修李笛这门功课上罗希琳和吕莎不分伯仲,论动手做实验的积累远不敌吕莎,但要考理论则是罗希琳强一点,所以沙雅这么一说至少就没有太多抵触,稍作沉吟,对李笛倒有了9成的疑心,再开口已经顾虑重重:“万一一切属实,我来帮你那我的安全谁能负责?沙雅你自己倒是百毒不侵,但要承诺罩我还不够格吧?”
    华灵极其不爽,沙雅也不着急:“这个全看计划。你负责帮我们搭线而已,只要借口自然,他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你?”
    罗希琳点头:“这倒是。你觉得什么借口最合适?相亲?”
    沙雅笑道:“附议。就说我想和他交往吧,可能的话最好把我夸一下。”
    罗希琳似笑非笑道:“牛刀亲自杀鸡?夸你我尽力,可惜嘴笨。”心内却有种莫名的快感和兴奋:天外有天,那自以为是的人渣终于也有这一天!不过倒是意外这人对这件事的诚意,认真的真过分了。
    华灵注意到罗希琳终于展现对这事由衷的积极性,逐渐收敛脸面上的攻击性,心内不禁有点担心:怎么想这么个馊主意?你可不止吕莎!李笛肯定会对你起色心,自己演的又是主动上门,人家一旦笑纳了,你怎么办?
    “色胆包天”的李笛看清来电,莫名其妙之余,有一丝搔痒样的微弱惊喜。同样是意外的来电,这个比翟韵师可爱多了,所以干脆一个眼神给了授课者,堂而皇之地溜出教室。
    罗希琳劈头就是:“最近很忙吗?”
    李笛更迷糊了,信口调笑:“怎么?要商谈复婚?”
    罗希琳冷笑道:“你劈腿的绝技说不定刘璇喜欢,可惜我不是体操教练。”
    李笛认为有醋味,更乐了:“哦,那我还有其他特殊技能呢?”
    “你别急,我不干,不代表没人干。有位美女一直暗恋你,希望我给你们搭桥,很难得哦!人家知道你勾三搭四都一点没打击对你的兴趣!”
    李笛一怔:“什么样的美女?为什么这么关注本人,却一点没察觉到?难道是我太专情了?”
    罗希琳道:“这位美女贵为顺宋的校花,了解你是因为人家的闺蜜被你专情过。”
    李笛再也不觉得这个意外可爱了,不禁脱口而出:“吕莎啊?”
    罗希琳听他反应那么迅速,寒意怒意一齐上来,冷哼一声:“你反应倒是神速得很。”
    李笛做贼心虚,急忙道:“顺宋,小弟只爱上了吕莎和亲爱的你两位嘛。”
    罗希琳道:“别扯远了,见不见。”
    李笛忖道:现在真是草木皆兵了,一个高中生能做什么?不管是纯情少女还是仙人跳,泌了再说。回复了常态问:“美女什么时候有空?”
    罗希琳和沙雅交换了眼色道:“美女好像爱煞了你,现在已经到我这里了。顺宋的能逃课,你宏达的是不是也能表示下?”
    李笛早稳住了军心,不卑不亢道:“上午实在是没办法,中午见面,然后小弟一陪到底,如何?”
    双方约定了时间地点,沙雅对罗希琳甜笑道:“罗大人辛苦!一会见面的时候还要劳驾多照应哦。”
    罗希琳只见了那一笑无力感倍增:细节上刻意落力当刺猬,到头来还是做了人家的忠狗。
    华灵也有点不爽:“你们一直口口声声和对方约定是媒婆和云英未嫁女的组合弄得我好像吃白饭的。”
    罗希琳失笑,揶揄道:“丢脸总比被误会吃掉的好。”
    华灵脸霎时通红忍住没做声,沙雅道:“安啦,说是说,做是做,李笛也没可能单刀赴会的。”
    罗希琳一笑:“看不出偶像连阅历也比粉丝强。不过听刚才的口气,没觉得你打算让华灵去。”
    沙雅微微一笑:“就算是真心告白,有一说一肯定拿不到主动权的。”
    罗希琳问:“这位怎么介绍?也要提是吕莎的好朋友?”
    “最好不过。”
    距离约会时间也不算太充裕,简单交流几句,三人慢腾腾出来,对面有人叫:“沙雅!”
   周晓开看样子等候多时,仿佛鼓足了剩下的全部力气叫道:“杀你同学的朱奇,跳河自杀了。他本人自杀前给我的电话!”
   说完就跑。华灵发怔,罗希琳波动不大却对这个不自量力的爱慕者潜藏的执着意外,剩下沙雅倒是恍然大悟,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对这个在意,凭什么要巴巴地翘课赶来知会?
   华灵吃吃地道:“你。。。听见你那位内应说什么了吗?他怎么认识朱奇?”
   沙雅对周晓开早非一无所知,道:“初中同学。”
   罗希琳问:“你相信?”
   答道:“死掉的话,现在向外的搜捕一无所获能说通。不过说破天,还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华灵听她说得这么清清淡淡,实在有点不适,想要交流的情绪荡然无存:吕莎刚死情绪控制得纹丝不动,为了史蕾却大病一场,怎么到现在反而成了那么明显的厚彼薄此?

   约定地点在鹦鹉餐吧。李笛和薛煜辉窗边坐下。酷暑辉映,循环的流水沿窗不断冲刷而下,模糊了窗外的视线,店内的照明配采光全属阴冷一系,幽幽雨景由心生。李笛轻敲窗玻璃仿佛要弹落那幻象中的滴滴雨珠,薛煜辉就忍不住翻白眼了:“怎么想到约这里?”
   “我问她们想吃什么菜,说越南菜没吃过,那就这里了啊。”
   薛煜辉不屑地看着菜单:“什么越南菜,大多数不是原创改版么,变种春卷,变种烩饭,变种海鲜汤——哇靠!乌冬面也是越南菜么?”
   李笛道:“吃吃吃,就晓得吃。不比吃穿比学习。”
   “学你妹!不是老子说你,选这个地方真的有点装逼。”
   李笛笑道:“薛哥,等于你上次泡那个你没装,你耍的是纯爱?我咋不晓得你还有经常逛早安巴黎这些地方的嗜好呢?”
   薛煜辉登时气势萎缩:“不要给我提那些甜点了。。。老子要疯了。”
   “想喝什么,我按铃了。”
    薛煜辉摇头:“难得。等美女来了,老子直接点餐,我吃面!”
   李笛笑了:“薛哥有生活智慧是好事,不过你不怕在美女面前丢份么?”
   薛煜辉道:“水货没兴趣,行货你不得放,还有一个您的剩饭,万一收了心里有疙瘩,所以我就一看戏的,您好生演就是了。”
   李笛骂道:“裙子剩饭,我没碰过哈。”
   薛煜辉在研究菜单:“一会看你的美女些能点什么餐,就能看出层次来。”
   李笛笑道:“哦,比如呢?”
   薛煜辉道:“点饭的或者和我一样点面的都是农民!生怕吃不饱。”
   “薛哥的论点真是精辟,还有呢?”
   薛煜辉斩钉截铁道:“点个啥子提拉米苏然后就在那淑女兮兮盯到你看的就是喜欢装逼的主!再漂亮老子也恶心!”
   李笛失笑:“妈的!说来说去你龟儿还是上次的后遗症,狗日的记仇哦!”
   门帘掀开,罗希琳领头进入。李笛轻声道:“来了。”微笑着挥挥手,薛煜辉也转身去看,这时两人同时注意到了沙雅,晦暗的店内立时感觉一亮,沙雅貌似被看得有点局促,往罗希琳身后微微闪躲,两人这才发现对方还有第三个人。
   李笛和薛煜辉相对而坐,罗希琳让华灵坐薛煜辉一侧,推沙雅坐李笛旁边,沙雅脸通红扭捏着,轻微地挣扎着,别说华灵,连罗希琳都起了身鸡皮疙瘩。罗希琳取笑道:“刚才可比现在大方的多了哈,乖。”
   沙雅苦着脸只抱着罗希琳胳臂,嗫嚅着不做声,李笛虚荣心长足满足之余待开口展示自己风采,沙雅却将头垂下一点,松开罗希琳,第一次开口道:“好吧。”
   李笛和薛煜辉如闻天籁,心中俱是一动。李笛忍不住侧头多看了眼,沙雅仿佛从羞涩中回转,轻声道:“你好,我叫沙雅,是吕莎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李笛,这位是?”,李笛看到双眸明澈内的幽深,感觉要被陷入样的着迷,她浅浅的一笑冲击他的心怀,让他一时不知怎么做出正常对应的神色,心道:这样的人,到底不愧是顺宋的校花了,可身为吕莎的好友,真的对我有好感?凭什么?
   然而这样的怀疑软弱无力,很快被失控的优越感冲散。罗希琳现在是对窗的单独沙发上坐着,瞧着李笛的反应,有种不出所料后的不屑。
   薛煜辉打个哈哈:“我啊,我叫薛煜辉,李笛的好兄弟,他风流史的第一见证人!不过你朋友吕莎,李笛可是真的很喜欢的,实在可惜了——不好意思,我不该提的。”
   沙雅听到吕莎的名字,脸面顿时显得黯然,没有做声,李笛倒是白了薛煜辉一眼,暗骂:你不爽拆台嘛,也稍微有点技术含量吧,搞得这么露骨!
    薛煜辉浑如没事人,转向华灵热情地攀谈起来。
    李笛待要说什么,沙雅幽幽地道:“李笛现在还想念吕莎么?”
    李笛还没反应过来,沙雅苦恼地叹道:“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李笛觉得应该交代什么,沙雅又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吕莎的。”
    李笛又有点犯迷糊,沙雅似乎一直在捕捉其余三人注意力的时间差,又迅速道:“其实,我看见了。”
    李笛连你看见什么还没问出,又听沙雅道:“我都没告诉罗希琳,其实你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吕莎死了第二天,吃完午饭你载罗希琳回我们学校。你吻了她。”
    这一回合沙雅没有抢先发言,静静地凝视对方,李笛感觉对着一尊完美雕像,沙雅居然也相当耐心地安静等候,李笛看仔细了,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女生以前也是见过的,那次不是四川卫视联合顺宋宏达,两校各自精选了些高一代表混编冒充两个高一的班,都统一穿自己的校服,自己也有份参与的,搞的跨校班级对抗电视节目么?当时就感觉非常的抢眼,好像还是顺宋那边的核心人物。
    不管谈话对象抱持着什么动机,自己只要稳住阵脚抢回主动权即可,略一盘算有了腹稿正胸有成竹呢,没等开口,让沙雅看穿,被她不紧不慢却准确卡住先机道:“你当时脸红了。”
    罗希琳被薛煜辉扯去做那边的小团体话题,薛煜辉乐得早忘了对剩饭的忌讳。好像是因为没有顾忌,这一停顿,沙雅就很轻快地接上:“我听吕莎说过你的接吻技术超好。那天你吻罗希琳的时候,就像初学者一样,很生涩。我知道,你是想吕莎了。”
    到这里沙雅停的稍微长些,李笛不敢贸然插嘴,心内负荷不轻:我是直接骂她神经病还是等她说下去?很大可能来者不善,但也有微弱可能是花痴女;就算来者不善,一个同龄人而已,多半不是我对手,需要这么快的示弱,然后一拍两散逃掉?
    沙雅明察秋毫,不再给他时间考虑,又道:“他们都说吕莎是小三,我想不是的。”
    看了眼罗希琳,声音更小了:“我觉得,你是为了接近吕莎才找的罗希琳,对吗?我看得出当时你吻罗希琳的时候你很伤心的——你可能不相信,那个时候,我.....我就开始在意你了。”
    李笛再自大,也不会相信的,开始感觉棘手:她这样不惜形象地扮花痴女干什么?就为闺蜜奚落我一顿出气?如果是这样,罗希琳又不是真的傻大姐帮他干嘛?俩女生玩这么幼稚的复仇?嘴上故意说的轻佻傲慢:“真的吗?我们可以马上开始么?”
    一分心,声音就传开,华灵插嘴道:“你们这就开始了?”
    沙雅呀的一声,脸臊得通红,不自禁往罗希琳那挪坐了少许。薛煜辉却看着李笛微笑不语。罗希琳酸溜溜地道:“那是不一样的啊,想他追我的时候装纯情装了一个月,我还真傻到姥姥家了,木精都认不出来。”
     薛煜辉挠头:“目经?那是什么东东?”
     华灵撇嘴:“甲醇呗,笨!”
     薛煜辉笑道:“哦,你是批判人家假纯,还没搞事就先揭事主的短,这样也叫媒人啊!”
     罗希琳冷笑道:“我人就这样,人格扭曲,你不服?再说人家李笛这次改作风了露出真面目去追求,这是做人一大进步,是好事啊。”
     薛煜辉拍手赞道:“前女友说话真高明!敢问现在是否独身?我猜一定有所属了,才能这样潇洒。”
     罗希琳撇嘴道:“废话!我要还孤苦伶仃不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还闲得把他叫来找虐啊?”
     这几人斗嘴,李笛一直在打量沙雅的羞态,看得怦然心动,没多久连自己也不禁怀疑了:万一是真有意思呢?
     看到沙雅的耳根都红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罗希琳旁边抓着罗希琳的衣襟,缩成一团偎依过去,罗希琳忍住呕吐的冲动道:“喂,李笛,你不要盯得那么恶狠狠的好不?几个月没吃肉了?那么眼馋?这小娘子就快又躲到我后面去了。你能不能主动说点话交流下,不是情圣吗?光盯着那是干嘛,你模仿吃饱的狗瞪骨头啊?”
     沙雅不依要捶打罗希琳,李笛倒有些发怔,益发犹疑了:从她开口步步紧逼地套着自己走,想稍稍扳回一城都做不到,发展到后期,却是越来越糊涂。最荒唐的设想莫过于是来玩弄自己的感情来报吕莎的仇——问题是,一来不觉得这个人有那么自恋,二来,都知道也不是自己甩了吕莎,要说被玩的那是罗希琳,难道是这姐找的枪手?   
     既然被教育,就得有表示,李笛便对沙雅道:“你点些什么?”
     沙雅的纤指虚虚在单上一划,柔声道:“就提拉米苏好了。”
     华灵罗希琳均一阵恶寒,李笛薛煜辉尴尬对视,各有各的默契,沙雅奇道:“你们怎么了?”华罗二人肚里恨恨骂道:还装!你他妈还上瘾了!  

     后来,李笛看到薛煜辉津津有味观赏人家怎么品味那甜点的时候,轻咳一声,白眼以对,薛煜辉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继续赏他的景。
     再后来,沙雅淑女兮兮地看李笛薛煜辉用餐,这下俩哥们才知什么叫做现世报。薛煜辉脸皮厚点,忍不住问:“沙雅你吃那么点,害怕要不得哦,你再点点儿其他什么的吧?”
     沙雅摇头道:“谢谢。我最近有厌食症,中午只勉强能吃点。”这些鬼话,华灵当然心里冷笑兼咒骂不在话下。
     李笛倒是有几分相信她是花痴女了,至少在潜意识里又多给了自己几分这方向的暗示。
      洗手间在2楼,出来的时候,李笛发现在稍微阴暗的内里,沙雅站定看那一排鸟笼,便走了过去。店内的背景音乐仍旧是那么深幽,李笛遁着悠扬的节奏缓缓走近,笑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沙雅平静道:“我在看这些文静的鹦鹉。我希望它们能够说话。”
      李笛笑道:“鹦鹉本来就不会说话吧,只是会模仿。”
     沙雅道:“模仿得越好越让人害怕?”说话间左手轻轻搭在李笛的右手上,李笛看定了沙雅,也没考虑太久,十指紧扣,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煜辉这时候通过和华罗的交流也想起了沙雅的来头,再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只是感叹李笛的外战内行。李笛面上风光,有苦说不出,第一次有点不对劲的感觉,只反复思量着沙雅的那句“我希望它们能够说话”——是有含义的吗?

     午后,5人步行去了附近的好乐迪唱歌。李笛开的是中包,沙雅陪同他完成这个流程。剩下三人独处,罗希琳正方便问薛煜辉:“我说李笛的马仔同学,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薛煜辉心照不宣道:“媒婆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可以滚了么?”
    “聪明的马仔!”
     华灵不满意:“光牵个手就那么乐观?我不同意。”
     薛煜辉直觉这是吃李笛醋的初级蕾丝边,耐心教育:“这不好嘛,都杵在这儿碍事,人家也不好发展的。”
     罗希琳挥手示意他打住,道:“这么来吧,一个小时后,4点钟前我们都撤,马仔先走,在外面等我们,没人监督,怕你诈走,到最后俩男的赖着陪我们校花,我们可不放心。”
     华灵还想说什么,被罗希琳止住,扯到一边:“这不是我主意,是沙雅的,不信你看我手机短信。”薛煜辉倒是完全没意见。

     进了包间,薛煜辉似乎因为知道要早退的缘故急着捞本,捏着麦不松手并自点自顶,连唱人生海海,哈狗帮,趴啦趴嗱,宝贝。罗希琳赞道:“马仔你真潮,净点这些妖歌。”说完就把他的宝贝切了,大家一齐鼓掌欢呼。李笛因问沙雅:“怎么不点?”
     沙雅红脸道:“我唱歌很难听的。”
     华灵在那叫唤:“沙雅!《懂事》这里居然都有了,快点陪我一起唱!”
     《懂事》过后,李笛笑道:“这算难听的话,是不是欲擒故纵呢?那么动听的声音,为什么不去参加天籁女声呢?”
      沙雅轻推了李笛一下,嗔道:“你就洗人家嘛!”     
      罗希琳倒是有点意外:“你喜欢孙燕姿啊?那么新的歌都会唱?”
     华灵笑道:“哈,你冤枉她了,她才是什么妖歌都能唱。”
     薛煜辉大喜:“是么?那小薛诚邀雅姐和小弟合唱一曲‘男生 女生 呸’。”
     华罗二人首次合作:“滚!”


[ 本帖最后由 零布道 于 2011-9-12 14:26 编辑 ]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1-9-12 14:23

真滚的时候,薛煜辉做到了无声无息。罗希琳和华灵尿遁出来直到歌城大堂,薛煜辉果然守信在那等候,已从随身小包内取出校服换上。华灵吃了一惊:“你还要去上课?”
     薛煜辉笑道:“那当然,我可不像李笛这花花公子,爱学习才是我的本性。冲这健康形象——华美女,就你还单身,咱们保持联系哦?”
    “神经!”
     薛煜辉大笑着打车离去。华灵有点无助问:“她一个人真的没关系么?”
     罗希琳没好气道:“难道她不愿意,李笛还能在包间里用强?你怎么对你死党半点信心都没有?”想到了尹晶晶,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没教训人的立场了。
      
     包间内沙雅开个唱来掩盖独处带来的紧张感,李笛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捏着沙雅的左手把玩,立时断绝人声,伴音空响。
     良久,沙雅问:“和吕莎一起的时候,也唱后街么?”
     李笛摇头:“我唱左右为难。”
     沙雅笑了:“现在没人了,说真的,吕莎死掉,你到底是伤心还是放心?”
     李笛奇道:“你不是都看出我很伤心吗,还以为终于有人能够懂我了,原来是骗我的啊?”
     沙雅微笑中把左手轻轻一晃,连动了李笛的那只,道:“我的,可还好玩?”
     “不错,滑滑的,腻腻的,冰凉又柔软。”
     沙雅笑:“那奖励你多玩一会。”
     李笛开心地也把手上举,带动沙雅左手凑向自己的脸面,作势欲吻,然后看着沙雅,依然不见丝毫波澜,于是,贴在自己脸庞摩挲一番,轻轻放开。
     李笛暂停了放音,果盘上叉了一颗小番茄玩,沙雅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吻我的手?嫌脏?”
     李笛摇头:“我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吕莎。”
     沙雅好奇道:“你介意吕莎没把第一次留给你吗?”
     李笛叹道:“我介意她没把最后一次留给我。”
     沙雅笑了:“生气了?”
     “不敢。好没意思的,一直在试探过去过来的。”
     沙雅幽幽一叹:“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其实一直多疑,有些神经质。之前也曾想和其他男生交往过。他们一旦了解了我真正的为人,都。。。”
     李笛安慰道:“有考虑接受心理咨询么?我们家认识一个这方面的权威。”
  沙雅叹道:“我们家也认识一个这方面的权威,他建议我坚持我坚持的,怀疑我怀疑的,说时间久了就会有正确的结论了。”
李笛摇头道:“你这个权威太武断,既坚持又怀疑的,不是永远在和自己战斗,最终走向人格分裂?”
沙雅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发现一旦出现并存的悖论,会逼着自己做有益自己意志统一的选择。比如你是喜欢吕莎还是嫌她碍事,我会一直这么反复在心里比较,但一定要做出选择,我倾向于你是喜欢吕莎的。”
李笛冷冷地问:“为什么?”
“吕莎出了事你那么快就知道了,第二天就跑到她学校,罗希琳,我不认为你会觉得值得为她这么做——对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吕莎死讯呢?”
李笛呆呆的样子在凝聚着伤痛:“不是太清楚了。顺宋有我的朋友,应该是接到消息当天我心里是给自己说是找罗希琳,但是到最后我还是没勇气进你们校门。”
沙雅伸手轻触李笛脸颊,笑道:“你面部略僵硬——是福占奇和你说的吧?他一直暗恋吕莎,那天直接赶的吕莎生日会。他说当时他还想发短信问你来不来呢,没来得及发出去就从头修改了一遍。”
李笛脸色铁青,正严阵以待,沙雅提议:“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沙雅挽着李笛,小鸟依人地看他要刷卡埋单,道:“走吧,刚才有人结了。”
李笛心中一凛:还有伏兵?这回是彻底载了!
就在歌城上面有太平洋院线的影院,售票处门可罗雀,4点半有场“这个夏天有异性”,沙雅婉转恳求道:“就看那个好不好?”
这次沙雅没阻挡李笛买票,顺便得了两袋爆米花,入场以后,仍然是稀稀落落。
电影演了什么,李笛完全没兴趣,收发各一条短信后,突然觉得幽香传来,沙雅枕在自己肩上,有一副甜美睡相,尽管十二分地断定此女装睡,而且十二分断定此女是铁了心算计自己,仍然不争气地心发软,完全不能集中精力,更别提构思补救的计划,到后来居然不知死活地欺近欲吻下去,半道上停下——肩上一轻,沙雅在他耳边吹气道:“对不起,我还没做好准备。长这么大,没和男生接过吻呢。”
这么一折,李笛反而清醒,心底迅即转阴沉。
然后沙雅慵懒无力地道:“抱歉,不知怎么地困了,我很沉吧。”
“还好。”
沙雅轻声道:“电影好看么?”
“不怎么样。”
沙雅提议:“我们提前退场吧。”
仿佛斩断暧昧的丝线,女前男后走出去。那时要接近6点的光景,李笛抢先道:“既然你累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预先已备下女方否定后万种拒绝否定的借口,不料听到:“有劳。你车到哪里了?”
李笛头皮发麻:连短信这种小动作也没能摆脱她?手机吩咐一声,两人彼此继续敷衍着,走到外面,看见LS430。
沙雅笑道:“有幸享受罗希琳同等的待遇。”

大局定下,李笛不敢节外生枝,没有刻意疏离地去坐前面,于是男生女生继续在后排相邻。听到沙雅说了大概地址,司机表情有些怪异。
车内凉爽,李笛看杂志,沙雅看窗外,司机为两人准备了冰镇饮料,在托盘内置放于前后一个空隙内定住。沙雅看腻了风景,来取饮料,自然转过来看李笛,看着看着,空出的手抿嘴笑,无声,但有形,司机也不禁侧目。
李笛不便装一心读圣贤书,问:“怎么了?”
沙雅收敛笑容,道:“我快到了,问你件事。”
“说。”
“最近,是不是有警察到宏达中学找你?”
李笛脑内轰地一震,撑足平淡神色道:“是。”
“其实是上一周,市局的伏局长到我家来问一些情况。你知道,我们学校最近发生了命案,我的好朋友在本班的教室被杀死了——”
李笛给沙雅慢条斯理的语速折磨得不成形,明知是刻意的心理打压,仍然抢问道:“我知道,这和到我们学校来问我话有什么关系?”
沙雅笑道:“我说凶手初中是贵校的,然后因为也很关心吕莎那件事的进展,顺便提到你和她的关系。所以我想警方很有可能会来找你。”
李笛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沙雅尽收眼底后续道:“我一直在想,吕莎的被害不是偶遇就是遇伏。因为本市几年没发生过类似案件,所以警方也认为偶遇可能性不大。如果是为了发泄私欲,埋伏多人轮流施暴,吕莎还没美到那么惨绝人寰。”
李笛正视着沙雅,认真听讲,LS430一如既往沉稳向前与颠簸绝缘,沙雅似乎很满意,续道:“强暴女生不为满足自己,那就是为了第三方。吕莎这么一个女生被这样,能触动第三方的利益不外两种情况。”
李笛提问:“哪两种?”
“结仇或者知情。”
“你觉得是结仇还是知情呢?”
沙雅眼放寒光道:“其实还可以从一个角度分类。就是第三方的身份,也能分两种情况——同龄人或者社会人。”
李笛怯意上来,没有做声,被看住也不退避倒是。

“李笛成绩听说很好,那么逻辑性必然不错吧。你发现我这两种分类有什么问题吗?”
李笛苦笑摇头:“愿闻其详。”
沙雅道:“从利益分类是结仇和知情,但其实强暴女生并不能消灭女生掌握的情报,真正对口的非常手段应该是灭口。”
李笛怀疑道:“如果掌握的情报对方觉得没构成灭口的必要呢?”
沙雅道:“照你说的,如果是成熟的社会人,那他还有两个选择啊,可以无视,可以收买吕莎,这些才是有针对性的,对她施暴相对说是最蠢的对策。只不过这个人运气不错,吕莎碰巧自杀了。”
李笛无力应答,戾气上来,静候下文。沙雅续道:“第三方是谁,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如果用我的分类,有四个方向可选,一,想报仇的社会人;二,想报仇的同龄人;三,害怕吕莎泄密的社会人;最后是害怕吕莎泄密的同龄人。其中有两个明显的矛盾——第一,为了封口,强暴吕莎,牛头不对马嘴;第二不论是为了报仇还是封口,选择强暴吕莎,都得不偿失,但现实里不留下任何线索说明第三方在计划上又很缜密。所以要成为第三方的人必须能够解决这两个矛盾,那么他要兼备不遵循社会人的正常逻辑和本身相当能干两点,同时满足了这两点,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杜绝泄密,如果他是社会人他只能是个变态,可一个变态花那么长的时间在本城就中意了一个吕莎未免太小家子气;如果是未成年人,虽然不需要比照社会人的经验,不过为了报仇强暴吕莎,说明这个少年志大才疏,加上吕莎能够得罪的同龄人屈指可数,这个我认为可以直接排除掉;只有害怕吕莎泄密的同龄人,策略不得当可以拿少年人心智稚嫩不够狠辣来解释,不影响他在细节上展现他的能力。很巧的是,只有在这最后一种假设,才和现实里比如吕莎的日记啊,吕莎死后某些人的反应啊等等出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重合,因此我认定,第三方就是害怕吕莎泄密的同龄人。”
李笛已经触动杀意,安静本分地吸着饮料,面部的肌肉在徐徐吸吮中恢复舒展,道:“沙雅同学很热衷于做侦探游戏呢,经常看名侦探柯南?”
沙雅摇头微笑,李笛感觉她是对孩子调皮天真的无奈样,却对司机道:“叔叔,不消进去,我就在这儿下。”
李笛插口道:“那怎行?送佛送到西。”
沙雅笑道:“阿弥陀佛,这是天竺么。”开了车窗,俏脸一现,别墅区的专职门神冷酷的脸面犹如冰霜融化,微笑起竿,司机看着门神那干练的气质,若有所思。
沙雅索性在里面一路指引直抵家门,道:“两位进去坐会,可以吗?我家里人很好客的哦。”
叔叔第一次在李笛前开口笑道:“谢谢,不用了。”
李笛也笑道:“说哪儿去了。不打扰你休息。”
沙雅似乎欲说还羞,拉着李笛的衣襟,嗔道:“出来嘛。有悄悄话。”
李笛下了车,冷冷地看着对方。
沙雅回到那平如镜的态度,道:“后会有期。李笛同学,以后我不在身边,要注意身体哦。”
虽然知道不妥,仍然控制不住的面容扭曲。沙雅也没进去,在自家花园内俯身看了一盆花叶,端详后,开始浇水,仿若已和李笛形同陌路。
李笛重重地关上车门,奇道:“刚才咋个想到开腔?”
司机道:“如果想进去摸底,用不着了。”
李笛奇道:“你晓得?”
司机点头:“住这儿,这个美女又姓沙,多半就是沙滨的独女。”
李笛的杀气顿时烟消云散,作态闭目养神道:“乔叔,回去了。”

再过了几小时,天黑透,顺宋的晚自习都结束,高二生蜂拥散学。黄深书照旧一骑绝尘,早早把大众抛离,魏杭翔和叶都,李施,胡灵芝,赵梨搭档离校。
李施不依不饶问:“你们说的是真的?”
魏杭翔皱眉道:“早知你不晓得就不说了,反应那么大。怎么,现在知道舍不得?晚了!人家史蕾长得还是有点乖嘛,你自己不争气。大家经常这么在一起耍,都晓得,凭啥子就你懂不起?恐怕不会再有比她更好的女生喜欢你了吧。”
李施不死心:“沙雅她们也晓得?”
“废话!”
胡灵芝叹道:“你当时如果已经回应了人家,多半得把朱奇打个半死,也就没后来的事了。”
李施心中有鬼,无言以对,获悉了这一层的内情对史蕾的逝去增加一层私心上的伤痛。沙雅太过遥远,史蕾这样一个难得的选择却被自己间接谋死了,可爱的人却如此可怜。
伤感不多会,又有点心虚:黄深书那几爷子嘴巴到底牢靠不?

岔路口,唯有魏杭翔转拐。落单后,用苹果随身听解闷——激烈的的士高舞曲下,不禁站起,发力蹬踏板。正接近忘我的状态,后脑陡然剧痛,人事不省。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一阵难耐的屎粪味道刺鼻而来,就渐渐地要睁开眼,然后感觉身边还有几个人的样子,注意到四周寂静非常,只有蛙虫齐鸣。缓慢睁眼的缝隙没摄入预想的强光,反而丝丝缕缕的黑暗被吸纳,这下魏杭翔元神归位,正打算完整撑开双目,一股强力按住脑袋,满地碎石刺破脸颊。
只惨叫了一声,就被提起,照脸一顿好打,动作快得惊人,黑暗之中魏杭翔急切地集中精力希望听到任何人声,可惜对方连叱喝都没有,闷声动作一番,自己的神智又有些不清楚,然后被嘴啃泥地按在地,平展如烙饼,分毫动弹不得。
要窒息的时候,人又被生生拉起半截,也不知那人是怎么一个手段,自己一个侧脸贴在块仿若棉布质地的东西上,前方视线无阻,正要捕捉对方的端倪,上面丢了什么东西下来,险些沾到自己脑袋上。大脑司令部通过感官搜集的片面情报迅速得出结论:屎。
就快到崩溃的临界点,下身一凉,自己两条裤子全部被生生扯脱,魏杭翔终于惊恐到了极限,泪花狂涌,歇斯底里尖叫着,四肢乱挣,暴乱中,又有人加入对付自己,左手顿时就被折断。
对方的配合天衣无缝,魏杭翔半吊子的反抗不过换来两次凌虐。精疲力竭的当,感到有第三个人过来按住了自己赤条条的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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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2-3-8 22:17

三十三 同样是4岁
作为全城中学教育的最强团体,顺宋的早读是凡人心中的雷区。除了那天勉强复出的圣女沙雅,从没学生敢在读书声响起后进入教室——然而今天早读伊始,居然有一个扎眼的空位。
史蕾死后,顺宋一直在暗流涌动的氛围下经营。昨日早读不见沙华,若无林洗诗解惑,房尹节班上必起骚乱。今朝,沙华是归队了,却少一个魏杭翔。这回没人能解释他的缺勤,一向替科任老师代管的班主任也难觅芳踪,于是局势开始失控。整楼的教室,中英的朗读声此起彼伏,到了沙雅班上变成不协调的杂乱讨论。动静越来越大,黄玄吉正有些犹豫,李星鲁黑着脸闯进来,一把推开在台上站着作秀的英语课代表:“闹麻了!你们想咋子!房尹节不在没人管你们等于你们就皮痒,开始骚整了?”
顷刻间,鸦雀无声。李星鲁怒瞪全场:“沙雅呢!黄玄吉呢!你们不晓得管下唆!”黄玄吉有点力怯,沙雅已站起,解救课代表说:“我来吧。”起了个头,大家和着她的领读开始作业。
李星鲁放心走了,大众的骚乱还真当不起沙雅代班,速速平息,不过内心的骚动更加地剧烈——大家目前晓得,魏杭翔手机现在是关机,加上班主任迟迟不露面,这件事怕不是一般的麻烦!

房尹节仍在校长办公室商量战术。程校长的意思——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这些学生肯定有办法看出苗头,所以不掩饰,但是关键更不能解释,气场上必须将全体压倒。房尹节对麻烦先包装后转移的流程已经麻木,她只关心:人到底怎么样了?
事关对方的直接利害关系,校长不好意思再用金牌打手李主任强势弹压,表亲和地苦笑:“校方了解到的少得可怜。娃娃现在是放在家里,好像身心都有很大的创伤。他母亲似乎是在联系警方前先要找我们校方。”
房尹节皱眉道:“我们班的课我不能耽误,在这瓜等起不是个事。反正家长来了,我下课了立刻过来照应到就是。我就不相信一个大人物还真的就滴点都怠慢不得。”说完刻意用眼角的冷光折射一下适才盛气凌人指派她在校长办公室陪等人的李主任。头两次因为罗希琳,史蕾,一个理亏,一个惊魂未定,被这四肢发达素质低下的货连着颐指气使淤积的不爽终于爆发。虽然要重用身体力行的新锐,却不能忘本得罪同阶级的知识分子,程校长只好在由衷的苦笑中目送房老师离开。

赶在早读的尾声,房尹节回到教室。全体同学,包括沙雅都不禁噤声,看见了青面兽样狰狞的班主任,这么多号人还没谁属于不开眼的,正准备集体装孙子继续读下去,房尹节淡淡地说了句:“沙雅你回去。马上上课了,你们都把《理科爱好者》拿出来。”
华灵草稿本上写了行字给沙雅:“看来房老奉命死守。”
沙雅没理她,专心看书,华灵不爽撇撇嘴也就揭过。

一下课,李施刚到叶都座旁,旋即被围。大家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再想下,分手前还有什么征兆?”
叶都摇头。
有人分析:“班主任这么严峻的表情,重伤是跑不掉。”
“学校头怕没惹到谁,蠢到要弄他的吧?”
“我们班的,还有初中就在本校的,这确实没有,其他班高中才进来的就不一定了。”
宋缘寰冷笑道:“你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些后进来的素质都差嘛。”
那人道:“想多了哈。我是说,知根知底的,瓜娃子才惹魏杭翔。”
宋缘寰歪着头貌似想了下:“懂你意思了。三班那个蒲江转来的暴发户娃儿,叫什么李英宁的,好像和魏杭翔没的好对盘。那娃就跳。”
“你说上回那娃追干晴的事啊?”
胡灵芝插话道:“那次魏杭翔确实做的有点过...”瞟了眼不远处心神不属的干晴赶紧住口。
“李英宁屋头做啥子的嘛?”
“不晓得嘛,好像说是煤老板挖。放眼全国是小矿,不过在四川说是大矿。”
鲁橙终于忍不住插嘴道:“那个——我说,为什么你们都那么肯定是被人打的呢,不能是得病什么的啊。。。”
大家一时有点发怔,李施不以为然道:“如果他没被整凶,多半不会关机,更不可能学校比我们还先晓得他不来。”
有那么短暂的冷场,不约而同发现在和当事人不对盘的范畴内忽略了一个重点人物——黄礼溪同学,不禁都好奇此刻的她是否开心?黄礼溪被偷看的眼神激怒:“看什么看!”
尹晶晶冷笑:“多看几下,脸会烧化么,忠犬?”
蒋芬维怕这俩又掐起来,赶着过去安抚黄礼溪,黄礼溪冷哼一声道:“放心,我知道,她口腔溃疡全年无休。”干晴也不爽尹晶晶这横插一脚,沉静的性子作祟,没什么底气,欲言又止,在座位上轻叹口气,翻翻那本少女杂志,一字也看不进去。

讨论的阵营开始逐渐分裂,林洗诗和华灵终于忍不住,把沙雅拖出去。和魏杭翔的交情虽然也还不错,到底现在更关心和李笛见面的结果。
沙雅苦笑:“昨天不是向二位电话汇报了吗?”
华灵板脸道:“少打马虎眼。那花花公子真的没对你下手?还斯斯文文把你送回家,晚餐都没共进。我才不信了咧。”
沙雅微笑道:“这话说的。要吃我也不急于一时啊。”
华灵红脸啐道:“呸!什么时候学成这样了!个死不要脸的骚货!”
沙雅正色道:“都和他摊牌了,还有兴趣那才不正常。”
林洗诗皱眉道:“那以后和他没法见面了?”
沙雅道:“他防我但犯不着怕我。只不过想见面就很被动了。”
华灵冷笑道:“谁叫你编一个倒追的蹩脚借口。”
林洗诗问:“这人在宏达学生会挂职么?”
沙雅道:“他对这些没兴趣。最近两校唯一的交集,暑假前和他们学校跟电视台一起搞的校园音乐会也不要高二的干事。”
林洗诗道:“你真不打算以后约他了?”
沙雅摇头:“不需要。昨天他已经很失态,我们能做的也就基本触底。”
林洗诗还是有点不死心:“这次做的虎头蛇尾,不太像你的风格?你不会还留了一手,背着我们继续做吧。”
沙雅笑了:“我决定做的时候,你好像也说不合我的风格哦?”
林洗诗摆手道:“哎呀,反正我意思你懂,别打岔。还不是被你给带起来,这么就结了我不甘心。”
沙雅道:“我打算直接给我爸讲了。如果警方觉得有把握,可能还是会做下去。昨天也和你们说了,我的意见是这事应该是李笛主谋,也因为这样,我们没必要再参合下去。”
林洗诗急道:“为什么?你昨天和他见过那次,他不是已经快失控了?”
华灵道:“这个我懂。吕莎的事李笛要只是牵涉到里面,那还好说,一旦是他包断,苗头不对就会被家里的全部火力掩护,我们再下去会过界的。”
林洗诗叹道:“小错可以认,大错就必须全盘否定。那指望警察也是白搭。”
沙雅道:“我们不为吕莎,我们为自己活,等警方创造奇迹吧。”
惆怅了一会,华灵道:“魏杭翔的事你们怎么看?”
林洗诗道:“他交友太杂,这点和吕莎相似。”
沙雅轻叹道:“又说回来了。”林华无言以对。

那边房尹节刚回办公室,被转告魏杭翔的母亲已经驾临良久。隔绝大家忧虑兼幸灾乐祸的目送,房尹节在校长办公室见到了真人。这位长相平平据说即将上调的现任省高院常务副院长淡淡地邀请自己入座,便是如斯细小的言行这么一施展,本还有些自信的冠冕堂皇的蜡烛形象立刻无端黯淡许多。身为园丁优先给花朵浇水这样理直气壮的理由居然感觉有点站不住脚。
程掌门,葛校长,谢书记,李主任,魏母一帅哥助理俱在。魏母开门见山:“房老师,请教你一个问题。”
“您说。”
“为什么事情接二连三都发生在我们班上?”
房尹节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其他人更不敢做声。
魏母见这样的初级问题就彻底战败整个顺宋上层,不免索然中带着不屑,耐着性子问程掌门:“程校长,短短两周,我第二次造访了。上次您要我帮忙,然后给我的承诺呢?你还记得到不?还能继续对我打包票,说这样的行为绝对和贵校学生无关?”
程校长擦汗:普通的家长,空头支票都可以唬住;这一位,可是专门负责空头支票的。。。
就事论事,即便房尹节也不相信这件事和学校的人无关,观点和自己那帮怀疑李英宁的学生差不多——直升高中的人倒是没问题,之外的个别害群之马可就不好说了。
程掌门进退两难,从魏母那问到的魏杭翔现在的惨状,这次事件不可能还能蒙混过关。魏母的态度很明显,就想让警方直接调查学校。如果不敢对本校学生有份参与表否定,魏母的要求根本无法拒绝,这样跟着一个抄检大观园,有没有结果顺宋都得彻底完蛋。然而要是咬牙说这件事和学校无关,这等于自己一个人把这件事揽了,自己是党员,可不是佛祖,为顺宋众生赢得一点喘息时间自己下地狱,李主任都没那么蠢呢!
魏母涵养好,静静地等回应。几张老脸万般无奈心一横比赛厚实,房尹节看得无名火起,奋勇开口道:“魏杭翔的事,至少我愿意担保和我们班的学生没关系。”
魏母赞赏地看着房尹节问:“那么房老师,请问前不久我们班的同学成了杀史蕾的嫌犯,这个作何解释?又请问您,更早的时候,我们班开除一位同学,原因是她纠集几个社会青年对同班同学施暴,这里面又有什么说法?有担待是好事,我也很欣赏房老师的勇气和责任感,但除了训练学生考出好成绩就只会闭门造车的发毒誓,那样顺宋和外面的补习班比又有什么优势呢?”
李主任脸色铁青,程校长诸人也恼恨房尹节自作聪明越描越黑,不料房尹节早有后招,接道:“就因为不是补习学校,我才有必要做这个担保。如果连老师都不自信,学校就更没有权力去阻止对学生的怀疑。确实就像邓院长说的,我班上存在过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我们是学校,而且是顶尖的国重,不像鱼龙混杂的社会,社会上有不清不楚的地方,我们为社会公益必须立即彻查,这个没啥子好说的。但是在这不一定行得通。我们这儿绝大多数都是经过激烈竞争留下来的优秀学生,将来很有可能会对社会进步贡献自己的力量,但是他们心智都不成熟,我作为教师,有责任和义务来保护这个主体,这个未来的社会无形资产,我要尽量让他们升值而不是贬值,所以我选择相信他们。如果要对学校采取一定措施,那么不光需要我们担保,实施方我觉得应该也有自己的承担,如果最后一无所获呢?对学生心智造成不良影响,实际上也是社会的损失,这些谁又能来买单?”
程校长等人略感意外,急急去捕捉魏母的表情。邓院长不见愠色,象征性做了皱眉沉思的表演,眨眼功夫道:“我懂你意思,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当第二次第三次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都抽空在斡旋。这点,你们程校长再清楚不过。但是,事不过三,到了今天,只有同班同学挟私报复这个影响最小的事件以本人被开除画上了句号,烫手的两个,不管是我们的同学自杀,还是我们的同学被杀,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房老师,现在的状况已经很糟糕,超过了社会能够接受的底线,再一昧逃避只能让问题不可收拾。顺宋没一个人负得起这个责。你也负不起。”
程校长心一沉:坏了,到底还是把事情考虑单纯了!千不该万不该忘了人家还担了省青少年犯罪研究会副会长的虚名!难道表面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兴师问罪,根本却是要代言上层的意志?专业不对口,级别却绰绰有余,前后滴水不漏地铺展,面子上客气,可根本没给自己这边留丁点逃避的借口,可不是摆明了拿微乎其微的爱子心切给学校台阶下?要真是为了儿子居高临下迫使学校就范,只派这个助理来,就够学校喝一壶。
这么一想,又觉得这身份笃定就是了——市里需要这样的一个强力来组织,之前因为非常时期,所以很可能早就有这么个伏笔,本来或许是打算在比较公事化的氛围内拉开序幕,如今她家里适逢其会地出事,于是擅专对学校发出不可逆的意志,这是她等不及也是她魄力的体现,不过这人身在高位,显然只愿意做虚名上的牵头人,所以对自己这么意外的完全相悖上次的客气,自己一直浑浑噩噩不接招还等对方破题,几乎要迫着对方说重话,难怪已经不耐烦。
其实最近上层对史蕾等关联事件态度的急转,程校长是有体会的;姚痕举日前的惨败,掌门人也有耳闻。所谓危机意识,就是脑袋里很清楚,种种相关的发展导致现在学校的情况已经到了临界点,自己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的主权,再兴变故,之前学校遮掩的几大漏子要被翻出来昭示大众以便遮掩其他对上面更重要的破绽。不幸的是,变故发生了,此时此刻,上面是否获悉不重要,邓院长这种身份,就算是擅专,发挥的内容肯定契合上面的核心精神。
房尹节还打算分辨什么的当,程校长眉头拧在一处打断她,对彻查学校表示赞同。房尹节李主任都是大惊失色,其他几个倒是多少明白,虽然脸色不好,也默不做声。房尹节还要绝地反击,葛校长抢先道:“不过邓院长,具体怎么执行,可能大家还是要商量一个比较妥当的方案。而且一定要有针对性才行。”
邓院长问:“要商量好久?”不等回答,看了眼房尹节又道:“房老师,还有个细节给你说, 对方留给我儿子完好的右手,骨折的左手。会考是赶不上了。我就纳闷哈,他们咋晓得我儿子是左撇子?”
房尹节老心肝立时禁不住地狂跳:魏杭翔是左撇子?连我都不知道!难道还真是我们班上的人。。。
其余的顺宋高层只觉空调在那一瞬狂吐冰寒霜冻,大家如跌冰窟,透心凉。
程校长强打精神,在邓院长面前给伏鄱木打了电话报告魏杭翔的事件,请求警方前来协商。邓院长最后在警察前往学校路上时结尾道:“程校长好自为之,我希望能尽快看到你们的进展。”

帅哥助理准备开车离开学校,问:“邓院,我们先去简阳?”
邓院长闭目沉思少刻,道:“不忙,先去找沙滨。那边你一会给老汪说,喊他代我去接洽。”
助理道:“刚才姜医生在家里打了电话,您没接,转给我,说麻醉以后看了魏杭翔一直遮到的那儿。。。”
邓院长闭目等不到下文,没好气眼一翻瞪着他:“干嘛说一半?”
助理锁定她脸色,小心翼翼道:“说是需要先转到医院肛肠科。”
邓院长联系儿子在自己面前的反应,顿时急怒攻心,脸色迅疾发红,呼吸急促,逐渐发展到喘粗气。助理方寸不乱,仍旧端坐待命。
良久,邓院长有气无力道:“你怎么说的。”
助理说:“我让他先等一会,先生正在回来路上,一切等先生回来再说。”
邓院长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支着脑袋靠在车窗一侧,觉得心里有疙瘩便问:“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姜医生的电话?”
助理不慌不忙道:“我以为现在来说,简阳的事更重要。再说家里先生也快回来了。”
邓院长眼神稍微有点诧异,也不反对,道:“嗯,轻重缓急,你倒是很有把握。”
离开学校有一段,邓院长突然问:“小王?”
“您说。”
魏母眼神恍惚问:“你觉得,什么人敢动我儿子?”
小王苦笑:“老师为难我——学校内可没人敢吧。学校外,就比较复杂了。”
魏母摇头:“不对,我儿我晓得,社会上裹这些不来,属于生人勿近的。要有想对付他的,一定是学校内的熟人。”
小王道:“可能。小孩子随便找的人,下手没轻没重的。”
魏母喃喃道:”随便找的人吗。。。”旋即回过神,恍然道:“你敷衍我?”
小王道:“对学生娃娃都那么黑,我真不觉得是学生能找的人啊,尤其顺宋这种学校的学生做事敢不给自己留一线啊?而且敢动手不计后果甚至都大像是这个城市的人嘛,有可能是小地方涉黑,说不定是那些恨老师的人喊来做的。”
魏母皱眉道:“你说南充那些?手都伸到这来了?依你这么说,想破案,守着顺宋用力只不过图个面子,其实是做无用功?”
没有硬性要求回答,小王乐得闭嘴。魏母似乎拿定了主意,比较坚定地说:“你觉得下手很黑?”
小王还是不敢搭腔,心道:不黑会带捅肛门这么变态么。
魏母又自语道:“是我想多了吗?感觉有高人在后面策划。”
小王奇道:“这事策划来干什么?”
魏母皱眉道:“怎么看,都只是有针对性。医生没打电话前,就是断左手,破相,除了让人一目了然,其实也不像你想的那么黑。算上他最新告诉我们的,那算是什么,强奸?”
小王心内恶寒:亏你当妈的说的出来。
魏母想了想又道:“还是要看了我儿子到底什么情况才好判断。我怀疑我们之前约定的后续反应,包括学校的事,策划的人都很了解而且想利用这个做文章。”
小王顿悟道:“老师是说他的目的就是想让上面彻查学校?是因为之前那些悬案么?”
魏母道:“如果真是这样,这里面就复杂了。你是我透露给你的。我出面来领这个头,除了市委寥寥几个,加上这个辖区的区长他自己,不超过9个人知道。不过有一个问题——这种事更上面的是知道的。”
小王做思索状试探道:“连老师都敢利用的人——”尾音拖长转减弱,仿佛注意力回到开车上。
魏母冷笑道:“管他好牛的后台!敢拿邓某人的儿子当鱼饵,查到了谁,我办不倒他,我去天安门自焚!”
老板暴怒唬得小王险些抓不住盘子,魏母瞥了一眼道:“你也别想探我口风。圈子里做事只能小中见大,虽说这个学校的事已经卷倒了市公安局的局长,到头来也可能全部是几个小孩子的恩怨。说不定还就是我想多了。”

顺宋那边来的警察是伏鄱木自己,老王见面,两边的手下均未进办公室。魏杭翔这件事伏鄱木昨夜先得了领头人的讯,也没刻意装出震惊的表情,劈头就提要求:“魏杭翔的情况刚才我们的人初步整理了下,我希望校长一会能先整理一份包含家庭情况的全校学生的电子名录,家里有一定办法的同学重要亲戚的情况尽量写全。”
程校长小心问道:“请问有一定办法具体到什么程度?”
伏鄱木笑道:“说难听点,就是你这个校长都得让他三分的那种学生。不外就是政或商两个路子。”
“好这个,我马上找人去做。”
有人敲门,却是李主任:“校长,杨总接到了,就快到了,。”
程校长大感头疼:怎么偏偏都赶上这个节骨眼?这个杨总,自己没有亲自接驾已经足够失礼,更可怕的是短时间内连赔罪的工夫都欠奉。
此人掌管着中关村某超级明星企业,声名的昭著,强如顺宋也算是高攀。在顺宋诸位挂名财神中,怕也只有邵逸夫能强出他一头。他在文革前为国防科委福都J院辖下的J所效力过一段,80年代中后期的时候又曾经很神秘地频繁折返于北京和福都之间,所以他对这个城市也算是积累了特殊的感情。听说这次刻意低调来到福都,谢绝一切业务洽谈,就是为了和故人叙旧。不过他连几所211的高校都没理会,偏偏对程校长提前打了招呼,要求见面,真是给足顺宋的面子。这天赐的良机,程校长本拟是考察了杨总忍耐度的极限后,用能被允许的最大力道拉虎皮做大旗,用杨总的光辉扫去顺宋连日的隐晦,谁想光明使者还没来,晦暗使者魏杭翔就先到。
伏鄱木冷眼旁观,程校长正要咬牙布置李主任时刻准备接客,自己手机响了。
“程校长,我,小何,杨总要和你讲话。”
程校长打个突,很快听到一个带南方口音的北京话:“程校长吗?”
程校长忙不迭接口:“我是。杨总,我——”
“程校长别急,刚才我的老朋友葛成说贵校有急事处理,您忙去!我时间宽裕。正好也想自己参观一下学校,尤其是你们那个自己做商业网站的小天才。咱们各忙各,中午时候见,就想找您要个人——葛校长,有他陪我就成,中午时候他带我找您。放心,这个东道我可不和你抢。”
程校长陪笑结束通话,有身边的熟人搭桥,杨总的形象一下就没那么高大可怕了,一面如释重负,一面有力气对葛校长藏私兼擅自和外人通报家丑这样无视自己权威的行为恨得咬牙切齿,对李主任道:“你现在去找葛成一会就你们两个陪人家。我交给你们了。还有,你让小罗把他那儿我们学生信息的资料全给我拷一份,然后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李主任神情凝重领命出账。伏大帅笑问程小帅:“杨总?杨栖棣啊?”
两人接下来说正事。目前警方还没有接触受害者,程校长和伏鄱木从魏母那得到的情报细节是一样的——魏杭翔是在一个地点骑车被击昏,然后醒来时已经在另一个地点。两人第一次听都有种毛毛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基本信息核对过,正要深入,这回轮到伏鄱木的手机作怪了。
程校长死死盯住伏鄱木。电话那边说:“伏局长?我胡翔分局马维!”
“什么情况?”伏鄱木有点莫名其妙,程校长却已心跳加速: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很快,程校长注意到伏鄱木的脸色变得很怪异,似笑非笑的,忍不住急问:“怎么了?”
听到伏局长问最后一句:“现在在哪儿?”
伏鄱木挂了电话,吐出一口浊气,看住程校长道:“恐怕你得再得罪杨栖棣一次了。”
程校长声音在颤抖:“怎么了?”
伏鄱木道:“把房尹节喊到,我们去九瑰街派出所,可能拿到了朱奇的尸体。”

程校长和房尹节很快跟着伏鄱木和他的部下走了,赶着单独和葛成草草交代几句,连头号大将李主任都来不及见。他们走了不多久,杨栖棣驾到,葛成和他热情拥抱,李主任硬着头皮如附骨之蛆全程尾行。
杨栖棣喜静,走酒店来顺宋就跟着小何两个人来的,自己的助理都没陪同资格在客房待命,所以李主任那匮乏深度,缺失情趣的生硬逢迎,很快让场面难堪。葛成早有安排,悄悄拉了下李主任交代程校长带着房尹节失踪的事实和缘由,概述了事态的紧张程度,给李主任放出一个代理“监校”的诱饵。李主任明知此人挑肥拣瘦,可眼见这大财神确实得有人照应,况且,代理首领的吸引力对她还是很大的,便领命去了。
剩两个人,杨栖棣便道:“时间不多,先把‘神童’找来。”
葛成道:“不去看沙雅?”
杨栖棣摇头:“物是人非,浪费时间。什么时候完全回来了再说。”
葛成皱眉道:“最近好像是有状况,说不定回来了不少。搞得这边‘长老会’的人也有动静。”
“还是不忙,先见‘神童’。”

这个时候上午的课程过去大半,跨越班级的情报流窜也到了后期整理的工序。方邦班上的主流版本是,魏杭翔因为干晴被李英宁找人做了。其时李英宁在座,当通过艰辛分析得出结论的时刻,总是让人欢欣鼓舞的,得意忘形就被研究对象听到了。李英宁大怒:“放你妈的屁,我吃错药了差不多,找人弄他!你们还真以为老子2到那种程度?”
大家不禁都悄悄赏他白眼:您可不就是2到这种程度嘛?
有传言说郭晴维以前追过魏杭翔,方邦忍不住看了看郭小姐,郭晴维何等敏感,啐道:“你偷看什么?”
方邦一本正经道:“同学之间,互相关爱是应该的,有什么好害臊?”
郭晴维红脸道:“你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货。”
有男生道:“你们说,除了李二爷,还真想不出全校老魏能有什么仇人。”
有女生撇嘴道:“你们也就晓得男生。万一是得罪了女生呢。”
那男生不屑道:“你觉得哪个女生有那么暴力的倾向?”
郭晴维插嘴道:“你忘了他们班以前的罗希琳,那就是为了一句话打人的。”
众男生恍然大悟:“果然最毒妇人心!”
郭晴维转向方邦:“如何,(IQ)278这回有什么思路?这次还是他们班哦。”
方邦两手一摊还未及答话,郭晴维揶揄道:“让我根据方邦定律大胆猜想——难道魏杭翔是因为他们要介绍沙雅给他们被拒,然后就被打了?”
方邦笑笑给他使了颜色,郭晴维立刻会意,果然察觉到附近有暗含敌意的眼光,暗惊:暗恋魏杭翔这小子的原来还有这货?
这时,方邦的“手机”有响动,俯首拨弄了下,凝神看清上面的图像,放下心,继续和大众讨论。
不一会,班主任出现在门口,众人疑惑间,班主任道:“方邦出来下。我们学校的贵客,伊尹集团的董事长杨先生现在正在参观学校,他对你的事迹感兴趣。好好过去向你的老前辈请教。人家在你那个领域可是泰斗哦,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方邦领受庶民们敬若神明的注目礼,随班主任的进一步指示前往3号机房。

顺宋新引进的电脑全部来自伊尹集团,访问中长时间滞留机房,情理上投资人是在考察自己的成果,除了显得不够大方倒也天经地义。透过敞开的门,方邦仔细打量着杨栖棣:这似乎是个慈眉善目的传统知识分子,天气这么热,雪白的衬衫仍然是那么的挺直,除去染的全黑的头发,那死板严肃的表情,那四四方方的眼镜似乎都在总结此人的方正不知变通。
方邦轻轻叩门:“杨总,葛校长,我来了。”
杨栖棣侧目:“神童方邦?闻名已久初次见面。你的监控改的不错,我很佩服。”
方邦抑制内心的激动道:“那全靠团队,不敢居功。”
杨栖棣道:“随身携带的终端我能否一观?”
接过方邦的手机。少刻,杨栖棣扮微微惊叹状,赞道:“这个系统是你自己做的?”
方邦淡淡道:“不全是,参考了CROUSE的本地服务模块,当时葛校长给我的素材里,我觉得他的最佳。”
杨栖棣调出自己三人的即时影像,手机按键可调整角度,公式化地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上面都有云台控制?”
方邦衷心惭愧道:“就是些粗浅功能。比CROUSE那个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杨栖棣语重心长道:“不必妄自菲薄,环境不同,他也就是起步早而已。你记住,灵感不能拉开人的差距,决定性的差别还是看谁给自己的压力更大更持久。”
“晚辈受教了。”
杨栖棣问道:“你那倾倒舆论的才狼网,几个少年英雄现在怎么样?”
方邦叹道:“不过是些夸夸其谈的庸才。”
杨栖棣道:“就没一个能入你法眼,勉强可以充当帮手的人选?”
方邦不卑不亢回应道:“没有。我就算‘妖蛰’的及格线了。这些英雄连我都不及,还没有对未来像样的规划,只有盲目的自恋。才狼网那个绣花枕头最近有个脑残的大公司开价六位数购买,足够他们骄傲一辈子了。”
杨栖棣道:“你的天资在同龄人中是很了不起。不过就我们来看,终归是缺少亮点。你可知为什么还会给你机会做测试?”
方邦不确定地道:“因为我渴望变强的执念?”
杨栖棣真心赞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算少年得志,还能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不值一提,说明你迫切需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你的危机感远远超过了正常人,所以你是个人才。”
方邦惭愧道:“如果没有机会拜读到沙雅的‘妖蛰行动纲领’,也许就是那么一个自以为是的庸才而已。”
杨栖棣摇头:“那个只是催化剂,根本还是靠每个人的本性促成。你们不能指望沙雅。个人崇拜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每个人能做到绝对的独立富有张力,一个偶像的覆灭算什么?”
方邦试探道:“恕我冒昧,杨总好像对沙雅的潜力有些悲观?”
葛校长笑道:“这回猜错了。提醒你不要依赖沙雅是因为我们觉得沙雅最好不要回来了。”
方邦吃惊道:“为什么?最近不是有点迹象吗?”
葛校长道:“妖蛰迅速成形是在沙雅被囚禁以后发生的,相当于仅仅靠她写的程式就水到渠成完成了自我进化。在成形的中后期,长老会百般阻挠也无力回天。这个教训对他们是刻骨铭心的。如果等到成长的沙雅还能以当年的姿态重新出现再度集结下面的力量,能策动的反应远非纯靠惯性的诞生所能比的。长老会拼个玉石俱焚也不会让那样的沙雅出现。”
杨栖棣接道:“沙雅如果想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那么即便她能回来也是以妖蛰的一个成员而不是作为一个领袖出现。何况这次跌倒,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方邦心中一动:“伺机而动吗?”
杨栖棣道:“时代不同,现在组织本来就是靠平等存在能量参差不齐的个体构成。全体成员为利益而联合,为更强大的凝聚力又要让联合超越私利。这样才能让长老会无处强攻,还能做些必要的反击。不崇拜,不受命,没有谁为谁做,只是为共同目的做。可即使是这种形势,假设沙雅作为一个个体抛出项目,来吸引自己的搭档,动静太大,也肯定会被直接干掉。”
方邦还待分辩,葛校长带紧三号机房的门,看了看表道:“时间合适,用你的终端再进一次监控。刚才我只是展示了下外部设备进入的操作。”
方邦扒拉手机,扯出一根狭长数字键盘,指尖很灵活在很微小的间隔里陆续单点了6个键,机房的黑板以那微细的等分线为界,同时反向水平裂开,露出1米左右间距。不出两三秒,啪啪声响中,黑板上下的墙壁,以黑板的等分线竖直方向所在各分左右均等板块,如四扇窗户迅疾敞开。于是1米等距的上中下三个空间契合在一块,立时内里苍白的照明启动,外面这才看清楚,却是一简易电梯。方邦拨开上中下三对暗门,亮出宽敞一些的入口领头进入,在内里按键,嘎吱声伴随电梯上升少许,底面和近前杨葛2人脚下终于成水平面。葛校长这才带杨总进入,地方不宽裕,三人协调之后,好歹分配了空间,便听喀喀喀三声巨响,外面的墙壁和黑板加里面左右潜伏的两片电梯铁门各自占用其一的响动完成闭合,杨栖棣一时大意,惊了个趔趄。还没站稳,轰的一声,电梯立刻脾气暴躁地下行。葛校长早就抓牢边上一处凸起,扑哧失笑,臊得方邦恨不能土行孙样遁地。
吧唧落地,再咔一声,门开,有一人宽窄的出路,三米开外,铁门阻断尽头。门上有插口,方邦掏出磁卡插入一半,插口边缘闪现绿光。扯卡推门,立时柳暗花明:大小约莫和三个方邦班上的教室差不多,触及入口一处按钮,灯光明亮,有十来个监视屏幕,正在分别播放不同的顺宋光景,最大的一个锁定的画面是沙雅班上的教室,此外有电脑若干。方邦走近放置在中心的笔记本电脑前,神采变了,自信满满,仿佛能够掌握全世界。
杨栖棣就在边上表情玩味欣赏他这心神的剧变,葛校长则对杨栖棣的这份玩味表情看得挠有兴致。正中最大的屏幕这时变成紧凑排布六幅画面,方邦解说道:“李主任现在还在校长办公室接待教委的人,这里我锁定了,此外这四个,是到三号机房两条路各两个必经之处,这两组,各自的时间间隔上都是差不多3分钟的缓冲,足够我们上去。另外能够目击3号机房外围的区域我手机有监控,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突然现身。”
杨栖棣指指屏幕,淡淡道:“第六个是什么?”
葛成笑道:“公主的教室。”
杨栖棣凝神一看,不动声色道:“方邦拉个公主的特写呢。”
正拉得起劲,整个屏幕黑屏,葛校长收起笑容,站中央的方邦脸色苍白,开始运指如飞。杨栖棣则已靠近,一丝不苟考察神童的应变。
不一会,六幅画面照旧闪现,又过了很久,方邦停手擦汗道:“刚才重置了下,对方不止攻击了我们系统,应该还添置了功能相当强大的硬件,除非我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升级那里的设备,否则教室那个点就完全废了。”
葛校长脸都绿了:“你说废就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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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2-3-8 22:19

方邦看向杨栖棣欲言又止,便听杨栖棣道:“这个还是我来解释。老葛,打你们在她们教室动手脚,因为顾忌长老会,就没做自成一体的设备,说白了就是用黑客手段在他们不设防的系统窃取他们的现成声像加工。这样一来,大部分潜在的风险,包括主体系统的被攻击隐患都让长老会担了,风险问题上只需要提防被长老会发现。总的来说,这是个高招。”
葛成鼻中哼一声道:“高招可不是我想到的。”
杨栖棣道:“你们这个点最核心的功能是能够解析教室内任意坐标,获得特写和加强的画质音质。在最后总结的时候,可以通过筛选做出只有目标特写的视频记录。刚开始的时候,整个功能被破坏,不过通过方邦的操作,全局的限制被解除,只是要定位沙雅的坐标,就会有强干扰,完全无法获取声像信息。甚至远看沙雅那个点都有点勉为其难,靠近她所在的声音都受到波及变得很模糊。”
葛成立时释然,便问:“啥子东西那么凶哦,我找J所的人都不能解决啊?”
杨栖棣头一遭失笑:“老糊涂了?要能光明正大利用人家的设备,你还需要在这间教室上避让长老会?”
葛成奇道:“教室这个观察点没了,方邦在那偷乐我还能理解。你这么有闲情逸致是什么意思?”
方邦讶道:“葛校长为什么能理解我?”
葛成白他一眼道:“你开心不就认为是沙雅干的嘛?”
杨栖棣道:“其实我也像他这么想。至于这点小麻烦,为什么要我紧张?”
葛成鄙夷地看过去:“好嘛,原来你对沙雅回来比我们还笃定嗦!到了人前还装神弄鬼。”
杨栖棣摇头:“装什么, 这种程度是真不值一提。我们坐下谈。”
三人坐定,杨栖棣便问:“听说你之前曾经试图诱导沙雅?能告诉我具体情况吗?”
方邦点头道:“沙雅的好朋友史蕾被杀的第二天。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但是庄医生的意见,史蕾的死对她刺激不够,而且这个人被杀的根本原因我们的监控是记录下来了的,就是一无聊透顶的闹剧——”
杨栖棣意识到一个问题截口道:“打岔一下,杀人实况你们不会录下来了吧?”
葛校长提醒他:“给你说过的嘛,案发的时候,整个片区都断电了。”
杨栖棣不放心追问:“断电的诱因,这边当局如何盖棺论定的?”
葛成答道:“没有结论。这个说来话长。刚出现拉闸限电的预告,我们都很紧张。其实筹备的时候,就比对过宏达高中,知道有超支暴露的隐患。试运行阶段,拼命节省,算下来相同周期内顺宋的总和还是超了人家一倍。虽然知道长老会在明面作为教委捐赠学校设施的监控系统用电一贯还在我们之上,但是相距也不远。不过由于之前当局好像压根不在意这个程度的超支,我们也就没重视了。今年入夏,负荷却突然大幅提升。我们立刻把校内我们下属的单位纵向一比,还是持平。后来,方邦他们证实。。。”到这老脸浮现尴尬,竞有些说不下去,方邦会意,接下话茬——原来,那边从长老会索要到最新一笔拨款后,第一件事居然是在所有女生厕所更衣室浴室添置监控,葛校长的人抽样刺探了几个据点,隐蔽性,多角度的全面性两个极重要的指标看去,都堪称佳作,尤其后者,微型摄像头藏得密密麻麻,繁复得让人发指。除此之外本来还算正常点的用途就是他们大张旗鼓引进若干听说当今最先进的设备,最厉害的甚至是CIA热门的现役工具。参照说明这些金贵设施要在低温状况下维护,有此凭据,那边的人就给引进的每一台大型设备配一个柜机解暑,一间房内安置有几台机器就让几个柜机在里面不停息作业,滴水穿石,很快就大破供电局的底限。
葛成总结道:“当局的态度肯定会被长老会操纵为这个事体掩盖,就没跟进他们的风声了。”
杨栖棣想了想,道:“其实这回虽然靠他们出格的行为维持了现状,反而让我们未来的处境更严峻——先放下,待会再议。方邦,你继续。说到那个史蕾不够资格刺激沙雅。”
方邦佩服此人多任务平行执行还不疏漏每个支线细节,不自觉毕恭毕敬应道:“史蕾之前我校还有位被害的叫吕莎,庄医生认为这个人才是关键人物。”
杨栖棣问:“既然如此,她刚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趁热打铁?”
方邦道:“有三个因素。第一,当时沙雅的态度太自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没有切入点;第二,吕莎的死到底有什么文章,我那会没有头绪;第三,庄医生认为,要让沙雅起质变,触发条件不充分。”
杨栖棣感兴趣了:“哦?依庄新宇,什么样的条件才够充分?”
方邦道:“我记不住原话,意思就是要有超现实的冲动才能够起质变。越是失望的现实,越能激化真实的情绪,最后让本人有对应行为执行,我们才算有建树。吕莎那个案子当时才在查,如果查半天一无所获,就可以尝试触击她的内心。”
杨栖棣颔首道:“果然,庄新宇也是那一派的看法。”
葛成问:“哪一派?”
杨栖棣摆手答:“你我这一派,你别打岔——那么说,第二个命案发生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当局已经一筹莫展了?你另外两个因素呢?”
方邦道:“死第二个,沙雅的外部表现就单纯了,就是刻意的平静,我觉得已经很接近临界点了,人刚死我借口有现成的。其次,吕莎的事我那个时候有一些思路。最后嘛,庄医生之前已经给我说差不多可以去问下了。”
“怎么问的?”
“我和她们同学一起的时候,摆出安慰人的高姿态,拿我对吕莎的猜想混在史蕾的死给她提出。说话语气表情,遵照庄医生指示,就是那种爱现的男生来炫耀自己聪明能干,加上是死人第二天就利用死人表现自己,普通女生只要感情够真诚,稍不克制说不定还会破口大骂。所以如果沙雅要维持平凡的假象,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觉得是不可能的。”
杨栖棣道:“然后沙雅就病了?就算必须得有反应,你这个未免又太立竿见影。”
获悉沙雅病倒,方邦倒还真颇自得,不过稍微冷静下来,想到根本目的是要激发沙雅做事,这反应再明显也未见得有什么价值。过了几天,收到确切消息称得病的起因是失足,那和自己的努力又完全不相干了。颓丧之际,庄新宇发表意见却是值得跟进病愈后的表现,那些说辞应该对本人是有不小触动。
杨栖棣听这番解说,便追问:“庄新宇的依据是什么?”
方邦道:“我们说话地点在花园,也是监控的范围。庄医生反复看了视频比照以前的映像才下的结论——这一回沙雅话没几句,但是有相当认真地听我说,我们的记录还从没有这么专注的神情。”
杨栖棣又问:“那么对沙雅失足他有什么看法?”
方邦道:“这个,他认为是当天所经历的事,加重精神负担,超过本人的极限,导致集中力下降,瞬间力不从心。结果上说就是多重精神压力致使崩溃。”
杨栖棣沉思的当,方邦忍不住直抒胸臆:“终归是长老会自作孽,容不下沙雅,又不舍得把她洗白重置,凡事只靠打压,见好就收,到头来就是危机四伏的伪和谐,迟早会让她暴乱的!”
葛成笑道:“你们这些骑士关心则乱,她要有那么不堪,又怎么能维持那么久的伪和谐?”
方邦心道:这是你听岔了,也懒得和你分辩,没的让你提防我。
杨栖棣注视方邦道:“在你心目中,沙雅什么地位?”
方邦含笑闭目似在冥想,又自笑颜中展开双目道:“是女神情节?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情牵我心。要不是天赋差点,我一定是个危险至极的恐怖分子。”
葛成冷笑道:“你意思比你强的都是疯子。”
方邦道:“比我强的同龄人或许很多,但能比我强很多的肯定都是疯子。”
葛成继续不以为然的冷笑,杨栖棣道:“他说的对。”
葛成揶揄意味很浓问:“对在哪?”
杨栖棣道:“就以这小子为例,如果没进入妖蛰,靠本分你觉得他做什么能提起兴致?”
葛成心说他可以尝试去泡他的女神,杨栖棣续道:“这种人无聊了,成天就瞎琢磨,危害社会荼毒生灵,没什么事干不出来。比如申基。”
葛成一怔:“申基不是在为你做事么?他怎么了。”
杨栖棣叹道:“被国家毙了。”
葛成大惊:“15岁哦,咋可能毙得了!”
杨栖棣道:“你注意,是毙,不是枪毙。你也不用猜长老会,不然我不必特指说国家。”看向方邦道:“这人你知道吧?”
方邦苦笑道:“妖蛰论坛的首领我岂能不知。不过他不是一直在管理奥斯陆那边的机房么。”心中却凛然一惊:他居然比我还小!
杨栖棣道:“因为最近他终于无聊透顶,和我的人办了交接偷偷回来。是和北欧一个组织勾结,想干票大的,他亲自去北京坐镇。我当时没有察觉,等到发现已经铸成大错。”
方葛二人看见杨栖棣脸色渐渐哀戚一时都不敢插话。葛成是知道申基在杨栖棣心目中的地位——妖蛰将来一定要转型,而这个引导者不是他杨栖棣,也不是沙雅,而是申基。妖蛰厉害的少年郎也许不少,但是顶尖的不过5,6个,都被杨栖棣甚至他葛成熟知,早被杨栖棣纳入麾下,虽然不全是为伊尹集团效力,却均在伊尹的助力下或独立或直属地历练。方邦这种程度虽然远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但有一个共同点——绝对地愚忠沙雅,只有这个申基,他对创始人的态度表现得完全是不屑。
在对待沙雅上,葛成是支持杨栖棣的,而且认为只要有一定阅历的都不会主张沙雅复辟。组织要经营,必须有利可图,化零为整的做法光脚时期可行,当下还让妖蛰凝聚成为一个团结的整体,不要说谋利,怕是立刻就得全军覆没。早期的先锋都成了既得利益者,宁愿先示弱再自发渐进地让主流同化期望得到更大利益,肯去冲杀的只能是少不更事的愣头青,剩下的都是可进可退的中立者,占据了全体成员的最大部分。中国的中立者主体跟风,实力上自己这边占据绝对优势,但精神力量上愣头青那边却是远胜,组织的年龄层还是偏年轻一些,所以一旦再立沙雅,内部的胜负还是难料。如果退一步,自己这边能够控制沙雅,那样就是最理想的结果。总的来说,既不能让沙雅重新蛊惑少壮派,也不能放弃让长老会同化了去失去最后的杀招,两者对组织的打击都是致命的。而可喜的是,以自己的视角,这样僵持的状况也是沙雅的现有状态。
正神游呢,听杨栖棣道:“方邦,你敢不敢挑战更大的平台?”
方邦有些错愕:“您是指。。。”
“比如你来接管‘妖蛰网’。”
葛成当即唬得说不出话,缓过来张口就是:“老杨你没事吧,病急乱投医也不来你这样的!”
葛成一激动反倒解除方邦的不安,插嘴笑道:“廖化当先锋挖?”
葛校长叹道:“不是我有意打击你,你虽不差,但天外有天,一个福都在泱泱大国算得了什么?我见过那么多候补,你也就勉强配给廖化打下手。”
方邦也不生气,转向杨栖棣道:“我敢接,毫不犹豫。”
杨栖棣点头:“好,看看这份合同。”
葛校长也凑去同看,读到一半两颗心同遭雷击,阅毕两人面面相觑。
杨栖棣道:“我给了你三年时间,如果到时准备够充分,妖蛰网就归你。”
方邦看看合同道:“这个合同算是对我的承诺,到时要是本人难堪造就,也算是我的补偿?”
杨栖棣赞道:“小小年纪看问题那么实在,很不错。”
方邦苦笑道:“我觉得,七位数会不会过分了...杨总您有必要那么落力去演这冤大头?”
杨栖棣道:“你不是说过吗,最近有脑残的单位开了六位数价码买你们才狼网,不超出一位又怎么显出小方邦的卓尔不群?”
合同的收购名录中,涵盖了方邦主导的从网站到软件林林总总十余项物事,唯独漏了才狼网,其中打头的叫做“骇鸟网”,本质是方邦全权负责建设的妖蛰网分支。方邦苦笑道:“这几乎是我全部家当了,难道杨总要炒作我?”
杨栖棣道:“你猜对了。就是这么回事。”
葛成恍然大悟:下场一塌糊涂的前任首选继承人是天才中的天才,所以这回刻意要找个并不强的稳重者。这个方邦别的不说,大局观确实是超级清醒,实在不像个少年郎。虽然眼下不够抢眼,如果真要刻意打造,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不可限量。难怪杨栖棣最先给了他协理妖蛰网后台的权限,很早就有这招暗棋了,原来他并不是单纯因为靠近沙雅才得到重用。
听到细节,方邦开始犹豫,杨栖棣不着急,葛成既然想通自然也冷眼旁观。静默片刻,方邦问:“如果我答应,未来三年,杨总对我是什么规划?我需要辍学吗?”
杨栖棣不答反问:“听说你的成绩可以轻松考进国内任意一所顶尖大学,比起这些你会对进入美国的顶尖大学更多一些兴趣吗?”
方邦道:“不太热衷。”
“为什么?”
   “我觉得哈,美国的力量是美国人的,外来人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掌握。即使成为了自己人,一个孤零零的华裔,他的基业必然也是浅薄的。所以我要去美国,除非我能确定可以明显扩张自己的实力。”
杨栖棣道:“好,那我告诉你。那里会有能大大扩张你实力的东西。而且你必须去。因为一年内妖蛰网的服务器将转移到美国,并且正大光明地在美国融资。”
方邦脑子短路:“我怎么去?”
葛成现在是彻底通透了,解说道:“就是要你放弃高考,申请留学。”
杨栖棣点头道:“中国人眼里哈佛最大。4岁的沙雅说的好,人真正能说的上强大,是造出了‘势’之后并且把势利用到极致。你一个平民,为了将来造出最有利于你的强势,我要你必须去哈佛。至于到时证明了自己,真的接管了妖蛰,是需要继续攻读还是效法比尔盖茨麦克戴尔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方邦内心不爽脱口道:“实际上就是要我今年10月份去考托福嘛。随便哈佛要好多,不是我狂,哪怕600上面飘,凭本人的水平还不就是走个过场。除此之外,我那些破事,润色一下,个人向学校推销,加上托福的成绩,忽悠一个哈佛的OFFER想也不会棘手到哪去,何劳杨总破费。”
杨栖棣第二次失笑:“对了,有情绪才像个高中生嘛。不要表错情,花钱不是让你进哈佛这种破事,是你本身需要这些物质条件起步。一旦答应了我们的条款,你就不再是因为靠近沙雅才有特殊任命的白丁,要掌握匹配身份的筹码,最起码需要有专属你自己的团队。”
方邦释然,心瘙痒道:“承蒙杨总看得起,那我现在签?”
葛成笑道:“急什么。现在签有个球用!要签也得新闻媒体,我们的程校长,几个市政府的高官等等全体关键人物全部在场的时候签了。”
杨栖棣道:“还漏了一个我们这边的人,他也是签约时的关键人物。一位电子科大的毕业生曹武军。我们的剧本本来设定是曹武军的创业计划吸引了伊尹集团,这个计划就是围绕你方邦的骇鸟网,然后开始唱双簧。绝的是他还真引起了校方的兴趣从而牵线官方主动帮他做媒。你们这边的政府也迫切需要做点IT方面的业绩,所以没过多久我们这个戏就演大了。政府在这个态度上很积极,就算伊尹集团响应西部大开发的一个扩张计划,曹武军代表校方的利益,为我所用,你将会受聘为这个项目的顾问。现在政府还不晓得最关键的创始人是你这位高中生,所以到时候揭晓答案肯定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势在推助你。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尽最大化利用它。这次来,你们学校虽然是有麻烦,我们等不了他恢复平静,抓紧时间,你做好准备应付采访,我们大概在后天会正式公布,签订的仪式紧随其后,风声明天恐怕就会透露出来。明天我也会和葛校长到你家家访,做个形式,至于今天,今天下午曹武军会来约见你,葛校长会帮你请假。你近期会很忙。”
方邦点头称是。
方邦前程既定,直属上司葛校长都颇感欣慰,笑容满面,却听杨栖棣道:“敲定了未来,现在回来说当下。”
方邦心中有数:既然许了好处拉入伙,就是要我不能藏私。
杨栖棣续道:“你们刚才说的停电,逼使长老会决定清算他们在这个城市的全部人口,上面牵头的人可能也是这几天就来。既然是清算,最重要的据点,沙雅的学校必然要盘查。能这么长时间不被他们发现,不是你们做的好,是运气好长老会不重视技术,专职人员用些滥竽充数的菜鸟,被你们攻击得那么明显居然还没半点反应。现在你们真正的考验来了。”
葛成有点着急道:“那怎么办?服务器还好说,其他的总不能全搬吧。莫吉臣当年设计的时候不是还有个后招嘛,我们移到那里不行?”
杨栖棣没急着回他,问道:“方邦,是时候交底了吧?我知道你对你今天这个故障,系列动作,恐怕不是怀疑,而是断定是沙雅派人做的,对吧?”
方邦无奈点头,葛成有点疑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哪里来的人手?”
杨栖棣道:“不出意外,教室里的东西应该就是J所的成品。我有过J所背景,好巧不巧现在到,是成心让我背黑锅的。我看神童之前那么兴奋,不会天真地认为人家破坏监视是为了和长老会决裂,然后领导你们东山再起吧?”
方邦一脸尴尬,杨栖棣续道:“我非但不能申辩,为了保护她,还得主动吃下这罪名,这些应该在她谋算内。所以,现在必须立刻撤销对她的全部监控行为,莫吉臣的设计就算再完美,对手先入为主自然也就不休不止,最终还是得穿帮。好在天时撮合,这个时机也该你‘骇鸟网’的机房见光,6成设备还是有下家的。”
葛成苦笑道:“她动手的时机还真毒辣,压到长老会来人的最后期限出击。”
杨栖棣道:“此人布局的厉害,4岁你我就领教过。我在意的是葛校长刚才问的,她现在的帮手是哪儿来的?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定时炸弹!”
方邦心思一转,刻意咬牙,坦白道:“年初,妖蛰网频繁遭遇很厉害的骇客攻击,被黑掉上百个视频。最被动的一天,主界面都让人搞成残片。后来申基发我电邮,传了他做的黑客软件。这个软件功能很强,通过我们6个人远程协作,加上各自的手段后期加工,有攻击记录的真实IP大部分一览无遗。除开被直接拦截和轻易解除的,以及目的性不强的散客,大概有三派的骇客比较难搞。这三派共同点都是集团作战,每一派挂的都是同一个代理,其中两个确实如申基报给你们的,是欧美的知名组织,但是他们相对来说玩票性质多一点,攻击得并不深入。我们瞒报的是第三派,这一派的攻击最疯狂,而且看得出来是想彻底毁了整个妖蛰网。破解了他们的代理后,我们发现真实IP居然大都散落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参照历史记录,那天他们攻击的高潮时刻用的是宏达高中的局域网!”
杨栖棣道:“如果我是申基,至少要确定他们是遥控学校的主机群还是直接操作主机。”
方邦苦笑道:“都有。”
杨栖棣眉头紧锁,看向葛成道:“老葛,你省电的标杆选的妙啊!得调整对策,你们这里重点中学的格局给我说下,私立的不提。”
葛成听见连宏达高中也和顺宋一样有鬼,顿感血压再度升高,恨不能把欺瞒自己的方邦凌迟之余,忙组织下思路回道:“顺宋和宏达最好,两个外国语学校次之,有福都大学附中身份的富和还要差点,然后是咸僧路、贞文、海通、锦申、绣水、西南、胡德兰七个学校。往下面再好的也只是市重点了。”
杨栖棣看着方邦道:“你怎么看?”
这时的方邦不再隐瞒,道:“升上高二后,有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我们这一届不对劲!好像全国的怪物一夜间都集中到这里了!如果把全城的高中生当成一个生物群落,我的感受是突然混入大批变异物种,改变了种类结构,掀开了群落演替的序幕。虽然表面上还是粉饰得很太平,却掩盖不了暗地里的蠢蠢欲动。新物种厌倦旧秩序勾结在一起想要抢班夺权那种感觉,我觉得有一个自发,自由,又相当有自立精神,由少量同龄人牵头形成的跨校的隐性势力存在。要吹毛求疵的话,我觉得这是个恐怖组织。攻击妖蛰网的人就算不是这帮人也多少有点瓜葛。”
葛成职业病发作问:“你纯主观的臆断是针对恐怖还是针对组织,还是整个词?”
方邦道:“葛校长还记得绣水中学的教师宿舍楼失火的事故不?”
葛成没得到答复,有些不耐烦:“晓得啊。川台的新闻都演过嘛,说是燃气处理不当引起的,未必你有异议?”
方邦笑道:“那葛校长你没看论坛第三层认证里面的‘妖蛰事件薄’的主区。有用户上传了偷拍的视频片段。一个穿校服的学生在下面按遥控器,虽然画质很差,但能清楚看到随即画面远端就起了火势。”
葛成刺激了记忆:“你说的我没印象。倒是看过两组照片,一组是胡德兰的苗圃藏大麻,还有一个是贞文化学试验室氯胺酮的残迹,就这些不痛不痒的抓拍了,和你说的完全没的比。”
杨栖棣道:“那些是第二层认证里面的,我曾经也看过。第二层的事件薄,基本上都是在捕风捉影,主要是好事的会员在那夸大其辞,不足以为参考。不过妖蛰论坛的铁律——我没记错的话,非用户行为最高只能列在第二层,只有论坛用户自己的行为记录才能放在第三层和以上级别的事件薄。我们在福都的会员什么时候有这种危险人物,为什么我和葛成会一无所知?”
方邦再次出卖申基道:“这个嘛,其实这些类似事件应该全部和妖蛰的人无关,考虑到事情都出在沙雅身边,一旦被你们发现,让你们如临大敌,说不定会出台压制沙雅的政策,所以我们一合计干脆都打到第三层。”
葛成没好气道:“说不通的嘛,难道你们认定但凡内部行为,就都不关注嗦?”
方邦看了看杨栖棣脸色,小心道:“这个么,虽然要关注,区区第三层的小CASE高级会员应该是没放在眼里的。”
杨栖棣气极反笑道:“被小辈看扁了啊。你们偷渡到第三层的记录到底有多少?”
方邦注意到对方表情已经很难看,不敢节外生枝,知无不言道:“28件。主角能确定是我们这届高中生的就有26件。记录得比较完整的也有6件。只是目前对号入座的只有1人。还有危险性超过第三层水平是真的一件也没有。”
杨栖棣盯住方邦道:“你们就锁定了一个人?那请你等会把剩下的全部打包到第五层的事件薄主区!”
方邦装模作样地吃了一惊:“第五层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哦?即使发布了,未成年人搞的事,在第五层不会有什么反馈的。”
杨栖棣道:“你不回避使用那个账号,很快就会有反应。”
方邦暗喜:申基还真有先见之明!故意开个口子,他们果然在意得很!不过就怕他们借刀杀人,难得这帮疯子对沙雅忠心耿耿,全军覆没太可惜了!怎么在中间再适度诱导呢?
杨栖棣冷眼一扫方邦道:“你和申基完全不得要领,就铁了心在背后给我们使绊子!要说这是针对沙雅,对也不对。”
方邦肚里道:说的云山雾绕,还不就是一个个家大业大,不想再被泥腿子们拖下水?
杨栖棣道:“几个小脑瓜在一起不是无往不利吗?奇了怪了,为什么就没一个饮水思源?既然知道这些人来历古怪,怎么就不去想想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好巧不巧,就在你们这个城市你们这一届成了气候?”
方邦心头一震,不禁止住心中腹诽,忍不住道:“杨总和葛校长早就知道这帮人的存在?”
杨栖棣问:“ 你最早是怎么知道‘妖蛰行动纲领’的?”
方邦想了想道:“当时网络论坛什么的才起步吧,有一天无意中用翻墙软件看到了妖蛰网,下属论坛层层设限的关卡吸引了我。那时的障碍和申基强化后完全没法比,很弱,靠我自己努力就破解到第三层,当时结构也很粗浅,有个置顶的翻录视频,打开就看见沙雅在宣读‘妖蛰行动纲领’了。”
杨栖棣端详了讲毕的方邦半晌,看得方邦快要沉不住气时,才慢条斯理地道:“十多年前有这么一帮小孩。他们四岁那年被关在一起反复看同一卷录影带。录影带的内容就1个小女孩演讲。每看完一遍有个成年人会带头喊话说,‘同样是4岁,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小孩们就得接:‘她能想到做什么,我就能做到什么!’”
方邦整个人呆住,嘴巴老半天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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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5-6-19 02:35

三十四 风云再起
第一次看到当年稚嫩的她宣读纲领,方邦认为这是命运,上天选中年龄相仿的自己来拯救沙雅——那个被囚禁在深处的本我。然而杨栖棣透露的信息将这份神圣的使命感彻底粉碎——大家可以尽管往脸上贴金,改变不了被招安的小毛贼身份,因为正牌的护卫十多年前就已问世,而且就连他们也被组织遗弃,地位比小毛贼还不如!
另外两位被方邦制作的视频集锦惊呆了:绣水的爆弹,隐藏在胡德兰操场地下的制毒工厂,贞文的十数名师生赤身露体在教室里癫狂寻欢,富和的晚自习刮起的一道狂风将教学楼下停放的四辆汽车吞噬的影去无踪。。。
良久,杨栖棣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葛成问:“有什么玄机?"
"毫无疑问,他们使用的都是那个世界的技术。”
葛成吓了一跳赶紧看向方邦,发现那小子还在兀自发愣,忙低声道:“说什么疯话呢?除了那三个还有谁能在现世和‘沙雅城’之间自由穿梭?”
“哪三个?”
葛成奇道:“沈香灵、黎玄道死了之后。除了沙雅,黎民,克劳斯,难道还有第四个人么?更何况现在的沙雅也得打个问号。”
杨栖棣摇头:“这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到今天能来去自如的人早就不胜枚举。再说这些小孩,在十三年前就奠定了决定性的基础,而且谁也不敢断言在这十三年间,‘圣饼’真的就不复存在。”
听到“圣饼”葛成不由得背脊发凉,定了定神看见方邦仍在神游,赶紧又问:“就算是照你说的,只要当年被‘塞斯黑’改变了资质,在之后做足后天的历练,理论上就能把沙雅城当做藏经阁一样的去处,那么他们在现实里别说是以学生的身份了,就算是一个福都的有钱人,他们也没视频里那么强的执行能力!”
“如果是九圣在背后支持呢?”
葛成登时说不出话来。
杨栖棣道:“小时候的沙雅说的真好,‘知否决定人类强弱,全知即为神。表面上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有权选择是否求知,然而遗憾的是,有时候求知面临着夭折,有时候不求知也是坐以待毙。’这孩子眼下显然走到了后者的局面。”
葛成叹道:“你不怕他会失控?”
杨栖棣冷笑道:“你都说病急乱投医,那还顾得上他的死活?”
小方邦还在想象众小孩被喊话人引导循环往复呼叱口号由枯燥变机械再由机械达成亢奋,从此化身成神——这岂非最邪恶的一种变种传销!又不是拐卖儿童的犯罪团伙,什么人上哪去找这么多四龄童?沙雅四岁那年,形势错综复杂,各种各样的危机一触即发,如果想有什么作为个个都在暗地里追求速成,唯恐落人一步,他们为什么还选择最难保守秘密,最不服管,见效最慢的孩子下手?如果这些孩子是经过传销筛选出来的,他们的衡量标准是什么?当时落后的物质条件,怎么能保证他们的选择无误?现在兴妖作乱的那帮同级生到底和这帮四龄童有没有关系?这帮四龄童和沙雅的恩师黎玄道有没有关系?还有最重要的,当年妖蛰成立的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栖棣适时打断他思绪:“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神童有个叫宁铂的祖宗吗?”
方邦愣了愣神,赶紧点头:“晓得,好像是有他才有中科大少年班嘛。”
杨栖棣道:“要感谢宁铂。第一,他引爆了神童崇拜,开发神童才有市场;第二他惊动过总理兴师动众,后来黎玄道对沙雅大张旗鼓就不至于惊世骇俗,也不会寸步难行。再就是这个中科大少年班,黎玄道很善于把握机会,他为全国望子成龙的家长提供一个由他亲自甄别,推荐进入少年班的诱人渠道,以其为饵,成立轰动全国的‘玄道早慧儿童教育集训中心’。”
“玄道早教中心?”方邦彻底懵了。
“你们接受的教育,无非是长老会听说福都出了个神童,然后派天下第一聪明人黎玄道来教育她,配合着时代的漩涡,事态愈演愈烈。在高潮的时候,沙雅开十日谈,念‘妖蛰行动纲领’,从此一呼百应,长老会被逼挥泪斩马谡,杀死黎玄道,囚禁沙雅,只不过未雨绸缪的两人已经通过黎民让妖蛰问世。而黎民从此不知所踪,在暗处操控着妖蛰,如此这般。”
方邦注视着杨栖棣小声道:“可事实上真相被完全地掩盖了。”
杨栖棣凝视方邦道:“这样漏洞百出的阉割版你能释怀?你这样自信的孩子,就没有一次想过用技术彻底征服妖蛰网?”
方邦苦笑道:“我确实不知好歹地尝试过,所以我敢断言在妖蛰网的那一端,不光是只有黎民这么简单。”
葛成奇道:“那你觉得是什么?”
方邦目光灼灼地看向杨栖棣:“是另一个世界!”
杨栖棣和葛成对视一眼,道:“这么说年初所谓的骇客攻击潮,非但没有施加援手,还在背后和申基偷偷地推波助澜。”
方邦叹道:“最开始,我们都以为妖蛰网的核心是人类史以来最强大的AI。我相信,全世界持这种观点的占绝大多数。于是才吸引了那次黑客大联军。说来讽刺的很,他们结盟那一刻,申基就通过妖蛰知道了他们全盘的计划。当时我想不外就像是卡斯帕罗夫对阵完美形态的深蓝,如果我们作为工作人员站在卡斯帕罗夫那边陷害深蓝,那么AI有输无赢。”
“那么结果呢?”
方邦一字一顿地道:“在最后的时刻,我和申基意识到,我们,包括所谓的黑客联军,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你们的结论是?”
“妖蛰网是一张壳,或者说干脆就是一条高速公路,我国高速公路的终点必然有一个收费站,然后我在电脑界面上看到有两个宏达高中的人穿越了‘收费站’,消失了!”
葛成清楚地看到,杨栖棣登时大惊失色,隐忍后,沉声问道:“凭什么断定是宏达高中的人?”
“因为在电脑界面上首先能看到宏达高中的机房,跟着就化为乌有,两个人影就开始漂泊在一片诡异混沌的空间中,再然后感觉他们似乎飘到了空间的尽头,最后消失殆尽。”
杨栖棣问:“你觉得你们和黑客联军被人当做了什么样的棋子?”
“我认为不管他们做到了怎样玄之又玄的穿越,但必须要通过网路触及到妖蛰网的极限,没有我们战胜那个AI,他们就无法搭乘穿越高速公路的交通工具。申基说,我看到的肯定不是全部。”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其实,我断定申基也是早有预谋,虽然他不具备穿越的资质,却等着崩溃的时刻在数据库搜寻着什么。”
杨栖棣目不转睛地注视方邦一字一顿地问道:“我要知道你认为他在查什么?”
方邦感觉到对方十足的魄力,深吸了口气,道:“事先说明,他浏览的符号信息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这完全是我的直觉。我认为他在寻找一个特定人物在那个世界的登陆痕迹。”
杨栖棣皱了皱眉:“能解释一下这个所谓登陆痕迹的概念么?”
方邦想了想,道:“硬要类比的话,像是论坛后台可以看到的包括用户每次登陆的时间,下线的时间之类,总之就是纯数字的信息。我的直觉告诉我就只是时间的信息,而且我认为能让申基都如此在意的人只有一个。”
葛成失声道:“你是说——黎民?”
杨栖棣问:“他有什么让你特别留意的话么?”
出乎杨葛二人意外,方邦沉思了片刻,两人禁不住对视一眼,方邦这才说话:“杨总愿意和我交换情报么?”
杨栖棣盯着方邦道:“想换什么?”
“我的‘盲点’刚才看来您了如指掌,我要您掌握到的妖蛰的全部真相。”
葛成乐于在旁看戏,暗自腹诽道:小鬼到底是没沉住气,既然要你上位,这真相自然得归你知道,上赶着欠一个顺水人情!倒是杨栖棣刚才捡到宝一样的表情,很有古怪。方邦这种能看见的程度大不了就代表他能来去自如这不是你说的不稀奇么,何况他一来没被改造,二来没圣饼吃,连进去都办不到,岂非百无一用?
杨栖棣问:“先答我一问——你所了解的全部,你之所以觉得13年前的沙雅伟大,是为什么?”
方邦不假思索道:“她作为第一代的全知也就是第一代的神!作为神,她并不高高在上,而是用‘十日谈’给了庶民改变命运的契机,只要选择相信,都成为日后黄金一代的传奇人物,开辟了希望的时代!”
杨栖棣问:“那么就你说的这几句,可有盲点?”
方邦道:“有,她的全知是如何来的,我毫无头绪。”
  “难道你不知道是黎玄道聚齐天下英才教授得来的么?”
   方邦摇头:“我不相信。”
   杨栖棣仿佛忘记了向方邦索取情报,微一颔首道: “那么还得回到玄道早教中心来。”
玄道早教中心是黎玄道本着一石二鸟的企图创立的。一来,作为沙雅工程的掩体混淆视听,毕竟团体活动会比个人令社会更在意;二来有备无患,万一零售沙雅行不通,这边无心插柳搞批发说不定能另辟奇径。
黎玄道将总部立于自己能量最强的北京,下属5个并列的基地,分部在广州、上海、沈阳、济南、福都五城。五个基地表面上均陆续有直属神童被总部举荐入读中科大,似乎都在潮气蓬勃地制造卫星,但其实只有最不起眼的福都才在贯彻黎玄道的真实意图。
在黎玄道看来,福都人民是全国最休闲也最好幻想的百姓群体,最排斥按部就班做人,有着好高骛远兼轻易服软的双倍可贵精神,这种人对现实会轻易低头,却因为贼心难死,对未来又有莫名其妙的强烈憧憬,若具备了家长身份简直就是为自己的早教中心量身定做的冤大头。后事证明这里渴望发射“神童X号”卫星的人口,果然全国第一。
此外,福都基地的启用,和黎玄道正式对沙雅开展训导完全同步。和其他四个基地最显著的区别——黎玄道唯独在这里只接收和沙雅同龄的小孩,生徒数量却列五个基地之首,多到以一敌四。
方邦还在贪婪地听讲,注意力百倍于听会考重点。杨栖棣讲道:“当时的教育团队有位吉米罗恩式的人物,很善于为凡人打鸡血。除此之外,黎玄道开发出了一种叫‘圣饼’的仙丹让这些小孩定期服用。一直到后来关了沙雅,灭了黎玄道,并没有换来偃旗息鼓。倒是‘妖蛰行动纲领’的母带,一传十十传百全国散布。那个阶段,靠传销决胜负,大家都马不停蹄,全力动用手里的一切人力资源。遗憾的是,玄道早教的基地当时五去其四——只剩福都这里因为没向安徽进贡神童,逃过一劫。而因为他很早就建议黎玄道把诱饵从直升少年班换成了到美国短期留学,上面对这的盯梢一直很松,这一换噱头还争取到一个很重要的进展,家长允许基地对小孩全托管理。那个时候的孩子只剩下了吉米罗恩认为的精锐中的精锐,一共32人。他们被接管的时间大概持续了两年。因为对黎玄道的处理是秘密进行的,家长还被蒙在鼓里,‘吉米罗恩’也抱着天真的侥幸心理,变本加厉地运作,之后的进程,你可以想象得到。”
方邦仍然执着地追问:“他们的下场怎样?”
杨栖棣想必十分看重方邦偿还的情报,依然耐心十足回道:“纸终归包不住火,这件事作为一般的欺诈示众。所以额外想了辄,补上‘吉米罗恩’死罪。善后的时候,确实想斩草除根,整个基地被少年宫吞并,唯独受训的小孩,上面想要冷处理,让他们自生自灭。”
方邦来劲了:“然后呢?”
“美国是去不成了,但对家长不是这么交代的,说是国家对这些神童还是重视的,虽然不能去美国却另有际遇,把他们强行整编,凑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培训班,从市教委选了一位特派员,就是你们的葛校长,担任培训班的老师。和其他的少年宫培训班不同,采取全日制的洗白教学,并且没有撤销之前的全托管理,吃饭睡觉都不能离开少年宫,换句话说,葛校长担当的实质上是个代理监狱长的角色。就在上任第二天,跑了一个孩子,因为他的失踪动摇了过度机构存在的根本意义,因此这个培训班被迫遣散。那个失踪的孩子,叫黎民。”
方邦心头大震,心里不满足口里下意识地问:“再然后呢?”
葛成插话道:“再然后就和正常小孩一样读小学,中间时不时派人跟进,倒也没有完全脱离视线之外。几年过去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对口负责的人还是不放心,那个时候在教委,没被老杨收编。你们小升初那年,有个暗箱操作交给我做。”到这打住,移交话语权。
杨栖棣接道:“葛成刚才提到那12所学校。也是你们福都当年的全部省重点。对家长来说,能考进这12所学校任一所都是值得自豪的。但是,最优秀的小学生,只会选择顺宋或者宏达。很不巧,那些小孩的成绩都属于最顶尖的厉害。要是加上沙雅的因素他们完全就会在一个学校再次聚齐。为了防止死灰复燃,葛成接的任务就是用规则拆散他们!他们读的小学大部分在小升初的保送对象就是顺宋,交到葛成手上有两个分配原则——不能有人保送进顺宋;同一所学校不能超过三个人。这里存在两个障碍,其一,如果学生家长一定要孩子读顺宋或者已经超过三人的学校,不走保送推荐的正道,这种情况是葛成无法阻止的。其二,十二所学校中,有两个外国语学校是自主招生,那么能够考进去多少也不是葛成能够作梗的。所以,上面又加了两道保险。第一是派人在两个外国语学校专属考试的阅卷上把关,那批人只放了三个通过,其余的成绩都一塌糊涂。第二,勒令当时顺宋的一把手,叫什么呢?”
方邦不自禁接道:“雷校长!”
“对,这个雷校长,凡名单上的小孩不论走的是什么门路,统统挡驾!”
方邦皱眉道:“杨总,有个问题。您刚才说有32个人,扣掉一个黎民,能填的学校有11个,又有三个用完两个外国语学校的名额,剩下28人对9个学校,咋个也不可能满足一个学校不超过三个人的基本原则啊?”
杨栖棣看了眼葛成,赞道:“好问题。这个其实和你们葛校长有关。当年那个情形,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地预见妖蛰的崛起,虽说是要防黎玄道的余波,比起真正的隐患,大体上也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时候家长的情绪是很敏感的,什么事都容易往坏的方向联系。作为欺诈的受害人,有远见的家长们都不想保留孩子的姓名家庭什么的在对方手上。‘吉米罗恩’当时后手很干净,先把这些孩子的详细资料全部毁了,葛成接手第一天也就来得及把大家召集起来合了张影,那个时候还有黎民一共有32个少年。第二天,黎民跑了,这个草台班子就散了,因为散的太快,很多家长是乘乱把孩子卷走的。下面牵头的人其实也没把这些小孩当回事,只不过每个孩子的基本联系资料都是核实了的,在这个环节上部分有心计的人有心作梗,也是被一一纠正过来。上面要求交一份联系资料,交一张有背后人名次序排名的合影,这任务就算结了。联系资料没有问题,至于照片,因为葛校长是当事人中唯一能够使用五笔输入的人才,能者多劳,所以顺理成章接下了在照片后面打名字的兼职。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造成了今天的悬案。”
葛成老脸难得一红,叹道:“丢脸的往事还是自己来说。那个时候胆子大,什么钱都敢吃。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土老板找上门,许诺五千块,那年月真没见过这么个数,要办的事又简单,给圈了四个名字,要照着他的设计装作拆错字跟打出来。这个钱觉得赚的,风险也不大,就算上面发现错了,本来就是抓壮丁半路出家,还不允许犯错么?大不了重做。所以那个合影,有四个名字是乱整的。”
葛成说到这就停住,方邦却觉得蹊跷了:“也就是说对留联系方式有忌讳的家长当中还有个别相当有能量的能确定搞定联系资料是OK的,并且连上面的具体要求都一清二楚,所以决定对照片下手?”
这下连杨栖棣都感到意外:“你还真是机灵啦,没错,这个照片也没发现问题就上交了。这些小孩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去管。直到1994年,黎民的妖蛰网横空出世,上面觉得不行了该旧事重提了那时候才发现那份联系资料早就不翼而飞,赶紧按图索骥,还好有名字,读的年级也算的到正好全部是一年的,除了那四个人全部都找到了!所以说你刚才的问题实际上是24人填9个学校。”
方邦登时眼前一亮:“ 难怪整整28个事件,只怕也是他们为了不让那四人独善其身代劳填充的。”
想了想,不禁问道:“葛校长真的已经不记得那四个人的名字么?”
葛成叹道:“八年前就有人拿照片问过我,能想到的就是页耳央、夕高、赤士录、林肯这四个写在背后的名字,居然还记得分毫不差。但是,不说前面那三个特别离谱的,你们这一届压根就没有一个和被杀掉的美国总统同名的,何况还是个女孩子。”
“土老板呢?”
葛成叹道:“那位暴发户早在92年的股市大跌中赔得倾家荡产,自杀身亡。”
方邦突然心中一动:“那张合影上有黎民吧?再不济也是五选一的概率,难道中间有什么问题?”
杨栖棣道:“黎玄道有个侄子,也有人传是他的私生子,他叫黎民。当年在少年宫失踪,也只是因为和黎玄道沾亲,性质才不同,放任那帮小孩解散的同时,却立刻展开了搜索。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真正的黎民在玄道基地成立之前就得川崎病死了,而合影的人,和这个死掉的小孩长的一模一样。”
方邦问道:“刚才您说,这帮小孩是黎玄道亲自甄选。这中间恐怕别有隐情?更重要的是,关于沙雅她为什么全知,您还一点没答。”
杨栖棣道:“前面这些你一知半解的地方理顺了,接下来说的才是完整的盲点,而且会扯到很久远的年代。这一段历史就算是我,个中细节也无法求证,只能靠自己参详。说来话长,首先,你了解ARPA网那段历史么?”
方邦不假思索地回道:“冷战时代的事还算耳熟能详。”
杨栖棣不答反问:“你如何看待一个有问必答,百发百中的预言家?”
方邦若有所思道:“神的使者,全知的代言人。”
杨栖棣道:“还记得你刚才是怎么描述沙雅的?”
方邦立时有点激动:“这不一样,要不然为什么不会是黎玄道甚至黎民或者随便一个当时的四龄童,而一定得是沙雅呢?要说是偶像效应,沙雅还比不上宁铂呢!”
杨栖棣道:“就是说你认为沙雅的全知不是来源于对媒介的掌握,或者是擅长的某个手法,而是她生而知之?这样,她岂非成了妖蛰的张角?”
方邦恢复了镇定,道:“特定的契机,人遭逢了突变,从此超越了时代,这是我能想到的假说。杨总您也不必试探了,再玄的解说我也不会意外。”
“那你来说说,那个时代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为什么会在宇宙的探索上竞争的如此惨烈?”
方邦恢复平静:“因为宇宙代表着最大的未知,也就意味着他有最庞大的信息量,一旦失去了先机就会注定败局。”
杨栖棣悠悠叹道:“表面上反而是那失败的一方占得先机,只可惜,这最开始就不是一个对等的竞争。这一切源自隐藏在深处的 ‘柯博登的克劳斯家族’。宇宙的探索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事情。”
方邦不敢打岔,听杨栖棣续道:“克劳斯,你认识,但你不确定和这个家族是否有关。”
方邦才敢问出:“柯博登在哪里?”
杨栖棣道:“在内华达州的林肯郡。”
方邦忍不住失声惊呼:“您是说51区么?”
杨栖棣顾自说道:“克劳斯家族在独立战争时代就以先知的身份在那里活动,据说他们有求必应,而且预言百分之百正确,只是一直以来神秘低调,声名不显。直到20世纪初,和沙雅‘十日谈’的效应类似,仰仗克劳斯先知的算无遗策发迹的人越来越多,当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在整个国家变得越来越举足轻重,涉足的领域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与此同时在消息灵通的人士那里,甚至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们,对克劳斯家族燃烧起来不可抑制的占有欲。于是他们或是抱着独吞的想法单枪匹马,或是迫于形势狼狈为奸地勾结在一起,各路人马轰轰烈烈拥入了林肯郡,意图劫掠这些无所不能的先知,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从此克劳斯建立起至高无上的威严,他们本家所在变作神迹。有人说这是一个绝对领域,是一个超现实的小世界,大致圈出范围,设为禁地,命名为‘柯博登’!而克劳斯这个家族也从此消失在世人的认知,销声匿迹,作为神话一样传承于各个家族族长。至于这个柯博登在不在你说的51区,至少我无法回答你。但是也确实是在40年代的时候,克劳斯当代的族长,我们称之为S.克劳斯,他出现在了白宫和罗斯福见面,然后消失不见,没过多久,在那附近建起了军方的秘密试验地,很快,罗斯福也死了。在杜鲁门上台以后,S.克劳斯开始频繁地出世。有些人在他指点下挖出了远古的宝藏,有的是石油,有的是政要权贵的丑闻如此这般。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像彗星般崛起,迅速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并拥S.克劳斯为核心,就在那个时候S.克劳斯再度从这个俗世消失,连同整个家族继续过上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第一个把冷战中美国各种不可思议的飞跃和克劳斯家族联系在一起的是位克格勃,而他的突破口正是ARPA网!对于ARPA网他做过一个耐人寻味的形容。”
方邦心被提到嗓子眼:总不会是划时代的奇迹这么没骨气的话吧。
“他说那是‘笨拙的模仿’,因为这样的大放厥词,他被关进了苏联的精神病院。你也许会问,既然这样你们怎么知道他说过什么?很简单,因为我见过他。”
方邦大吃一惊:“冷战的时候,您去苏联的疯人院干嘛?”
“那还是70年代的事情。”
方邦问:“文革结束没?”
“名存实亡。那段时间,身为助理研究员呆在中科院计算机技术研究所。有一天,一位大到顶天的首长指名要见我这个无名小卒。征用了所里的一间密室,警卫员在外待命,只有他和那位毛子。首长开门见山问,‘小杨,作为一个被看好的年轻人,你对ARPANET怎么看?越详细越好!’于是我滔滔不绝地发表了亢长的赞美诗,首长很有耐心,听完后说,‘请你用俄语转述给这位同志。’我不疑有他,兢兢业业字斟句酌地翻译了一遍。毛子当时就冷笑:‘这样笨拙的模仿伟大在哪里?’年轻气盛的我哪里容得他侮辱心中的圣堂,就和他激烈地争辩起来,这个过程首长一直饶有兴致地观战。与此同时,毛子不断地给我理念上的冲击,提出一个接一个在当时堪称颠覆性的创意,直到最后我哑口无言,理屈词穷,内心深处却一片茫然。说的固然是字字珠玑,但在这个世界却完全没有真实的佐证,岂非空谈?首长便在这时魄力十足地问,‘其实在你之前问过你们所长的意见,他的答案是一派胡言。现在轮到你了,作为专家,我要你排除一切杂念,冷静地思考再回答,你认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到这,杨栖棣自嘲地一笑:“‘是真的’。谁能想到,一生的转折就始于这么简单的三个字。首长不置可否,结束了这次会面。两个月后,几位解放军战士到所上将我押走。在一个更加森严的机密所在,我见到了沈香灵,见到了黎玄道,见到了很多很多和我同龄以及更加年轻的男女,更令我惊讶的是,还见到了毛子。”
方邦却有点发证:沈香灵?那又是谁?杨栖棣把她的名字还列在了黎玄道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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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6-6-23 10:17

三十五 斩翼
首长站在高台上训话:“能站在下面就意味着是被承认的全国最聪明的年轻人。不过也用不着得意,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都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前途一片黑暗。眼下就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转机!”
最后一句话后,无数野兽般饥渴热切又充满戒备的目光立时聚焦台上。登时大家都发现了站在首长旁边的那位罗刹人,有惊弓之鸟沉不住气地低声嘀咕道:“所谓转机就是叛国做苏联的内应?”
罗刹人踏前一步,用流利的汉语道:“当今天下,看似美苏争霸,不过是美国蓄势不发,虚构的僵局。至于苏联,更是危如累卵,不出二十年,难逃覆亡。”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各怀鬼胎别转脸去,也没人交头接耳。
罗刹人的汉语极限就到这,听首长说:“美国的强大超出你们的想象,这一切只因为他们隐瞒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打这个国家出现的那一天起,就存在着远远超出我们文明程度的外星人!而这些外星人才是隐藏在深处,美国真正的统治者!”
     方邦惊道:“所以,克劳斯家族其实是外星人的后裔?”
     杨栖棣道:“上位者专用的愚民说辞,不用在意。柯博登的人自己自然是讳莫如深,就外人后来比较统一的见解,说不同物种,不如讲成我们进化后的同类。表现的特征也就是一些超自然的力量,卑贱的普通人如果看见第一反应是称呼他们为神。而所谓的超能力,很可能是沉睡在每个人体内的潜力,克劳斯他们知道正确的方法,所以他们能觉醒。事实上,人类史尤其是上个世纪有很多的特异功能其实是真材实料的,为了某些目的湮没在幕后,而有心挑选出跳梁小丑曝光给社会大众。即便是远古的祖先敬畏崇拜的神灵,说不定他们的本质也非杜撰。”
     方邦闻弦歌知雅意:“您是在帮我推演沙雅全知的真相么?”
     杨栖棣道:“在我看来就是暗和正确方法的偶发事件,在母体的时候,生母一定做过错有错着的系列行为,环环相扣造就了震惊世人的素质,这一切在信徒的世界里就会神化,然而事实上这些并不为你们知晓,真正被你们津津乐道的全知,则是后来的际遇。”
“是不是可以这么简化理解,柯博登造就了克劳斯,却非克劳斯创造的柯博登,如果首长硬要说柯博登是外星人的遗产至少就不算骗人。”
杨栖棣道:“没错,从这个角度想就能看出首长的情报异常精准,那次行动目的明确,直指柯博登。他栽赃外星人也是有学问的,训话大概是这么个内容,美苏争霸,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第一步,假美国之手灭亡苏联后,就轮到中国了,而因为抗美援朝我们粉碎了外星人最初的野心,导致我们不可避免地成为他们头号心腹大患。如果中国再败,那么整个世界将沦为外星人的玩物。这便是我们这最后的转机本身蕴含着的巨大历史意义。”
方邦觉得这简直连骗幼稚园小孩都嫌烂俗,不由心生佩服:指鹿为马到了这种程度,这帮人仍然能领会当中精神,真不愧是那个年代最聪明的人。
首长说,知识是力量的源泉,美国人在外星人的帮助下无所不知,所以天下无敌,但这并不是他们有什么了不起,这些知识让别人知道了,照样可以和他分庭抗礼。
疯人院救出的前克格勃官员和元帅同名,叫做朱可夫。首长说,根据朱可夫同志的可靠情报,柯博登的存在是需要能量作为保障的,这个能量很特殊,他就是我们整个人类文明在正方向上的变量,所以不但需要美国高速发展,还要诱使一个进度相差不远的对手,也就是苏联。现如今他们遇到了要命的瓶颈,别提苏联,光他们国家,举国的实践能力已经干涸,然而聚集着外星人高度文明的理论却一如井喷!外星人对美国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于是他们役使中情局展开了一项疯狂的计划...
CIA的人全世界流窜,将组织上认可的人物一网打尽,或威逼,或利诱,或诚意邀请,或虚言哄骗。为什么界定为疯狂,一来这系列人物的基数很大,甚至超越了美国智力资源的总和,二来说到威逼利诱,十起案例中,失踪倒占了九成。即便国士之礼请到柯博登,下场也很难圆满,反倒是才华相对平庸者反而能逃过一劫,因为越接近柯博登就越危险,就连美国人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来,朱可夫的搭档们前仆后继用生命的代价偷窥到当中的玄机——柯博登固然是世上最恐怖神秘的禁地,外星人和美国人固然是完全不对等的主仆关系,然而形势比人强,到了柯博登危在旦夕的关头,不得不和美国政府建立了合作关系,就在林肯郡附近建立了秘密基地。从世界各地强取豪夺来的天才中又大浪淘沙选出的精华,他们每天前仆后继地来到一件巨大无比又古怪复杂的容器内,让人恐惧的是这个容器的走向是单程,进去以后便没有可供人类使用的出口。
“看来就像是台榨汁机,人在绝望的惨叫中消失,消失之前,能清晰看到脑浆崩裂,再往后就是血水在搅拌,一根管道从容器底部伸长几米深埋地下。朱可夫说这个消亡的过程可以看作是柯博登在文明发展不能提供养分的恶劣情势下吸取廉价能量聊以充饥。特意选出来看的这几位都是从我们的牛棚‘营救’走的专家。但就他们的情报,曾经有一个日本人从这机器里活了下来,这个也有录像为证。”
方邦奇道:“不是说没有供人使用的出口么?”
杨栖棣道:“日本人那段有两个最大的区别,没有脑浆崩裂,看不见血水,是凭空消失。之后去向何方?不是别处,正是柯博登!首长最后总结,现在的情况,外星人迫于形势向外人开了他们那个世界的方便之门,然而这门可以说谁都能进,又可以说谁都进不去。不管是哪样,美国人本身并无优势,这是天赐良机,我们一旦进去柯博登,主动权就操在我们手中。中华民族是世界最聪明的民族,你们作为被选中的一代,一定能在柯博登展现压倒性的优势。”
首长当时的声调想必是铿锵有力的:“是的,就是要你们在美帝国主义的核心地盘上完成一次对未来资源的洗劫,让他们从今往后一贫如洗,让他们的文明一蹶不振,让他们彻彻底底地输掉明天!”
动员大会本身就是最高机密,首长自信即便中情局也只会认为是一个极左的权要为了谄媚,把全中华的精英一网打尽关押在一个机密地方准备施行惨无人道的虐待。他正是那位左的离谱的权要。
大会结束,虐待接踵而至。这种事情,杨栖棣自然是一笔带过,方邦也不会傻地追问。
这个世上还没有人从柯博登活着出来,他们清楚这点之后,开始承受命运的摆布。那是一段漫长得远远超出当事人预想的日子,很多人自杀了,很多人“病逝”了,就在剩下的人都快要忘记拯救地球人的使命时,杨栖棣迎来了释放自己的人,便是首长。
    首长说:“他们已经被‘借’走了。”
“那我?”
首长微笑:“看样子,没有相中你。”
杨栖棣吓破了胆:“那我是不是没有用了?”
“恰恰相反,你被我选中了!可以说就在刚才,我们往柯博登投下了百余颗我们民族最优良的种子,也许会大获丰收,也许会颗粒无收。但这仅仅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那另外一部分就要看你的能力了。”  
“我?”
“最近会再安排你和朱可夫深谈一次。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把他掌握的来自柯博登的有用情报给我全部榨干!有了系统思路,人也好,钱也好,物资也好,都可以给你。只有一点,我要随时能看到成效,最终的目标很明确,就像你和他上次提到的那个词汇,开创我们的网络信息时代!时限是三年,如果柯博登的种子能够回来,你就要领导他们一起为国家的飞跃努力奋斗!这中间,不管什么时刻,一旦你江郎才尽,我会立刻把你送回这里。这里还剩下三十五位和你一样落选的同伴,什么时候无能为力了,不用勉强,相信他们都会乐意代劳的。”
方邦问道:“您想必是借着这个事业的东风,成就了后来的伊尹。可是那100来号天才的下场呢,黎玄道在不在其中?”
杨栖棣摇头:“天大的机缘不过是镜花水月。朱可夫的理论太过超前,我当时,或者说我们当时的力量太过有限,做出来的东西一文不值。唯有一点,也许在当时是领先世界的,通过我们笨拙的设备,我们能第一时间通过类似现代互联网的方式和大洋彼岸,朱可夫的余部取得情报共享。正因如此,我们得知那100多名英雄的最新消息。全部的精英都在柯博登外的测试中心,便是刚才聊到的榨汁机那一关变成血浆。讽刺的是他们能100%杀到去往柯博登的最后一关,很是激发了我们的民族自豪感,然而全军覆没又让我们脸上无光。”
方邦心道:“黎玄道没入选?”
“三年之期到了最后一年,文革已经结束。首长听说是每况愈下,已久未露面,前途未卜的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突然有一天,一队战士被一位副部级官员带到我们基地,说,一切都结束了,你跟我走。然后那里就被他们捣毁。”
“原以为又会被随意搬运,却不期直接坐上官员的轿车。上车他就说,老首长在秦城不幸逝世。这才晓得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天老早变了。听到第二桩让我更加惘然,说那三十五位和我一样落选的同伴都没熬过最后这年,不算毛子,我成了那代人硕果仅存的一个。等他最后一桩讲出来,前面那两件根本不算事。他说,‘大登科’计划,也就是我们当年围绕柯博登这系列行动的总称,就在不久之前,终于有两名幸存者突破美苏控制下各种势力的围追堵截,一个取道外蒙陆路,一个取道日本水路,最后几乎是同时抵达北京会师。男的叫黎玄道,女的叫沈香灵。这还不是重点,最令人震惊的在于他们取得的成果,从结论说,相当于中国能很快仿造一个柯博登出来!”
方邦欲言又止,杨栖棣看了他一眼,说:“沈香灵这个名字毫无批注让你如鲠在喉?作为御前侍卫,周晓开不会不知道吧?”
方邦心道:那个如雷贯耳被长老会拉来殉道的白痴少年,能不知道吗?未及答言,杨栖棣又道:“沈香灵就是周晓开的生母!”
方邦傻眼了:既然能山寨一个全能神,当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放着亲生的低能儿不管?最不可思议的是照老头的说法,那时国家就等于坐拥天下第一宝藏,怎么二十来年过去了,还是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老头子既然起了那么玄的头,想必不会虎头蛇尾,是诚心实意为我扫盲,那就踏踏实实听故事吧。
不出所料,杨栖棣仿佛生怕方邦遗漏重点,自觉自愿补充下去:“她曾经还另有一个显赫的身份——长老会四大世家之首的第一继承人!”
方邦大吃一惊:“沈林杨姜的沈?”
“难为你连这个晓得,没错,她正是那个沈。后来四大世家被长老会淘汰,沈香灵自然成了落魄凤凰不如鸡,而沦为大登科计划的敢死队员。然而,当官员把我押到了她的面前,她已经摇身一变,作为一项被上面头等重视的宏图伟业的总工程师,权限之大,地位之超然,和当时的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她的这项伟业叫做‘塞先生’。”
摒退左右,沈香灵问杨栖棣:“你猜为什么我们要捞你出来?”
杨栖棣认真想了想,苦笑道:“能从那不可知的绝地逃出生天,绝不会是念香火情的主。又在路上听闻你和那位黎玄道在这半年时间对世界大事以不可思议的绝对精确的预言已经彻底折服了上面,实在想不出我这败军之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过犹不及。我和黎玄道必将夭折,希望在那个时候你能保全自己,继承我们的遗志。”
“你们的志向何在?”
沈香灵道:“你在朱可夫那应该也学到了不少,你觉得我们人类最初是什么样的一种形态?”
杨栖棣叹道:“我唯有再度苦笑。人类最初是什么形态,不就是受精卵吗?但看她神采奕奕盯着你,四平八稳的答案显然并非正解。于是,她说了,‘我们人类,生来是有翅膀的,并且,能够飞翔。’”
杨栖棣以为这是文学女青年的诗歌朗诵,丝毫没有在意便问:“柯博登所谓的外星人,克劳斯的族人长什么样?”
     沈香灵一本正经答道:“和我们唯一的不同,他们长着翅膀,并且能够飞翔。”
      杨栖棣这才注意到沈香灵直视过来那坚不可摧的眸光,几欲窒息,惶论说笑的氛围,才想到把沈香灵这寥寥几句串起来一思索,最根本的认知登时就崩塌了, “你不会是想说,他们才代表着人类原本的形态,柯博登之外连你我在内没有翅膀的全体人类不过是退化的残次品?”
      “优胜劣汰,结果论罢了;适者生存才是万物通行的生存法则。有人活着,只为追逐理想,如果糊涂一辈子,也许真能知足常乐,一旦知道真相就不能再欺骗自己,我是这样,黎玄道是这样,杨栖棣你呢?”
      杨栖棣联想到这些年来从朱可夫那里参悟的点点滴滴,以及朱可夫施教过程中有意无意透露的蛛丝马迹,一时间明白了八分,“文明是在倒退,或者说是一直在追赶过去?史前文明是真实存在的?克劳斯保存在柯博登那些失传的文明到底领先了我们几百年,几千年?”
      “克劳斯他们说,神在人类的历史是存在的,后来神妄图主宰人类的一切,人类妒忌恐惧憎恶中不甘做蝼蚁,团结起来殊死一搏,历经惨烈的杀戮,神被灭绝。鉴于我在柯博登所学,我认为这是真实的。”
      “他们算不算神的后裔?”
      沈香灵冷笑:“我不喜欢对牛弹琴,我们在美国这几年,你不会真是一事无成吧?老首长看来是白疼你了。”
      杨栖棣冥思苦想,试探性地问:“沈香灵,沈香灵?你不会是想说你就是那个长老会沈家的当代家主?”
      沈香灵微笑:“想明白了什么?”
      杨栖棣续道:“因为老首长那初步的计划,能够分享一些上层才有资格获悉的秘辛,其中最离奇的就有这长老会沈家家主骇人听闻的身世。她出生的时候,身披一对色彩斑斓的双飞翼,沈家老太爷当做妖邪,用家传的宝刀迎面劈了下去,人没砍死,斩断双翼,女婴在血泊中拼命说了四个字,‘吾非妖邪’。老太爷好歹冷静下来,内堂早哭成一片,生母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在那苦苦哀求,这女婴却已九死一生。沈府最优秀的精英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这女婴留还是斩,必须迅速做出选择。最开始很多人认为,媳妇偷情,并且乱伦,故而生出怪胎。而门下方士立刻跳出来与之激辩,说这必是天神转世,就此,众说纷纭,闹得不可开交。往后的细节,长老会讳莫如深,只晓得这女婴不但长大,还在6岁那年被选为家主继承人。假设所谓与生俱来一对翅膀的人类就是神,带着翅膀出生这点似乎就足以证明她也是神的后裔。我就问她,照这个说法,有个地方就不通,她虽然有翅膀,可她的母亲是普通人,父亲在沈家也不过是个中规中矩的角色,从遗传的角度说,神的后裔一说就不成立,除非这个也能隔代遗传。沈香灵便说,名义上的父亲被戴绿帽子是真,生父是个迷。她在见面之前显然高估了我的信息量,显得十分失望地说,那么你也一定不知道克劳斯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他们的翅膀不过是雀占鸠巢后,用了身外之物获得的,无法遗传。在克劳斯掌握的知识里,天生的翅膀是力量之源,一切在我们常识中超自然的能力最开始都是被这对翅膀激发的。他们后天催生出来的,虽然有类似功效,但实际作用天差地远。他们开始盯上那些特异功能者,照最初设想,如果能力是真的,这里面一定隐藏着残存的神裔。他们惯用的伎俩是让权威学者施展手段去揭破这些特异功能者,粉碎神话,让他们不名一文,无人问津的时候,将其捕获到柯博登,经过研究改造,质量上乘者,要不用来交配,要不用他们特制的那个榨汁机榨取生命精华作为柯博登存在的源动力补充。源动力补充是基本的生计问题,克劳斯最终的目的是完成种族的进化,回到神的时代。我当时有几个疑问,神如果是进化完成体,是完美的化身,到底算不算高阶的生物?如果算,假定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正确的,以其为模型类比,人和神的关系能不能等同于人与猿猴?比如说,人和猴子交配,生出来会是什么?所谓的神裔,是不是就是人和神杂交产生?”
“沈香灵是这么说的,达尔文的进化论虽然不正确,但用来类比是个好东西。按克劳斯的说法,人与神之间的鸿沟正好比人和猿猴,他们说的神裔不外两种,第一母体有神的基因,也就是我们说的那对天生的翅膀,这第二种就是完全依靠父亲的精子承袭双翼,目前为止没有兼得的例子。然而,这两种条件都不能单独确保遗传。在克劳斯的定义中,两者得一是必要条件,两者比较,又是前者在成功概率以及遗传质量上都远胜后者,所以虽然我不算优质,但用我来交配对他们是相当可观的。”
说到这,沈香灵就问:“我这样说应该能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杨栖棣还是相当难以置信:“就算你这么说,要一下接受整个‘大登科’都是朱可夫为了你一个人布的局,这实在...”
沈香灵说:“朱可夫有自己的想法,老首长也有他的打算。以克劳斯之能,人类世界没有秘密,黎玄道是无心插柳的惊喜,所以我必定也是这个国家的唯一。那么我这个唯一从何处来?这就要追溯到五十年代!在北方一个村落附近的森林里,国家发现了一个极度落后的原始部落,他们几近赤裸,身体只略略覆盖了些动物的毛皮,用着我们听不懂的古怪语言交流,更惊人的是每个人背后都有一对翅膀。后来,这个部落消于无形。克劳斯的资料上证实,老首长是相关事宜的决策者。老首长通过谁知道这个部落的?朱可夫!”
杨栖棣顾左右无人,小心翼翼地问:“消于无形如何实现?灭门?”
“朱可夫提供情报,老首长却没有按预想发展。虽说不分青红皂白去攻打,被那个部落的人以一己之力害得全军覆没这部分是落入计划中。朱可夫装模作样跳出来给老首长补课,说这些外表上看是原始怪物,事实上都拥有超自然的力量,用剿匪的战术,无疑以卵击石,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表态愿意提供一项专门克制这种怪物的技术,不料老首长听到这些‘野蛮人’非但不野蛮,相反聪明得过分,心中反倒有了主意。表面上他不动声色敷衍朱可夫,说是还要给上面审批,朱可夫不疑有诈,老首长乘机直接去了部落要求谈判。他究竟和那些半人半神的怪物说了什么,彼此有过什么交易承诺连柯博登都一概不知。不过,我敢肯定,通过这次的谈判,在神这个领域,老首长掌握的不比克劳斯少。柯博登记载下来的只是一件让克劳斯和朱可夫都追悔莫及的变故——一夜之间这个部落的首领带队斩断了所有族人的翅膀,他自己的也由他手下代劳割断!从此这个部落的传说被彻底湮没。然而,其中有个执意不从的漏网之鱼,斩翼之时就不知所踪,这个人克劳斯是知道的,称其为常老,其实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代号,之所以这么取,因为他长生不老。克劳斯甚至怀疑,他正是‘长老会’那位传说中的创始人!’’
杨栖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们长老会,不说五千年,两三千年总有吧?”
“每个人死去,都有他的死因,死因不成立,结果也会随之更改。祖先杜撰神仙,并不是说寿命无限,他们提前算出大小劫难,丹药,修炼,唐僧肉,无所不用其极,平日里就千方百计想着渡劫,到了每个关口,如果失败,灰飞烟灭元神俱散,反之,则是长生。按照柯博登的记载,常老就是这么做的,吃过药,练过仙法,甚至吃过特定的人。通过这些我得出一个结论,个别神长生不死的根本原因在于先知!常老正因此免遭斩翼之厄。”
“个别?普通的神,也不能做到长生么?”
沈香灵说:“知之为知之,情报若能共享,世上哪来强与弱?你可知长老会立足的根本为何?”
“‘平等岛上存平等’,想来也是靠设立一个望梅止渴的乌托邦欺世盗名吧?不然,你当年胜就是胜,又怎会沦到和我们一道去博那微乎其微的万一?”
沈香灵笑道:“该知道的一头雾水,无关紧要的倒耳熟能详!那你知道平等岛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别名吗?”
“长老岛?长生不老的长?”
沈香灵道:“正是!所以脍炙人口的长老会,其实念常。为了家族通过考场上堂堂正正的角逐最终获得权力,只是表象。真正重要是拿到至高权力借用权之后,做过些什么。这些积攒下来的秘密,都隐藏在了平等岛中。克劳斯说,柯博登对于整个世界的认知只有两点完全不清楚。其一,常老;其二,平等岛。”
杨栖棣问:“什么叫完全不清楚,他们连在哪都不知道么?我记得,就连你年幼的时候都去过吧?”
“去平等岛是每个代表少年时代应有的权利。然而,没有谁在最后那段旅途和返程能够保有知觉。醒来仿佛置身仙境,再醒来,恍若南柯一梦,能作为线索么?”
“这么说,当年克劳斯实际上是希望利用老首长和常老建立合作关系,但是他们心怀鬼胎语焉不详,让这边会错意,整个事情就搞砸了,这才有后来作为补救的大登科计划。那么,一来他们肯定有相当的把握常老和平等岛有直接的关系,二来如果你唯一的推论不假,那么他们必然也断定你和常老有血亲——”
沈香灵截断他:“三来,集结后,老首长对我有单独交代。”
杨栖棣当时的神情定然是惨白的,咬着牙问:“说了什么要紧事?”
“常老是我的生父,这是其一;除杨栖棣之外的人都是弃子,这是其二;早在五十年代从那个神族部落首领处得知,世上不复有女神,我这样的条件,天下无双,这是其三;柯博登的人要的是神格,说穿了是用我交配,如果不是奇货可居,并坐地起价,用生死要挟,迟早沦为性奴这是其四;若能完璧归赵,老首长用特殊的方式承诺,即便他日落西山,上面也将在某些方面保持与我的一些交易,这是其五。”
杨栖棣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你到底是怎么办到完璧归赵的?”
沈香灵笑而不答,纤手一挥,杨栖棣就被抡到了半空中悬浮不动。
杨栖棣吓得魂不附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香灵正色道:“空口无凭,来亲身体验下。”
杨栖棣冷静下来,“这也是源自翅膀的力量?”
“你觉得斩断还能复生?”
“也许这就是你能全身而退的秘密——不对,这就是所谓的特异功能!翅膀虽断,还是有残余的能量,你故意示弱,瞒过了他们,然后暴起发难?”
沈香灵不答他,不慌不忙道:“这二十年来,你家破人亡,苟且偷生之余可曾憎恨这个社会?”
杨栖棣不假思索道:“有功夫去憎恨,连今天的机会都不会有。”
“有一点我不明白,最落魄的时候为什么要拒绝长老会的招纳?”
“人若有过最饥迫的经历,就最讨厌望梅止渴,偏偏他们连订金都拿不出。”
沈香灵叹道:“这样不肯放过任何机会又功利至极的性格,想来也是被压迫出来的,对于身处低位极端的恐惧。那么,若是你不幸就这样积极地死在我不成熟的手段上,也算得偿所愿吧。”
说到这里,杨栖棣顿了顿,看住方邦,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身在这个时代,凭你有多么的早慧,有多么过人的历练,有多么了不得的天赋,没有那批人见识的那么多黑暗与绝望,那么在最艰险的时候能鼓励你的,唯有野心。你能确定那颗野心是现在这个和平安乐虚荣的小世界绝对无法承载的么?有朝一日,你若回首,有自信不后悔亲手摧毁了这个井底获得的一切渺小却不失美妙的小泡沫么!”
方邦不出杨栖棣所料陷入沉思,杨栖棣也不紧逼,反倒是事不关己的葛成有些紧张凑去耳语道:“我是想到你会摊牌,但也不必延展到这种程度吧?你是你,他是他,万一死在这儿呢?”
杨栖棣摇头:“大可放心。此人资质虽然平平,信息量之大绝对罕有,技术上刚才领教过,并无过人之处,所以这么大的信息量不可能是单纯枯燥的抽象信息,老实说,我很早就期待着他的这么一天。”
葛成还待分说,杨栖棣唇边竖起食指,侧目一看,方邦已然恢复了神采,看住了杨栖棣:“我呢,刚好和杨总相反。虽然并没有背负什么沉重的命运,却不止一次地憎恨过这个社会!”
杨葛二人不约而同地问:“为什么?”
方邦问杨栖棣:“中关村最近出现了一位新偶像,叫做郎磊的,杨总熟么?”
杨栖棣皱眉道:“你这是明知故问了,论起他的助力我也是一份子。莫非,你查过他的背景?”
方邦笑道:“曾经,穷我小学六年心血而成的拙作,满以为能够改天换地的发明,被赤裸裸地窃取,结果仅仅是为初中的他做嫁拿下金帆奖,尤其伤自尊的,那还只能算万千陪嫁之一。从那时起,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也忘了对社会感恩,变得不识好歹。”
杨栖棣问:“既然如此,不必浪费唇舌,你若觉得我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物,希望你能先告诉用来和我交换的情报,申基当时的结论是什么?”
“申基说,黎民,在表面上,一定是顺宋的一位酷爱篮球运动的学生!”
“啪”的一声,杨栖棣拍案怒道:“胡说八道!”
方邦神情里透着一份就知你会这么说的意味,杨栖棣方自觉失态,顿了顿,问:“他必有一番说辞?”
方邦点头:“黎民的登陆时间如果以周为单位,只有一个盲区——周二的晚自习前这段时间,从无登陆记录。”
葛成插嘴:“周二有什么问题么?”
方邦道:“我们年级的篮球联赛就是那个时段!”
杨栖棣皱眉道:“只有这个依据?那为什么一定要是酷爱?”
“申基认为,以黎民的强大,君临妖蛰比吃饭睡觉还容易,正因为如此,他几乎什么时候都有登陆痕迹,曾经有过几乎连续数个24小时在线的状况。”
杨栖棣打断他:“这里的在线就你的理解是什么意义上的在线?”
“就是我之前假想的,隐藏在妖蛰网背后的另一个世界——”
杨栖棣不耐烦截断他:“这个节骨眼了,敢不敢把话再说直白点!”
方邦知道已瞒不下去,低头道:“是,那就是‘沙雅城’。”
杨栖棣笑了:“你果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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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6-6-23 10:17

三十六 前尘密辛
    申基说:“假设黎民在东八区,恒定不变在晚上十点过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过中间间隔的那八小时左右时间在沙雅城活动,结论是一年的晚上都不休息,显然不太可能,从这个角度,似乎可以推翻东八区的设定。可是,除了睡觉,一个人做什么事情会每天坚持在固定的时间开始,而且雷打不动需要不多不少八小时的呢?没有!”
   方邦提出了不同意见:“比如网吧熬夜,到了极限,第二天白天固定补瞌睡的人也是有的。”
   申基摇头:“网吧坚持熬夜不难,每天准时开始又准时结束,长此以往误差不超过10分钟,就有点牵强。更重要的是,一天之中除开那恒定漫长的八小时,还有很多切割的零零碎碎的在线时间,累计起来超过20小时的天数不在少数,也就是说如果这八小时都没有开小差,那这黎民简直就是铁人。而事实上,这么多年,黎民真身的下落一直让全世界一筹莫展,说明平时的伪装没有丝毫不自然的细节,平平凡凡隐藏在芸芸众生,毫无线索可挖,一旦有一丁点出格的行为,老早就暴露了。”
   方邦问他:“意思是两个独立不成立的结论结合在一起反而能成为唯一合理的解释?”
   杨栖棣皱眉道:“能在睡觉的时候批阅奏章,确实是无人敢想的思维盲区。可你们凭什么断定他就是顺宋的人,而且还要在你们同级生酷爱篮球的人中找?”
    方邦道:“实话说,为什么断定顺宋这点我没听懂,但估计他的说辞能为你释疑。他提到沙雅城的物质核心这个概念,然后他说物质核心就是我们所在的顺宋这整个学校!而决定性的事件则是莫吉成大师为我们学校设计的剧院和逸夫楼破土动工。”
    杨栖棣若有所思后皱眉问方邦:“难道他没告诉你,至少沙雅城最开始的物质核心绝对不是这里么?”
    方邦道:“您是说也是他负责设计的几乎和我校图书楼一个造型的可茵’么?”
    杨栖棣这倒奇了:“那他是如何自圆其说的?”
   “他说,可茵一开始就是幌子。依托可茵存在的是一座幻城,能体验不能拿,这是他不久前的亲身经历。”
    葛成奇道:“先不说真假,他凭什么可以出入沙雅城?”
    方邦眼中藏不住地神往,故作冷静道:“据说,他很早就用自己的办法得到了‘圣饼’,之后就坚持不懈,勤勤恳恳地服用,终于也具备了当有的资质。”
     杨栖棣脸色铁青,一时仿佛气的说不出话,方邦便续道:“莫吉成这样的牛人,为什么肯接国内,而且还不是一线城市,不过是福都的单子,有很多人说是您委派的。申基说,您一定会说这只是明面引荐,实际是九圣安排好了一切。”
    杨栖棣疑道:“他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撒谎?”
    方邦道:“他的意思,你其实也被蒙在鼓里。申基说,他在那座幻城见到了莫吉臣的师傅,好像叫林阳?”
    杨栖棣登时色变,葛成问他:“这个林阳是什么来头?”
    杨栖棣沉声道:“长老会治下有个‘淮阴林家’,你可曾耳闻?”
    葛成摇头。
    “‘林氏迷障壁’呢?”
    葛成失声惊呼:“林氏迷障壁之所以得名的林氏?”
    杨栖棣问方邦:“林阳和他说了什么?”
   “他说在偶遇的那刻起,林阳就对他专注观察的对象好奇,主动搭讪问在看什么那么起劲。申基说,闻名不如见面,传得神乎其神的沙雅城,原来是通过‘林氏迷障壁’营造的幻术,那么比什么桃花源记乌托邦海底两万里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这样一来,林阳更觉不可思议:“少年,你真能看出这一切都是虚幻?”
    申基笑道:“前辈,别看我这样,从小也是圣饼管饱。”
    林阳摇头:“你就算再强,即使真的能分虚实,也没可能看穿作祟的本质呀,这里的层次和现实的设备不可同日而语!”
     轮到申基愕然:“您的意思是‘林氏迷障壁’可以在现实世界运用?怎么办到的?难道这座城还是一个真实存在?”
     林阳警惕地反问他:“你不是当年追随沙雅的黄金一代,年纪轻轻却具备那么惊人的信息量,到底是何来历?能看穿我的身份么?”
    申基摇头道:“说句冒犯的话,晚辈为进到这里做了很多功课,居然看不透您,只会比您更吃惊。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显然您是位大人物,既如此,晚辈坦诚相告,希望您也能如实奉还。”
   “请讲。”
   “老板是杨栖棣,很早时候写的相关源代码被‘赛斯黑’项目组据为己有,这样两条线索不知够吗?”
    林阳恍然:“果然名不虚传!你不老老实实守在奥斯陆,跑福都干嘛?”
    申基笑道:“志向再宏大的组织,上位者终究是上位者,脾性难改,请问你们把行动纲领的初衷放在哪里?我有什么义务眼睁睁看你们在真实的宇宙遨游,自己傻乎乎一辈子为一个掩护你们的幌子服役?”
    林阳颔首道:“反击得不错!论能耐,你确实早该出现在此间。至于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所谓林氏迷障壁的始作俑者罢了。”
    申基略惊,立刻兴趣盎然,拍手道:“原来是林先生,晚辈真是三生有幸哪!刚才班门弄斧,冒犯前辈之处,还望海涵,另外有一事不明,急盼赐教,这林氏迷障壁,听您刚才所言,若说的俗气点,在现实社会里已经投产?这是真的吗?”
    林阳道:“扯远了,我来告诉你问题出在哪。从实际需求来讲,你走错了地。”
    申基表怀疑道:“不是杨栖棣让余兆威许以重金使令高足修筑了这处可茵作为沙雅城的物质核心么?”
    林阳叹道:“这也算是一种投资,直接告诉你吧!对‘世界’的认知,你的老板远不如他自己想象得多。正如你掌管的妖蛰网,普通用户都以为信息源自互联网上的资源共享,事实上你自己都明白,不过是对口型的表演罢了。杨栖棣的误区与之类似,他以为世界是想象力驱动的虚幻空间,而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把这些超越时代的灵感捕捉,制造现实的化身。然而,大错特错!世界是真实,并且物质化的存在!”
    申基表怀疑道:“杨栖棣是知道‘初始世界’真相的人,对这个衍生出来的小世界理解会如此浅薄?您就那么有信心不是你们想太多?”
    林阳道:“‘林氏迷障壁’的本质你猜是什么?”
    申基试问道:“化学物质?”
   “是介质!”
    申基不禁惊呼:“这里难不成是把沙雅城的东西运输到现实的枢纽?”
    林阳赞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刚才的一切疑问在这个大前提下都不成其为问题。知道物质核心是做什么用的?”
   “‘世界’的能量承载体?”
    林阳续道:“然也。”
    申基问:“那哥特造型呢?两处都是令徒的手笔,这样的巧合有什么特别用意?”
    林阳点头:“果然敏锐,是我得出的不成熟结论,这是能最大限度供给能量的形态。”
    申基恍然大悟:“说我误中副车,那么顺宋才是发源地?所以令徒才把那的活也包了?”
    杨栖棣脸色铁青道:“那顺宋的核心地位是如何暴露给他们知道的?”
    方邦叹道:“这对我就是完全的黑话了,说‘十五大囚徒’原本不止十五,林阳也位列其一,‘十五大囚徒’云云就是发现了世界别有洞天的小众被一手遮天的黎民残酷镇压的产物,他们在那个世界和黎民有过一番激战——”
    杨栖棣皱眉截断他:“十五大囚徒在那个世界沦为黎民阶下囚的事,我再清楚不过。可林阳和黎民有过这层关系就是闻所未闻了。那么,黎民为什么不把他也关起来,要另眼相待?”
    方邦道:“申基听来的林阳是唯一从占据压倒性资讯优势的黎民那里逃出生天的人。劫后余生所在的现实空间,正是我校。于是那刻起,林阳断定可茵是假,顺宋才是陈仓。于是,他再次联系黎民,要求谈判。”
    申基当时兴致极高,问:“您到底用了什么筹码?”
    林阳道:“这种隐士型没什么志气野心,晓之以利是对牛弹琴。只不过告诉他,元老,往往是最没有办事能力的一种人类。你依靠这些人能创造怎样的世界?你的强大毋庸置疑,只可惜以当前的输出,碾压不了我。更要命被我印证了猜想,逮着短板。”
    申基奇道:“他的短板是什么?”
    林阳笑道:“说给你倒是无妨,不过切记,好几年前的支票,今天能不能兑换可就难说了。在当年,提到黎民的身份,大家默认是一位不世出的少年,再强阅历有限。依据这个思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把信息战引入我辈人生最刻骨铭心的十年。果然,知道和亲身经历有根本性的差距,于是他的控制力削弱,我得以逃脱。”
    申基问:“感觉语焉不详呢?那么,倒有个一直困惑我的江湖说法希望从您这里得到证实,如果说物质基础是能量承载体,最基础的能量又是什么?难道真的是锎?”
    杨栖棣完全被震惊了:“居然已经掌握到了这种程度,这就难怪他会施行那么疯狂的计划。”
    方邦瞧出杨总显然知情,比之听到神的存在更感荒谬:“那里真的能那个...能‘量产’锎?”
    杨栖棣不答反问:“你觉得黎民最大的过错是什么?”
   “怀璧之罪?”
    杨栖棣续道:“很明白事理嘛。替你整理一下,林阳说的元老,大约就是留在那个世界把现世物质转换锎的人。最开始的时候,利用了一栋古旧的招待所作为物质基础,那个时候应该就是行动纲领提出后没有多久的事情。发展了几年,作为物质基础的建筑结构已经承受不了姑且称为沙雅城最基本的负荷,于是黎民在最粗浅的城内约见我们,提出了第一次合作,这便是现在的‘可茵’。那时候,莫吉臣正好声名鹊起,余兆威这样的暴发户和他联系起来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我们如是约定,把余兆威莫吉臣推到台前。现在想来,可茵便是黎民望梅止渴的伎俩,只不过落在林阳他们眼中成了不折不扣的画饼充饥。那之后十五大囚徒掀起了叛乱,黎民利用可茵收拾他们不住,最后还是被他们攻进了本寨,暴露了顺宋当时所有的建筑才是沙雅城真正的物质基础,那之后,莫吉臣应余兆威之邀重返福都,为顺宋设计的那系列新建筑,彻底扩张了沙雅城的领域,你知道,对外人来说本质的改变是什么?”
    方邦想了想,道:“进城的门槛降低?”
    杨栖棣冷不丁盯住方邦一字一顿道:“申基找你的最终目的是不是把黎民揪出来,取而代之?”
    方邦叹道:“我也是这么猜的。”
    杨栖棣道:“本寨在顺宋断定他是顺宋的人,这点无争议,始于晚间十点,终于晨间六点,这种作息也确实偏学生可能性大;问题是为什么能直接缩小范围到是酷爱篮球的你的同级生?”
    方邦道:“杨总还想不通么,这算是难得糊涂!黎民能在几乎任何时候出现在沙雅城,从时间上看,上课和课间时间他都有分身出现在沙雅城,就是说理论上他随时都能分心处理城内事务,独独在周二这个晚自习前的间隙是绝对缺勤,恰恰说明他只有在这个特定时段共有的事件上必须全情投入,共有事件有且只有一件!便是我们年级的篮球联赛!只是看,到不了那种专注程度,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必定是运动的参与者!”
    葛成大惊:“难道是罗渊!”
    杨栖棣一时也变得急迫,忍不住问葛成:“很突出?”
   “和这小子,沙雅都算学校顶尖的风云人物。”
    杨栖棣问方邦:“你们并不怀疑他?”
    方邦苦笑道:“我们第一个就排除了他。”
    葛成奇道:“为什么?”
    方邦叹道:“因为他参加的场次太少,除了和两个班的比赛,他都不会到场。”
    杨栖棣问:“你们为什么要排除专注的看客这种可能?这样一不能断言黎民是男非女,二不能肯定和你们同级。”
      方邦一呆,嗫嚅道:“这个。。。这个还真没想过。”
      杨栖棣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改口问:“这就是你用来交换的全部情报么?”
     方邦唯唯诺诺应了声,听杨栖棣道:“我们已落后太多,申基都查到这个份上,黎民的完全暴露就是这几天的事。从现在起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方邦,准备好了么?”
     方邦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脚下一空,被无形的力量卷到半空,大惊道:“杨总。。。你?”
     杨栖棣道:“稍安勿躁,只是让你体验一下当年沈香灵对我所为!”
     言语间,方邦只觉头痛欲裂,连说话的气力也被抽离,崩溃前发出惨叫,昏厥过去,身子同时下落。
     杨栖棣赶忙伸足一垫,小腿做了缓冲,方邦顺势坠地。葛成想去探鼻息,被杨栖棣打断道:“不消,他状态上佳,α波完美展开。”
     肉身贴地不起,灵魂却已苏醒,眨眼功夫,便不知身在何处。耳边充斥着奇怪的轰鸣声,仔细辨识,隐含韵律;抬头望苍穹,竟是紫光一片;困惑之余,闭目再看,却又是青光拂面。定了定神,凝视前方,登时呆了:天是什么颜色?这地是什么颜色?朝着自己旋转而来的飞盘又是什么颜色?
       近处升腾起五彩斑斓的薄雾,讽刺的是,这五彩方邦一个不识。噗的一声轻响,身侧喷出股地热泉,水体的色泽又是超出想象。就在此间,飞盘迫近面前,当空三米处停下,飞盘的颜色方邦仍感说不清道不明。飞盘的形状和寻常那件玩物无异,然则直径却有十来米,杨栖棣站在上面叫道:“方邦,跳上来!”
    “啊?”
    杨栖棣冷笑道:“青春年少,正当信心满满,妙想天开,你却连心随我动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方邦暗呼惭愧,尝试了一次大胆的意淫,居然险险落在飞盘的边缘,盘子震荡了一番,并未翻转。
杨栖棣似是很辛苦才忍住未发作,摇了摇头:“知道吗,我这老头子刚才空想一番都是生出一对翅膀飞上来的,费那么大劲,就构思了一出体考踩及格线的乏味画面,你还能算是年轻人么?”
方邦脸红问道:“这是什么原理?想象力为基准的映射?”
“想象力制约才能的上限。在这个世界,更是兑换能力的唯一筹码!”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邦飞速浏览四周,同时脑海开始狂想。这样一来,格局大为不同。
  空中星罗密布着不计其数的飞盘,大部分风驰电掣,少部分停滞半空,行者带着近似彩虹样的光影,静若处子是小众,他们色彩虽然绝不雷同但仍旧无法形容。方邦忖道:这是在暗示规则么?如果不施以变量,再强的能力也无法实现认知?
正想着,发现不光是有飞盘,天空被繁琐的轨道覆盖,散发着耀眼莫名的光辉,方邦心念一动:这才是世界的规则?
杨栖棣赞道:“不错,有几分眼力劲!”
方邦有点懵懂:“一闪念都能截获?难道您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杨栖棣摇头:“临死前的走马灯这种说法知道么?”
方邦点头,杨栖棣道:“把一切当做沈香灵的走马灯就好理解了,只不过她像神一般强大,所以形成了自成体系的世界,生生不息。我具有她赋予的只在这个世界有效的特权。”
方邦忍不住打断他道:“既然是死前的走马灯,有死无生,又怎么会生生不息?”
“好问题!这便是科博登乃至沙雅城形成的原理!”一面说着,一面把食指拇指分开少许,倏忽间生出一个通体发光的紫色晶体,续道:“便像是这样的结晶,凝聚着她生前的想象,换个说法,这块结晶本身便成了这个世界的物质基础!”
方邦举一反三道:“科博登就是神想象凝聚而成的物质基础作为源泉形成的遗迹?”
杨栖棣不置可否,续道:“按科博登人的学说,神和人生理特征上的差异,是翅膀。但本质的区别,却是差距悬殊的想象力。举个例子,这个世界给了你缤纷的色彩,刚才你绞尽脑汁在心里想为它们逐一定义,结果一筹莫展。事实上,别说是你,我在这里混了这么长的时间,颜色上面还是半点长进也欠奉。强如黎玄道在这里也是色盲。谁不是?只有沈香灵!”
方邦苦笑道:“以什么标准判断她认得这些颜色?”
杨栖棣道:“能在现实里为我们配色,记忆有的,逐一重现。”
方邦似有所悟,问:“颜色是鸿沟的界定,她的强大呢?为什么说她强的近乎于神?”
杨栖棣道:“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送你四个字‘心随我动’,然后意淫了一番,某种程度上确实心想事成了。沈香灵有多强?在现实的世界里她就能做到你这种程度。”
方邦苦笑问道:“我是哪种程度?”
“谨慎的幻想,然后八九不离十地实现。”
方邦需要确认,追问:“比如我刚才一蹦十来米被您说成是体考及格的表现呢?”
“她在你们学校的操场就能做到。”
方邦一时尽然无言以对,感觉线索繁多,消化不能。
杨栖棣似乎不愿给他喘息的时间 ,又道:“再比如柯博登,不是凭空出现,不是突然迁徙,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好像你我拼尽全力描述不出来的那些颜色,我们的无能动摇不了它们的客观存在,人类看不见,触不到,在领域上自由穿行,直到克劳斯们的出现。”
方邦问:“我记得您说过,克劳斯他们还不够资格当神,那么他们的出现算什么?”
“你猜,是通过什么发现了对普通人类来说是暗室屋漏的柯博登?”
方邦灵光一闪:“如果说颜色是鸿沟的界定,难道是颜色?就是这个世界我们辨识不到的那些颜色克劳斯他们能够认得?”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能迈出发现的第一步,通过几代人的努力,逐渐地做到了感知,然后学习,最后则是统治!”
方邦皱眉问道:“当年首长训话说柯博登最基本保障的能量源自人类文明在正方向上的变量,这句话是真的么?”
杨栖棣指了指脑袋:“人神本质的区别,想象力的差距。柯博登是遗迹,沈香灵这个世界的晶体是遗物,然而都能够向前发展,是用想象力作为能量维持。沈香灵这个世界主要是一个机械循环的流程,需要的能量不多,杨某人的想象就能维持基本的运作。柯博登则不同,人类文明在正方向上发展,俘获的人杰才会有足够丰裕的想象被柯博登榨取。然而这并不是主流,有一种方式对柯博登的补给更立竿见影。便是把柯博登以想象存在的幻想状态的技术,物质化!比如互联网技术。这就是榨汁机那一关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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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7-1-24 16:07


方邦忍不住又问:“既如此,那用沈香灵繁殖呢?”
“如果能造神,自然是一劳永逸。科博登还在不在就不重要了。只要让神创造新的世界,并且让他长生不死就好。”     
方邦感觉前所未有的兴奋,声音不禁有些颤抖:“创……创造世界?”
还待追问,眼前一亮,不知什么时候多站了一人,定睛细看,不由得打灵魂深处生出一股狂热:好美!
黑发黑瞳黄皮肤,衣裳乃是一件纯色长袍,颜色不明。按说就是个普通的美女,方邦却感觉浑身上下止不住的躁动,痴狂之际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撞上她的眼波,恰如一江春水,整个人溺在水中,迷醉之际顿觉心旷神怡,莫名地满足填充了心怀,脑袋似乎正被美人一双柔荑轻柔地把玩,神魂颠倒间险些就要闭上眼。
杨栖棣道:“这便是此间的主人,沈香灵女士。”
方邦心中一凛,恢复神智,再不敢看美人一眼。听沈香灵温润的声音问道:“他是?”
“沙雅的同级生。”
沈香灵微讶:“申基呢?”
杨栖棣没有理她,对方邦道“你刚才算是表现不错了。她第一次对我显山露水,我比你不堪十倍。”
方邦自然是难以置信,不禁就看向杨栖棣小腹下面,杨栖棣冷哼一声:“虽不中,亦不远矣。现在你多少也有点心得了。相由心生,神在婴幼时期,靠自己的想象不断修正仪容,直至完美无缺。克劳斯的学说里讲,神天生的完美主义,这也是历史上他们把人类逼到绝境结果反而自取灭亡的根源。当他们的外形完工之时,早已远远超出世俗人的想象,你我根本无法抵御其诱惑,轻则神魂颠倒,重则魂飞魄散。”
“现在可以看她了。这便是她当年平时使用的样子。”
方邦心有余悸地看了过去,这回看到一个美貌少妇的形象,那些激荡的情绪则不复存在。
少妇笑道:“这伎俩,你的沙雅同学也是轻车熟路。”
方邦惊问道:“沙雅也是神裔?”
沈香灵道:“别急,你马上就会知道。”顿了顿看向杨栖棣,续道:“还有一个这样的人。”
杨栖棣立刻警觉万分,问:“谁?”
“沙刃强奸沙敬生的私生女沙凰产下了一个应该也是有基因的女婴,生前最后一次推算未来,算到这个女婴的孩子,刻意安排和沙雅犬子一年进顺宋。”
杨栖棣皱眉道:“这么事关重大的疑点,您就只肯透露这么模糊的情报?”
沈香灵冷笑道:“莫忘了,我拥有的‘息’都被沙雅夺走,参数不够,能算出来便不错了。”
方邦有点糊涂:“沙刃是沙雅什么人?”
杨栖棣道:“你们四川话,叫幺爸。”心下也是暗暗吃惊: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意外打听到这条暗线!却是哪一方要做这黄雀,布了这么一手?神的事情,上面也没可能掌握得那么详细啊!
方邦却在想:刻意扮丑的话,学校有很多女生美的不成话,说不定都有问题!比如神不愿意太过委屈自己,干脆拉高世俗的平均值,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沈香灵冷哼一声看着杨栖棣道:“你想太多。刻意安排不等于知情。”转向方邦道:“倒是你的思路大胆新颖,值得称赞。”
杨栖棣正对沈香灵,道:“当事人的意愿,想得知历史的真相,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拜托了。”
沈香灵闻言又仔细端详方邦一番,吃的一笑,容颜未改,方邦却又莫名感觉吃不消,脸红心跳,欲望止不住地升腾起来,内心有点焦急:这是怎么了!她遮掩了本来面目,为什么还是抵御不住?
沈香灵笑道:“破颜而已,不必惊慌,只要我集中注意力,暂时不会大面积塌方。只恨物是人非,苟延残喘的寄生怪物,生存质量没法强求。”
方邦有点跟不上节奏:“寄生?”
“不是吧,原理问题都没给人讲清楚?你确定不会要了这孩子的命?”
     杨栖棣道:“他们是怠堕的一代,有能力,但缺乏生存危机。习惯了被长辈操办,主观能动意识很差。没有未知的惶恐,反而会糊里糊涂丧命。”
     沈香灵哂道:“倒有几分歪理。”斜眼一扫,方邦正好对上,真切感到造物主般冷酷无情,不由地不寒而栗,耳听清叱一声,双膝一软,眼看要跪地,不由自主奔沈香灵而去。恍惚间只觉单手按住自己天灵盖,收到一股超自然的吸力,让整个身子悬浮半空中。
     魂飞魄散之际,耳畔传来杨栖棣的呼喊声:“时不再来,拼了命也要保持全神贯注!”
     半盏茶的功夫,沈香灵纤手一挥,方邦重获自由,转了半圈,一个激灵,单膝跪地,那时候却什么都顾不得,冷汗岑岑,脸色惨白地看向沈香灵,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沈香灵微微一笑:“这表情真是再熟悉不过!叶公见过真龙之后哪!这就幻灭了么?”
“我。。。她?”方邦语无伦次中颓然放弃,脑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只不过已经顾不得研究神形俱灭的课题了,有一只手颤抖不已,展露着内心深处的恐惧。
  杨栖棣沉声道:“知道真相的你,满意了吗?”
回味过来的方邦这下连沈香灵都不敢看了,怕回想到刚才脑海里最后出现的那些让人作呕的画面,对着杨栖棣干瞪眼,气息仍然紊乱。
“现在该明白,希望她‘不要回来’是什么意思了吧?”
方邦喃喃自语道:“帕缇俱乐部,赛先生,圣晶…”
沈香灵杨栖棣听得真切,对视无言。
少刻,方邦鼓起勇气挺立在沈香灵面前问:“刚才您对我施予的那波身临其境的回想,我有两次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沈香灵读心比听声更快,截断他:“没错,你的感受就是当时我的感受触发的共鸣。感同身受表明你非凡的承载能力,接收的信息因此就变得非常完整。杨栖棣真是慧眼识英才啊,这要是十年前有过那次机缘,保不齐又是一个黎民呢!”
方邦定了定神,问道:“第一次恐惧,您初窥门径,盗走圣晶,面对着倾巢出动的柯博登这样的强敌难免紧张,我觉得可以理解。但你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说到这不禁又回想起那不堪的画面,有些难以为继,沈香灵道:“你觉得半吊子的时代应付克劳斯家族只是有一些紧张,反倒是神通大成,被沙雅这么个小菜鸟骇破了胆实在有点不合情理?”
方邦点头:“照杨总的说法,您临死前的强大已经可以被称为神了!沙雅,黎民就算联手我想也不足以对您形成这么大的威慑,毕竟他们没有神格。”
沈香灵问:“你觉得什么是神格?”
方邦心道:照杨栖棣的概念好像是天生的翅膀带来的与生俱来远超人类的想象力?那个想象力强大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体化?
沈香灵道:“思路大部分是对的,你想的这种东西确实是我有,黎民没有,但是对沙雅来说没有半点优势。”
“为什么?她生下来也有翅膀?”
  沈香灵笑了:“那是犬子!”
  这下连杨栖棣也大吃一惊:“周晓开也有神格?”
  沈香灵白他一眼:“龙生龙凤生凤,他又不是我抱养的,又怎么可能会是其他物种?”
  这个冲击对杨栖棣和方邦都委实太大,杨栖棣赶紧镇定下来问道:“那他的翅膀,你是如何掩人耳目的?”
  沈香灵笑道:“我要纠正你们一个错误的观念。翅膀不过一介标记,对你们,尤其柯博登的人来讲,尤为重要,因为没有它,你们就认不出来。对于我们这些个体来说,完全无足轻重,压根就不是什么可笑的能量源泉。为什么女神珍贵的多?因为母体才是能量的源泉!在孕育新生命的周期,你可以赋予他想象的力量,可以修正他的仪表,包括那对笨重的翅膀!假如是一个凡人怀了所谓神子,神子的养料是乏善可陈的,比如我,我的资质就很一般。杨栖棣你应该有察觉到吧,从我第一次召见你到我在帕缇俱乐部开始正式启动赛先生,我强大了很多。你当时大概把这些都归功于我对圣晶的领悟了吧!”
杨栖棣涌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说。。。你——”
“猜的不错!初期我作为饲主喂饱了周晓开形成一定格局后,立刻逆向操作完全榨干了那孩子的想象力!让他变成了你们所谓的平庸孩子!”
方邦苦笑道:“总还是您手下留情,没把他变成痴呆。”
沈香灵笑道:“神子虽然有些夸大,但也不是什么凡品。杨栖棣应该晓得,仅剩点残渣,纵然不及沙雅惊艳,倒也当过一阵小有名气的神童。”
方邦插嘴道:“既然是这样,脑补虽然存在,到底神和人的天堑客观存在,沙雅何德何能可以把您压制成这样?”
“第二个根深蒂固的偏见。所谓神不过是远远超越你的同类,怀着羡慕你叫他仙,怀着敬畏你叫他神,怀着恐惧你叫他魔,怀着妒忌你叫他妖。人仙神魔妖其实都是一般。归根结底是力量的差距。创立妖蛰,那便是沙雅以妖自居,站在地位轻贱的立场反而更能聚集人气,端底是好算计!信仰的力量是最美味的能量,和这个比起来,本来的身份还重要么?我和周晓开的神格与生俱来,克劳斯们没有这些,他们就不活了么?”
方邦忍不住小声插话:“听说他们是用药后天得到翅膀?”
沈香灵笑道:“你好像很遗憾没能参与到当年的赛先生的扩容?”
方邦叹道:“恐怕不止是遗憾,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体连沙雅城都不能进入。现在想学申基那条路子,好像也晚了。”
沈香灵问:“进去了之后呢?你能预见会发生什么情况么?”
方邦愣住了,沈香灵笑道:“弱者,总是让被动的欲望驱策。纠结在资质这些细枝末节,终归是格局太小。你这样的思路,注定一辈子都在追寻真相,而实质只得到皮毛。”
方邦意外收到了启发,反而坚定了心思道:“我不比申基的野心,求的只是公平!不想被他人抛开太远,既然能有资讯共享,却没法入围,这样的悔恨足以纠缠我的余生!”
  沈香灵赞道:“这还差不多,也算殊途同归。但就你的企图来说入围的资格并不是问题所在。”
  方邦感觉希望之火登时点燃,控制不住插话道:“这么说,我现在依然也可能有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利令智昏哦,小鬼,都告诉你了这一点根本不重要。还记得我生前最后那次恐惧么?你不是问我凭什么会怕那对羽翼未丰的小孩么?”
   方邦赶紧点头,听沈香灵道:“你刚才在我的回忆里捕捉到‘息’的存在了么?”
   方邦继续点头,沈香灵续道:“‘息’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看来你已了然于心。‘圣晶’落在克劳斯他们手上之所以是明珠暗投,根源就在他们不能制造息,只能依靠息的自我繁殖,而有神格的人可以通过圣晶大量的制造他们。沙雅杀了我,于是息的生产停滞了。所谓的沙雅城不过靠着当年残存的息从感触世人榨取来的想象勉强维持着能源供应,你想进去,他想进去,狼多肉少,能量不济之时,便是城塌之时,都会埋葬在里面。”
杨栖棣插话道:“你死之后,沙雅和黎民想到了一个代替的方法。”
  沈香灵微讶:“在‘沙雅城’里面量产锎?真是后生可畏,勉强经营倒也够了——想不到你的爱将也是为了搞锎的原料铤而走险的!”
  转向方邦道:“也就是说我的优势在于我能外接电源,他们只能用电池,并无法拆卸,电力耗尽,其实不论他们还是我都是死路一条。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会允许我插上电源么?从此就和所有的战争一样比的就是消耗。发现油尽灯枯的时候,我怎能不惊恐欲绝?”
  方邦恍然大悟:难怪最开始制造世界的不是她!因为她怕死!想到沈香灵会读心这层,已经来不及了,沈香灵笑道:“不必避讳,这也是事实。我和圣晶融为一体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他制造更多的息来,生怕世间的想象让我吃不饱平白无故地夭折,再无暇转顾其他,到现在一缕幽魂落在杨栖棣手上也是咎由自取。”
杨栖棣叹道:“我们的人想象力贫瘠,息又不能漂洋过海,这圣晶在谁手上才算真正的明珠暗投还真不好说啊!”
沈香灵笑道:“想象力贫瘠又怎么没见美利坚出现黎玄道,沙雅和黎民这样的人来?有话直说好么?时隔多年借用顺宋的息激活我的坟地到底有何企图?”
“依你之见,沙雅复活可信么?”
  沈香灵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声音也飘飘荡荡:“Serch me?‘赛斯黑’也好,她那一年半的奴化也好,都是从你那里道听途说。问计于我不如问你自己。另外,想从我这拿到助力对付沙雅,息也好,锎也罢,拜托下次多储备一些能量,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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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7-9-20 16:38

三十七 赛先生与赛斯黑
就要回到现世前,方邦不确定葛成是否有知情权,赶紧问杨栖棣:“沈香灵还有没有可能复活?”
杨栖棣没有回答,方邦暗自叹气:追根究底,大家都是活的浑浑噩噩啊!纵使是“神”,在绝对的真相面前也不过小丑一样挣扎!
     突然,杨栖棣开口道:“你就算抵触神这种说法,也必须清醒认识到,沈香灵她就是超越我们常识的生物。所谓复活,是建立在常识范畴内的一个概念。通常会犯的错误就是对方在落魄的境地时,产生可笑的同情心和优越感,忘掉对方的本来面目。比方说,生与死这样对我们理所当然,最本质的符号,对她的存在真有意义么?再比如说,很多我们觉得牢不可破的主权,本质的源头是什么?其实是先到先得这样不靠谱的常识。比如美国的原住民,和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更甚至你我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
     方邦听懂了弦外之音,顿感不寒而栗:“只要时机成熟,她甚至能把您取而代之?”
     杨栖棣道:“我或者你,表面上得到了她部分亲身经历的全息图像,事实上逆向操作更完整,你我的情报被她利用那个瞬间全部掌握。这就是不对等生物之间的天堑。我太老,你太嫩,暂时是不得已为之时候的备胎,所以她意兴阑珊地走了。”
     方邦已经沉住气,道:“如果刚才被您带来这里的是申基,她早就迫不及待地雀占鸠巢喽?不过,您那会叫我全神贯注,若是我没有照做,会有什么玄机?”
     “玄机就是你意识里收到的全息图像不完整,比如画质较差。你的集中力不干扰她的接收信号,这便是赤裸裸的不对等。”
     方邦道:“然而现在主动权仍然是在您手中,如果不开启这个小世界,她照样无法作为啊?只要没有想法就不会与虎谋皮。”
     杨栖棣冷笑:“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双重标准。既然是超越了常识,焉知她现在到了哪个阶段?”
     方邦质疑道:“如此说来,暴露了申基夭折的情报岂非让我们的处境相当危险?”
     “沈香灵视人类如草芥,狗急跳墙的概率不是没有,但很低。”
     方邦忍不住追问:“视人类如草芥,那对沙雅呢?”
    杨栖棣白他一眼:“帕提俱乐部那夜你不是有和她感同身受的体验?”
方邦脑海中浮现主机群爆炸一瞬的画面,顿感不寒而栗,那是情感完全崩溃,升腾到极致的贪婪,在那一刻什么乱伦,屠杀,凌虐,一切突破底限的行为都是那样微不足道。
杨栖棣道:“不过能确定一点,决战前她不会无谓消耗能量,也就是我这点乏善可陈的想象力。”
方邦灵光一闪,急问道:“想象力而论,现在的您高于人类?”
杨栖棣道:“才反应过来么?所以有相同经历的你还艳羡圣饼着实可笑。这番际遇算是对你提供黎民情报对应的馈赠吧。”
方邦喜出望外:终于能和“黄金一代”至少资质对等了,那个世界我也能自由出入了!但仍有地方不能释怀:“沈香灵说圣饼已经不是重点是什么意思?”
杨栖棣摊手道:“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大开城门迫在眉睫,圣饼也好,你这样超人类的资质也罢,兑换通行特权的时代将被淘汰,这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沈香灵对你把几乎全部欲望纠缠在进入资格这样初级的目标是很鄙夷的。深究下去这也是沙雅之所以能超越沈香灵原因所在。”
“聚合沈香灵瞧不起的蝼蚁形成开天辟地的信仰之力?”
杨栖棣蓦地心生警兆,再无耐性理会,扯住方邦身子道:“我们回顺宋!”
剧痛中,方邦忍不住一声叫,就像睡梦中惊醒般,双眼一睁,身处机房的地下基地,立时吓了一大跳,除了杨栖棣葛成以外,又多出十来个精壮汉子,另外独立一位头顶鸭舌帽身材修长的男子似乎是领头人。方邦待向唯一留在现世的葛成求问,却听他正惊疑不定地叫道:“你...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杨栖棣叹道:“莫紧张,这才是原著,小方邦所谓的设计还没用到他当年留下的一成。”
方邦,葛成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惊呼出声:“莫吉臣!”
莫吉臣笑道:“神童倒还罢了,葛校长不该呀!咱们可是有一面之缘的!”
杨栖棣皱眉道:“什么情况,为何提前进场?”
莫吉臣道:“长老会的明使大人突然变更行程,人已经到了单飘机场。”
葛成忍不住问:“这回是谁挂帅?”
杨栖棣道:“你认识,教育部的大佬迟乾同志。”
方邦看葛成目瞪口呆的表情,小声问他:“难道是部长?”
葛成苦笑道:“虽不中也不远矣。话说,你们这从头到尾到底是什么阵仗?各方阵营都祭出如此豪华的阵容到底是要来干嘛?”
杨栖棣径自对莫吉臣道:“那么就劳烦你们善后了。后续的据点有人照应么?”
莫吉臣道:“逸夫楼有葛校长的爱将吉老师静候三位尊驾。”
“有劳。”
只见莫吉臣手一挥似乎激活了什么机括,方邦三人脚下一空,落了下去,恍恍惚惚间约摸到了地下,黑暗中三人莫名其妙地挤上同一起滑车,系列的变故太快,方邦觉得沉默是金只觉得目不暇接暗自庆幸刚才显摆自己设置的时候没有太过沾沾自喜。葛成则没来得及质问,这滑车又疾驰而去,上面承重的绳索似乎十分牢靠,虽然运转如飞,一路却是非常平稳。好容易葛成缓过气来,滑车急停,正要发话,滑车陡然倾斜蓄力,紧跟着一荡,把三人甩将出去,却是不偏不倚落在一个简易升降机上,杨栖棣早有准备,方邦身手敏捷,两人协力稳住葛成平衡,三人都站住,升降机开始启动。很快,升降机四面漆黑,感觉被围绕得密不透风,三人一时有点窒息,葛成就更没心思追问细节,少刻,升降机悬停,背后裂开一道缝,乍现光明,杨栖棣当先走出,葛成方邦紧随其后,方邦见前方果然有吉老师恭迎,回转看背后已是严丝合缝的一睹墙了。
这里应该是逸夫楼无疑,听吉老师道:“杨总,葛校长喝茶还是咖啡?”
葛成摆手道:“不消,事态紧急,我们有要事相商,你先回避。”
吉老师看了看杨栖棣,见他不置可否,也不恼怒,微笑着,依旧把三杯茶三杯咖啡都留在了室内,关上门。方邦这才看明白原来大家正坐在人家的办公室里。
葛成终于忍无可忍叫道:“你让莫吉臣在搞什么!”
杨栖棣道:“通俗点的话,是请他当收荒匠?别的倒还罢了,电脑嘛,配置都还不错,小方邦这马上就要开公司还用得着,扔了可惜。”
葛成不怒反笑:“那么杨总,都这个节骨眼了,你敢不敢给我们说大实话?你能事先谋划这些步骤,只能说明你掌握的事态远比我们提供给你的严重的多!所以你到底要让我们这些基层龙套蒙在鼓里给你们挡多久的枪子?”
“稍安勿躁,事分轻重缓急。之前方邦差的功课太多,要让他先知个大概,这样才能有的聊。”
葛成冷笑道:“那么先请你解释下你们这么豪华的演员名单是怎么一窝蜂地在这个时机汇聚到了区区一所顺宋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惊动了你们所有这些大牌明星?”
杨栖棣道:“方邦现在晓得什么是赛先生,说这个就方便很多了。最开始利用举国上下的神童崇拜,沈香灵制造了赛先生,在赛先生运转到最高潮,上层很自然形成一个合情合理的质问——谁能保证被赛先生制造的这些超越时代的天才们在羽翼丰满的将来不会反噬社会?而一旦他们这么做了,谁又能制止他们?于是,沙雅为这种担忧量身定做的塞斯黑应运而生,一经上手欲罢不能,使用的范围远远脱离了赛先生制造的那些成品这个局限,或者说和所谓的天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真正适配的对象浮出水面,并形成了以塞斯黑为核心的影响格局的根本秩序。那么,小方邦就要问了,到底塞斯黑是什么?”
方邦忖道:这玩意无疑才是妖蛰之所以能兴盛,上面尊沙轻沈的根本!
听杨栖棣续道:“简单说塞斯黑是赛先生的对立面,赛先生利用圣晶的力量给个体提供扩张想象力,赢取自由空间的机会,而塞斯黑则是利用圣晶的力量限制个体的自由。说白了,塞斯黑可以让人无缘无故地故去甚至消失,而围绕他建立的根本秩序就是,一切特权集团的领袖必将承载塞斯黑,只有这样集团才能享有特权!分享特权的集团必须背负赛斯黑,放弃特权的集团可以发动赛斯黑,形成世界根本的制衡。”
葛成插嘴道:“补课到这差不多了,他应该也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你说重点,发生了什么事?”
杨栖棣道:“第一,当今社会,对于特权重新分配的呼声越来越高,同时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增多了!这些死命可能真的是上天的安排,也可能是塞斯黑的制裁,折射在现实里,就是人走茶凉,集团的特权随之旁落。集团与集团之间的倾轧摩擦,暗流涌动越来越繁复,这是其一。”
葛成问:“更重要的第二呢?”
“塞斯黑的一号实验体不是别人,正是沙雅!”
方邦葛成被唬的做声不得,半晌,方邦呐呐道:“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装置?”
“东西薄如蝉翼,五千米半径范围内,驱策终端监控宿主的一切日常行为是基础,此外有个终极启动,可以让类似人体自爆但完全不着痕迹地人间蒸发,再有就是以现阶段任何医疗手段都无法鉴定的暴死,你可以当做病毒植入类的手段,但是立竿见影。”
杨栖棣想了想补充道:“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么详尽,因为这个业务就是鄙公司一手包办的业务,可以说也是鄙公司真正最牛逼最尖端的科技!甚至就是鄙公司之所以能发迹的根本!”
葛成脸色很难看:“那么你让我们这个草台班子在学校煞有介事监控她干嘛?逗我们玩?”
杨栖棣道:“合作方拥有的暗桩器材能涵盖城市所有社会设施,包括他们福都城南的主宅,刚念中学时城郊孔曼雪买下的沙公馆2号沙公馆3号,青城山的别院,远的还有西山昆山孔曼雪名下各一处别墅无一旁落,但是,唯独长老会势力范围的顺宋那边有意回避,应该和当年长老会的协定有关。从道理上分析,沙雅如有异心,她会在明晓得严防死守的范围内轻易露出破绽么?最重要的一点,设备是我们提供并维护,但我们是不配实施具体监控的,这么辛苦无趣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却只能由上面分配的重要人物来承包,那么我们不能掌握第一手没有保留的情报。综上,在我们的立场,如果有松动,顺宋的表现始终才是最重要并且唯一的突破口。”
方邦问:“这个设备功能如此强大,耗损不严重么?如何定期维护?”
杨栖棣拍手赞道:“好问题!近来都是一年一换,新设备替换旧设备!沙雅的那个装置就安装在牙齿的咬合面上。”
方邦皱眉道:“一年一度,又是在牙齿咬合面上,难道利用的是氟离子透入仪每年进学校的那次机会?”
这下连杨栖棣都有些意外:“一点就透,年轻真是好啊,没错,东西是很薄的一层膜,咬的时候完成新旧替换,新的自动会吸附上去。”
葛成插话道:“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栖棣道:“最开始,你们学校的女生自杀以后,沙雅产生了异动,被监控的人第一时间给上面反馈,但是并没有引起重视。因为所谓的异动,说起来就是沙雅在家里弹了一首钢琴曲,便是末代皇帝里面的‘Theme Variation’。因为不重视这件事就走漏了风声,反而在我们的圈子造成了很大的反响。这时候你们福都有个人特别的兴奋,便是你们的干爹,余兆威。葛成应该有印象,当时他立即给你追加款项,而且数目相当不菲,你因为贪财没和我通气。然后他立刻加剧扩张,这个时候有很多投机的无政府主义者,他们借着余兆威的东风大发横财,像蝗虫一样,在福都蜂拥过境,很快范围扩大流窜到全国,这个时候,最上层选择无视,长老会基于这种态度做出决策,选择重击妖蛰。于是歼灭‘九圣’的胆子就有了。说起来,祸患的源头就来自于这次异动的刺激。”
葛成被揭破之前的污点,羞愧却比不上糊涂来的猛烈,避重就轻地问:“弹个琴到底怎么不对劲了?”
方邦欲言又止,杨栖棣晓得他心思,抢先道:“沙雅10岁,在西山的别墅讨好后母,用孔曼雪的蓓森朵芙献技,孔曼雪芳心大悦,就我们所知,在每处宅邸都专为沙雅购置了钢琴。但是,不知道沙雅如何对后母交代,自那次钢琴外交以后一直没触碰过其中的任一台,直到吕莎出事后没几天,在城南的主宅,当着孔曼雪沙滨的面弹了那首琴曲。其他的部分,我估计你麾下的神童已经晓得了,不如听他道来。”|
方邦在葛成注视下赶紧道:“妖蛰网点击最高的视频,除了‘妖蛰行动纲领’,就是‘Theme Variation’了。记录的是沙雅被囚前一刻和黎玄道合奏末代皇帝的主题变奏曲——沙雅弹琴,黎玄道负责二胡,72位观众凝神倾听。一曲终了,沙雅说:‘我若不死,终将苏醒。何以鉴别,只弹皇帝。’”
葛成陷入沉思,少顷,问道:“然后呢?平平无奇的校园生活后,大家算是被沙雅传说忽悠了,余兆威这只螳螂甚至直接把家当都给忽悠没了。又发生了什么足以惊动你们这些黄雀的大事?”
杨栖棣叹道:“本来么,这个枝节我觉得不是太要紧,不提这茬你又怪有所隐瞒,那么看好喽。”
刚才虽然一路狼狈不堪,公文包还在,取出超薄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来,一面操作一面道:“其实女生自杀之后,弹琴之前,沙雅专属的赛斯黑监察员还发现沙雅家里有样东西不正常。沙雅姐弟合用的笔记本电脑,打从出现那天起,就有一个戴面具的人隔三岔五将其偷走,通常是2个小时内又潜进沙公馆原物奉还。统管沙公馆内部的机械眼睛本生就有死角,出于对沙雅的尊敬,设计者还做了部分必要的屏蔽。于是我们发现有沙雅和电脑同时出现在监视范围外的情况,这种状况根据统计全部是发生在面具男潜入之后。电脑从未随主人出户,沙公馆外围有长老会的高手设防,面具男怎么做到不知道,反正我们是没本事直接打电脑的主意,想到通过妖蛰第五层的人脉去打探这位面具人,却是一头雾水。”
葛成问:“不敢惹长老会,为什么不在外围守株待兔把那小偷拿下?”
杨栖棣道:“主意虽好。可惜既不知道他怎么进去,也不知道他如何出来,这种条件下上面放权给我们的员工联合监察员后台支持勉强布置了几次埋伏,结果可想而知。谁想到,不多久让我们看见了这个。”
方邦看去登时气愤难平:第五层的私密区——私密区?居然还有这种设置!还真是资讯不对等呵,我玩一个装傻充愣外加知情不报都还于心不安,实在好笑!
视频播放键按下,沙文志和他的电脑玩伴印入眼帘,他们在沙发上嬉戏玩耍,转眼,好伙伴又被少爷赶到茶几上。这时只见沙文志意气风发,宛如编程大师,点击键盘行云流水处,又好似那李云迪弹钢琴,还念念有词唠叨着“入侵系统”。方邦便觉得头皮发麻:原来独处的小白痴就是这种造型!
突然,砰砰两声,画面一晃,茶几炸做两截,沙文志跌倒沙发上,脸朝内,再不动弹。
方邦咦一声,葛成才回过神来:“怎么?”无人回答也明白了,其中一截茶几上电脑残骸堆里赫然出现小一号的新电脑。尖锐噪音响起,斑点占据整个视频画面,此外什么也看不见了。方邦震惊道:“那台电脑难道是根据妖蛰的理念由申基设计的那个可以自动变形的最新型号阿其那-X?”
杨栖棣赞道:“神童眼光不错。”
鼠标操作拖曳一段播放进度,杨栖棣道:“再看。”看到画面由斑点恢复正常的一瞬间,整个房间的设置居然和爆炸前仿佛原封不动,电脑也长成原来模样。方葛二人发掘残缺记忆历时两三分钟玩“大家来找茬”,徒劳之际,沙雅进入了画面。
眼前可爱弟弟死狗样晾在沙发上,姐姐微微皱眉,唤醒他:“起来,当心受凉。”
沙文志揉揉眼睛,逐渐睁大,看见茶几上的电脑,惊恐万分道:“啊!姐姐站远点,这电脑会自爆!”
沙雅伸手轻触沙文志额头:“烧傻了?”
沙文志着急了:“姐!是真的啊!刚才才爆过,直接把我炸晕了!”
沙雅指指一切如常的房间:“这就是你被炸晕的地方?”
少爷登时如泄气的皮球,视频进度也走到尽头。
杨栖棣道:“我们的人将这些上面不是太在意的情报收集起来,总结了一下,第一,认定有支神秘团队也在打沙雅主意,并且肯定和长老会妖蛰无关,虽然不愿意承认,他们行事的能力确实超过长老会妖蛰很多,就连我们最引以为豪的‘眼睛’通过这次爆炸可见也尽在对方掌握下。第二,基本认定团队的动机是想要拥戴沙雅,一个他们理想中的沙雅。第三,沙雅本人的态度很暧昧,她犯不着无视面具男做的一切小动作,睁眼瞎做太明显了就有庇护的趋势。第四,爆炸事件发生在吕莎死之后,沙雅弹琴之前,这次事件很可能是为了制造和沙雅直接交涉机会,从后续发展看,这次交涉很成功,沙雅起了明显的变化,因为她弹琴了,很可能这次交涉他们开始绝对效忠沙雅。第五,那个笔记本电脑也许隐藏他们和沙雅联系的全部秘密。”
方邦问:“这次行动不会是为了拆卸沙雅身上的赛斯黑么?”
杨栖棣冷笑道:“那么大费周章将东西还原是要怎样?有病?”
葛成插话道:“要这么讲的话,就是至少存在三方面的利用关系?信徒希望利用沙雅复出的决心,让女神复活;沙雅希望利用信徒或者整个妖蛰的能量,为吕莎报仇;特权集团希望她能破除赛斯黑的禁忌!”
杨栖棣颔首道:“老友,你说中了。你最最关心的大明星倾巢出动的原因就是,前几天沙雅亲自破掉了她自己身上赛斯黑的禁制。”
葛成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再不说话。方邦问道:“那么最近沙雅恐有杀身之祸?”
杨栖棣看住他道:“就在前几天,沙公馆有多人同时潜入,打屋内没人的时间差,在沙公馆内重新设置了监控监听设备,第一时间拦阻的长老会高手全部被他们放倒,剩余人手接到长老会上面指示,迅速撤离。这回的设置隐秘性很一般,但是覆盖的区域却很完整,包含卫生间在内,可以说没给屋内的人留一点隐私的空间。”
方邦顿感不寒而栗。葛成忍不住问了:“到底她是怎么突然就破掉赛斯黑的?”
杨栖棣道:“不是贵校又死了个她的密友么,那次崩溃的昏厥是个未解之谜,我是怀疑那次让她有了破局的思路。前不久贵校有位叫荆灵殊的女生去沙雅家探病。”
这名字不单方邦熟悉,葛成也能对号入座,问:“她去干什么?难道她也是女神的信徒?”方邦心道:维纳斯肯定当不了雅典娜的粉!彼此虚伪的应酬吧。
杨栖棣道:“我们所见,就是这位荆灵姝吻沙雅,沙雅立刻和她抱在一起。其实就是把这个女生绑为人质,应该在那个时候开始用匪夷所思的速度用她的舌触击装置。监察员在后台有接收到系统警告,虽然状况不明,但大致能猜到是面临拆除的危险,当时如果引爆的话,这个荆灵姝也得死!监察员通报上层并观望的同时,因为只是离开宿主,影像还存在,还能看看本人会有什么行为。结果沙雅毫不犹豫地将整个薄片捏碎,不给留一点机会,完全地脱离控制。”
葛成不禁吁出口长气,问:“最上面在那以后有什么动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
“明面上就四个字,不动声色。唯一的举措是正式和妖蛰解除了合作项目,今后双方,主要是我们这边放聪明点,就当从未有过什么赛斯黑。那么成为弃子的我们显然也不能坐以待毙,比如特权集团对这件事绝对是欢欣鼓舞的,他们是肯定不希望沙雅夭折的,莫吉臣这次来就是为他们服务的,于是我们走到了一起。”
方邦头大如斗:本来觉得沈香灵那里学到的人和神已经够玄幻了,这现实的尺度更是远超心理承受的极限啊!这么稀里糊涂地入了局是明智还是愚蠢?
听杨栖棣问葛成:“再仔细想想,单脱困后这个时间段你们的人这边收集到沙雅的异常举动呢?重点是校外——干爹进了号子,不至于社会上的线人转眼全部散了吧?”
葛成道:“大概你们两眼一抓瞎那之后没几天,沙雅就返校了吧。返校当天,就和同学商量寻找吕莎遇害线索的事。放学的时候,跟踪的人发现她们去了吕莎遇害的地点,滞留了有将近一堂课的时间。之后平平淡淡过了大概一周,就在昨天和一个同班同学请假,实际上是相约去另外一所中学找她们以前的同班同学,她们认为这个同学的前男友很可能是害死吕莎的凶嫌。要中午的时候,约了那个男生见面。到下午的时候,和那男生独处,最后让男生用私家车送回沙公馆。整个过程,我们的人说应该有几路人马跟踪。”
前半截还好,后半截方邦也不知道,就把杨栖棣看住,看作何反应。
杨栖棣眉头紧锁,心道:这种少年侦探团的调调和她之前的行事差得也太远了,到底在图谋什么?难道说本人真的也在内战?少女的天性取得上风,不希望走回老路,只求扮演高分高能的王牌学生,兵不血刃地赢得全面胜利,包括这个明显有人作梗的案件?
念头一闪,问:“昨天还有另外一件呢?就是那个让程校长如临大敌的事情。”
葛成道:“昨天学校晚自习结束以后,沙雅同班的一位男生和同学分手以后,被人击晕。根据我手机刚才收到的消息,他当时醒来后已经被运到一个工地还是什么地方,虽然本人不肯透露,但种种迹象表明他多半是被几个男的鸡奸了——怎么,你不会觉得这才是沙雅暗度的陈仓吧?”
这件事,方邦又是只知道肤浅的皮毛,以为只是简单地修理了魏杭翔一顿,葛校长这一爆料,差点没让下巴掉下来。
杨栖棣问:“那个受害人家里什么背景?”
“哦,他家的东西烫!妈是省高院的常务副院长,这儿马上换届,肯定还要往上走。爸是家里的幺儿,少将军衔,为人比较低调,最厉害的还是他爷爷,是北京的一位老将军,总参的——”
杨栖棣皱眉道:“姓魏?”
这下轮到葛成发问:“能对号入座哦——这老头很不得了么?”
杨栖棣微微摇头:“长老会常态能量的极限是省部级。应付这老头显然不够。”
葛成讶道:“你是说北京那边会迁怒长老会?”
“有迁怒的,有顺势的,面对越来越谨慎的长老会,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会有了。”
方邦实在无法置信:“这种事怎么能栽到长老会头上?”
杨栖棣道:“如此邪乎的案子,一旦正当途径结不了案,必定会拉人埋单,作为得势的一方,只要别太离谱,可以指哪打哪。除非长老会能掌握关键证据,这盆脏水几乎可以肯定会扣在他们脑袋上。还有,魏将军的那个远在福都的嫡孙我听说是独苗!魏家得悉将会如何反应,你们可想而知。”
葛成问:“抛开这桩意外,将军是希望沙雅死还是活?”
杨栖棣白他一眼:“明知故问。”
葛成又问:“可不可能是沙雅在策划这一切?”
杨栖棣摇头:“泥菩萨过河了,还节外生枝么?。”
说话间,杨栖棣手机响起。
葛成,方邦二人看去,瞧不出脸色变化,倒是方邦注意到掌握手机那胳臂有轻微非自然晃动。听杨栖棣开口:“你告诉他我们可以答应,相应的,要追加条件,让他老板再约时间和我亲自谈。”
杨栖棣看看满脸疑窦的葛成道:“有个叫叔尼的,这艺名好像一直没改,有印象没?”
葛成摇头,杨栖棣笑了:“给你个提示,你嫖过人家。”
小方邦在侧,葛成吓得魂飞魄散,惊怒交集,骂道:“你龟儿找球不到话说了!”
杨栖棣学用四川话道:“我龟儿真真正正没诽谤你。前段时间知道当年的小女生发展到今天还颇感慨这人生奇妙呢。杨某人就请你嫖过一次娼,嫖出这样一位奇女子。”
葛成尴尬至极,只觉得方邦在旁边偷笑,所以方邦那方向是无论如何不敢看过去的,别着身子瞪着杨栖息,横下心问:“到底是谁?嫖过那么多,我分得清谁谁?”
杨栖棣赞道:“率性而为真男人!这个叔尼,后来傍上余兆威,一飞冲天。听说两个人还结下了私情。所以‘九圣’还有一些极为隐秘的支线在她手上,虽然遮掩得很严实,不过以仇元的能耐应该也发现了,我们想在仇元之前和她接洽。刚才她开出了条件——真是出人意料,又令人感动的要求,保余兆威出来!”
葛成脸色不见好转:“不是更没边的事吗?”
杨栖棣这次有意看了眼方邦道:“不见得。余兆威这个人,算个帅才,书读的不多,但是有气度,尤其难得他这种粗人还懂得重视人才,用人上从来不吝花钱。这些年大家有目共睹,余总网罗了不少精英为他死心塌地做事,凭什么?就凭在这个分配不公的社会,余总能紧抓分配不公这个关键词。但很遗憾,余总是个政治白痴,所以他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第一个,他扩张得太快,唯利是图,却完全忘记了全面发展,资本是越来越雄厚,财富只用来孝敬,却不晓得绑定。当九圣的财富远远超越了‘企业’的程度后,社会能量却锐减。第二个,他有该死的狗头军师情节。麾下好手如云,不集思广益,独独器重一个书呆子当师爷。这个师爷有些小聪明,爱做无用功,比如帮他漂白一些不光彩的支线产业,而且漂白的过程滴水不漏,想必本人还是有意炫技的。”
方邦猜想这是杨总有意在和自己讲课,有疑虑便积极发问:“漂白难道不好吗?”
杨栖棣道:“余兆威获罪是什么理由?”
“说他是‘涉黑集团’的首领。”
杨栖棣问:“为什么漂白了,集团还涉黑呢?”
小方邦恍然大悟:“哦,就和检查卫生一个道理,重要的不是打扫得好不好,而是检查团吃谁的粮草。”
葛成也抛出一个问题:“这个狗头军师的罪过是能力问题,你们不能及时矫正,也有责任啊,再说他做无用功也构不成死罪。”
杨栖棣道:“你别急,这还不算完。这件案子有苗头的时候,其实是留有很大余地的,不然后来我们也不会来不及插手。最早长老会不敢独立做这件事,便在福都市政府旁敲侧击,提案通过后,执行的不是沙滨的人。前期的工作是搜集证据,这个过程中如果能大有斩获,随便挑个把就可以给九圣定罪,这时候有合适的人去中间斡旋,一切没有摆上明面,就把那个把证据扔出来,牺牲几个小卒子伏法,然后‘消财免灾’,翻到公众面前可以说是‘九圣’出巨资协助市建进行大工程,这笔巨资就当赎罪的首付,最后当一段时间政府的提款机,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束,轮不到长老会插手。”
葛成这下明白了:“可这狗头军师这么一漂白,那些搜集证据的什么也没找到?”
杨栖棣点头道:“不能顺水推舟,只好无中生有,才会让沙滨的人接管这件事。我们的中人这个时候开始动身赶往福都,计划介绍余兆威制作一个罪名主动去找熊辰。就这个时间差,师爷又支新绝招!设计什么法不责众,把和九圣有瓜葛的官员全部牵扯进来。硬逼着熊辰和沙滨联手,摧枯拉朽地灭掉九圣。”
葛成问:“你是说九圣倒,不是政府想搞,是长老会的意思?沙滨这样做不怕惹来非议吗?”
“什么非议?吃相难看么?九圣的规模远远超出你的想象,比喻成一个大宝藏毫不夸张。他是吃够了‘十日谈’甜头的过来人,没有‘十日谈’没有他余兆威飞黄腾达的今天,正因为他太了解这点,他对妖蛰的利用简直到了极致,换句话说他作弊次数太多,作弊尺度太大,财富已经聚集到了他余兆威,甚至是任何庞大的利益集团群都不配拥有的数量级。干爹替你们基地驱策的劳力,以及你葛成炒期货的那点花红埋单,只能说明他平易近人。但他坏就坏在平易近人,却富可敌国。所以沙雅一有了消息,他立刻毫不犹豫地梭哈,那是因为对自己身份卑微由衷的恐惧,说明他自己也是清醒的。”
葛成苦笑道:“那么现在呢?到底还能有几成胜算,不求分一杯羹,至少回到从前的日子。不能利用妖蛰网搭线,在他们消化渠道上想办法么?偌大一个产业怎么也不能全军覆没啊?再者说,为什么要搭这个婊子的线?而且这条线为什么涉及到仇元?他有这么厉害么?”
杨栖棣道:“问那么多,因为沙滨他们请的就是仇元来接盘,刚好他又非常棘手。此人在你们福都装疯卖傻,扮作一位少数民族暴发户,真面目是全国圈子里出名阴暗的资本运营高手。就老百姓的视角,此人声名不著,但要说到代言官方蚕食民产这块,全中国都很难找到比他做得更美满的。这几年,多少家喻户晓曾经风光无限的利益集团,被他连皮带骨头吃得干干净净,经手之处,一律鸡犬不留。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为了余兆威的事有半年没有动静,在福都整整滞留半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状况。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因素——他背后的那位,即使长老会倾巢出动也得罪不起。”
葛成自觉算琢磨出名堂:“合着这件事上,长老会和上层联合起来了?”
杨栖棣未置可否,反问:“长老会立足的最大噱头是什么?”
葛成没好气道:“考我呢?不就是那个用高考决定一代人浮沉的基本法则么?”
杨栖棣摇头道:“流于表面,等于没说。”
方邦试探性插了一句:“我语文不太好,用少年生命粉饰的公平?”
杨栖棣道:“这倒是没差,但还只是形式上的总结。”
葛成若有所思道:“是从贯穿始终的这个角度来看?那你是想说长老会自始至终在一个制高点上挑拨分化,以此壮大维持他的实力?”
杨栖棣拍手道:“不愧是老拍档,一点就透!这个是他立足的根本,任何情况都不能动摇。”
方邦问:“应该不乏有家族问鼎天下的朝代?长老会从未试过借势登顶?”
“登顶的家族势必和长老会分道扬镳,转头视长老会为眼中钉,想要斩草除根,却很难攻击到实处。长老会永远站在光明顶,揭露世间的黑暗和不公,说白了就是从未停止过挑拨分化,偏偏任何统治都是充实黑暗和不公的,这一招永远都能轻易制造实效,任何的攻势从一开始就被瓦解了。所以,虽然仇元有自己的主子,但在九圣这件事上,仇元的立场是微妙的。”
葛成明白了:“仇元他再厉害,本质上还是一条狗。再凶猛的藏獒,他也得觅食。‘九圣’是块超大份狗粮,供方其实是长老会。”
方邦看的更远一点,暗道:更重要的是,对上面来说有比九圣更重要千百倍的事!那便是塞斯黑的崩溃!
葛成问:“你这么着急去图谋叔尼,那么说你并不看好沙雅能渡过当前这劫?”
杨栖棣摇头道:“问题不在这。都是比较理智的人,不是信徒。沙雅死不死,对我们想要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葛成还有点糊涂的当,方邦开口了:“但是城门能不能真正意义打开就不一样了!”
“我果然没看错人,才华什么的比起大局观来是不值一提的。正是如此,城门一旦打开,那就是真正的信息大爆炸,是黄金时代的来临,一切秩序地位都将重新洗牌,而且人与人,集团和集团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加的悬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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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7-10-13 14:23

三十八 剑拔弩张
葛校长用手机通知了校内各直属分队配合莫吉臣团队的工作,自发藏匿自己的据点,同时莫吉臣也过来电话汇报说是校内妖蛰的监控基地已经清理完毕,只差画龙点睛的最后一步。
葛成忍不住问:“所以,这么做到底目的是什么?”
杨栖棣道:“清场,虽然她的生死对我们利害关系不是太大,免池鱼之殃总是必要的。”
方邦问:“今天总不至于会开工吧?”
“世事难料,你也留个心眼,看见有什么不对劲,及时联系我们。”
于是,方邦离开去扮演上课的学生。
吉老师被放进了办公室,杨栖棣道:“沙雅的人和沙雅是两回事。如果是沙雅她犯不着用J所设备这么扭扭曲曲的路子把我绑在一起,这种做事的风格倒很像是我们年代那种人的思维。”
吉老师道:“当前势力错综复杂,要分析动机,就必须搞清楚每一个人真正的派别,虽然用现实的法子难如登天,但如果能借助黎民的力量可以迎刃而解。”
杨栖棣摇头:“还不是时候,眼下你就算能捋顺这里面所有的关系,对实际操作没有太大帮助。现在的问题是不可控,我们的力量在这中间能做到自保已经不错。”
葛成问:“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根本的法则崩塌,就是整个妖蛰用钱都买不到真实情报。”
葛成倒吸一口凉气:“但愿不要回到这么黑暗的解放前。”
这边不提,且说方邦。一路上还在回想最后杨栖棣和他那段闲聊。
杨栖棣问:”你最近的大考在顺宋排名第六,如果生长在长老会的游戏规则下,为了活命,你觉得还能进步几名?“
方邦不假思索道:”除了一个考试机器和沙雅,都能赢,第三名。“
杨栖棣问:”第四名,你怎么看待人家的?“
方邦当场有点惊讶,但仔细思索,便即释然:”杨总是炫耀自己无所不知的超强信息量么?不错,我是在追那个女生。“
杨栖棣道:”招数有点老套,装的比人家弱就能顺理成章向她请教问题。“
这下方邦扛不住了,脸红道:”杨总,太八卦,会失掉上流达人的体统。“
这时杨栖棣道:”来真的,孙兰秀考不过沙雅,你也考不过秦西。"
方邦疑窦难解:他是想教育我卧虎藏龙,还是提醒我她是长老会体系的人?要不在妖蛰上买个她详细资料的情报?
胡思乱想之际正走到教室门口,班主任老师念骈文的声音出来,正要敲门,听到一声巨响,出现了一瞬的巨震,似乎天翻地覆,脚下有晃动,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急忙稳住下盘,顺势单手在一面墙上撑住,才发现,周围完好如初,正怀疑是不是错觉,教室内大众有人咦的一声触动人心沸点,哄声四起,随即议论纷纷,有说造雨神炮,有人反驳说近几日暴雨天然有发生,有说地震,有人反驳说打从娘胎出来就没地震这种刺激好事光临福气之都,更有说军区正试验新式武器,有人反驳说听过部队屠城没听说有哪国在市区给武器摸底测验的,七嘴八舌的议论也几乎是眨眼功夫,音量迅即渐弱,很快,老师念骈文的声响又巨大起来,反倒是方邦被一打岔,想明白当中关节,豪情顿生,大笑道:“莫吉臣真妖人也!”
没高兴多久,背后有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来打岔:“同学,你到底进不进去?”
方邦回神一看,认出是学校的电工打扮,再仔细端详确认不是自己人,有些惭愧,忙隔门朗声叫:“报告!”
门开,班主任仿佛看见一个被恒星级嘉宾的余辉粉饰得金光闪闪的爱将,有千言万语要倾诉的情动时分,又见那长相碍眼迫人冷静的电工兄弟,热情招呼方邦入座,硬转了句:“咋子?我们没报说有灯坏呢?”
电工也不生气,就在方邦也佩服他的涵养时,不卑不亢道:“你面前那盏的启辉器有问题,上面喊换。”
逸夫楼内,吉老师替杨葛二人沏了新茶知趣退下。杨栖棣看住葛成:”什么感受?”
葛成叹道:”原来这就是画龙点晴的那步,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这些蝼蚁未来会怎么样,你们这些上位者也不会放在心上。这玩意好像断龙石吧,一旦事发,要破脸深究,整个顺宋崩塌殉葬是这个意思么?”
杨栖棣打断他:“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么上位者,和你同属蝼蚁一族,要埋的话,我也在此间。这也是弱势方不得已而为之。”
葛成问:“是因为妖蛰上有他们内部计划的情报?”
“比较严谨的一个便是让她死在低于建筑物坍塌规模的事故下。这招倒是一石二鸟,人也处理了,负责了学校大部分新建筑的妖蛰和莫吉臣都脱不了关系。不过莫吉臣早有后手,这就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了。”
葛成懂了:“刚才他耽误了半天原来是在研究如何下手。这么说现在的话,主动权是在莫吉臣手上,极端一点的作风,如果谁敢在学校内动沙雅,他可以把顺宋整个毁灭?”
杨栖棣道:“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我倒是比较在意申基留下的那个东西。”
葛成讶道:“你是说他搞的那个网游?那成的了什么气候?高级会员除了小年轻,有几个会碰那个?”
杨栖棣叹道:“问题就在这里。这个‘妖域’正是在妖蛰风靡一时,那个世界的网游和现实的网游就是天人之别,除开这些更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设定——”
葛成打岔他:“这个吸引年轻人的设定,能用我可以听懂的语言讲述么?”
“这个‘妖域’只能用妖蛰账户注册,注册成功妖蛰用户的权限等级自动生成相应的‘妖域’玩家账号点数,然后操作是可逆的。这样讲你明白么?”
葛成想了想,道:“我大概晓得所谓网游,就是一群人在里面打打杀杀,意思我如果在里面把你杀了可以抢夺你的什么点数,然后直接兑换成妖蛰里面的资金和等级?”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葛成感觉不可思议:“这样强行的设定规则,潜伏于妖蛰网的AI,我说的不是做做样子被那些骇客攻击的那个,真正的那个,它居然通过了?”
杨栖棣道:“这不稀奇,黎民从本质也不相信功利主义的成年人关键时刻会站在他那一边,所以越来越多的少年加入进来抢班夺权,他是喜闻乐见的。”
葛成又琢磨了一会,道:“计划是不错,但假如像我这样不玩他们那个游戏的,我就不注册,他能奈我何?”
杨栖棣道:“暂时是这样,不过这个东西迟早会进化。申基搞妖蛰的动机,明摆着是想把黎民取而代之,一旦妖域的法则取代妖蛰网得到大众认可,那么妖域的点数就是唯一,他只要在妖域无所不能,就等于在妖蛰具备压倒性的力量。而且,棘手的是,你说的那种现在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你个老家伙知道代练是什么意思么?”
葛成茫然,杨栖棣道:“代练就是像你我这样不玩游戏的老古董,找年轻人帮我们玩。很多你认为绝对不会玩游戏的高级用户已经用这种方式在妖域注册,并且开始肆意掠夺点数了。”
葛成没好气道:“那你是不是跟着也要雇佣代练了?就不能想办法搞掉这玩意么?”
杨栖棣未及回话,手机铃大作,葛成接机,传来程校长那张皇失措的声音:“葛成?杨栖棣在你身边?”
原来,程校长收到了迟巨头兵发顺宋的正式通知,人在警局分身乏术还不是最要紧的,要命的是杨巨头还没给送走,更犯难的是迟巨头点菜点的便是杨栖棣,要在顺宋搞双雄会。
程校长心想:民不与官斗虽然是至理,可这位不过担着“民”的虚名,论面子怎么也不输你,更何况,论底细,换届在即,巨头行将过气,人家更没义务买你面子,正战战兢兢和葛成勾兑着看能不能发动熟人攻势,杨栖棣抢过电话,三下五除二首肯双雄会的戏码。程校长顿觉豁然开朗,赶紧找葛成布置细节。
耐心如杨栖棣直等得不耐烦,葛成方才挂了机。杨栖棣余怒未息,问:“怎么这么罗嗦?”
“不怪他,除了熊辰,福都市的要员几乎全部陪他过来了,即使是顺宋,恐怕校史中头一遭,难免失态。”
杨栖棣皱眉道:“搞这么大排场,连我也要卷进去,长老会在想什么?”
两人正在那满腹狐疑,葛成手机又响了,这次意外听到方邦着急的声音:“你们在哪?刚才怎么一直占线?”
葛校长正不爽这后生没有礼数,听方邦又道:“你手上还有人手没?不行,转给杨总,我怀疑有人要炸沙雅的教室!”
“什么情况?”葛成一面问,一面给杨栖棣使了眼色,把电话递过去。
杨总便听到方邦说:“刚才我们教室来了个很眼生的电工,越想越不对劲,就比对了我们在学校的资料,查无此人。他对我们教室的一根日光灯管做了手脚,我回想了上面教室的座位图,别的不敢说,但那个上方,肯定是沙雅的座位。”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杨栖棣立刻对长老会的大张旗鼓心中有数,沉下心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方邦听见他说话,微感错愕,便道:“可以想办法用我们在电工的人手立刻来排查么?”
杨栖棣道:“这办法太慢,我自有安排,你先和葛校长通话,看还有什么其他异常的地方。按理说,最坏情况有决心设置炸弹,就应该速速引爆,还没引爆,必然有其他的牵扯,学校里应该有其他的人在保护沙雅。安全起见,你出教室说话。”
电话又传给葛成,杨栖棣立刻取出自己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那边迅速接起,便道:“你刚才那一手,那边恐怕已经做出对策。在沙雅座位下方的教室似乎安置了疑似炸弹的东西。你在学校内还有人么?”
那边沉默了片刻,道:“安排了,等消息,别挂。”
杨栖棣便问葛成:“他怎么说?”
方邦这时已经找了借口走出教室,刚出教室,不由呆住。夏风在吹,撩动着当前少女湖蓝色的裙摆,甚至让白净的大腿都若隐若现,她却恍若未觉安静专注地压住画板,枕在教室外向外延伸的露台平展的大理石台面上,一丝不苟地运送手中铅笔,只有台面上搁置的一副望远镜在陪着她。可不是他百看不厌的秦西么?
一时忘了那边要实况直播的葛校长,失神之际,一步步迈向那位全校闻名的画匠,想走到她近前听她用娓娓动听的天籁向自己汇报在画什么。一面,设想着她被惊动的娇态,一面已经到了面对面的境地。秦西还是没察觉他似的,专注作画。方邦只得转向画板,看了几眼登时汗毛倒竖,猛抬头去远眺秦西面朝的方向,觉着模糊,顺手拾起望远镜只看了一眼,差点就要失声惊呼出来。
视角所在数百米开外有幢高大建筑,乃是一处长寿的危楼。秦西笔下线条简单,方邦却能一眼认出。楼顶上有几个人影,手握数十跟线索,数十架风筝冲天而起。近乎30只风筝,在半空中杀气腾腾,蓄势俯冲,这地方用笔细致,方邦定睛一看就认出,居然是秃鹫!
望远镜看到的,有7,8个黑衣人在楼顶上一字排开,30余猛禽将金属的线条绷得笔直,似乎已到暴戾的边缘。
葛成在那边焦急地呼喊:“喂,喂,听得到不!咋不说话!喂!喂。。。”
秦西仿佛被那声音搅了兴致,停笔,凝视方邦,问:“有一种腐臭的味道,闻到了没?”
方邦一愣,用力嗅了嗅,不禁变了颜色,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西淡淡应道:“我出教室的时候,还没这么浓烈。”说话间,收好画具,拿好望远镜,走远几步,又道:“电话喔,离你远些了。”
方邦大窘,待要分说几句,手机传来杨栖棣的声音:“告诉我们,你那边现在的情况。”
方邦尽量平复下情绪,捡紧要的说了,葛成和吉老师都在一边紧张看杨栖棣的脸色,突然葛成手里杨栖棣的手机传来说话声:“杨栖棣?”
葛成忙道:“我葛成,那间教室好像有突发状况,他在问详情。”
那边奇道:“还有什么状况?”
杨栖棣已经接过手机道:“学校内好像埋伏了腐肉,味道已经开始蔓延,一旦引爆,很可能对面高楼立即就飞下几十头秃鹫扑向顺宋。恐怕是因为要看清对手招式才没立刻引爆。”
那边问:“是黎民手下介入了?”
“不好说,你那边有对策没?”
“如果是炸弹,有能力提前打掉,之后即使引爆,只能炸下面的教室。有没有必要保这个险?”
“你下令,立刻做,没必要冒这个险。”
话音刚落,杨栖棣三人所处的逸夫楼喇叭传来校园广播室的声音:“高二一班的同学请注意了,高二一班的同学请注意了!你们教室被不明人士安装了炸弹,请任课老师尽快疏散学生!有关方面马上将对教室进行排查!请尽快疏散学生!”
这条广播顿时传遍整个校园。方邦和秦西面面相觑,便听到自己班上有人说道:“广播站也开那么低级的玩笑,又不是愚人节!”立时有人接嘴:“哪个瓜娃子在广播站捣乱?”
任课的化学老师有些不知所措,下面开始热烈地讨论。便在大家完全无视老师存在,忘我说笑之时,李英宁站了起来,拔足而逃,开门冲出时,正和方邦、秦西打个照面,三人都给吓了一跳,然后各自把脸别到一边去,选定一处默默无言。人一走,教室顷刻鸦雀无声。旋即有三女一男的组合推门而出。再没有人有心思说笑,刹那间逃窜队伍迅速壮大。剩下的人,死要面子撑了几个回合,也实在架不住落单的恐惧,落荒而逃。化学老师再是有骨气的知识分子,也不愿担成为独赴黄泉白痴的风险,鬼使神差之际,脚早迈出教室。60多个人就在外面尴尬相对,谁也不说话。秦西忽然道:“不见了。”
唯一能听懂的方邦远看过去,只剩那孤零零的危楼,之前的场景仿佛一场幻梦,心里一动,用力吸吮周围的空气,接道:“也闻不到了。”
图书楼内,杨栖棣等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失神状态,那边的通话声传来:“人呢?”
杨栖棣到底上了年纪,这下方才回魂道:“你说。”
“炸弹,刚趁教室没人拆了。执行您的原计划,人都朝外走,一个不留。元帅,现在孤军奋战,就别再藏‘杨家将’了,不怕一万怕万一,黎民只会保护沙雅,莫让迟乾替你收尸。”
扔下这番话,莫吉臣心里冷笑:只怕是我白费劲!长老会,杨栖棣,这些让人作呕的老派精英!反应迟钝,扮什么智者?草船借箭?遇上狠人便是万箭穿心!不过嘛,终于要开始了,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真心单纯要公器私用还是有更大的野心吧!
载人又载货的皮卡们通过莫吉臣设置在顺宋的密道早出发十来分钟,沿途有周密规划,这会功夫估计到了城郊。莫吉臣4人占辆金杯面包,等拆弹英雄。过程中遣出一人买吃食。
很快,运粮官携一大口袋食物回程,因为看到走秘道现身的拆弹英雄正掀车门,便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来,有辆破旧并嘎嘎作响的自行车也被人高速驱驰。哐啷一声响,车子翻倒在地,运粮官的食物掉地上,人退了半步站住,横眉怒向那骑车的汉子,那人一身保安打扮,居然也站住了,脚下也落了一小口袋吃的。正想着怎么发声,保安先声夺人:“你个傻麻批!想死去卧轨三!”
运粮官压根不管他说了什么,让人抢先劈面骂出口,满腔暴怒无法抑制,蓄足少许力气挥拳照小腹打去,保安汉子出动飞腿。运粮官见着那腿速,大吃一惊,闪身避过,就地略一偏转,拳退脚出。这一下力道不自禁过了五成,轮到保安惊惶,后空翻退却。一退三五米,实在是生平之耻,彻底激起了凶性,双足顿地,运足劲道,向前弹射而出。运粮官收腿往斜下退了半步,看到保安来势,心中一凛,赶紧再退半步,心道:这哪来的保安,没道理啊?刚不设防踢我,被一拳回过去,即便是现在一二流的武师也没这反应避开,难道以前是特战士兵?
心里是如临大敌,身体的反应更快,保安敏锐意识到运粮官身体微微下沉,左掌护胸,右手伸直向地,似乎是一种奇怪的运劲法门,正前面立时传来哧的轻响,便在此时,隐约觉着运粮官右臂伸长了寸许,心里一寒:不好!还是小看了他!
围拢来的路人便见到保安整个身子居然在空中荡起来,水平面垂直方向上转了几近一个圆周,人离地至少3米高的滞空,运粮官飞跃而起,仍使右拳追击,保安空中摆腿封拳,笔直得如圆规描图,当中暗含巧妙卸劲,于是刚猛无比的拳头引到一边。保安口吐鲜血落地的同时,运粮官拳已散做五指,只是收势不住砸向保安坐骑,但见保安良驹生生被斩成两截,运粮官收手退立,保安擦血对峙。围观众人正稍带休息下神经时,地上传来吧唧吧唧的声响,只见良驹的金属尸体分解再分解,惨遭车裂。众人再看两位,活像是见着白垩纪穿越过来的俩食肉系恐龙,本来形状紧凑的围观圈子开始崩裂,史前生物对决这么精彩的现场直击虽然不容提前退场,但都在注意保持距离感。
保安冷哼一声道:“最后那下你娃到底挥了多少拳?”
运粮官稍一犹豫,还是用普通话道:“不用担心会失手把你打死,这点让我很爽。”
保安也用普通话回道:“知己啊!”
话毕,两道影子闪过,瞬间缠斗一处,没几回合,残影交织处,超越人类的视力,大家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这才确信无疑,身边除自己认识的都是群众演员,坚定地探寻摄像机位去,对两大主演的战况关注开始走神。
不远处的那辆金杯内,拆弹英雄脸色铁青,实在按耐不住,道:“我去拉他回来!”
莫吉臣摆手制止,拆弹英雄急道:“还等什么,现在这两个卖艺的就已经惹了那么多麻烦,到时候我们想走也走不掉了!一会的事情,又是离了他不行的。”
莫吉臣这才转头看英雄道:“你在他手上能走几招?有什么把握把人拉回来?”
英雄一时泄了气,喃喃道:“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有人接茬道:“由他去吧,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尽兴的机会了!”
运粮官真的很兴奋,兴奋得就快哭出来。十年了!还记得艺成的那天,师傅表情严肃地从沾满血污的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地说:“早劝过你,有那聪明劲,就千万不要学到底——哎,算了,你这一辈子看来注定与富贵无缘!”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碌碌无为,此外还剩下什么?对了,刚出道的时候,兴致勃勃地去到一个据说是当今武术界泰斗的武馆,本诚心求切磋,却被百般阻挠,于是一路打将进去,从保安,到学员,到武师,到持枪的警察,但凡看去有战力的人类都不是自己一合之将。第一个主动攻击自己的保安,因为气势逼人有加分,情绪亢奋下全力迎击,倒下后再也没醒过来。制造了满馆打地铺的盛况后,大摇大摆走出。后来,看到自己上了通缉令,才知道人世间是不自在的。于是游行山林深处,见着猛兽若干,又不禁手痒,一路屠熊斩虎,所到之处,滞留不多久,当地猎人必定立刻饱受严打之苦。一直以来,吃穿用度上从没有其他想法,抢劫什么的是不屑于干的,到头来还是四面楚歌,长年累月被枪械追击。渐渐,屠戮动物失去了兴趣,回到了城市之中,这下感觉没有谋生的手段,填饱肚子也是难事。
还只有找师傅。师傅倒不在乎这是个逃犯,把他带到一个叫金正的人面前。金正有一门手艺,举世无双,只要愿意,他可以给任何人一张崭新的面孔,想什么变什么,绝无破绽。改头换面后,又找到了师傅。才知道师兄弟们如今个个飞黄腾达,不是从保镖便是入伍起家的。最厉害的一个,在北京成立了一家了不起的安保公司。师傅说:“再不能打死人了!打伤也不行!”他问:“我不打了,只要凭我的本事像师兄他们成为有钱人就好。”师傅坚定地摇头,他生气了:“为什么!他们加起来包括您一起上,都打不过我!”师傅叹气:“当年就给你说过,我们这门技术学了大有用处,学到你这样精通就一无是处!”他问:“当保镖或者当兵难道不是越强越好吗?”师傅问:“你如何向别人证明你比他们强得多?”他说:“我用尽全力和他们打一场。”师傅同情地说:“一拳他们就死了。”他不甘心地说:“我出一半的力气!”师傅摇头说:“一拳下去也许没死,但至少也是重伤。”他气恼地说:“我出两三成的力气和他们比总可以了吧?”师傅认真地回答道:“那倒不会出事,不过那样你也没比他们强多少。”他气鼓鼓地说:“那为什么师兄他们可以证明他们很强?”师傅说:“因为他们用尽全力可以看出比普通人强很多,而且不会死人。”他可怜巴巴地说:“我这么强的人,世上就没有人肯花大价钱雇佣?”师傅说:“有。那种人如果要用你,一定要把你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而且一定能查得一清二楚。”他惊恐地问:“包括我是杀人犯?”
师傅怜悯地看着他:“对,而且你一旦成为这种人的手下,一定会被严加看管,最好的情况也会对你严加监视。”他下定了决心说:“那我过平凡的日子,好吗?”师傅说:“好。只是有一点,你要忘了你那强大的力量,才能活得安稳。”
这些年做了什么,他都记不清了。不能享受力量充盈下,身体的完全舒展,那就不是自己!在那之后,束缚着手脚谨慎卑微地生活。也许当过兵,还当过保镖,最后当上了保安——保安哪!这个可爱又棘手的家伙可不也是保安吗?依稀记得自己当保安的时候,喝醉了酒,被一个开宾利的二世祖打得满地乱爬,自己拼了命地想要还击,却连人衣服都碰不着。那时候自己想的是:这人好强!自己不会就没命了吧?
莫吉臣救了自己,他说:“景晟,如果可以重新做回你自己,为我做事,给你富贵,还有自由。”
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景晟在挣扎的自由中不断扭曲,好几次觉得抓住了要领,又在眨眼功夫散失。渐渐地,他发现了自己真的很强,莫吉臣私有的高手,围攻自己,也不是对手。直到遇到了今天的保安,他感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安全感。自己的所有攻击完完全全被他封住,一切繁复的招数变化在保安面前都是徒劳,再也不担心全力施展会带来的惨况。除开保安时代的那次,他第一次觉得有比自己强的人,终于可以全力而战,那样自己才是真实的。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比自己强,自己却始终不觉得体力衰竭呢!一定是逼得不够紧,让他舍不得全力以赴将我打垮!那就瞧好了!
狂啸一声,一掌逼退保安,地上顺手拣了件兵器却是半截轮胎,怒吼一声杀奔运粮官,运粮官时间仓促,抓了带把的坐垫,勇敢迎击,倏忽间轮胎被击飞,保安坐垫为媒,施展连击。就在刹那间,景晟恍然大悟:力量没有衰竭,那是因为当下还没找回真正意义的自我。十年前打倒师傅,出道后踢馆,深山老林中荼毒生灵,所有的印象鲜明起来,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保安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众人眼前一亮,却是那坐垫也飞了出来,再一看,残影退散,两人又保持对峙的静态。景晟想:待我全力以赴把他杀了吧!
莫吉臣眉头一皱问适才插话那位:“柴,怎么看?”
柴道:“十招之内,保安必死无疑。”
拆弹英雄急道:“那我马上下去。”
莫吉臣摇头:“别做蠢事,开车。”
拆弹英雄呆了:“把他当弃子?”
“车走,人自然停手。”
金杯一动,景晟果然看在眼里,退后半步,问道:“你这是兼职还是专职?”
保安想了想,道:“和你一样。”
景晟追问:“那专职又是什么样?薪酬如何?”
保安笑道:“清洁工。给我的薪水嘛,还是可以的。”
景晟俯身拿起一袋吃食,瞧了瞧袋子,递去:“你的‘韩包子’。”
保安一愣,不接袋子,从地上取了景晟落下的大口袋,也递过去:“你们的‘龙抄手’。”
两人相视一笑,才互相完成交接,景晟道:“我学成以来第一次可以向对手毫无保留释放我自己。”
保安憨笑道:“我也是,不过,呵呵,我知道你其实是留了力要我多陪你玩玩。”
景晟也不争辩,提着“龙抄手”,转身飞奔。金杯未走远,前方靠边呢,门为他敞开,一跃而上,旋而掩门。保安紧盯着直到门闭合,往嘴里塞了几个包子,撇下自行车的残骸,径自赶往顺宋。金杯内,莫吉臣,司机柴,拆弹英雄,景晟以及一位沉默寡言的学究气极浓的老头一共五人,算是全体顺利集合到位。柴准备发动车子,莫吉臣对拆弹英雄道:“刚才要你回来的时候激活的那个,现在劳烦你发动!”
拆弹英雄不禁问道:“你来真的啊?一旦启动‘群睛’,这地区的供电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哦?”
莫吉臣冷笑道:“杞人忧天,今天用电厉害的人不止我们一家!”
柴也奇道:“能理解你给杨老头撂狠话。虽然他的计划现在看来确实有点托大,不过单就结果看今天学校里应该就这样了吧?成功放下埋葬顺宋的机关,就连最后那个极端的炸教室的方案也被人搞流产了,马上迟乾他们还要来,你还担心什么?”
莫吉臣摇头:“那个保安的出现让我感觉很不安全。”
拆弹英雄亦觉得费解:“我们的人已经全部撤退,就算看见又能做什么?”
莫吉臣道:“今天如果还有动作就不是我们能应付得了的,所以我们为黎民方提供全方位直播,然后观战。”
英雄再不废话,从怀中取出一枚火红色的鸡蛋,两手扯开蛋壳的架势,红光一闪,俩蛋壳中间落下的物事却非蛋黄,居然停滞半空,变成32开课本大小的长方形薄片,柴失声道:“这是阿奇那。。。什么型号?”
“目前的终极型号——阿奇那Y!”
英雄抓住薄片空中微晃,待到他停手,已经需要两手才能扶住,虽然薄如纸板,平面却约莫40寸屏幕大小。莫吉臣把一块键盘按在膝盖上,端坐的同时,英雄把薄片正对莫吉臣。后者一面平视薄片,一面敲击键盘。少刻,薄片像是缓慢地染色般现出了图像——却是顺宋那老派的伸缩门,有位扫地的校工在发牢骚,字字句句,观众听得一清二楚。便在这时,一道柔和的闪光在门前闪过,画面碎裂成若干矩形,等大家能真切聚焦时,40寸的屏幕已被百余小正方形填满,每一块正方形记录着顺宋的每一处不同风光。细心的人会发现正方形还在微细的分裂,似要覆盖每个角落,然后,柔和的闪光再度拜访,屏幕上又变成另外一幅画,却是沙雅的教室,沾光听到老师清朗自信的讲述。再然后,图像又开始分解…
屏幕定在汽车尾座上,除开那个老学究,都挤坐在莫吉臣周围。
正好图像再度合而为一,莫吉臣道:“保安朋友真快,都走到门口!”
“那位保安”靠近紧邻伸缩门的门卫室,还没进去,听见里面有人骂道:“白宇甲!偷牛去了?喊你马上回来,耽搁那么久!”
白宇甲送上“韩包子”,赞道:“老杜,四川话练得不错啊!”
老杜仔细端详了白宇甲,忙问:“怎么受伤了?”
白宇甲道:“碰上个高手,莫名其妙打了架。好像还有同伙,一起坐个面包车走了。”
老杜讶道:“是刚才在学校内搞出那动静的人?”
白宇甲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让我立刻赶回来。刚我买包子的时候,你不是说已经爆破了,要我先不忙回来吗?”
老杜吞了个鲜肉大包,道:“之后又出事了。说是上面有人去安了炸弹,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刚在学校的广播站捅了出来,这下整个学校都乱了套。这不都上午最后一节课了吗,三十六个班,学生都跑到教室外面了。”
“上面要我们怎么做?”
“本来是要我去拆炸弹,他继续在这守大门,你去抓安炸弹那伙计的。”却是校园内一个清洁工走进保安室。
老杜忙问:“炸弹呢?”
清洁工耸肩道:“被别个先取了。”
白宇甲插话道:“我不晓得你要来,没买你的包子。”
清洁工骂道:“买锤子,快点哦!那伙计还在外面等你,你马上把他押到葛成那里去。”
白宇甲和老赵往外一看,那个电工果然在。白宇甲有点尴尬问电工:“怎么弄?就这么把你带过去?”
电工冷笑道:“猪脑啊!半天都没说到重点。听好了!这个样子圆的:我打精神病院跑出来,偷了件电工衣服,跑到一个教室修灯,修完后瞎转悠就到了广播室外面,一高兴就向全校广播说自己安了炸弹。”
此刻的校园,乱成一锅粥,还好是顶尖的名校,老师至少能把学生锁到教学楼内,具体情形便是每个任课老师把学生封印在教室外所处的过道,这是老师的底线,打死不进教室,这是学生的底线。只有国际部那幢稍微棘手一些,冲银钱的面子,封锁最弱,便有学生成功踏足学校地面上避难。这些漏网之鱼也没有自在多久,就被机动的教职员挡住去路,便涎着脸和老师插科打诨并伺机遁走。
单表学校的正规军,临校门的那幢教学楼有本次骚乱的发源地——高二一班教室。他们的教室门朝学校正门开放,学生们挤在露台和教室的中间地带,喧闹不止,化学老师倒是视若无睹,反正没人胆敢离开老师视线。杨栖棣那边在告知已经成功拆弹后,立即中断联系,方邦一时有些茫然,想在人群中找唯一不是白痴的秦西交流,却被郭晴维挤到面前:“呶,怎么看?恶作剧还是真有恐怖分子?”
方邦随口敷衍道:“不知道咧。”
郭晴维仔细打量着他,突然扑哧笑道:“不会吧!你这失魂落魄的衰样,真被吓倒了?诶哟,我们的比尔盖茨这回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啊!”
有人旁边接口道:“都怪李英宁,他娃一跑,全部都虚了。”
李英宁骂道:“你们龟儿不怕,不要跟到出来三!”
又有人指了指旁边道:“这还好啦,我是不爽,隔壁那班凑什么热闹?”
郭晴维冷笑道:“隔壁?你听楼上的动静,清醒点,OK?全校都有份!”
楼上高二五班和高二二班相邻,那也是块带露台的区域,两班人马混杂一处,抓紧这难得的机缘,含蓄斯文地联欢。男生们尤其情绪高涨,三足鼎立的校花,当中两朵同时同地同绽放的福利,一年能有几次!还要像今天这样贴近群众与民同乐的平台,怕是毕业之前不会再有,偶然中的必然,沙雅和荆灵姝被围在核心,并凑在一处。
往大环境说,今天原定是大喜的日子,为呼应名动天下的杨栖棣莅临顺宋这样的盛事,全校女生统一身着白衫蓝裙,明星的效应便是在这统一当中脱颖而出的光辉,那别样辉煌的两套白衫蓝裙的主人们此刻在人群中并蒂花似的挺立,却相对无言。齐蕊奇道:“今天怎么都装不认识了啊!假惺惺的互动之前不是还挺多么!是怎么了?和那位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对付我是不知道啦,你虽然阴阳怪气,人家百搭天后不是这样的人啊!”
荆灵姝专注地呼出一口浊气,看也不看密友:“我累,她有病。”华灵和林洗诗两大护法,最大的乐趣还是去调戏罗渊,被人从隔断和沙雅的联系也不在意。林洗诗问:“渊哥,堵着楼梯口是随时准备逃命么?好没情趣耶!耶稣的爹地好容易体恤民情搞次联谊,舍得躲那么远白白浪费?”
罗渊笑道:“这里视野好。”
林洗诗一愣:这厮这样接,我的梗下不来呀!
华灵恨铁不成钢地看搭档一眼,阴笑着看罗渊:“渊哥,高一那只小蚊子的香吻爽不爽?”
四周登时一片惊咦,主角不争气,这处角落却喧宾夺主夺了头彩,便是荆灵姝闻言也不禁看了一眼,唯有沙雅脸别往一边,似乎在仔细倾听旁边黄礼溪全情投入的诉说。罗渊再维持不了潇洒的做派,挠头苦笑道:“你从哪儿来的小道消息?”
华灵闭目做高僧状,拖长音道:“从虹口来。”
罗渊不禁看了眼沙雅,依然不见容颜,便忍不住目光停驻,不料沙雅立即侧首,看住他,罗渊一慌神,当即避开。
林洗诗逮着机会笑道:“没出息,一个回合就败退!将来真要成双对,不知会被压制得多惨!”
得益于荆灵姝那张臭脸,包围圈从中斩断,单拥沙雅而去,齐蕊便能和死党离开舞台的中心,正方便她撇嘴嘀咕道:“也就是罗渊人好,换我,绝对把这俩狗仗人势的牙尖婆娘抵得下不了台。”
荆灵姝眼望被起哄声包围有些脸红的罗渊,道:“好男孩罗渊,会选择尿遁,然后借机抽支烟。”
齐蕊讶道:“哎呀呀,难得一见的技术派分析!搞得如此用功,不会真打算挖人墙脚吧?”
荆灵姝指指不远处的沙雅:“高一菜鸟是当了福都第二,胆子才变肥,她敢和顺宋最强者为敌,我可不想死。”
齐蕊冷笑道:“得了吧,还入戏了。罗渊算个啥?就算沙雅,要我说,她也不见得就懂风月——啊,真让你说对了,好男孩去拜托班主任了。”
便传来李星鲁的声音:“只能一个个的去!罗渊你去了马上回来。”
齐蕊突然省悟,道:“你这满嘴乱盖,不要说成绩,就算是知名度,顺宋最强,什么时候轮到沙雅了,不是孙兰秀么?”
荆灵姝信口应道:“丑了点。”话音刚落,不自禁又皱起秀眉凝视前方,齐蕊仿她的视线一无所获,疑道:“怎么了?不舒服?”
荆灵姝问她:“看周围的东西有没有感觉晃晃悠悠的?就好像学校在被烟熏。”
齐蕊奇道:“没有啊,你用眼过度?”
再说罗渊那边,猎物逃脱,索然无味的华林二人才觉察到黄礼溪缠住沙雅那股腻歪劲,连忙分拨碍事的群众,掩杀回来。
冷眼旁观的尹晶晶冷笑道:“真遗憾呐!忠犬眼看就能从候补成员转正,排外的原住民又回来作梗!”
桑珍兰有点同情地道:“也真是的,死了两个,按说是空出两个名额,匀一个给忠犬都不行么?”
尹晶晶满眼的鄙视:“哼,人都自私。死了两个争宠的对手,凭什么放只宠物进来给自己找不自在?”
华林一到沙雅身边,识趣的李施黄礼溪赶忙让出黄金位置。黄礼溪不甘心话题主导权旁落,灵机一动恭喜李侦探乔迁之喜。这件喜事还是有少部分同学是知道的,立刻引起一小波讨论热潮。上次失窃,最终失而复得算是一次契机,那之后李施父母的夫妻店经营上突飞猛进,财源滚滚,这不,新近拿下一处豪宅!凡去过的,莫不赞美李探长新居坐落于风水宝地,气势恢宏,装潢华丽,左领右舍无一不是富贵达人,内里豪车比比皆是,便是自然风光也是秀美如画,福都无双!
言者由着性子满口乱喷,李施却听得仔细,心道:沙公馆是两层,我新家是三层,房间数,比沙公馆多6个,房间平均面积也是我家胜,沙公馆的花园没我家花园大,我家还有自带的一个游泳池,沙公馆没有…
结论就是,李公馆超越了沙公馆,李公子家里坐拥的财富应该也是超过了沙雅同学。李施美滋滋地想:现在,身份上有和人家平起平坐的资格!那么说,只要努力提高成绩,不用讲追上她,只要能在一个层面上,我就切实地有告白的资本了!
正在勾勒一副美好的蓝图,胡灵芝不知机地小声插话道:“喂,我说,我们是不是跑题跑得有点太厉害?”众人讶道:“跑什么题?”
“我们是为炸弹的谣言跑出来的,炸弹呢?”
猛然听到楼下传来一个狠戾的中年女人的声音:“罗渊!上课时间在外面晃啥子?”
大家心领神会地眼神交汇从对方眼里得到确认:是李主任!
“我——我刚才解手去了,正——”
李主任不给他说完,叱道:“哪个允许你上课去解手的!规矩都兴坏了!”
众人但觉眼一花,又从对方眼里得到证实:李星鲁杀下楼去了!
果然,李星鲁的声音传来:“我允许的!”
李主任似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沉寂了一会,众人听到:“你?你当班主任不好生监督他们上课,放任他们乱跑——”
李星鲁分毫不让截断她:“对不起!课我暂时没上,除了这个罗渊,全部学生我都放到过道上的。”
李主任气坏了:“其他那些科任老师也就算了,你作为班主任,就让你自己管的班不传谣不信谣,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嗦?”
李星鲁冷笑道:“只要你李兵敢说出了事情你全权负责,我马上让他们回教室!”
楼上不论五班还是二班,甚至再远点的周全班上,不禁纷纷小声喝彩:“老李,帅啊!”
一时间没了声息,大家脑海里大致都联想出李主任失了先机,给气出内伤,正在贪婪地调匀内息,以备随时暴起反击的虚弱却不甘的倔强扭曲状况。
就在有人实在忍不住好奇,兼有当战地记者的虚荣鼓舞,就要下去前线的当,李主任暴戾的声音再度响起:“方邦!你又是干啥子去!这节不是你们班主任的课吗!”
不少人登时就失望了:李主任也是个纸老虎嘛!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刚碰了个钉子没台阶下,就有软柿子顺赶着送上门来!那个酸丁瞿大诗人可没李星鲁那个志气来护短了。
卢贤隐,潘莎之流却是暗暗心寒:好险!下面站着两位二年级的种子选手,都是如此待遇,要换了我这种小角色,不知是怎样一出横祸!
天桥上,四人三岔口般的相逢,对于下面一层楼避难的一班,上面一层楼沾光的二班五班,均属视角的盲区,所以说李星鲁不虞担心现在脸上那份胆怯的没出息样被自己的儿郎看见,便是这样,恐惧感才会急剧上升,暗自恼恨刚才的冲动,偷偷看着方邦,硬着头皮算计着:不管怎么说,只剩装硬气一条路了!方邦这个学生气怎么是斗不过她的,要是让她发现我其实服软了,蹬鼻子上脸,就更不好收场了!
李主任也实在是气糊涂了,这个关节,完全忘了李星鲁和罗渊的存在,恶狠狠地盯着方邦。方邦瞧着那母狼样的眼神,不禁乐了:“报告李主任,葛校长让我去后台瞧瞧,好像刚才被攻击了。”
李主任一呆,便要无计可施之际,突然清醒过来:“后台,我们几个计算机老师是干什么的?非要你去!”
方邦微笑道:“正是他们搞不定才让我去的。喔,对了,您刚才提到我们瞿老,已经被葛校长叫到办公室去了。”
罗渊、李星鲁对望一眼,不禁都想到:从方邦那边下台阶那是没指望了。这时的李主任,实在有些抑制不住的脸红脖子粗,罗渊看见方邦好整以暇一副悠闲看戏的姿态对自己师徒二人施展,无奈地垂头,习惯性想往兜里掏烟,拔出小半截方才猛醒撒手。
难耐的假沉静被方邦的脚步声打破,瞧那架势,没有场面话结尾,就要从老李面前跨过。罗渊略有些鄙夷地看过去:这位少年老成著称的什么时候也变这副德行了?
李主任气得浑身发抖,只是不知是为方邦还是李星鲁。方邦似乎很欣赏过往跋扈的顺宋管家,好似去壳样的鸡蛋,在人前赤裸裸暴露着自己情绪的脆弱,仿佛随时就要崩溃,于是他每一步踩下去都有别样的韵味,似乎希望每一脚能引爆一个新炸弹,直到最后崩裂成碎片。
李星鲁是真以为这小子不懂事,心里骂道:这不成器的小兔崽子!除了智商高点,情商为0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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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7-10-13 14:25

到底,李主任这颗人体炸弹还没来得及引爆,广播声响彻所有教学楼的距离,那是葛成的声音,距离下课时间还有10分钟的时间。      
葛成向全校广播了事情的“真相”——那个“疯狂的精神病人”正被学校的保安控制着,等待警方赶来。而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到校长办公室确认了“精神病人”正是来自己教室修灯管的“电工”。一场风波消于无形,那么诸位回自己该回的地方——教室。
李主任愣了愣神,眼前的方邦,李星鲁,罗渊俱都消失不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就这耽搁的功夫,听到授课的声音此起彼伏,适才的躁动压根不存在,顺宋瞬间恢复正常。
电台数字化是顺宋比较潮的改革,计算机的老师也洛阳纸贵,虽然照旧领着闲差,地位却得到飞跃。到了今天才开始后悔,这种盲目追赶新朝的浮躁。胡陈二位计算机主将对着电脑一筹莫展。方邦奇道:“还在干嘛?刚才不是校长都讲话了么?”
胡老师羞惭道:“刚才是返璞归真,系统依然瘫痪。”
陈老师插话:“就连学校主页也被黑了,一堆乱码。”
方邦皱眉道:“干嘛把网线拔了?让。”
俯身拾起线头就要往接口凑,胡陈二人吓得魂飞天外均出手拦截,抢道:“不要!”
为时已晚,登时在两位老师歇斯底里的斥骂声中,屏幕上开始泄洪样的出现乱码。方邦两耳隔绝喧嚣,专注瞄着频幕,不过三五秒,双手坚定迅捷在键盘上敲击,行云流水的触击下不多久,胡陈便见到和蔼可亲的视窗重启界面又和自己见面了,各自闭上自己的臭嘴。方邦椅背上一靠,悠闲地环顾左右:“不回多功能教室上课么?剩下一些善后的琐事,你们确定需要监工么?”二老瞧见操作界面重见天日,只得灰溜溜告退,走前倒是交代了场面话,要小方邦面对万一变故时及时通知他们来救援。
估摸着人走远,方邦起身把门锁好,点了只葛成那封赏的“大熊猫”,烟雾缭绕中,享受动乱收场后的和平,心念一动:闹剧收场,闲着也是闲着,玩一把!
“妖域”的快捷方式藏得很深,方邦也不怕其他人发现。懒洋洋地拖动鼠标,自己那名唤“线粒体”的分身,在妖域的世界里骑行。座下麒麟,乃是昨天与一位68级的“商”单挑后的战利品。
妖域有商、民、官、匪、师、媒、卒七种职业。线粒体的职业是“媒”。申基的妖域须知中讲到,媒不能当媒婆,亦不能解作传媒,准确的定义是媒介,比如僧侣,道士是神传道的媒介,记者是媒体信息传播的媒介。能力设定上,属于感知系,现在已知的高级技能以空间穿越类的逃遁术,和对宝藏超敏锐的感应能力为主,此外只是一些攻击力中庸的召唤术。简单说,一个高级的“媒”,在妖域的团队中是极度珍贵的人力资源,只是不可对他们的战斗力抱希望。然而昨天,线粒体使出一招“神咆哮”,将比自己高6级的麒麟主人连带十数个30多级的随从打得灰飞烟灭,让大家见到妖域史上最绚烂的CG之余,也让大家知道,妖域居然还有招数可以做到元神尽灭的程度。
虚拟的战斗,大家都很勇敢,因为没有伤痛,唯独一点,害怕死亡。然而账号不注销,就能永生。换言之,战败不过是失去一些身外之物,若不是身怀大宝贝,战斗也能体验升级的优越感。但是昨天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高级的媒能开天眼看“生死薄”,神咆哮过后,他们找不到麒麟主人为首的小分队尸首,却发现这些人的名字全被灰化——注销才会灰化。
当事的“线粒体”不以为然,因为这个“神咆哮”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技能单里面,真要解释的话,八成是申基动了手脚形成的BUG。昨儿把掠来的全部家当打个包,潇洒地下线
但事实上,从来没听说过的大灭绝技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死人”,这两股大冲击波震荡着整个妖域。所以方邦骑着麒麟转悠老半天,却没人搭理,顿感不可思议:上线的人也不少啊。怎么就过了一夜,所有人都能泰然接受新事物了?
实在想不通,下了个召集令。“线团”的7位核心成员倏忽间在“线粒体”身侧汇聚。
叫做“星际浪子”的“卒”先开口:“团座,终于上线了?刚才瞧您巡视半天,想来清楚了当前的形势,想出什么良策没?”
“线粒体”问:“什么形势?‘线团’成为公敌么?”
叫做“亢奋战神”的匪插话:“团座不会到现在还在做神咆哮天下无敌的美梦?”
“星际浪子”赶紧为领导补课:“团座,昨天的“神咆哮”确实威风,问题是今儿上午又出现了至少三五个用‘神咆哮’的高级媒。你猜他们下场如何?统统被杀了!”
“线粒体”问:“和昨天我干掉的那些人一样?”
“没错。干掉‘神咆哮’的又是一个我们从没听说过的招式,叫做 ‘暗黑吞噬’,暂时只看见‘官’这个职业的人使出来过。在暗黑吞噬下面丧命的人超过了100,足足比神咆哮的受害者多出一倍。就是说到现在有超过100个账号已经被注销。”
方邦心中一凛:不管是申基还是那个人的手笔,像申基上回见面所说,最终目的是要把妖蛰陷入妖域的泥沼,那么将妖域引入乱世,真正的企图是要重新建立妖蛰的秩序。就是说只要在妖域侵吞了足够的点数,随便阿猫阿狗也能获得足够多兑换信息的筹码!更重要的是,之前用了巨额资金才赢得妖蛰的高级用户的人,就因为妖域和妖蛰绑定,很可能一瞬间就被一个我这样工薪阶层养的学生抢走手上的全部筹码。是不是这样,很简单就能验证。
心念一动,查看线粒体的账号状态,这一看,登时心中一寒:我这个账号什么时候变成85级了!
迅速默算一番,立即就呆了:妖域的换算比率折下来,点数刚好等于自己在妖蛰网主打账号拥有的筹码总值!明明是用小号生成的账号,居然被强硬捆绑了自己在妖蛰的主打ID!
一下子就急了,迅速用旁边的电脑登陆妖蛰,一个完全陌生的界面出来,带着极度的恐惧,神经质地一个流程操作下来,完成大幅的对比,包含杨栖棣,葛成在内,一干方邦所知范围内以为算是老派人士的账号都没漏过。心彻底凉透:是怎么办到的?真是彻底实现了妖域和妖蛰的自主对接!没人能独善其身!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了:杀人的利器肯定是有意配发,目的便是要妖域中死掉,妖蛰里也将被踢出局的新秩序。
亢奋战神在发表结论:“为今之计,只要我们不在妖域登出,就无大碍。团座应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吧?散会,大家下线保命?”
线粒体还没首肯,另有位成员仓促打了串:“不好!冲着团座来的杀手,我退…”
线团里另有高级媒,只来得及看见那是个90级的“官”,操作者定是手忙脚乱的强退。
线粒体其实发现最早,却动惮不得,知道是被这位官束缚,避无可避地进入单挑模式。线团的下属早逃得一个子不剩。
方邦只来得及看见这位官叫做“海瑞”,秘技单还没翻出来,电脑屏幕变成了小黑板,然后恢复成了视窗界面,这就算被妖域除籍。直气得把键盘一摔,旋而苦笑:这就是那活见鬼的暗黑吞噬?
听见短信提示音,方邦按了几个键斜眼瞧去,大概这么写:尊贵的用户,您的余额为0元,请用YZ渠道及时充值,24小时内兑换妖域基本点数8点,注册新账号,激活您的妖蛰账户,如有逾期,将注销您名为FB8的妖蛰账号…
这时冷静了下来,心想:妖蛰出了这样的事,不可能还在杨栖棣掌握中,好的话,他知情,在我面前摆空城计;现实点的话,现在还蒙在鼓里。已经净身出户,何去何从可得仔细琢磨,不过要是在意点数,必定会被淘汰。成王败寇,妖蛰到底归谁,还得看谁能赢得这场战争。不过,杨栖棣他现在还有胜算吗?
校长办公室里,葛成,杨栖棣相对而坐。
葛成突然道:“莫吉臣说的很对,你不带‘杨家将’真是很失策的一件事。”
杨栖棣道:“任何事都有风险,如果黎民的势力不能回护周全,那她也就不是那么值得期待。”
葛成冷笑道:“不是沙雅,说你。”
“我怎么了?”
葛成道:“如果说有什么事做得比不带‘杨家将’更愚蠢,就是把莫吉臣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告诉了我。”
杨栖棣心慌意乱地问道:“什么意思?”
葛成不答反问:“老朋友啊,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自信最上面觉得你很白所以不会动你?”
杨栖棣让自己强自冷静下来,问:“动我有什么好处?”
“比如说,垄断整个妖蛰。”
杨栖棣道:“为什么不能通过控制我实现垄断?”
“因为你毕竟不是真的听话。”
杨栖棣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忘了,现在的妖蛰网,只有通过杨栖棣这个人才有可能实现垄断。”
葛成拍手笑道:“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外面的贵宾,劳您久候了。”
杨栖棣看到推门进来的人,心沉到了谷底,声嘶力竭地叫道:“这不可能!”
来人居然就是杨栖棣他自己,不但长相衣着,连身高体型都一模一样!那人笑道:“杨总,谁是真品谁是西贝货呢?”声音都和自己如出一撤。
杨栖棣怒道:“金正怎么可能为你们做这种事!”
葛成笑道:“先不说真找到金正办事,他到底能不能为了你死扛到底。这件事,不瞒你说,是在福都办的。”
杨栖棣暂时抑制了冲动,问:“还有谁能具备这种能力?”
葛成道:“原来无所不知的妖蛰网也有自己的死穴呵。金正这个人一贯是敝帚自珍,从不肯真正收徒的,但是以前一时冲动却有个传人——”
杨栖棣大惊:“你是说古扭?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能耐了?”
葛成笑道:“好了,多说无益,早点上路吧,杨总。”
杨栖棣还没来得及说服自己放下身段开嗓尖叫,一只冰冷铁钳样的手掐住了自己脖子,能感觉出来假杨栖棣想要像捏断鸡脖子一样的手法对付自己,而且似乎也能感觉出来他是一定有这个能力的。
葛成笑眯眯地念佛道:“好朋友,你不能亲历黄金时代的遗憾,我会监督这位杨栖棣为你好生弥补的。”
哐啷一声,校长办公室门上的窗户被一个篮球击碎,击穿窗户之后,余势不减,继续飞行。篮球的运转速度实在太快,球威不详,假杨栖棣被迫松手避让。杨栖棣知道机不可失,拼了老命向后撞去,忽然脚下一空,陷入一片黑暗,整个身体似在急剧下坠,像是掉进了个无底洞。正在暗叹我命休矣,似乎着地,就地一滚,仿佛压着了什么机关。吱吱吱三声轻响,顿觉,灯光刺眼,然后有个至少2米的巨汉从天而降。只听他怪叫一声,撞上了篮板。杨栖棣这才发现自己正在顺宋的篮球馆内,刚才那个貌似是校队的中锋正在练习灌篮,看见自己像条滚筒诡异地在篮球架旁转溜溜地现身,吓得动作变形,球脱手整个身体去灌篮,摔得惊天动地。其余的人在周全的带领下,像看外星人样的看这突然的老头。教练消息比较灵通,定睛看了看,试探性地说了声:“杨栖棣杨总?”
被教练往外扶的过程中,杨栖棣心道:我得赶紧离开这学校。刚踏出篮球馆一步,听到一个熟悉温婉的声音:“杨总,您没事吧!”
见到那身熟悉的香奈儿白色套装,再见到那张清丽的脸蛋,杨栖棣像是被电击样,从教练的环抱弹起,就在教练惊讶的目光中昂然站立。
教练当场告辞,杨栖棣忙问道:“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
最得力的助理小露道:“沙滨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他们还有一些时间到学校,那时候已经联系不上您,怕有什么意外,擅自跑来了。您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潜入学校。”
杨栖棣稍微松一口气,不敢轻易放心,盯住小露问:“你为什么知道在这等?”
小露知道老板戒心未除,身侧取出一只厚厚的泛银光的盒子,层层打开,变作一只超薄笔记本电脑,呈上。杨栖棣讶道:“这是黎民寄过来的那台阿奇那-Y?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小露恭敬答道:“是的。今天按您的安排,您单独前往顺宋中学,任何人不得跟随,而我负责去见叔尼。”
杨栖棣刚才吓破胆,仍处于情绪失控期,冷笑道:“结果这位小姐摆架子,连你去还见不了本尊。”
小露微笑道:“老板你也真是的!现在的处境没来由生这闲气干嘛?我结束谈判,曾给您打过电话汇报,在那之后沙滨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候马上又想联系您,结果才发现您的手机信号被人屏蔽,身上特制的定位装置也失去了效力。”
杨栖棣不动声色道:“可为什么就在不久前我的电话还被莫吉臣打通呢?”
小露委屈道:“贵人忘事哩!那部加密电话,您可没对我们自己人公开的。”
杨栖棣释然,便道:“嗯,我忘了这个茬,继续说下去。”
小露道:“小女子可没您这些大人物的定力,那会就假传圣旨安排全部精锐最快速度到学校待命。我在路上的时候,这台‘阿奇那-Y’自动激活。用字符和我对话,这一回,还是以黎民自居。他说您可能会被取而代之,一旦李代桃僵,我派去顺宋的全部主力连同伊尹甚至妖蛰都将为他人嫁。”
杨栖棣盯住小露的眸子,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些超出常识的事态,他如何取信于你?”
小露道:“资源共享嘛,人家给我列举了葛成被收买的铁证,有一项手笔太大,足够驱使在您那位现实中装孙子,骨子里野心勃勃的暴发户故旧做任何事。”
杨栖棣有点不甘心,冷笑道:“什么大手笔,这么大魅力!”
小露眼里有些微弱的怜惜,却是淡淡地应道:“AX煤矿的开采权。”
杨栖棣不做声了,小露也不打扰他,少刻,杨栖棣心中一凛:不好!死死盯住小露,一字一句问道:“最后一次接你电话,你真的人在月华城?”
小露有点糊涂:“是啊,那时才刚和小姐的下人谈完,怎么啦?”
杨栖棣沉声道:“月华城到这里至少1个半小时车程。你怎么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出现在我面前的?”
小露想了想,撅嘴道:“说真话可不许发火哦,人家是坐地铁来的。”
杨栖棣气疯了,压住欲待上扬的巴掌沉声道:“你再说一遍呢?”
“我说,我坐地铁来的。”
杨栖棣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仔细咀嚼“福都地铁”这冷笑话当中恶毒的意味,终于绝望:最后一个隐藏极深的叛徒破脸了。难怪,葛成敢杀我!风光了几年,临到头被一个丫头片子羞辱,这是命哪!
情不自禁闭上双目,穷途末路的心境油然而生。便在这时,热气随风而来,心灵似乎被烫了下,浑身一颤:慢着!如果事关那座“城”,说不定是真的!
猛挣开眼,小露双手抱胸,正捉狭自己一副矫情做作的窘态,内心深处莫名通透,瞬间完整重拾信心,再不追问细节,问小露道:“沙滨他们人现在到了哪里?”
小露拍手笑道:“谢天谢地,真正的杨总好歹回来了!刚才我们在那墨迹的功夫,人家已经走到顺宋正门。”
伸缩门大开,考斯特领头,车队鱼贯而入。白宇甲和老杜侍立在绿化植园和大门的中间地带,考斯特就在他们站的地方不远,停了下来。白宇甲抽空看了下表,12点,正是学生打铃开饭的钟点。
迟乾是一个年轻有为的老青年,相貌上有着长老会典型人物的共同特征:仪表堂堂,踌躇满志,学历更是保持了长老会背景从政人员一贯的底气——堂堂的清华出身,并远离工农兵大学时代。沙滨、陈拯国分侍左右,福都政要但凡清闲无事忙的都云集左右,登时有种全城的核心阶层倾巢而出的错觉。
葛校长率众卑微地谄笑相迎。白宇甲忍不住又看了下表,已经12点五分,原来校方早给铃下了哑药。老杜却心存疑虑:在搞什么啊?还不把‘杨栖棣’带出来?
全校36个班一律延堂,上体育课的也不能幸免,被班主任押回自习。若说名校生徒的贵族气质,本质上一定指城府,口蜜腹剑是有的,不和谐的音符却难以生存,突如其来的连堂指令让午餐时间遥遥无期,面子上却是毫无违和感。
迟乾偏要当这煞风景的破局者,不理会葛成卑躬屈膝的场面话,瞪着他问:“杨总呢?”
虽然被远远隔离在大人物及相关角色的大圈子外,以白宇甲和老杜2人的眼力仍能轻易聚焦葛校长的神情,只见他不慌不忙道:“杨总执意要一个人在校内走走,不瞒您说,虽然他是我们国家屈指可数的优秀企业家,和我却是老相识了,我马上给他电话。”
迟乾冷哼一声道:“熟就可以不管不顾,招待得让客人下落不明,贵校这待客方式还真是有点别致,百强进十强,志气倒是有,就这么个进法?——你打电话怕也不妥吧,你知道在做什么,要正好是最重要的工序被你打岔,现出了破绽,怎么对得起本尊?”
李主任恨不能钻地缝,陈拯国却是心内大奇:这位爷怎么了?和杨栖棣有仇么?就算是有仇,您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说话跟个睚眦必报的市井之徒似的,是个人都听得出尖酸刻薄来?还有这话怎么这么晦涩,到底说的是个什么名堂?这家伙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真是怪哉!
圈子里有人干咳一声道:“电话不必了,本尊梳妆完毕,倒让迟部长笑话了。”
诸人看去,可不是带着小露的杨栖棣么?葛成呵呵笑着,走过去拍肩道:“老杨啊,你这调皮劲,可冤死我了,被迟部长好一顿数落!”
“迟部长”一出口,不单陈拯国,福都精英,顺宋精英,乃至京城来的随行精英个个倒吸一口凉气:这破校长好大的狗胆!人杨栖棣什么身份,可以挖苦京官,就算和杨栖棣称兄道弟,你自己算什么东西,居然依葫芦画瓢!
迟乾乘机对沙滨打了个眼色,沙滨从小露脸上得到验证,微微颔首,迟乾才放下心,淡淡地看向葛成道:“贵校的学子中午都是不吃饭的么?”
葛成肚里骂道:谁让你们饿死鬼赶午饭似的过来!难道那破考斯特在我校莘莘学子的人潮中乘风破浪你就快意了?
沙滨抓着这余暇,看向当前那幢教学楼,心道:女儿她,还好吧?
老杜握着上面特制的手机,渐渐有些颤抖,白宇甲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他,两人都在内心祷告:千万不要在这时发指令!
两人目光相撞,老杜忙近身低声道:“公安还没到,你就跑这来,电工那边怎么收场?”
白宇甲环顾左右,看到无人注意,凑到老杜耳前道:“这个杨栖棣是真的,计划变了,上面命令立刻狙杀目标!”
金杯内登时安静下来,连同老学究在内5颗脑袋齐刷刷对准屏幕。
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柴求助地看向莫吉臣:“应该知道有群睛,所以,是虚张声势?”
拆弹英雄壮胆道:“废话!再强的势力,也不可能在教室里把光天化日的狙杀掩饰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吉臣道:“把顺宋查个底朝天便知。”
景晟心领神会已有动作,众人便觉得眼前的画面走马灯闪过,老半天,景晟瞄着数个小屏幕汇报道:“杨栖棣的人手在退。”
拆弹英雄问莫吉臣:“没道理狗头杨的消息这么灵通啊?”
莫吉臣心不在焉答道:“这不奇怪,小露手上也有‘阿奇那y’。而且比我们会玩。问题是,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众人都在想:等他的人消失,没什么变故,那边就该开枪了。
这样的发展让金杯五杰措手不及,便是莫吉臣内心也开始动摇:你的运道到此为止了么?
当局人都清楚,今天开始未来几天内围绕沙雅插手的不是要死,就是要活,以及尽人事保她命三种态度。青天化日下,在这所全省超一流的名校展开,又兼得明面上如此多的要员在场,杀人比救人难。
莫吉臣一方之前对今天的发展做过反反复复的假设,不断地修订自己的计划,最后只剩下唯一的破绽,也就是杨栖棣的安全。只要杨栖棣无恙,谁也不可能明目张胆杀人。杨总虽然托大,不过福气也大,逃过一劫。刚才长老会送来另外一个大腕,迟乾压阵,合计两个腕,在大伙看来,这棋已经做活。不料,就算是这样,那边依然要强攻,他们到底有何所持?
莫吉臣待要拨打杨栖棣那部加密电话,景晟道:“可以确认了,大概12只小分队的人潜伏在12个区域——”
遍布全校的十二区,抽样选其一定格,然后细化,具体到伏地的单一个体,绿茵为掩体,盖在身上,纹丝不动。把脸放大了看,除却坚韧就剩下肃杀,莫吉臣这样的外行都心里一凉:这是特战的专家啊!
1只小分队大概就有三四十的兵力。地上,树上,房顶上,人就躲这几个地方。粗略看了下,和人员的素质比,掩体设置就非常粗糙,想来是要速战速决。虽然以这将近五百的尖兵团队,抹平一个女高中生的暴死还是感觉牛头不对马嘴,但敢摆出这么大阵仗,除非他们老板失心疯,绝无可能是虚招。
拆弹英雄惊恐道:“500多的兵力!他们是志在必得啊,谁要是阻拦。。。”
柴叹道:“得快走!免遭池鱼之殃!”
不消首领应允,柴迅速打火,此时此刻只想尽可能离顺宋远一点。
要沙雅命的是强权派,决不允许沙雅夭折的是黎民的人,想在自己利益范围内尽量保护沙雅,这一派的构成可是最复杂的。有杨栖棣和妖蛰,更有高高在上的发达派。
好比石头剪子布,互相制约,游戏才能成立。保护沙雅的基本战略很单纯,因为顺宋的战争有两个基本准则,一不能伤及无辜,二不能见光,所以设置不可规避的障碍让敌人一旦出手就会伤及无辜以及见光,就会立于不败之地——本来是这样想的。
莫吉臣问道:“往哪开?”
柴笑道:“月华城如何?”
拆弹英雄没好气道:“还没沦落到和杨栖棣抢婊子的地步!”
莫吉臣叹道:“我生平最瞧不起老头子,结果关键时刻还是比不过人家。”
柴奇道:“说杨栖棣呢?”
“停车。”
莫吉臣不经意间攥紧拳头,心道:都说妖蛰那些震惊世俗的力量,掌握在你手上,几十只鸟后,是不是也该给大家展示展示了?不然,你想看着她死?如果想博弈,让我们后面那些老狐狸出面,至少你得撑过今天!
其实还藏着一个侥幸:兵强马壮是事实,但如果那保安不是说相声,你狙击手大伙只能干瞪眼,就算定位也没谁有那个豹子胆给打下来,问题这教室里多了具新鲜女尸,怎么的也没办法掩人耳目啊?
其时,白宇甲觉察到左近出现一阵自己熟悉的气味,藏在身上的手机响了,暗暗苦笑:麻烦的指示还是来了!
金杯内诸位便听到:“32号,请立刻佩戴一切必备装置,不要东张西望,银沙一号在此,你和45号继续组队,按C计划锁定A区,协助银沙分队全员,控制现场,扫清一切。现在通报你具体情况,银沙在A区外围拦截四头秃鹫,尸体已处理,另外通报你全局情况,24支分队全体出动,覆盖学校全部20个区域,已启用本次任务最高应急预案。你和45号的具体职责,切记!监督A区银沙现场维护清扫工作,只限A区出现分毫细节不吻合,立刻及时通报银沙一号!上述细节,有银沙2号对45号解释,你确认清楚后,立刻挂断电话,用本次专用对讲设备连接银沙一号。”
白宇甲看见不远处,老杜果然也正面色凝重听手机。
拆弹英雄大失所望:“又用那些鸟?”手速最快的景晟操作着键盘实现屏幕上若干视角的切换。视角的转换直让众人眼花缭乱,却只是不断各种重复乏味平淡的场景,正当所有人逐渐倦怠,景晟突然停手,视角定格在正对校门的那片天空,观众都知道画面之外天空正下方位置汇集校内全体大人物和仰大人物鼻息生活的高级奴才们。倏忽间,秃鹫凭空出现,一只,一行,一群!来不及看真切,景晟就此展开疯狂地微操,转眼工夫,屏幕一分十二:体育馆并游泳馆一带上方,足球场并塑胶篮球场上方,逸夫楼上方,食堂上方,教师宿舍楼上方,学生宿舍楼上方,第一幢教学楼上方,第二幢教学楼上方,第三幢教学楼上方,国际部专用楼上方,后校门正对的天空,以及最初展现的正门上空,每一处看去,秃鹫泛滥成灾,12处视角,宛如十二块被密密麻麻黑点侵蚀的天空碎片。车内的人都是眼力超群的主,只这十余秒的功夫,都在肚里得出相同结论:顺宋上空猛禽云集,不到一千也有八百,没有后续手段,只他们来势汹汹的俯冲,足以埋葬顺宋。
500人对800鸟!
僵局头一次出现,车内集体失声,紧张地等待后续发展。
正门前,杨栖棣、迟乾之流所在,视角最佳,定然首当其冲。大家都想象得到下一刻他们见到秃鹫风暴仓皇逃窜敲响和谐顺宋的丧钟,钟声响起全校师生,虽然未必有生命危险,但全校男女,势必人人自危,便在一时间,惊弓之鸟、没头苍蝇、蛇鼠一窝地自相践踏,企图跳到骚乱之外实则饮鸩止渴地自取灭亡!
眼看秃鹫群就要遮天蔽日,还是景晟先停手,屏幕上能看见杨栖棣、迟乾谈笑风生,沙滨、陈拯国陪同左右,葛成位置还要靠后一点,其余的下人由上往下排位站立,众人站队等级森严,丝毫不见凌乱,再上方秃鹫们悬停半空按兵不动,居然连成一线!
众人不禁都松了口气:原来,是有后手的!景晟双手一阵疾点,清晰可见:秃鹫割据十二处,俱已成线!
什么仙法能够聚鹫成线?什么秘技能在在场所有人眼皮底下遮掩脑袋上大鸟的存在?
强如莫吉臣也只剩下发呆,愣愣盯着屏幕百思不得其解。
还滞留在校门不远处的应酬圈子内的小露在记事本上奋笔疾书,仿佛拼命记录当场的场面话,李主任这些顺宋的干部看过去,都在暗想:这屁话写不停的记法,到底是企业家的小蜜还是政治家的小蜜?
记事本其实是阿奇那-Y变的,有那么个配套的米粒耳机藏在杨栖棣耳内,写什么第一时间做音频传入耳内。
正写道:“结合黎民和妖蛰第七层的即时情报正式确认,今天的顺宋,正如预计,除开我们,一共只出现过三股势力,法家,为利家代言的莫吉臣,黎民的手下。一切如您所料,法家最后还是决定使用狙击手——我们头上几百只秃鹫乱飞,暂时还在黎民一方控制下。阿奇那说,法家居然还没有撤兵的打算。”
杨栖棣视若未闻地和迟乾,葛成、陈拯国虚与委蛇。忽然,紧跟迟乾的第一顺位随从道:“葛校长,我们现在抽取一位学生全程陪同。”
葛成一愣:“怎么个抽取法?”
随从道:“高三很忙,高一太小,这样,就指定你们高二年级成绩排第二的同学,这里面应该有老师清楚是谁吧?”
李主任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赶忙对葛成道:“是沙雅。朱老师,你马上到五班去带人过来!”心道:真运气好到家了!状元脸上有麻子,探花郎更是个书呆子,恰好第二名才貌双全,交际能力更是让人如浴春风,更是在场的沙滨的千金,那简直是顺宋最完美的代表了!
杨栖棣、葛成、沙滨都吃了一惊,忙看向迟乾,迟部长一脸云淡风轻,仰头向天,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你忘了两点。”不知什么时候,老学究坐到了莫吉臣身旁,还破天荒开金口。
莫吉臣深知这位肯发言的时候,九成就是结论,赶忙虚心求教:“劳您指点。"
“第一你们用的不是普通的监控,是群睛。第二,林氏迷障壁!”
莫吉臣满脸震惊盯住老学究:“您确定?”
同时,景晟在问:“什么是林氏迷障壁?”
柴、拆弹英雄也洗耳恭听。
莫吉臣道:“上面最想得到的妖蛰十大‘秘术’中当仁不让地排名第一!这么说吧,传说可以锁定一个区域,隔离出一个封闭的世界,随意操纵世界里所有人的视觉,让他们看到相同的假象。”
柴摇头:“如果是相同的假象,为什么我们能看见秃鹫?”
老学究道:“因为‘林氏迷障壁’骗不了‘群睛’。”
莫吉臣奇道:“听您的意思,这迷障壁还可以阻拦秃鹫降落?”
老学究微微有些诧异:“你不知,令师后来在‘迷障壁’上的突破?”
莫吉臣摇头:“是什么新进展?”
“视觉上看不到,却实体化的壁垒,防御能力超乎想象。阿奇那给我用用。”
景晟迅速让贤,少刻,老学究道:“阿奇那的分析,顺宋目前处在双层壁的控制下。第一层就是秃鹫排队的地方,不到100米的高度,而第二层高度在800米左右,平面上则是学校外围相距300米的一个接近圆周的区域,我们的车刚好在这个区域外。”
莫吉臣皱眉道:“因为外面那层壁,所以上午虚放秃鹫的时候才能无所顾忌。里面那层要么没有开启故意让顺宋的学生都能看见,或者说是已经开启,遮掩了秃鹫的具体兵力?但至少现在,群睛开启的情况下,我们能确定这么多的秃鹫都是确实存在的!所以不管细节什么,黎民的战术应该很直接,就是用这些秃鹫来威胁法家。”
老学究道:“就算先一步杀死目标,内壁一开, 800只鸟冲下来,500个杀手只能一览无遗,斩雅派也就完了。所以,黎民赢定了。”
莫吉臣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林阳献的是连环计呢?”
老学究有点上火:“你这算什么意思?居然怀疑你恩师?”
莫吉臣道:“您冷静。想想刚才,我们都猜500多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埋伏得乱七八糟是因为他们要速战速决。如果说,他们是有恃无恐呢?”
老学究声音有点颤抖:“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莫吉臣道:“要确认很简单,黎民既然摆出这种阵仗,那边也会严阵以待,我们只看杨栖棣那边的情况。”
还是景晟操作,回到正门下方的空地。画面一出来,莫吉臣5人直感脊背发凉:30来个人有恃无恐地把杨栖棣迟乾连同白宇甲等人围在中间,一律持枪警惕地看向上方,圈子里的人照旧谈笑风生!
老学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莫吉臣道:“至少,林氏迷障壁客观上也在为法家服务。最坏的情况——”
景晟外的三人齐声问:“是什么?”
“他们操纵了学校内所有人的视觉!”
烈日当空,炊烟渺渺,顺宋的食堂还在等待。花丛中,草地上,除了戾气不曾留下什么。好个顺宋!一无所知的人不是在上课,便是在接客,抑或是时刻准备着接客;似懂非懂的人,不是在普通人眼皮底下暗自蓄势待命,便是在大众看不见的明处机械重复流水线作业;最明白的人,心怀鬼胎地聚集在考斯特周围虚伪地应酬,眼里瞄的都是同一间教室——高二五班的教室!
事情回到了原点。因沙雅而起,自然也要在她身上得到终结。
另外一位阿奇那Y的操作者,小露突然失声尖叫起来!众目睽睽下,那张苍白的秀脸的主人瑟缩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杨栖棣一看便知,她手上扣了米粒耳机,8成是耳膜严重受损强行拆卸的。在众人慰问前,只剩半条命的小露居然保持深蹲咬牙狂写。在众人不齿的目光中,杨总集中12分的注意力凝听部下传来的重要信息——有6个字:“秃鹫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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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7-11-2 10:09

三十九 六月飞霜
开始怀疑杨栖棣会一败涂地,方邦就改了主意,立刻攻击妖域。出道就是横行无忌的黑客,即便是申基设障,他也不会服输。
用妖蛰网的一个小号捆绑的妖域账号,凌驾于玩家视为铁律的升级法则之上,瞬间升到90级。投射到妖蛰网,那是足以进驻到第五层认证的,这样就算是回复了之前大半的实力。然而,想要更进一步盗取诸如神咆哮、暗黑吞噬的超必杀技,却失败了,害怕再遭截杀赶紧下线。
便在那短短的时间内,方邦在妖蛰的平台琢磨:要重新选择哪几款套餐呢?嗯,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关于沙雅的即时情报纳入购物单。对了,基地毁了,这里能连学校的监控,看看有什么动静没。
三心二意的操作下,出现低级失误,点成较早录影,突然,方邦意外地眼前一亮:“男的是谁?”
女的认识,初一年级的所谓未来校花,叫金熏,小女孩发育不错,挺翘自如,胸前那一对正被一位高年级学长把玩,就连裤带也摇摇欲坠。
方邦哂道:“真带劲哪,就在逸夫楼搞!这不便宜吉老头么?”
方邦突然想到:那小胖傻子,不是在追这个金熏么?听说还拜常枫为师——咦,这禽兽学长可不就是常枫么?
毫无征兆地,图像消失,又见黑屏。方邦定了定神,料有后续,也不忙应变,果然屏幕上出现两个粗体蓝字——“帮我”
方邦吃了一惊,正想自己是说话还是打字,取而代之四个大字——“你用说的”。
方邦问:“沙雅危险了?”
“你先危险。”
方邦正要问危险何来,“看你手机”。手机上也跳出一串蓝字“这里马上断电”,跟着一声蹭的轻响,这间机房所有电器齐刷刷歇菜。
“有人在外面,在他开门前,把你背后那台电脑移开。”
方邦听着钥匙钻孔的声音,顾不上怀疑,赶紧单手推开那台电脑,盯着手机问:“然后做什么?”
“下面有块凸起的地板,看见就把它撬出来,然后握紧。”
方邦看到那块明显凸起的地板,赶忙俯身,木板在握迅而起身,便在这时,门开了,门口赫然站着那个诈称启辉器有问题的电工,登时就急了,把蓝字信了个十成十,有些焦急对着手机叫道:“接下来做什么?”
电工有些诧异:“在跟我说话?”
“别出声,他看不见你。”
方邦险些就要破口大骂,拿块破木板就当隐形,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一叶障目么!
“尽量不出声,往旁边移几步。”
方邦余光看见电工一个箭步就往自己所站跨过来,也顾不得别的,惦着脚尖闪了半步不到,电工杀到近前,方邦吓得魂飞魄散却听那电工故作悠闲,喃喃道:“刚才不就在这说话么,这小鬼到底藏哪去了?”
“乘现在,跑”方邦坚决贯彻指示,撒腿飞奔。风声一起,电工立生警兆,条件反射一出手,抓着了方邦衣襟。方邦拼命挣扎,电工光有触感,什么都没看见,手上不够坚定,居然让方邦挣开了。
就到了门口,踏脚便能出去的当,电工听风辨形,锁定门框的范畴,臂展全力施展,把后心抓个实在。方邦心底一凉,知道再难挣扎,困兽犹斗,便用尽全部力气大叫:“杀人啦——”
电工见机更快,循声猛击,方邦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手中那块木板也脱手而飞,顿时现出人形来。电工顺手一抄,把那块木板抓到眼前:“这又是什么宝贝?”上空有声响,仰天一瞧,居然能看到满天秃鹫,并能真切听到它们的惨嚎,声音是越来越刺耳,恍然道:“原来如此,了不得,受不起!”随手搁在地上,问方邦:“原来你就是黎民?”
方邦啐了口血骂道:“犁你妹!”
逞口舌之快,是有挨打觉悟的,却看见电工烂泥般倒下。方邦一愣:谁使得电击棍?
现在确信那块破木板有古怪,赶紧去拣。刚握好,耳朵传来震耳欲聋的喧嚣,疼得紧闭双眼,就要跌跤之际,险些拿捏不住那块板子,好容易靠门套立定,琢磨出握的力度减弱,音量也会降低,小方邦调到接受范围内的噪音,听出那惨厉的声响来自上方,举头望天空,呆若木鸡:这是世界末日么?
天上黑褐白三色混战,白在静中扩张,黑褐在不断扭曲挣扎,半空中又卷起一股巨大的漩涡,无数的秃鹫拼命地扑闪翅膀却身不由己地被吞噬,连羽毛也不曾见着。
旁边多了个人,一个眼镜男,20来岁样子,和自己一般高矮,当老师嫌年轻,当复读生像范进,方邦心生警惕,收起一肚子不解,从容笑道:“恩公就是传说中的黎民?”
眼睛男伸出手道; “别讲冷笑话。曹武军。”
这名字熟!眼镜男快马加鞭:“杨栖棣要你下午见的人!”没有握手,却去掩住方邦的口,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身子就跑,不过三五米把方邦往墙上贴去,方邦待要推开封口之掌,曹武军已然先行撒手,依样背粘着墙,神色紧张地站定。这么一来,方邦倒是不敢妄动了。
嗖嗖两声,外面轻飘飘跳进来两个人影,稍稍一滞,掠到电工身前,一位低下身子施展急救,很快便起身,和搭档交流了几句,就将电工扛到背上神情森冷环视周围,另外那位直冲进大门敞开的机房。方邦不禁瞧了曹武军一眼:挂了?看不出来眼镜兄这样的狠!
这一眼,瞧的正是时候,曹武军刚巧抬起一只手,一块遥控板,对准扛人的高手。曹武军拇指按下,高手哼一声,连同肩上的同志向后栽倒。
曹武军叫方邦:“跟我跑!”
说话间,另外那位高手从机房跑出,没有理会躺下的人,径直朝方邦他们的方向冲来。方邦又气又奇:眼镜兄大学念傻了?一个活靶子,说毙就毙,好过你我这么抱头鼠窜。
就像是为眼镜兄辩解似的,有四五个影子升腾到视野齐平的高度,还没回过神来,五道影子同时斜向上一冲然后硬生生下坠,稳稳落到这层楼的平面上,声音都听不见。方邦傻眼了:这挑战牛顿三大定律的运动轨迹算是绝世轻功不?算上阴沟翻船的那俩,已经8大豪侠,凑七小福都有多,个个揍洪金宝有余。
一面在肚里插科打诨纾解压力,一面得面对现实,声音始终暴露着曹武军和自己的逃向,6大高手很快就要追上,曹武军的遥控板虽然歹毒,穷追不舍下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刚才可以分岔的楼梯口都来不及转拐,两人仓皇中一条直线地奔逃,终于选择了死路。方邦气喘吁吁地怀着绝望喵了近在眼前的墙,那个时候自暴自弃地在想:说这幢楼的墙漆都用的巴斯夫。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看着曹武军没有减速,小方邦少年心性便也全速前进。然后奇迹发生了,曹武军和巴斯夫的墙漆融为一体,消失了。小方邦来不及细想,便也触及到那墙,然后,穿越了。
有一种时光倒流的幻觉,或者说更像是超越了时间的运转,不像人间,更不是天堂,似乎作为两个NPC投射到一个电脑程式里,周围万籁俱寂,稍一动念,像是容不下一粒渣滓的光明,却又觉得是一无所有的黑暗。旁边的曹武军好整以暇点了烟,方邦实在有点沉不住气,问:“这是哪里?”
曹武军所剩无几的友善被六大名捕碾得半个渣不剩,没好气白他一眼:“脑壳上那么大的店招不会看?”
方邦心意一动,抬头就见到那LOG,怒极反笑,阴测测地道:“露咪咪的山寨美人鱼,我在福都都没见过。”
曹武军斜眼瞪过去:“十多年前,全世界的星巴克都不遮咪咪。”
方邦吃了一惊:“这里难道是80年代玄道基地的遗迹?”
这答复生生撑圆了曹武军双眼,透过眼镜像在看怪胎:“你到底在说什么?”
方邦心底一沉:敢情这家伙救错人了?
电光火石的神情交错,曹武军顿悟,焦躁一挥手:“罢了罢了!你果然不是黎民!”
方邦愣住了,隐约感觉误打误撞下得到一桩大机缘,他首先想到,这里应该是一座城!
然而门可罗雀的咖啡馆,就算这是星巴克,外面仍旧是一片黑暗。要说是城实在牵强。
有一位着绿色围裙的无头木偶,这个节骨眼上,两只臂膀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饮料缓缓走来。方邦嗅到了奶味,目送饮料落桌,跟进瞄了一眼,心道:这玩意,贾云上次请过我的。
曹武军凝视方邦道:“你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方邦谨慎地走近人偶端详带触碰老半天道:“没有头的实木人偶为你倒了杯焦糖玛奇朵。”
曹武军微微错愕,没好气问他:“实木你也看得出来?你们家不是搞印务的吗?”
“那是老爹,老妈是装修工。”
曹武军道:”让你看店招前,想着是我把你带过来,最起码也得给你个交代,所以什么都看不分明你也不着急,就等我答疑。那时的你更不可能看见这个人偶。然而,你刚才描述的,还不算是真相。”
方邦奇道:“真相是什么?”
曹武军道:“我能看到的也不算真相。但至少能纠正一个错误——这个人偶有头!”
方邦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那木偶,30秒过去,灰心丧气地问:“为什么我还是看不见?”
曹武军有点不屑:“原来,这就是你的极限。”
“什么极限?”
曹武军冷笑道:“没工夫陪你浪费时间。如果到现在还装疯卖傻,我瞧不起你。如果是真傻,死不足惜。”
店内灯光一暗,迅即转明,曹武军早已影去无踪。
独自留下,方邦惊魂未定,音乐响起,有人唱:
“I WAS A HIGHWAYMAN,,ALONG THE COACH ROADS I DID RIDE
WITH SWOD AND PISTOL BY  MY SIDE”
方邦喘着粗气,惊恐地发现:这房间似乎没有氧气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一氧化碳!
强自要求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还是程序,只要完美地执行游戏法则,就一定能牢牢控制住主动权。曹武军刚才所说,关键词有三个,消极、真相、极限!消极,现在能做到的是集中力。真相,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核心规则,越接近真相,越是强大。曹武军先行离开,因为他比我更接近真相,所以能提前预知危机,先行逃离。那么极限又是什么?
到这步田地,呼吸已经很困难了。方邦却保持灵台清明冥思苦想:曹武军更接近真相的本质是什么?有头和没头的区别?
蓦然拍掌叫道:“是更翔实的信息量!”
信息从何而来?纲领既然号称全知,那自然从妖蛰而来。这个世界必定是妖蛰的衍生物,那么只要在过去的岁月里在妖蛰占有的信息量足够必定就会和这个世界产生交集,交集就一定会明示你真相的细节!
方邦已然汗流浃背,偏偏心如止水,闭目端立,脑海里海量信息汹涌而出。
耳边传来歌声“I’LL FIND A PLACE TO REST MY SPIRIT IF  I CAN”方邦倾听着,仍然没有睁开双眼,走前几步,左手按在一处虚无。就感觉身子轻轻飞舞,离开地面升到了空中。
那样新奇刺激的飞翔遭遇怎么也想用双眼见证,慌忙开眼,却是已经站在教学楼内了。眼前赫然是高二五班的教室。
金杯内众人面面相觑。柴习惯性求问莫吉臣:“杨栖棣蒙对了?他就是黎民?”
莫吉臣皱眉道:“老本赔光,弹尽粮绝又没人差遣只好亲自上阵,是这个逻辑?”
柴问:“不通吗?”
与此同时,负责喊学生代表的朱老师离方邦所在的楼层也只有半截楼梯的距离。楼下,杨栖棣扶着小露,专注地倾听迟乾讲官话,实质是想要看透迟部长脸上那张面具。
才接受林阳出卖妖蛰事实的老学究插话:“处理声音始终是林氏迷障壁最弱的一环。”
拆弹英雄深以为然:“没错!所以他们特别害怕广播站再出岔子,刚才用那么大动作占领了后台。”
莫吉臣道:“方邦刚才能全身而退,只能证明,他可以进入‘沙雅城’。然而,当时你们也听到了,他像在和空气说话,被空气拖动,结果这个人的存在居然连群睛都无法捕捉。”
拆弹英雄问:“所以,那个人才是黎民?”
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人分五等,最下等的普通人看不见法家的士兵,法家的士兵看不见方邦,方邦无法在‘群睛’下隐形,而我们的‘群睛’看不到那个人。”
老学究摇头:“那学生能和空气说话,其实已经和群睛打成平手。甚至群睛看不到的那位,凭借的装置也不能断定就有学生的先进,多半操作有问题。毕竟是几年前的作品,放在学校里除了保养,一直没能进步,能克制大部分迷障壁的变化是因为沙雅有先见之明,其他的部分靠和阿奇那Y联手,其实在技术上已经大大落后。能够在迷障壁里完美隐形的技术,又不知比迷障壁先进了多少,群睛没道理会发现。”
莫吉臣道:“是啊,黎民在顺宋藏匿多年, 亲自设下群睛,就算被逼身先士卒,又怎会在它面前栽跟头?况且他人都到这里,还能隐形,直接对着沙雅教室大声造谣,今天的闹剧就收场了。有那么会功夫了,他还是动也不敢动。”
拆弹英雄叹道:“所以这对双方都是计划外的变数!”
景晟插口道:“老师迷路了。”
隔着高二五班的教室门大概三五步,方邦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适才站满了学生的过道,现下孤零零的学生被二十余位强壮魁梧的成年男人围在核心。朱老师在下面鬼打墙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由地无名火起:姓朱的搞什么鬼!这上面搞堂会似的,他不敢惹,爽快地滚远远的也就罢了,老在这附近转圈子是什么意思,秀下限么?
机房外的逃亡,余悸未消,这帮人和六大名捕无疑是一丘之貉的高手,首先想到的不是女神的安危,而是那只碍事的手机,关机那一瞬甚至按键的动静只怕都会让危机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天上晴空万里,十来分钟前那些飞禽发出的恐怖噪音随着烟消雾散,因此左手持的木板握得不能再紧。右手的任务就不那么轻松了,拇指一点点地在压迫,渐渐褪去电池挡板,手掌悄悄移动到胸口附近,那里有个兜,耐心在等时机,过去了两分钟,刘定被抽起来答题,带动椅子和地面产生尖锐摩擦,赶紧松手,挡板正好滑落兜里。紧跟着用指甲撬电池,蓄谋已久的动作,巧劲使得恰如其分,一击攻成,两指挟着电池,放下心中大石。
这系列行云流水的小动作直把一面包车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拆弹英雄哭笑不得:“这真是胆小自私鬼中的精英。”
柴叹道:“都没想到今天就是正日,耿直的家伙看不到真相,有知情权的按兵不动。”不经意看向右下角的小方块内的迟乾。
景晟问莫吉臣:“既然说要狙杀,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莫吉臣冷笑道:“如果没猜错,这是个假口令。”
这下连老学究都坐不住了,插嘴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想干嘛?”
莫吉臣道:“今天的状况,所有保沙雅的完全措手不及,只是杀人,早该得手了。正相反,每次动作都会隐晦地提前告知,让你有足够时间反应,等到黔驴技穷的时候才收网,这是要全歼!说明一开始看重沙雅是对后面的这些尖端又极端的力量很忌惮。以沙雅为饵,不怕对方有保留。至于杀人这最后一步,到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老学究问:“怎么杀?”
莫吉臣道:“我猜想,打林阳和金正两张牌。就是想在光天化日下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完美的替代品换掉两具尸体,死老头子死少女是一回事。毕竟不像对付杨栖棣那么轻松,所以这间教室要20来个高手团队合作善后。”
景晟不屑道:“屁的高手,就刚才过道上的货色,加起来不够给那保安揍的!”
电话响起,莫吉臣神色凝重:“杨栖棣打过来的!”
杨栖棣道:“长话短说! 已经从妖蛰上得到证实,‘狙杀’是他们的暗语,真意是‘围猎’!”
莫吉臣猛然醒悟:难怪他比我们快一拍,一车人居然一个没想到同时从妖蛰获得情报。强行打压下心绪的波动,冷笑道:“我知啊,到这步田地元帅还有什么计较?”
杨栖棣道:“你的人没走远,可以想办法在外围做出什么大动作,绊住他们手脚?只要有动静,他们只能撤退。眼下就靠你们了。”
莫吉臣哂道:“元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挂电话的时候,杨栖棣的老脸有些不自在,沙滨看在眼里更加焦灼,陈拯国讶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迟乾拍拍沙滨肩膀,陈拯国就不好再问,便在这个时候迟乾的第一顺位随从问葛校长:“朱老师怎么还没回来?”
迟乾似乎是无意听到,又离开沙滨责备地看向葛成。官威逼人,虽然有所持,葛成也知道不可直撄其锋,垂头装奴才来个眼不见为净,心下直嘀咕:该收网了吧,再这样下去别说一网打尽,也别想沙雅,会出乱子的!
小露推开好心扶她站立的女老师,疾步走近,失魂落魄地冲杨栖棣说:“被拿走了!”
杨栖棣只觉手足冰冷,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白宇甲正紧盯着传说今天对手的领袖,耳机传来指示:“各组注意,各组注意——全盘计划已经暴露。金沙命令:各组立即执行最后行动!1到58各外围成员全力善后!”
金杯内诸人看着他们的首领,拆弹英雄抢先问道:“杨栖棣的那台阿奇那Y上比我们功能更强么?”
莫吉臣正在看自己的特制手机:“动真格了,妖蛰网把法家的计划挂在了首页上!”
除开景晟都凑过去——“沙雅危在旦夕! 27个打手包围高二五班教室,用林氏迷障壁封锁全校师生视听,当警车开进学校的同时就会动手。首选方案用三个人护送整容成沙雅的女生进教室,留下一人协助沙雅完成互换,另两人在外面把沙雅处理干净,候选方案由三个人进入教室,一人应急,二人挟持沙雅,让其坠楼而亡。敌方行动在即,最终方案敬请刷新。”
老学究有些奇怪了:“刚才形势没这么危机的时候,我怎么看你比现在还着急几分呢?”
莫吉臣笑了:“此一时彼一时。”
“怎讲?”
“虽然只做技术顾问,老板最慎重的嘱咐您也知道吧。”
老学究想了想,问:“要你在确认黎民身份后,立即不遗余力地保护沙雅?”
莫吉臣道:“不错。这些首领都有个共识,黎民暴露身份的同时,必然就是攻击目标发生转移的一刻。只是所有首领包括黎民,没一个会想到对方在第一天就全力进攻。这个做事比程序还缜密的情种,当他亮相的时候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壮烈,也必然是今天闹剧收场的符号。”
老学究又问:“那为什么杨栖棣反而急不可耐要你出手?”
莫吉臣冷笑道:“因为沙雅对他其实不重要,黎民死了,他就完了。”
顿了顿,又道:“而对我们,拔掉这个妖蛰发展的最大阻力,‘沙雅城’的伟大引擎才会真正开始运转。您不期待么?”
老学究双眼中果然有一闪而过的火星,欲言又止。
柴在这关头上明白过来:“就算能争取时间,杀掉黎民之后接着杀正主,你又有什么办法?”
老学究叹道:“这不明摆着么?到那种情形他会让对方知道他这个疯狗还在场。”
柴和拆弹英雄对望了一眼,不敢置信地异口同声道:“你真要让整个顺宋陪葬?”
景晟奇道:“既然早有这个打算,那刚才还担心什么?他们就算再强大十倍,也不可能阻止整个学校崩塌的设置。”
莫吉臣道:“杨栖棣,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就算敢杀,也得找个替代品。我,没他的地位,但凭空消失也是不好交代的。但要是有涉及到数千条人命的威胁,随时可以狙了我。”
拆弹英雄更奇怪了:“对啊,那人家等黎民一出场先把你干掉,不就得了?”
莫吉臣晃了晃手机:“现在杀不了。”
老学究吃了一惊:“黎民?”
莫吉臣环视车内所有同伴,目光落在柴上,道:“我们的汽车被他控制了,法家的间谍可以试试。”
伙伴们登时都看向柴,柴脸面有些抽搐,待要分辨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下意识地扭动车钥匙,登时面包车发出青涩烟民似的轻咳,稀稀疏疏地,五六秒功夫便停歇;再扭动时,金杯干脆就像假装咳嗽般发声,虚情假意下演得也不地道,两三秒就噤声;还要试验的时候,就只听见钥匙在里面捣鼓的声音。
莫吉臣也没闲着领头去摇晃车门,事涉生死,老学究,拆弹英雄也在动手,门闩无法提起,车门更加摇撼不动,车窗有打开的区域,手向外探,却被看不见的坚壁挡住。唯有景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司机身边,杀气腾腾好似要干掉柴。
就在此时,银光一闪,正中屏幕。景晟立即扬手,那呲呲作响的屏幕被卸下来,没有爆炸,但瞧模样是没法复原了,想学拆弹英雄那如意金箍棒的玩法变得轻灵细小,自然也失败了,仍然是四五十寸薄薄一大片的累赘,另外一只手闲着正准备收拾发射暗器的柴,莫吉臣道:“慢着,就这样,挺好。”
拆弹英雄知道里面有文章,静观其变;老学究更加事不关己,不过有些好奇;景晟自然是令行禁止。倒是柴最不能接受:“为什么?非选在这个时候破脸?”
莫吉臣道:“演不下去了。原以为你和我们一起看电视,他没办法联络我,结果用了手机。”
柴问:“汽车上做了什么手脚?不可能就是简简单单一个禁足而已吧?”
“十分钟后,整车陷入‘沙雅城’。”
柴大骇:“他要活埋我们?”
看见莫吉臣甚至老学究都还是一脸泰然,无名火起:“你们俩是不是以为,以你们的能力可以在沙雅城全身而退?”
老学究叹道:“摄政王为我们量身定做的墓穴,我可不敢妄想还能出来。”
拆弹英雄也有点着慌,但看见莫吉臣似乎别有用意,便忍住不做声,柴问:“你暗示我毁了阿奇那Y,就是说你要背着他做动作?”
莫吉臣道:“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在他发觉我其实不会毁灭顺宋前,发动汽车。单纯对付禁足的咒语,小弟还是有的。”
柴重重地吁了口气:“这么说,黎民终于被逼亲自杀向高二五班的教室了?”
“不错。”
柴叹道:“只可惜你让我毁了我们的眼睛,见证不到那一刻。”
老学究冷笑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拆弹英雄叹道:“押了俩血本,惊天动地却找了一对叛徒师徒,是天才还是蠢蛋?”
柴挠有兴致问他:“听你的意思,是对沙雅很忠心么?”
拆弹英雄冷哼一声道:“未雨绸缪是好习惯,但起码得你活过当下。”
柴不理他对莫吉臣道:“你是今天在场的人最清楚我们意图的,可上面对你的想法却一点也看不透,杀或者保甚至不作为,三者都不是,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吉臣道:“雇主能掌握即可。”
柴颇为忌惮地看了看景晟道:“除了你这位金牌打手,老前辈和庄氮,他们现在还能信任你么——啊!”
毫无征兆的惨叫声中,右腕被拧断,皮肉撕裂处有白骨突出,柴已昏死过去。景晟手中多了块闪着银光的瓶盖大小的金属物件,呈给莫吉臣。庄氮皱眉止不住恶心道:“窃听的装置藏好就得了,非嵌到骨头里,这得要多变态?”
老学究知道这是打手刚偷瞄主子手机的成果,失笑道:“莫吉臣哪,你的头号红棍,要去这所名校当学生,就凭这双眼睛,也会名列前茅的!”
莫吉臣道:“不如对黎民公布答案提速管用。”
庄氮冷笑道:“你自然也怀疑过我?”
莫吉臣道:“设这个卧底有利无弊,上面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就有暂时性的安全保障。”
庄氮不以为然追问:“那你放倒他干嘛?”
莫吉臣把玩那微细的窃听器:“有它。”
然后续道:“这盘棋下到读秒,不止是黎民,要杀人的也是。”
老学究问:“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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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7-11-2 10:10

景晟道:“抓那个‘疯子’的警察被沙滨催命一样,已经来到了学校附近。”
   老学究不敢置信地看着莫吉臣,庄氮却已经沉不住气了食指正中莫吉臣面门:“你故意讲给他们听!”
说曹操,曹操就响起警笛,金杯周围的路人个个侧目。莫吉臣笑道:“妙啊,长老会不给力,爱女心切的爸爸只好火力全开。”
那警车便和金杯擦肩而过,景晟报告主子:“车上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湖翔分局的马维局长,另外是市局的王权同志。马维堂堂一局长,小王一介虾兵,却是市局的小龙虾,华丽地组合起来对付那个装电工的精神病。
小龙虾负责传沙滨圣旨的时候,老马还在伺候伏鄱木一干人验尸。尸体形态已然扭曲得十分抽象,散发的体香更是不可磨灭的精彩,但那身顺宋夏制校服上的校徽虽然已模糊特征却明显,程校长,房尹节、朱奇双亲都一气看个分明,朱母当场休克,朱父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老马在乱中听到小龙虾的密旨,眼帘中伏鄱木的影像迅即消失,在伏局长一行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溜烟跑掉。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小王同志干的是文职,自己的局长也是靠写文章来的,两人合在一起的战斗力估计在一个片警之下,鼓起勇气放低了身段,问开车的钦差:“小王,你确定只要我们两个人去吗?”
小王知道这小局长在害怕什么,宽慰道:“人已经被学校的保安拿下,今天您也知道,那里有很多大人物,叫您去图的是好结果。”
要到学校的时候,马维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慌忙对小王道:“快!沙书记要我们鸣警号——我接个电话,你搞快哈!”
警笛声中,马维接了第二个电话。
“马维?你在做什么?”声音十分的不客气。
“熊,熊市长?”马维心里直嘀咕:难道是伏鄱木刚才怀恨在心到他面前下的烂药?这小子也忒没气量了!
“有人投诉你们辖区一辆警车非公务鸣笛,结果一问,居然是你在里面!”
“啊?”马维傻眼了,急忙要分辨,“我是在执行公务啊!”
“什么公务这么紧急需要你亲自带队还要鸣笛?为什么我不知情?”
“我。。。”马维立时语塞,转念一想:不对!这里面水深哦!刚叫了几声,他就知道了,简直有鬼!这是什么意思?俩大块头掐起来了!我帮沙滨就坏了熊辰的事,听熊辰的就得误沙滨的事!最起码,根基不能丢,都在沙滨那,可不能本末倒置。都到这了,怎么也得去见他一面,到时候,那边有意见,也得先找沙滨,好过我这么半途而废,赤裸裸得罪一方!
拿定主意便道:“是沙书记亲自吩咐的!说是要给今天到顺宋的要员一个交代,我现在马上到顺宋去见他。”
熊辰声音便缓和下来:“这样啊?那你至少把声音关了,你是非要让顺宋的那位以为我们这里摊上天大的事了?听到没有,马上执行哈!”
挂了电话,马维让小王靠边,就坐在那冥思苦想。深思熟虑后,又反复演算了几番,觉得误差不大,便道:“开车!”
小王问:“还鸣笛不?”
马维咬牙道:“鸣!到前头调头,包到学校外围再绕一转!”
小王怀疑这匹老马脑袋被驴踢了:“那还去学校不?”
马维握拳道:“去啊!绕完一转,到顺宋里那条巷子,你就把声音关了,干脆把灯也撤了,就这样开进去!”
“啊?”
不多时,金杯内诸人看到那警车啸叫着调换了车头方向从旁边驶过,大家都是面面相觑:“这就打道回府了?”
“咦?”警车并没有如预料中直行,提前右转了。
这时,莫吉臣的手机响了,老学究眼神询问机主,莫吉臣摇头:“不知道,加密的。”
迟疑片刻,还是接通。那边道:“为什么砸掉阿奇那?”
莫吉臣心中一凛:电子合成音!现在连本音都不肯露,预测他呆会慷慨赴死的好像天真了点?
口里问道:“学校里情况如何?”
“如你所料,法家全面上风,不过,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莫吉臣紧绷的神经自动过滤掉不过二字,径自道:“还有6分钟,要怎样做你才不会提前把我们埋葬在沙雅城?”
“毁了窃听器。”
莫吉臣将手中的小玩意往景晟抛去,红棍会意,右手紧握,眨眼功夫,碎末从手缝泻出,庄氮甚至老学究看得咋舌不下。
从怪力的震惊中走出,才想到正事,老学究觉得不可思议:“你为了黎民,断这条后路,疯了么?”
“麻烦开免提。”
莫吉臣照做,手机搁在大家都比较近的位置。
“抱歉,我没打算做黄继光。”
莫吉臣不以为然道:“不然你觉得你还有其他办法保住沙雅?”
“为了什么肯在这个节骨眼答应别人到我们学校?行动纲领的责任感?十日谈的报恩?或者,‘沙雅城’?”
莫吉臣直言不讳:“‘沙雅城’。”顿了顿,补充道:“趁城主和门卫还在世,进城玩玩。”
庄氮真着急了:“警车就快进学校了,这之前那边肯定会下手,你还有时间和我们闲扯?”
“庄邦成老师的外甥,果然比长老会的光明使者耿直多了。”
老学究和莫吉臣对视一眼,看出对等的意外。
庄氮冷笑道:“可不是么,就好像你是妖蛰实际的CEO,今天做的事也没见比我这种小卒子高明到哪去。”
“我在等。”
轮到老学究稳不住了:“等什么?”
“真正拥护沙雅的压倒性力量出现。”
莫吉臣算是明白了:“只为了挽回败局的话,你随时可以做到?”
“抱歉,我刚才忙着上课,做不了大事。”
老学究连忙追问:“现在不上了?”
“我控制了他们奉若至宝的林氏迷障壁。”
莫吉臣觉得他空城计玩得太过,好意提醒道:“他们的窃听器我真毁了!”
“你们车里面的事,比刚才用群睛看顺宋更清晰。”
手机在此时涌现了新消息,莫吉臣瞟了下内容,微微一怔问:“首页上刷新后的新情报你发的么?”
“你是说,警车打算环校外围一圈再进门的计划么?不是。我是打算再等会发布他们退缩的消息。”
据莫吉臣通话地点400米外,马维手机再度响起。马维有点恼火了:“妈的这熊辰得寸进尺么!”
瞧了瞧手机屏幕,有点意外,定了定神,赶紧接起来:“岳父啊?怎么啦?”
“维子!听爸的,马上掉头回你们局。”
自己是沙滨的人,老爷子比谁都清楚,近几年都没干涉过自己大小事体上的抉择,如今居然这么言简意赅地下指示,非同小可,马维本不敢废话,实在觉得代价太大,心虚地问:“我对那位该如何交代?”
“今天晚上带我女儿到家里吃饭,应酬统统给我推了。”
就此挂断,马维只犹疑片刻,喝住王权:“上左道。”
王权道:“左拐是单行,上去就走远了哦?”
“那你给我下车。”
王权冷笑道:“马局,单还是双,关系一辈子,非得此刻买定离手?”
马维也不计较小龙虾的不客气:“如果要给沙滨电话,下车打。”
王权拉了手刹,面无表情说了句:“您要是害怕了,单行道上逆行,大家也会理解的。”
“滚!”马维脸色铁青,摔门下车。绕到驾驶位侧的门旁,车门虚掩,王权早已不见。半截车身在左道,剩下的半截挡住了后面的大巴,警灯闪烁中,大巴也没胆子用喇叭宣泄不满。
老爷子的预判这一生从未失准,难道说真的大厦将倾么?姚痕举之所以完蛋,只是因为他是沙滨的警犬?
想着想着,双手开始颤抖,一咬牙,在旁的驾驶员羡慕嫉妒的眼光中闯过红灯。
十数秒后,黎民说:“沙滨的援军逃了。”
莫吉臣,老学究对望一眼,彼此会意,都不做声,庄氮问:“这意味着什么,那边为什么又延缓出手?”
“他们刚扩张了迷障壁的领域,你们现在只剩进城一条路可选了!”
莫吉臣笑道:“固所愿也!请开城门。”
“楚教授旁边的车门,请打开,那便是为你们准备的入口。”
老学究不假思索依言行事,平开门这次一带即开,无视开门的喧嚣,向外跳去,顿时影去无踪。景晟明白莫吉臣心意,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将人掷出去,也凭空消失,转回来对着庄氮:“你先?”
庄氮坚定摇头:“你们走吧,我决不去不现实的地方逃避问题!”
景晟有些同病相怜,还待解说几句,突生警兆,赶紧纵身跳出金杯,一闪之间,血光掠过,只一瞬的悲凉,立刻呆住:居然进了顺宋的校园内,而且漂浮在半空中?不对,是置身在一个半空中的透明泡沫内。透过泡沫承载着的双足向下看,直线距离十余米处便是学校的足球场,最近的一幢建筑是学校的食堂。突然,泡沫破碎,景晟登时感觉像坠入太空中的尘埃,失去了万有引力的保护,就要四处飘零,一转念,切实感觉到掉入飓风中心,四面八方的劲风呼啸而至,随时会被撕成碎片,作为绝顶高手那不可一世的自信当即灰飞烟灭,换来绝顶的惶恐,急促过度之后,终于情绪崩溃地哭嚎!有生以来第一次懂事的啼哭献给了顺宋,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眼见着要完全透支知觉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抓住了自己的身子,力挽狂澜地驱散着那狂风,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只臂膀似乎作为媒介源源不断传递到自己身子滚烫的能量!是的,只可用能量来形容,那种感受只有武侠小说描述的绝世高人将毕生修为输送给主角的场面才能比拟,就像是易经洗髓般的飞跃,浑身上下充盈着无穷的力量迫不及待想要宣泄出去。那时,信心膨胀到了极点,扔开那位相助自己的强人手臂,长啸一声,凭空一跃,这一跃就像是在飞翔,冲上云霄般的舒爽,离弦箭般的尖锐,向上升腾了4,5秒,只觉云淡风轻,自然而然停步,居然悬停空中,球场已在脚下60米开外的距离。这才来得及四下俯瞰找寻适才插手相助的高人,崇慕之余全是激荡不已的心绪:这人的强劲,实在是生平仅见。原来师傅也是坐井观天,世上真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上方传来一阵悠悠的轻叹:“别做武侠梦了,救你的是我。”
十来米的上方悬浮着莫吉臣和楚教授。莫吉臣又问:“他死了?”
“是。”
楚教授叹道:“死的第一个,居然是我们的人。”
被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救,景晟实在不甘心追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强?”
“这里以信息量决定人类的实力,知道的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强大。”随着话音出现的是第四个人,莫吉臣眯着眼看那仙人般飘过来的男人,问:“曹武军?”
“能被莫大师叫出名字,真是受宠若惊。”
莫吉臣叹道:“配合这高明十倍的身法,我不认为你的情绪有多真诚。”
楚教授问莫吉臣:“年轻人,扮猪吃虎到底图什么?”、
曹武军道:”如果您是指当杨总的傀儡这件事,至少能得到实利。”
莫吉臣问:“出手救另外个傀儡的人也是你?”
曹武军这回倒是没有隐瞒:“我以为那就是黎民。”
莫吉臣明白了:“原来是为保黎民而来!”
“黎民真的存在么?”
楚教授和莫吉臣被问得一愣,埋葬在意识深处的信息开始苏醒:确实有一段时间,出现了一种很有市场的极端假设——第四个能控制塞斯黑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黎民,其实是黎玄道根据现有素材捏造出来,他的原型实际上是沙雅当年在北京为了保护自己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
莫吉臣摇头:“但是,早就被申基否定了。”
曹武军问:“申基到底给你们传递了什么信息,让你们都确信,黎民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莫吉臣食指拇指做数钱状:“沙雅城内的交易好像是雅币,给我们几个菜鸟十雅的面值见见世面换情报。”
曹武军反倒是好奇了:“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和你不同,我们想要黎民死!”
曹武军大惊失色:“你们想释放15大囚徒?”
莫吉臣不置可否,道:“曹老师,论信息量,我和前辈都在你之上,要怎么做才能像你这样飞行自如?”
曹武军叹道:“看起来是飞,其实是被系统传送到你们这里。”
楚教授皱眉道:“自主行动,就只能向上?”
莫吉臣掌心朝地运劲,景晟便在曹武军羡慕的眼神中奔莫吉臣而去,抓牢了红棍的胳膊,拽着整个红棍的身子,莫吉臣脸不红气不喘道:“不要妄动,下一刻,谁都可能横死,此时此刻,你自保能力最弱。”
便在此时,那电子合成音再度出现:“莫老板对救命稻草的感情还是足够真实的。”
现在,莫吉臣四人基本站在一条水平线上,仰望着来人,那是一个顶多五六岁大的孩子,罩着一副蜡黄的人皮面具,整个脸孔僵硬无神,说不出的诡异,除景晟外的三人都想:看样子是当年在玄道基地的打扮,必定是黎民在这个空间的化身了!
小孩开口果然就是那熟悉的电子合成音:“抱歉,情况有变,所以怠慢你们了。”
莫吉臣打心底一万个不相信他真的掌控了迷障壁,倒也不纠结于此,问:“出什么状况了?”
话音刚落,耳边嗡的一声,眼一花,再向前望去,四人发现正漂浮在主教学楼外,正对的是高二五班的教室,门依然紧闭,方邦闭目倒在地上,旁边睡着朱老师,20来个高手虎视眈眈把一个少年围在核心。
少年很是不甘,高声叫道:“你们为什么能看见我?”
有人答:“别白费心机,里面听不见。”
莫吉臣侧身问楚教授:“你不是说声音控制是迷障壁的弱点吗?”楚教授哑口无言,上方传来电子合成音:“刚才就想提醒你们,楚教授犯了以己度人的错误。”
楚教授再无法淡定,声音有些嘶哑:“他…林阳是怎么做到的?”
景晟一声惊咦,莫吉臣问:“怎么?”
“这小鬼不简单。”
话音刚落,少年尖啸一声向教室门窜去,当场一位拦路的汉子让他生生撞到地上,然而,包围圈的空缺处被黑洞洞的枪口封住,少年反倒退了两步立定,那倒地人再无活动迹象。便在此时,少年却冲教室门叫道:“美女!甩个正面好么?我们对你的大屁股没兴趣!”
莫吉臣四人闻言都把目光落在教室门口,这才发现一位女子,白衫蓝裙的顺宋女生装扮,背对大家而立。
大家为沙雅而来,都做足了功课,知道她的座位在靠门第五排。如果想用这女孩替换本尊,从正门进,显然不如后门进,舍近求远必有缘由,所以又都赶紧关注后门。后门有两位高手护着门锁,蓄势待发,结合妖蛰网刚才公布的二选一计划,想必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实施暗杀。
莫吉臣问:“小孩,哪来的?”
上方答:“你们查到的26人之一,叫柯帅。”
莫吉臣心中一凛,曹武军插话问:“他靠了什么隐藏到现在?还有,方邦的东西是你给他的,怎么会暴露?”
上方又答:“柯帅和你一样,都用的SBKBJ,估计你们都是看在5折的份上,六一那天专程到‘晁盖之家’提货。方邦呢,虽然有最优的型号ZFKBJ,不过操作有问题,把电耗光了。”
莫吉臣问:“迟乾他们呢?还在下面?”
上方答:“葛成已经拦不住了,正准备上楼,我们进教室了。”
倏忽间,五人如幽灵般悬挂在室内。
门外有惨叫传来,听出有刻意嘶吼的成分,黎民为四位解说道:“柯帅,被打死了。”
四人尽皆默然。
“谁来把这一句换成倒装强调句?”
没人来,大都在咒骂学校有完没完。年轻的张老师自讨没趣,兼之自己也是饥肠辘辘,也不计较,拿着课本继续讲。
黄深书在后面拍华灵肩膀,华灵脑袋微微后仰,低声问:“做什么?”
“再发点薯片,求你了。”
华灵掩嘴嗔道:“都吃了我半筒,还要怎么样?拿钱来买!”
教室的气氛稍微有些活跃,传递零食的,交流赞美学校脏话的,猜测部级领导最新动向的。张老师念在这帮名校生徒平素乖孙子似 的表现,以及再一次的感同身受后,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念手中的文章。
教室的门开了,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各行其是。俩玩锁的高手,悄无声息潜入内,步步紧逼靠门的第五排。两人几乎同时走到了沙雅附近,隔着一个华灵,就此驻足。华灵正看着沙雅:“天哪,别告诉我你在记小张的笔记?”
沙雅冲她微微一笑,继续埋头书写。那个时候,李施也在偷看,心里赞道:真美!
就在此刻,其中一位高手,祭出手刀,斩向沙雅后颈!他的搭档落后半步,一跃而起,直掠过华灵的脑袋往沙雅欺去。电光火石间,那搭档已将昏厥的沙雅挟在怀里,右足往墙上一蹬,再飞过第四排的鲁橙脑袋,到第三排的单月腕椅背上轻轻一点,吸足一口气,向前弹射而出,这回直到前门处才落地,门敞开着,那位西贝货也走到教室内,真人被搭档扛到了背上,两条秀美的长腿在他身后软垂下来,微微地晃动,仿佛这让人失望平淡的结局。
李施忍不住又看了爱慕的女神一眼,女神还在专注地记笔记。
楚教授都忍不下去了:“你不是说你控制了迷障壁吗!还在等什么?”
莫吉臣无奈地看了老学究一眼:这迂夫子,明摆着是要和我们谈判押筹码的空城计嘛!
没有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那张僵尸的脸面发出:“还得等。”
曹武军暴怒,喝道:“等锤子!老子真是失心疯了,居然想着来保护你!控制迷障壁,你批也好意思!你个骗子!你个眼高手低的阿斗!不是你目光短浅,制造了15囚徒,今天又怎么会是这种下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老子至少不像你这么惜命!——”
黎民没有做声,似乎是被骂懵了。
这边在吵闹,那边的动作却没停下。两个高手,一个扛着沙雅,剩下的那个也在前门旁,只见他手一挥,替代品就被抛向空中,白色的内裤一闪即没,紧接着,就发现那女生不是被动的皮球,居然能像街霸的春丽在空中自行急速旋转,就在绝大多数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稳稳落座。正巧,华灵要拿笔戳沙雅,高二五班的师生便听到有人敲门。
曹武军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噤声看去,其实是有人在虚掩的门外敲门。张老师走过去煞有介事地开门,扭了把手,拉开前门,并未觉得异样,门外站着那个扔替代品的高手,张老师奇道:“朱老师?怎么了?”
高手说:“葛校长要沙雅跟去陪同参观。”
楚教授听了这声音有些困惑了:“迷障壁连声音也能处理?”
黎民道:“不错。”
曹武军骂道:“不错个球!到现在你还给我那装智多星哪!你要不尽快解决问题,要不快放我出去!晚点就来不及了!”
黎民道:“你的SBKBJ也快没电,去也是白白送死。”
“你妈的——”曹武军忽然闭嘴了,那替代品起身,走向门口,全班都在注视的这副面相,少说也有25岁了,楞是把人当成自己的好同学,很快,姐姐镇定自如地关上门。
5具幽灵立刻瞬移到教学楼外。
那边的团队已经进入争分夺秒的阶段,扛人的高手摆出一副卸货的姿态,随时要把身上的沙雅给倒往楼下。
连莫吉臣也耐不住性子了:“到头来,一个都没出来。死心吧!你要是真有办法解除迷障壁的话,现在还不动手!”
景晟适时通报:“教育部那帮人就快拐弯了。”
黎民仍然不做声。
一手抓沙雅的脖颈,一手托住臀部,行刑人轻松举起妖蛰唯一主神的整个身躯,接下来就要弑神。
曹武军彻底绝望了,没有骂人的气力,莫吉臣和楚教授脸色铁青仰望着最上方的黎民。
“下雪了!”有个冲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爬!”
“真的下雪了!”这是几个人兴高采烈的呐喊。
学校沸腾了,各个教室的人涌到窗边,争先恐后地朝外看。“天哪,好大的雪!”
白宇甲站在校门口发呆:“福都。。。福都也会下雪的?”
旁边的老杜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叫道:“你们现形了!”
持枪小队的队长沉声问:“全员?”
白宇甲倒吸一口凉气:“树上,楼上,草坪里,我的视野内全部都能看到了。”
秦西乘全班师生涌向窗侧的乱,悄然开门出了教室
李主任的声音在颤抖:“下。。。下雪了?”
沙滨、杨栖棣最为焦急,再也顾不得身份,争先恐后的向楼上冲去!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7-12-8 10:39

四十 六神无主
      
      从一开始,出现的就是雪球!落了三五批,改成雪刃,隔着降了千万把,化作鹅毛大雪,便是在天的烈日,也只得战战兢兢地在雪光里若隐若现。然而,总归只是障眼法,本质还是酷热,与之辉映,蛰伏的势力开始了反扑。
     落雪的那刻,准备摔沙雅的好汉中弹。下一秒钟,便是更加血腥的发展,红色的瀑布雨中,剩下的人瞬间倒下大半,最惨的是沙雅的替身,被割下了头颅。同一时间,居然有三个人拿布替沙雅遮挡血液,不知道是谁将沙雅的身子斜倚在教室的墙边,整个身子也裹了一件毯子,容不得沾污。
     这等变故超出常人的理解范畴,三位都很茫然,莫吉臣便对手下使眼色,景晟开始解惑:“8个干倒了15个,配合很默契。”
莫吉臣回过神来,迟疑道:“这。。。这些内鬼也是你安排好的?”
黎民道:“我的王牌便是控制迷障壁,仅此而已。”
楼下,秦西的画笔在疯狂地飞舞,飞雪连天,草木皆兵,净收眼底。这雪来的如此畅快!势如破竹地摧毁了之前扭曲的视界,强烈反差带来的超强刺激催动着作画的执念超越理性,望远镜放在一边不管不顾,视野似乎也扩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就连校门附近那两个保安的面目,都能细致入微地呈现在眼帘。然而,雪也在逐渐地消失。
楚教授这才发现问题所在,惊叫道:“这不可能!”
莫吉臣叹道:“没什么不可能,前辈。”
六月雪的幻术带不来真正的寒气,但它比迷障壁更真实,结果连凶猛的秃鹫都无法突破的壁垒在雪花面前变得不堪一击,轻易地开始瓦解。
沙滨就要迈出踏上女儿那层楼的最后一步,他心急如焚惊恐万分悲痛欲绝的前行却被遏制了,惊怒交集地转向拽住自己的杨栖棣,杨栖棣叹道:“沙书记留步,化险为夷啦。”
沙滨惊疑不定:“消息可靠?”不等杨栖棣回答,自己想通了,重重的舒了口气,叹道:“不好意思,失态了。”说罢才发觉,衣衫后背完全湿透。
上面的情况比较微妙,杀人易,善后难。存活下来的8位战士毫不负责地撇下3位昏迷的男女,16具尸体消失不见。眼下,迷障壁的庇佑已经彻底消失,而雪阵也悄悄地偃旗息鼓。莫吉臣他们看见,在这层楼的两端都出现了疑似法家的人手,贼头贼脑地藏匿身形,眼睁睁看着中间地带的一团乱麻,不敢动弹。偏偏每间教室都是被六月雪搞得极度亢奋,随时可能情绪失控冲出教室。
正在进退维谷,传来一声轻吟,却是沙雅幽幽醒转!法家的战士甚至连同莫吉臣诸人也被渲染,大气不敢出,死死地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沙雅压裙收腿,两手轻撑地面,支起身子,环顾左右,看见了左近的血泊和16具尸体,健在的一位同学,一位老师,面目沉静,也不发出任何声响,一丝不苟地浏览完毕,默然站起,旋而毫不拖泥带水背离教室,往楼梯方向轻快地走去,中间精准地绕开一切障碍物,不单如此,落足点完美地排除掉所有沾染血迹的区域。
很快走到楼梯口,听她发出略微惊讶的声音:“爸?”
沙滨微微点头,迟乾和杨栖棣对视一眼,有心想要问葛校长话,又实在不能当这么明显的六月雪没发生过。至于葛成,李主任陈拯国之流,这时候已经完全傻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到底干体育的行动能力强些,李主任硬生生想到了个问题问沙雅:“朱老师呢?”
葛成虽未亲历,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朱老师至少是躺下了,真恨不得抽李主任两个耳巴子,耳内的米粒耳机传来指示:“不管用什么借口,把他们带下楼!”
眼见沙雅就要开口,葛成急忙道:“沙雅,你来为我们的贵客做向导,参观我们学校。”
说完就暗叫糟糕:这丫头要是又往上面引,这不搬石头砸自己脚么?
沙雅微微欠身:“好的,各位领导请随我来。”轻盈的脚步一路向下,众人自觉为她让出通道,由她从队末走到队首,葛成松了口气。一行人就此消失。
这帮瘟神刚走,两端的战士旋风般的杀到凶案现场,一下又来了20上下的人手。扛起16具尸体外加朱老师一溜烟就消失,剩下的做事就更精彩了:有人拿抹布,有人拿拖布,有人倒清洗剂等等等等,活脱脱一支保洁团队,所不同的,做工的情形只可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十秒内的功夫,扫除结束,这下走的一个子不剩,就留一个方邦打地铺睡觉。
与此同时,楼下的秦西,终于画断了手中的铅笔,她开始喘气。眼下的世界,是那平淡无奇的绿化植园,杳无人烟的考斯特车队,刻意显得悠闲懒散的两个保安站在空地上晒太阳,再看一眼内容饱和的画纸,秦西觉得很好笑,于是笑出声来,清脆悦耳,银铃一般。
楼上下来沙雅一行,秦西眼角余光证实校花完好无损,便即往楼层内稍避。
画板下坠有一个小手袋,里面有振动的闷响,秦西等那行人消失不见,又确定周遭无人,撇撇嘴,解开绑缚的严严实实的袋口,从里面拿出一部手机。
也不等对方说话,抢先道:“梅师,徒儿办事不力,让沙雅活了下来!”
梅仁荑似乎怒了:“放屁!到底在想什么!长老会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秦西眯眼笑道:“既然上面都不要脸将自己没本事完成的作业经由您口发给最基层的下人我,我给他脸静观其变,这样您还不满意?非要徒儿去拼命才算没有辱没师门?”
梅仁荑语气缓和了些,犹自不放心:“她。。。她真的没事了?”
秦西叹道:“您老到底哪边的?”
电话那头立即断了线。秦西想把手机收刀检卦,熟知这玩意不争气地又响了。
仍旧是抢先说话:“哟,哥,刮目相看啊?这么高端的事件,你也有份?”
电话那头的席英一愣:“你说什么?”
秦西语气转冷:“巴巴打过来,什么要紧事?”
席英道:“因为种种原因,刚梅师交代,迎接检查的事要提前,今天放学了直接到莫老师那去。”
秦西奇道:“去干什么?”
席英道:“要你临时救急,做‘他’这几天的教练。”
秦西登时头就大了:“什么指标?”
席英道:“会考成绩下来,要全部达优。”
秦西倒吸一口凉气:“请直接杀了我——诶,别挂!”
“他妈的,真挂了!”秦西咬牙切齿还没施展开,顿觉不妙,身边多站一人,却是另外一朵校花——荆灵姝。
手机来不及藏,荆灵姝正在仔细端凝,秦西笑道:“瞧够了没?穷是穷,手机可不是偷的。”
荆灵姝把玩着那叠画纸:“潘玉良新作当前,就别提手机了。”秦西一凛:什么时候被她拿了!
“如此高产,相应的,翘课时长不短哦。”
秦西笑道:“正好拿来和红线女反常的乖巧做对照!”
荆灵姝喃喃道:“这方面倒是很执着,可记录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秦西没有作答。
荆灵姝追问:“用沉默讽刺我么?”
秦西反问:“说说你自己,为什么下到我这层?”
“盖茨在楼上午睡。”
秦西一怔,又问:“你觉得会是个什么样的收场?”
“圆满的。”
恰在此时,再度响起校园广播:“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刚才的雪你们看到了吗?那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国宝级著名导演常术武担纲的拍摄小组在我校布置的雪景…”
曹武军、莫吉臣、楚教授面面相觑:这样也可以?
楚教授苦笑道:“常术武?他现在人在哪里哦?”
莫吉臣看了看手机:“九寨沟拍片,倒也不远。”
校园喇叭还在恬噪不停,三人却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兴趣,各自想着心事,此节,黎民插嘴道:“顺宋的角逐告一段落,各位前辈,先走一步。”
旋风中,人影消散。
莫吉臣瞪着曹武军:“老手,有出去的窍门吗?”
曹武军苦笑:“以前 ‘进城’从没有遇到这种贴近现实的遭遇。”
莫吉臣冷笑道:“看来如何全身而退,就是摄政王的考题。”
猎犬通晓人意果然是至理,景晟已经把手放在主人背上,楚教授一面照做,一面奇道:“你居然有办法?”
莫吉臣道:“没进过城,也知道最根源的法则不出信息二字,他走前提点了关键词——‘顺宋’,事关‘顺宋’的信息量够大,八成就能在这个领域占据主导。我应该是看到了一些你们没看见的东西。”
曹武军不傻,赶忙依葫芦画瓢,四人刚刚汇聚一处,莫吉臣怪啸一声,这个空间也失去了他们的身形。
折腾了半天,校园广播放出结束语,总结下来四个字——下课开饭。
那个时候,迟乾一行已经走进了逸夫楼。高尔基说他扑书如同饿汉扑面包,此刻却不必担心图书楼的魅力会战胜食堂。
葛成在那琢磨:她到底是巧合地做此安排,还是料敌如先,把时间精确到妙一样地算计时机呢?
迟部长打断他思绪:“贵校还真是大手笔啊,常术武亲自捉刀,光这点,别说是从百跻身到十了,就算位列十大名校之首也不为过。”
葛成讪笑道:“迟部长说笑哪,刚才敝校的广播也说了,常导为回应熊市长的盛情邀请才决定百忙之中为福都量身打造一部精美的宣传片,顺宋不过适逢其会,才得其所哉,在这部宣传片做一点微薄的点缀。”
再度听到葛成复述事由,陈拯国承受之前程校长听闻杨达人乃是葛成的狗肉朋友完全一模一样的打击。沙滨杨栖棣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掉转头去默算各自下午的明暗应对之策,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吃力。
大人物对话的时候,沙雅娴静地退到角落处。唯有小露毫不掩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就是十余年前的那个神!漂亮的你,是否也和所有漂亮的东西一样容易被人粉碎呢?
“你是不是还坚持认为有人借助迷障壁的掩护从你手中抢走了‘阿奇那Y’?”
小露吓坏了,惊慌失措地环顾左右,什么疑点也没发现,倒是镇定下来,还好这节骨眼上,就连杨栖棣也没功夫管她。
“沈露,恭喜!你已经得到阿奇那的终极形态——‘阿奇那Z’。你是世上第一位拥有它的女性。从今往后,阿奇那与你同生共存,一道直面你的旦夕祸福,如果需要可以用你的意识随时从它得到最睿智的指点。作为能源供应,你的所见所闻要足够丰富,并同时由它上达信息到妖蛰的最终归宿——‘息母’。细节并不重要,随着你日后操作的熟练度,迟早会逐一掌握,只有一点请你务必牢记,‘息母’必须属于沙雅。”
校门口迎来迟到的喧哗,当中参杂小部分做作的矜持,和常术武造的雪有同等的虚伪。一时间,少年披着虚伪的统一,揣着各自的鬼胎和发自灵魂深处对部级领导真实的诅咒塞满了考斯特车队外的空地。
老杜皱眉道:“上面不会是忘了还有个炸弹的谎没圆?”
白宇甲赶紧塞了个不冷不热的包子吞下,老杜白了他一眼,又道:“刚才没说完,你一个人下来,那电工现在在什么地方?”
“被杀了,替补队员应该还呆在我们的‘大本营’。”
保安室深处传来响动,打扮起来有七分像的电工替身双手绑缚着现身,口里骂道:“那个死全家的小局长,开到门口,不晓得中了什么邪,居然跑了!”
老杜慌道:“你龟儿不要走这么出来!”
白宇甲苦笑着低声提醒:“杜哥,这是位首长!”
电工身子挺直,道:“注意喽,开始传达新口令。”
又过了一会,校门口的人头攒动终于迎来了强敌,是一辆警车,虽然不闪不鸣,仍旧一目了然。同学们惊讶地发现,两大保安押着学校的电工靠近警车。当中的内情,校园广播为大家预习过,知道这就是今天声名大噪的精神病电工。
伏鄱木换了辆车第二次光临顺宋,此番足不点地,由两名警员下车完成交接,关了车门一左一右把电工夹在核心。车门合上前,白宇甲欲言又止。犹豫的功夫,警车出了校门。
电工看了看未满员的前排,冷哼一声道:“不但坐前面还当司机,伏局长,戏过了。”
伏鄱木装作没听见,不敢答话,像只驾考的菜鸟紧张地死盯路面生怕碾着一路顺宋的同学们。
电工好生没趣:看来想装糊涂,既不敢当大人,又不甘当下人,这些无聊又无能的公务员啊!
顺便就看向旁边那俩捕快,顿生警兆:不对劲!
为时已晚,有一位祭出电击棍,电工当场昏厥。
伏鄱木舒出一口长气,立即转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大概是个什么来头?”
后座的捕快答:“安心,就是个少校。不过身手了得,还好偷袭得手。”
伏鄱木把头缩回继续开车,颤声问:“接。。。接下来我。。。我要怎么做?”
“你们这里有一所绣水高中,前不久不是发生了火灾么?今天的未遂,算是一个连环。”
那边的白宇甲已经吃完了包子,打着饱嗝,抱着电风扇,对着已经冷清下来的校门发呆。老杜奇道:“你在想什么?“
白宇甲笑道:“我在想,果然还是做得多错得多。领导嘛,换谁也可以当。”
老杜心中一动:“你刚才说首长,什么首长?”
“本来的银沙一号,当你首长委屈了么?”
老杜讪笑道:“真是个不会享福的首长。”伸了个懒腰,哈欠中道:“就等上级正式通知解除警戒了,想当个平凡的保安不容易啊!”
白宇甲没有理他,一面吃着包子,一面紧盯着在校门外学生包围圈中鹤立鸡群的那个高大的喇嘛:没记错的话,这个面目腐烂的和尚,我去买包子的路上朝过一次相,是另外一路的什么人吗?
炖猪也在尝试正视门口的保安,不期有些心虚,不由地一凛:要是刚才真逼得要派人进去,保安这关就很困难!
顺便接起了手机,那边甜美的女声道:“炖猪,学校的问题已经搞定。老板说你可以走了。”
其间有个插播,炖猪挂了女声后,那边说:“炖猪哇,你那个叫麻应的小弟老早就不在西藏军区了。不过嘛,既然这么在意,就多过问了下,最后是被一个地产商把人要走的,大概是到了华东。”
炖猪有点好奇:“有那么大面子的人物,恐怕和您都有一些交道吧?”
那边道:“李熙云,听过没嘛?哼,终归是个上不得台盘的东西,问你,白问!”
出了顺宋里,走进甘肃街上的一辆破旧面包,炖猪坐好,从副驾位顺手拿起一摞资料在看,翻第一张就定住了——“李笛,父亲李熙云”。
赶紧回拨过去。
“又怎么了?”
炖猪顾不上用敬语,迫不及待道:“是不是李向阳的李,康熙的熙,赵云的云?”
那边有种鲁肃三天后见到吕蒙的感觉,炖猪还不放心地继续给他冲击。
“他是不是最早在江浙一代活跃,后来转战厦门,也包括香港,最近把触角伸向了台湾…”
炖猪却被一个莫名的直觉刺激着:麻应人八成在福都!证实完毕,当即布置一番。
“去找一个人,他叫麻应,退伍军人,现在受雇于蓝琼碧波的董事长李熙云……把他从去年的九月份一直到现在的动向都查的一清二楚!”
炖猪破旧的面包不远处有辆“霸道",里面的司机困惑地问:”您说,好好的突然去查李熙云干嘛?“
格日灯的前东家仇元在旁边仰躺,闭着双目,看似入眠,嘴角却飘出一句:”不参合学校的事,就是好孩子。”
司机又问:”既然知道炖猪老板是那位,为什么还这么防范他?“
仇元挣开了双眼:“前段时间,他买了我的格日灯。猜猜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卖?”
司机试探着问:“和那座城有关?”
仇元道:“林阳断定城的正门一定和他弟子在福都的动作有关,是‘妖蛰’能在福都投入密集劳动力唯一光明正大的理由。徒弟有两件作品——这学校的剧院-图书楼套餐和可茵酒吧。格日灯所在是当年唯一和这两项工程同时动工的工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说的正是莫吉臣这号人,修筑正门只能选在他的领地之外,所以格日灯嫌疑最大。”
仇元顿了顿,冷冷地看了一眼炖猪的面包:“买下格日灯就应该知道已经替沙雅黎民当了头号箭靶。”
司机思索道:“老板只会在乎沙雅的死活,一亿虽然夸张,有长老会撑腰也是拿得出手的,会不会是长老会就要借这次的机会别苗头呢?”
仇元道:“迟乾的发挥已经充分表达长老会的‘强势’。倒是黎民的这场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然,小猪仔的牌面是一定能暴露的。”
这时,车内传出杂音,仇元司机对视一眼,知道有人成功干扰了监听,默契地噤声。与此同时,炖猪转过身隔着面包的后窗看去,很快就目送霸道掉头离开。然而,他又转回,靠椅合眼,没有动身的意思。
顺宋不远处有座四星级酒店,名曰“新疆”,不足十个福都人知道其实是仇元的产业。司机的耳目凌驾于福都人之上。
“新疆”饭店顶点的办公室,内置有宽敞的起居室,其时紧闭房门,那里散发着仇元一贯俗不可耐的珠光宝气,核心是条黑金花的办公桌,司机更在意上方悬挂的一排液晶屏幕,居中那块展现炖猪的实况,能看出他很焦躁,衣衫摇摇欲坠,上身赤裸多处,比起破面包的空调更依赖手上剧烈晃动的大蒲扇,热到这步田地居然还赖着不走。两侧紧邻的屏幕,其一跟踪的是迟乾葛成杨栖棣沙滨父女一行,另外一侧似乎是一处喧闹的会场,司机注意到闪现的一人,讶道:“另外一个使者是他?”
“不错,这回的暗使,他也算是最佳人选。”两端各剩一面屏幕,一端监视的是熊辰的办公室,熊辰正襟危坐,好像知道有人在看似的摆了标准的公仆造型应对。另外一端则黑屏,司机忖道:上意一日不明,终是不得安宁。
“肃静!”会场立刻沉寂,仇元司机同时注目,看到暗使一如所料融入听众。仇元知道他们身在区教委的一间礼堂。只见与会者近百,形形色色,却有着不可思议的一致性,说是有相同的气质,不如说是同类。
主持人说:“庞秋华到了没!”
“这里!”应声的人白大褂在身。
“李星鲁呢?”
“我在!”荆灵姝的班主任就这么站起来。
“你来说最新情况!”
李星鲁略略打个腹稿,答道:“过程,连我在内全校的师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到了结束的时候,学校里下雪了——”
听李老师开始植入窦娥冤,哗声四起。主持人皱眉再喝:“别起哄!”
台下立时肃然,主持人便道:“他没有信口雌黄,所谓下雪,应该是人为的幻象。至于你们什么都看不见,和‘林氏迷障壁’有关。”
有人小声问:“‘林氏迷障壁’是什么?”
主持人道:“事实上它和长(常)老会颇有渊源。上世纪八十年代,淮阴林门的奇才林阳开发出一项神话般的技术,它能够随心所欲操控既定区域内所有人的一切感官!这项技术,于上世纪末实现大成,得名‘林氏迷障壁’。”
“也就是用来蒙蔽白丁的高科技,对吧?那么上道的发明,不用想,自然得落在高处。”
主持人道:“你错了,事实上一直是妖蛰独占,只是最近传说林阳变节了。李星鲁,你遇到的雪在本质多半也是迷障壁内的反控制。那么下雪之后呢?”
李星鲁听他解释正觉茅塞顿开呢,赶紧应道:“下雪之后,全校就开始骚动,好在不多久雪就停了。学校开始放广播,说这场雪是常术武的摄影组为配合福都的宣传片搞的。这事就这么圆过去了,那个时候沙雅已经和明使大人会和。”
常术武造雪这个漏洞百出的弥天大谎立刻又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交头接耳两三句,主持人突然暴喝:“什么时候了!还有脸皮在这说笑!你们可知道,就在今天上午这段时间,沙雅差点死掉!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半年时间,要是能把这说笑的劲头用上一心半点,事态又怎么可能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或者说,已经忘了身为长(常)老会直属,一旦被暗使评定劣等会有什么下场?”
最后一句,语调转柔,满座却不寒而栗。
这时看向了白大褂:“庞秋华来说说!沙雅入院期间,都有哪些失职之处?”
庞院长魂飞魄散,颤声道:“暗使大人明鉴!住院那晚,若非我派人迷倒孔曼雪,再倾尽可调用的全部人手,当晚她就得丧命啊!而且她当时的情况我可没敢懈怠,没有一丁点隐瞒,一五一十都上报了啊!”
主持人点头:“确实,表面上没有你当机立断,光是沙滨两口子探视的时间耽搁,她一定送命。然而,那晚上的事情就在这里错的厉害!”
庞秋华带哭腔道:“大人哪,哪里错了啊?救人还有错嘛?”
主持人冷冷地看着他:“你应该很清楚,配给你的班底本来有七个,这七人各自还统领着我们的人,规矩无论大小病痛,必须是上上下下都在我们掌控下完成。结果其余六人的电话都没能打通,及时通知并按时过来的只有一个!事急从权,你就让他带着你们本院的人马上了。术后,你和他以及姗姗来迟的六人串通一气,当这是原计划七人在场时候主持。迷倒孔曼雪的药也是他下的。但你却不知道,他和协助他那些你们本院的人,都是孔曼雪的人!”
司机讶道:“孔曼雪有什么理由要瞒着长老会非得暴露自己的人来做这个手术?”
仇元道:“只有一种解释,孔曼雪知道真正的病因,判定这个病因绝对不能让长老会知道。”
司机更是不解:“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在家里抢救而一定要绕到医院去?”
“恐怕都低估了她,不但知道家里的监控,搞不好还知道塞斯黑!”
庞秋华浑身颤抖瘫软在地,台下很安静,期盼着下一个被点名的不是自己。
“四月十五下午2点到3点,在银雪花卉市场的人都给我站起来!”
四十余人各怀鬼胎耸立。主持人质问:“谁是负责人?”
一位六十来岁的驼背老头唯唯诺诺垂头应了。主持人道:“潘驼背!把一个小小的花卉市场临时掌控在我们手中60分钟是很难的事情么?”
潘驼背头仍然低垂,却不卑不亢应道:“大人明鉴,如果不是当天通知,确实不难。”
主持人冷笑道:“埋在这个行当如许年,当一个钟头的群众演员就被她揪出那么多南郭先生!仙客来可耐奇寒,这是你教的么!”
潘驼背知大势已去,不敢再答。
“退一万步,最后沙雅成交的铺子,为什么没有我们的人!”
潘驼背索性光棍接道:“因为那个地方本来就没有铺子,银雪虽小,却不是我们的地盘,谁也不知道那里无中生有。”
主持人皮笑肉不笑道:“现在明白了么?”
潘驼背皱眉道:“敢问大人,原产地美国有什么玄机?”
主持人看向人从中一出,旋即叹道:“自然是指‘圣晶’!”
所有的人震惊了。
司机问唯一黑屏的显示器努嘴:“这个情报恐怕连那边也不知道吧?”
仇元喃喃道:“圣晶,再度现世了。。。”话音中,会场的画面开始模糊,继而扭曲,再而旋转,很快湮没于黑暗。
司机赞道:“不愧是暗使,时机抓的真好。”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仇元,脸色煞白。
冷不丁地问司机:“季炫,单栤这两人的能力你给我个评价?”
司机有点莫名其妙:这不是你仇青天张龙赵虎那级别的大将么?和着是要求提升配置,逼我下差评?他胆子肥了?
仇元看出他满腹狐疑,便道:“最近征调他俩,并负责年初那次具体任务的是你,所以才问你,放到现在的圈子里,是个什么水平。”
司机更奇怪了,问道:“照样是顶尖角色啊,你是怀疑他们缩水还是你遇到过他们应付不了的局面?”
仇元道:“放到今天的学校里,能排得上号么?”
司机哭笑不得道:“仇爷您别开这种玩笑!虽然顺宋今天是派了整编的精锐,那也顶多是团队的精英。你手下的季炫,单栤是什么人?”
仇元懒懒地接道:“当年的事迹都听出老茧了,十大杰出青年嘛。”
司机犹自说道:“说句不爱听的话,你要不是他的人,还真不配驱使这哥俩。要我说,就你这一年半载常驻福都的阵仗用他们当护卫实在是暴殄天物——这是?”
仇元摊手道:“仔细看!”
黑金花桌上立起的笔记本屏幕正播放一段夜场打斗录像。一个小男孩力敌四猛汉。司机只一眼,就赶紧冲去按住了暂停,把进度回拉至原点,只两三秒,又再度重复作业。四猛汉居然就是仇青天的四大护卫。
司机知道,王朝马汉是凑数的,被外行偷袭来躺下,虽说是极不可能发生的小概率,但理论是行得通,问题在第一个和第二个上的张龙赵虎。他们居然在3秒内被双杀!
司机把细节已经看清,单栤首先出手,反倒被小男孩先用酒瓶命中脑袋,只此一击居然就完全失去还手之力,跟着小男孩在下阴补了一脚,直接踢昏。季炫更不可思议地被小男孩一拌即倒,背心上一踩,就此被干掉。
     司机关了播放器陷入沉思,良久,问:“他们应该在你这种夜场不止一次杀过人?”
仇元大方坦白:“不错。他们特别喜欢杀坏孩子。”
司机续道:“如果我没猜错,后面上的那两个屁事没有。”
“昨天听说他们前几天擅自去把那小孩的车砸了,但没遇见人。我就让他们把那小孩给我弄来,结果就失踪了。”
司机凝视着仇元:“季炫他们现在还没恢复知觉?”
“是的。”
司机仍旧盯住仇元,彻底收了恭顺:“权限,我也不低。有什么话,直说。”
仇元也盯紧了司机道:“我身为长(常)老会当代的监察,只有会首一人知道。这个针对长老会的监控,是会首的专线,我看不了,他也看不了。如此这般,不是他想亡我,就是我要为他陪葬。”
司机问:“你现在最怕什么?”
“天下第一的暗杀拳。”
司机讶道:“为什么肯定我会有相同的结论?”
“你分析录像的动作和我请教的人如出一辙。”
司机道:“那位高人没告诉你损门已经灭门了么?”
仇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眼:“这一年来,多了很多死的莫名其妙的人物。”
司机哂道:“什么级别的人物?”
“大到‘塞斯黑’下起居的先辈,小到自由不羁的草莽流寇。”
司机装傻道:“作奸犯科那是作法自毙,长生不死更是痴人说梦。”
仇元也自说自话:“我不想步他们后尘。两天之内,我不会离开这个房间,我要你像跗骨之蛆保护我。”
司机不再掩饰冷笑道:“两天,正好是法家行事的最后期限,倒是个好算盘。不过,我那上不得台盘的生理需求想必你是知道的,你的级别还足以让我禁欲。”
仇元也不生气认真地问道:“满足的时候介意旁观么?”
司机道:“那倒无妨,不过虽说四川本来盛产,你又是个藏品丰盛的主,我的口味却不是那么好敷衍滴。”
“我没有收藏幼女的变态嗜好,好巧最近赞助了一档节目,叫做天籁少女。”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8-3-2 14:02

四十一 池鱼之殃   
    新开了家川菜馆子,在全仗学生维持经营的甘肃街商圈意外的人气高涨。柳修在门口生生止步,转身道:”换一家?“
    张志新往里一瞄,冷笑道:”换什么换!“
    众星捧月的韦雯对三位高二前辈甜甜一笑,柳修担心地拉扯张志新,求助地看向罗渊。餐馆内的熟人还有林洗诗华灵黄礼溪,此外就是高一的几个小团体,角落里是初中的花魁金熏同学和侍奉她的闺蜜。
    上周末的虹口传说是发生了香艳事件,顺宋能打入资优生圈子的同学都有资格知道这桩秘闻,抑或是被人刻意授予了知情权,好巧是此地在座的同学都和那圈子有或多或少的瓜葛。
    张志新没有像大部分人期望的那样修理插兄弟两刀的罗渊,说明女生反客为主怕是真的,韦雯虽红,到底魅力不如沙雅。
    黄礼溪发言了:”其实这不是个事。本来就不喜欢,借着这个机会摆明,就算完了。“
    林洗诗没理她,对华灵笑道:”天籁少女果然没什么做不出来,强吻完雅姐的御弟哥哥就四处散布消息做成既定事实,不愧圈中达人。呵呵。不晓得,敢不敢在这里生孩子?“
    华灵冷笑道:”还不是败给了五音不全的申甜雨。“
    不远处的柳修眼前一亮,道:“看,来了辆保姆车。“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有人问:”里面的难道就是大导演请到顺宋的大明星?“
    张志新也看入了神,插口道:“真是爱尔法耶,难道还是个港台明星?”
    ALPHARD逼近一辆黑色宾利停下。突然,绝色美人跳下,动若脱兔,惊鸿一瞥,已经藏进了宾利里面,众男还在神摇意夺的时候,只剩下适才划过地面的那身绚烂繁复长拖尾的彩纱尚可回味,至于面目,如梦似幻,藏匿于云端,迷醉那刻,消炎解暑。
    馆子里不自禁看向韦雯的男生,眼中意味不言自明,天籁少女亚军脸色铁青,左近的丫鬟不知如何应对。然而,更多的是困惑——谜样的,做贼样的女神,到底是哪位明星?
    罗渊开口了:“是申甜雨。”
    大家豁然开朗,一时间安静下来,韦雯的脸孔更扭曲了。罗渊在这时站起,走向韦雯,馆子里再加倍地注意噤声。
    罗渊问:“你是不是觉得化出来的样子没什么了不起?换你也一样能做到?”
    换做是别人,韦雯是宁死也不肯承认的,唯独罗渊面前不肯服输,倔强地点头。
    罗渊说:“你觉得为什么会输给她?”
    韦雯咬牙道:“你说。”
    “她如果能做很多你不屑的事。我想,这就是专业性。”
    韦雯冷笑道:“你也能为沙雅做很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么?”
    罗渊道:“没错,那也是我努力的方向。”馆子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韦雯再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
    柳修讶道:“这吹的什么风?头一次在公共场合示爱,是为张兄找场子么?”
    张志新显然心绪阴转晴,问道:“你们说,申甜雨到这边来来干嘛?用上宾利接的排场,这附近可没什么可以拍宣传照的名胜!”
    柳修补充道:“而且方圆十公里没有高端大气的别墅区。”
    罗渊笑道:“有家高端大气的新疆饭店。”
    张志新柳修面面相觑:“包裹成这样去开房?”
    其时,韦雯在婢女太监的保护圈中捧脸逃走,擦桌而过的时候,护主的婢女低低啐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自大狂!”张志新欲言又止,罗渊似乎心神不定,柳修看见搭档的表现,只得装聋作哑。
    不多时,菜已齐全奉上,大家正在眉开眼笑的关节上有七八个社会人鱼贯而入,登时违和感满溢,那最后进来的一个没有随前面的人填补韦雯走后的空缺,大喇喇在罗渊那桌坐下。柳修待要分说几句,馆子里一扫,确实是再无干净的空桌。张志新在意那身强健的肌肉:这施瓦辛格难道是韦雯师法罗希琳召唤的?
   衣不蔽体的施瓦辛格盯着罗渊道:“你,不要吃了。”
罗渊笑道:“叔叔凭啥管我?”
施瓦辛格手往前探,身材较几个同学矮小,臂展到极限应该还够不着罗渊面前那盘菜。众人正在纳闷,突然他整个人跳上了桌子,冲罗渊弹射而去,桌子没被掀翻,罗渊整个人却飞了出去!柳修,张志新还没回过神来,施瓦辛格已经一脚生生踏在了罗渊胸口,俯视着罗渊那惊惶失措的表情,盛气凌人地说:“这就是给脸不要啊。”
女生这才想到尖叫,却发现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至少一名刚才进店的猛男环伺,连眼泪都吓得不敢出来。刚收好钱的老板瞧苗头不对,坐不住了,跑到近前,还没发声,就被人一拳轰翻,不省人事。伙计们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这帮人还真是一伙的!
老板倒了,两个厨子兼墩子赶忙顺手拿着菜刀出来,也是瞬间被干掉。转眼功夫,这一行八人就控制了整个川菜馆。柳修暗自心惊,乱了方寸:是有谣传说韦雯家里有涉黑的,也不至于把这事做的这么绝吧?就为了点女生的面子,比当年的罗希琳那可是狠了几十倍!更何况罗渊又不是卢贤隐!这应该构成刑事案件了吧!
从来只见王子白马背上笑,校园内凡事无往不利。哪里见识过这等卑贱苟活的场面,旁人犹可强撑,唯独黄礼溪,心房崩溃,哇的大哭起来。当场就被赏了一记耳光,转了半圈,嘴角带血,被林洗诗华灵接住。
施瓦辛格低头道:“刚才在女孩子面前不是挺能说么?小帅哥,别光顾着骗妹妹,也出个声让我们听听!”
便听到罗渊的惨叫。皮鞋还在胸口恶毒地蠕动,声音越发凄厉。
华灵等人却心中一凛:果然是为刚才韦雯出头的!
柳修瞧罗渊的反应,不敢再耽搁抢上一步道:“大哥!我们都是学生娃娃些,经不住!千万手下留情!”
施瓦辛格停止了踩踏,罗渊头歪倒一边咳喘不停。只见施瓦辛格抄起桌上一大碗白米饭,冷冷地看着身下道:“先吃饭。”碗口朝下,全部米饭劈面而去。
“小帅哥,不准剩饭!”又是一脚踏向胸口,张志新再也忍不住,怒啸着飞扑过去。恰在此时,一道白蓝混杂的光影闪现,施瓦辛格面朝地轰然倒下,穿着顺宋校服的少女也用一条腿踩在他的后脑勺上,地面上当即有血迹蔓延。
张志新扑了个空,勇气泄完,身子虽瘫软,震撼地无以复加:“荆…灵姝?”
荆灵姝嫌恶地看了看地面,离了施瓦辛格身,问柳修:“你还不扶罗渊起来?”
柳修如梦初醒,罗渊已经踉踉跄跄支起半截身子,满嘴的饭粒,偏还含含糊糊地开口:“谢。。。谢。。。你救我。。。”
荆灵姝挥手白他一眼:“得啦!满嘴喷饭的德性——你们,还等着群殴一个小女生么?”
有人淫笑:“小贱人!群殴你作甚,轮奸你差不多!”
霎时荆灵姝如离弦箭出,身形快若闪电,动作的施展没人能看清,似乎有过一个过肩摔的架势,便有人直飞出店外。
店内鸦雀无声,剩下的五六人对视一番,有两人朝荆灵姝走近,荆灵姝退后半步,彼此提防中,那两人俯下身子,架起施瓦辛格,默默朝店外走去,荆灵姝也没理会。这时大家突然发现:剩下的人居然也不见了!
   松了口气,来看罗渊,整个人面无人色,双目半闭,软垂在柳修身上,身子却没有半点血迹,再瞧仔细点,似乎只在出气没有进气,一会功夫脑袋猛地耷拉下来。众人吓坏了,齐蕊赶去掐人中,荆灵姝打掉她的手,道:“不至于,别急,等送医务室,瞎碰嘛,全是内伤。”
齐蕊摇头急道:“现在都吃饭去了,哪有人?”
林洗诗建议:“先搭把手,把人带过去,打李老的手机,让她喊人。”
有高一的学弟们来帮忙,张志新赶忙打给李星鲁,却是关机,立即通知吴玥为首的2班同学帮忙,听到罗渊躺下,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谁也没注意到,饭厅左侧的一个小房间,有扇窗户,轻轻地合上。房间里面有一张小床,方邦躺在上面,关窗户的人坐在床沿,穿着顺宋电工的制服,转头对方邦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方邦皱眉道:“馆子受了这场无妄之灾,也不见你关心啊?”
电工点烟道:”现在的形势,找谁诉求?“
方邦想了想又问:”葛成做了这么大的动作,为什么你们都没看出来?“
“比如?”
方邦道:“学校死人以后换上的新保安是他的关系户,校工他一口气就换了那么多——"
电工直接打断他:“塞人再正常不过,何况换保安是程校长的主意,校工其实只有一个电工和清洁工被辞掉,还都不是我们的人,新来的也是昨天才到位。”
方邦反倒糊涂了:“那你怎么晓得葛成反水了?”
“运气,有个清扫工刚好看到第二个杨栖棣准备进葛成的办公室。后来大家紧急集合整理了下,就发现了问题——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你能做什么才是我们感兴趣的。”
方邦迟疑道:“为今之计,还是要和杨栖棣取得联系,只要我和他在公众面前签了这合同,至少福都的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不过,按照约定,还是要杨栖棣安排的人下午先来找我,我还是得等。这中间的时间要是他被替换掉一切都完了。”
电工白他一眼:“就这样吧,果然也不能对你抱太大希望。”
方邦生受了电工不加掩饰的嫌弃,不敢还嘴,上午那遭走下来,着实再没有胆子在处处杀机的学校主动找杨栖棣搭讪,何况校内群星璀璨,杨栖棣应该也没空搭理,想着想着不禁翻了个身。
电工瞧在眼里,怒极反笑:“小兔崽子,你他妈的要在我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方邦头也不回:“待我缓缓,事故太多,脑子太乱。”
电工道:“别的不说,你这个同学被打恐怕不是巧合吧?”
方邦蓦地转向电工:“你是说那边怀疑他是黎民?”
电工吐了口烟圈:“要我也这么干。接下来再搞事,要是黎民一下子都没回应,那就八成是你了!”
方邦苦笑道:“你们大人可真够狠的!”一翻身跳下了床,电工讶道:“你要干嘛?”
“白马王子被接走了。那个挂名的老板不是报警了么,我还留着等录口供啊?”
方邦打开房间的暗门,待要出去,听电工道:“今后有事找到这来,学校我是不会去了。”
交代完,电工索性上床,拿出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少许,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外面捕快的声音,听着腔调异常懒散,忖道:看来上面交代来敷衍了事的,安心睡吧。
正这么想呢,暗门开了,电工大吃一惊,起身一看,奇道:“王权你跑来干嘛!你的戏份不是都结束了么?”
刚和马维搭档在校外游街被弃的王警官啐道:“别提了!走半道上又接个电话,临时喊到你这来演个查案的龙套。”
电工冷笑:“公务员真是闲的丧尽天良!”
王权接过电工赏赐的烟,骂道:“哈批,让你一个片场一个片场跑断气的搞法来试试?”
“之前怎么没到门口就跑了?”
王权骂道:“四个滚滚儿的要走,两条腿的能怎么办?”
“局长不是沙滨的人么?”
王权道:“有高人指点,他也算纠结了一番。大不了以后不坐沙书记那条船了。”
冷场片刻,电工没话找话问:“你有个弟弟好像在负责跟省高院院长那条线?”
王权奇道:“你说那个女人么?你怎么晓得?”
电工道:“刚上午当跟班来了学校,他偷偷给我打了招呼。”
王权登时有不好的预感,拿手机拨号,不多久那边接通,他开门见山问:“海娃儿,你今天去了顺宋?”
那边道:“你等下,我马上给你回过来。”
电话挂掉,王权忧虑又添几分,想了想问:“他主子来你们学校干嘛?平时算个角,赶今天的热闹不很有点没有自知之明的意思么?”
电工道:“他儿好像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听说出事了。”
王权深表怀疑:“私事兴师问罪带王海来?成何体统!显然是公事,至少面子上是!”
正说呢,电话来了,王权接通,王海先开口:“你人在顺宋?”
“我这不重要,你现在在哪?简阳?”
王海低声道:“我现在在军区门口。”
“什么情况!”
“夫家的人勒令我把车开到了军区门口,丈夫亲自迎接,呃,应该是直接从我车上捕获了,押走之前,当着我的面,打了一顿。”
王权得到电工适才的指点,大约能猜出因果,问道:“她儿子情况恶化了么?”
“儿子应该就那样吧,要加剧,那也是心灵的伤害远大于身体的创伤。不过,我这边的进度是彻底黄了,她连沙滨的面都没来得及见。”
说到这个份上就没什么好聊的,电工见他通话完毕,问道:“院长怎么了?”
王权冷笑道:“照听来这个剧情,因为本末倒置,已经被押回将门世家去军法处置了。此外,当着舍弟的面打了一套杀威棍。”
电工问:“如此说来,是警告长老会不要和她涉入太深?”
王权苦笑道:“这女的是个自鸣得意的草包蒙在鼓里,男的心下雪亮着哪!”
想了想追问道:“话说你手上有没有什么最新鲜的妖蛰情报?”
电工叹道:“你也是想立功疯了,我这里就是一些学校的情报,学生方面的你也派不上用场,大人的你还真是不听为妙。你不问我馆子里这件案子么?”
“还真有要问的,那少女什么路子,这么厉害?”
“顺宋最顶尖层面的优等生是也。对了,有件直接关乎你们利害的——妖蛰已经确定,顺宋现在的保安是法家的高手装扮无疑。你待会万一要进校内取证,举止注意一点。”
顺宋这边虽然又生事端,大局上算是暂时偃旗息鼓。与此同时和顺宋齐名的宏达却是天壤之别的平凡无趣。宏达的校长好生憋屈:说好的顺宋宏达,待遇相差怎么这么大?那边又是中关村的大boss,又是部长级别,又是书记市长五脏俱全的戏班子吹锣打鼓,凭什么呀!
一面腹诽着,一面正要上自己的座驾,司机持门侍立,这时有人叫住了校长,向他汇报了学校上午发生的一件怪事。校长耐着性子听完,回了俩字“胡闹”,头也不回地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这是件什么样的怪事呢?当然比起动不动就是炸弹,秃鹫,下大雪的顺宋,那是逊色许多的,但以重点中学的尺度来讲,还是相当可疑。这件事发生在顺宋闹炸弹的同时,高二五班的班上。老师课正讲的入港,有人敲门。
老师问:“谁!”
不回答,继续敲门。老师火起,打开门,门外站着位快递员,大惊:“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贵班是不是有位李笛同学?烦劳他签收!”
老师怒道:“是不是听不来人话?问你怎么进来的!学校有传达室,有什么东西那里自会处理,不要来影响上课!”
快递员不退让,耸肩不卑不亢道:“可我就是你们传达室让进来的啊。真有规矩,何苦如此?”
“放屁!”
快递员叹道:“为人师表的,这么说话不好吧?你有功夫和我这扯皮,早把那李笛叫出来我都交差走人了。”
老师深吸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这快递员身边有个硕大的箱子:好家伙,个头比一般成年人还高呢!
乘着还没气糊涂,忍气吞声把李笛叫出来签收了,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教室侧后方有个小阳台,那个大箱子就扔在了那里。
一下课,老师迫不及待地冲向传达室兴师问罪。气势汹汹地一逼问,传达室的同志像看疯子:“快递员?没有啊。邮差倒是有几个,扔了东西就向后转了!”
“那你意思我撒谎了?”
传达室的同志也火了:“照你这么说,是我撒谎了?”
最后,校长的意见是:胡闹。
那个纸箱子被扔在教室,倒不断有关系不错并好奇的人要求打开,李笛一直置若罔闻,心想:来路不明的东西,等晚上上了车直接处理就是。
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大半,除开中午回家的极个别人,大部分同学都回到了教室。惯常要游荡到临近上课时间才会出现的李笛党都已落座高谈阔论中。薛煜辉的同桌,爱好惹是生非惹事的那位好事女冷眼旁观,也罕见地没有挑衅,有意无意地往箱子那瞟。
说到这位不安分的主,在班上的诨号正是“好事女”三字,倒也不全因为赞美她事精的作风,因为她的芳名换做郝仕绿。
郝仕绿踌躇了半天,似乎没有下定决心,娇小的身子站了起来,薛煜辉条件反射地一惊充满戒备地看着这位可怕的同桌。
郝仕绿噗嗤笑道:“怎么上个大号也要和薛总通报一声?”
薛煜辉如释重负赶忙谄媚地笑道:“郝总客气惨!您慢去慢回。”
郝仕绿心事重重反常没有抢白,薛煜辉乐得自在,赶紧转向李笛道:“你说你们昨天看的什么电影来的?”
“叫什么这个夏天有异性。”
薛煜辉皱眉道:“什么鬼东西啊,听都没听过。大陆国产的?”
李笛摇头:“好像有twins。”
薛煜辉赶紧对旁边女生叫了声:“借几秒还你。”按住报纸中缝仔细瞧了瞧,物皮笑肉不笑地瞪住李笛:“拓哉兄,你这屁放的好啊!”
“什么意思?”
薛煜辉冷笑道:“太平洋院线吧,港产的就一个蓝血人,有个狗屁的twins!”
李笛大惊:“给我。”抢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登时毛骨悚然:从头到尾连个夏天的夏字都没有。
郝仕绿并未走开,在教室墙外全部听了一清二楚,又看了箱子一眼,这才真正迈步。漫无目的下了一层楼,有人叫道:“赤士录留步。”
抬头看见麦商,冷笑道:“夕高有何见教?”
麦商笑道:“不要敌意那么重。我是确定没有耳目才这么帮你提神醒脑。”
郝仕绿道:“麦哥今天上午劳苦功高,怎么做都有道理。我只关心今天在沙雅那个陪读面前暴露行藏没?”
“樊同学么?感觉他心思不在这里。”
郝仕绿长叹一声,麦商纳闷道:“怎么了?”
郝仕绿正视麦商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本不想暴露自己,该忍不该忍的都统统克服了,但我今天还是决定去做一件很low的事情!既然碰见了,事先打个招呼也算有个交代。”
麦商变色道:“你要打开你们班上那个箱子?”
郝仕绿不答反问:“你我不在27人之列,逃脱了圣饼的摧残,不像他们靠着余兆威赞助和那个世界频繁互动,为什么对“沙雅城”还是那么的狂热?”
麦商无言以对,郝仕绿道:“我想找到答案。”
麦商问:“我们前不久从机房第一次飞进世界的感受不能释疑么?”
郝仕绿白他一眼:“除了爽,还能说出什么来?”
麦商明白了,仍劝道:“你要向沙雅递投名状,有千万种方法,何苦出此下策?”
郝仕绿问:“那么你觉得送箱子过来这明显有前手无后手的行为,是什么动机?”
麦商叹道:“不能再等等么?”
郝仕绿摇头:“李笛绝不松口,没人敢动手。更何况时机稍纵即逝,等到一切步入正轨开始上课,就算开箱也会被程式思维消磨,难有太大反响。”
顿了顿,续道:“当然,麦哥雅量高致,深藏功与名隐身幕后运筹帷幄,我也不坏您的节奏。”
麦商摆手道:“毫无诚意的说笑,眼下黎民的真身都快不保,我们四个这种半吊子又能瞒得住几时?”
郝仕绿歪头沉思片刻,道:“柳暗花明之时,宏达明牌二人组会拿你我如何处置?”
麦商也长叹一声,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余兆威拍那24个人的视频确实对我们有很强的诱惑,事实我们也确实上钩了,问题是对他们来说,我和你有那么重要吗?”
郝仕绿摇头:“这是你过度解读了,从重要性来说,谁比得过李笛?没有他的那档子事,包括沙雅在内,大家都还在夹着尾巴做人,哪有这么多兴风作浪的念头?”
麦商道:“这件事,我也实在想不通。那件案子不难啊,更莫名其妙妖蛰对那件案子的情报设了最高禁制。”
郝仕绿冷笑道:“麦哥这是和神混久了已经失去一个普通人类的思考能力!”
“此话怎讲?”
郝仕绿道:“难度不大?你将心比心,你是政府,一个自杀案件,鉴定是死者自己写的日记就一定得立案么?一个管理那么庞大人口的政府有义务对每个可能的细节追根到底?”
麦商不敢苟同:“问题是自杀的事由悬而未决确实是在只有普通人介入的时候就已经上升到问责的阶段了啊。”
郝仕绿冷笑道:“自杀的女生家里是普通人?麦哥你在搞笑么?换你我这样的家庭,自杀之后剩下封遗书。遗属要求对遗书真相不明问责会有效果?”
麦商奇道:“不论贵贱,这事问责道义上难道有疑问?有关当局天经地义该给个解释啊?”
郝仕绿翻他个白眼:“麦哥,社会的现实就是校方乃至社会上但凡有良心的人士会给你我的遗属说算了吧,徒劳无益。再说,这事就算你有能量,正面的做法也是需要你的牺牲,比方这个女生家长最后选择的正常火化那是决计不行的。想要绝对的真相还想女儿清清白白地焚化,麦哥,有这样的道理么?”
麦商似乎变得奋激起来道:“我承认从理智和现实,确实你说的更合乎情理,可你说管理那么多人口就没必要对细节追根究底这种奴化的思维我不敢苟同。现实也许做不到,但如果不能质疑,那就是对人权认知的丧失,难道你意思是世界上就找不到一个在细节上严格要求的国家么?”
郝仕绿笑了:“有,但绝对没我们人多。照你这个想法你应该是沈香灵那派啊,怎么错投了门楣到了沙雅这派?”
麦商有点不爽:“这和沈香灵和沙雅的分歧有何关系?”
“你不要忘了,研制塞思黑系统虽然是沙雅为了自保的权宜之计,但也折射了沙雅统治妖蛰的核心精神。”
麦商没好气道:“什么核心?”
郝仕绿正色道:“其实就是调节可控和不可控此消彼长的关系,推进妖蛰的进化。当两者发生动摇根本的冲突时,必须毫不犹豫用站在可控一方掩杀一切碍事的不可控。人越多,对应的揽责就越大,不可控就越大,为了保留决战的根本不拘小节牺牲平民的利益那是本质的生存法则,能够服务周到只因服务规模浓缩罢了,你那样的美好奢望不过站着说话不腰疼,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难道不是和贪恋一切不可控结果被不可控吞噬的沈香灵如出一辙么?算了,话不投机多说无益,先走一步,道不同,我想大约后会无期了吧。”
麦商大惊:“你这就要去做了?”
“还不是时候,迟些教室人数接近峰值再做吧。想一个人静静。”
麦商还待劝说几句,郝仕绿竖起食指紧贴唇边,然后笑道:“麦哥还是做你的幕后英雄不错,蛮帅气的,比如今天远程制造炸弹谣言,酷毙了。”
麦商正下定决心强行挽留,人一溜烟跑掉。
又过了十来分钟,这个时候离上课铃敲响不足五分钟,高二五班除了郝仕绿全员俱在。麦商思虑半天终决定守株待兔,静候女主角,站的位置在教室内人视线死角位置。
“何苦?”
麦商看向郝仕绿:“原句奉还。”
郝仕绿叹道:“兔死狐悲么?麦兄,你我真不是那回事。”
一闪身,挣脱了纠缠自己的手臂,冲进教室。因为其势极猛,刚一进去就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然后脸面上歇斯底里变态的欢笑,又拉拢了剩下的小半人。薛煜辉因为是她同桌,深悉她那完全没有节操的谐星行为,此时尤为地关注。李笛党其时正凑一块说笑,一人有异,余者也被传染,注目郝仕绿。这时大家听到她欢笑道:“我实在忍不住打心眼里的好奇了!”一径扑到了阳台上,李笛脸色登时绿了,腾地站起,就准备破口大骂。
然而好事女名不虚传,动作实在太快,波的一声,一件物事弹射出来。郝仕绿“妈呀”一声,双足一软跌坐地上,那弹射半空的物事后继乏力直接摔落在郝仕绿身上。这下郝仕绿乖乖不得了用吃奶的力气尖叫出身。这系列的变故太过剧烈,李笛一时应对失措。全班同学都呆若木鸡看向阳台上的奇妙景观,却没有一个能看出大概端倪的。
借着这个时间差,郝仕绿把箱子里蹦出来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这色泽,这触感,和真人简直无二!更可怕长的都和那人一模一样!应该还有其他的设置,单纯一个静物无非就是个高端的充气娃娃反倒坐实了是低端的恶作剧,既然特意要做成这副模样,必然有后手。
一面寻思手却没有闲住,迅疾地在周身探查,还真碰着一个明显凸起的机关,旁人眼里就是她鬼哭狼嚎着想把那怪物要推开,突然怪物一身响,完整地站了起来。郝仕绿惨叫一声,仓皇逃窜,出了教室,在门口看也不看麦商一径地遁走。
李笛和全班同学这下看明白了,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女生!她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裙,李笛看见了人几欲魂飞魄散:吕莎!然后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昨天沙雅那件衣服,是说怎么那么眼熟,不正是听说吕莎那晚上出事时候穿的么?这女的居然把这件穿了来见我!
然而这还没有完,众目睽睽下,“吕莎”倒是不走,却开口了,声音清脆明亮:“李笛,你在哪里?你为什么派人强奸我?我不是你的女人么?”
李笛终于控制不住,冲了上去,对着“吕莎”拳打脚踢,薛煜辉等人还没来得及拉,已经把那人偶打的稀巴烂!
于是宏达终于接过顺宋骚乱的火炬,东施效颦了。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8-4-9 09:40

四十二 虚情与真意
方邦和曹军武正在同看李笛打“人”的视频,因为曹军武的恶趣味,两人见面地点故意定在现世里的星巴克。当然这里不会有什么实木人偶负责端咖啡。此外,方邦发现,曹军武对自己态度莫名有一百八十度转变。
于是方邦问:“杨栖棣要我在第五层事件簿主区把那28个同级生搞事的视频一并发送,上午这局势实在变幻莫测,我一时半会还没来得及,现在您觉得还有必要照做么?”
“做啊!为什么不做?”
方邦疑道:“可是申基的妖域不是已经变更了玩法,颠覆了妖蛰的本质,我刚才又发现一旦在妖蛰登录,不论你是不是玩家,妖域也会默认在线,那么就可能被直接截杀,点数损失殆尽——”
曹军武截断他:“大错特错!你不要因为知道了本质的状况,而乱了根本的方寸。事物都有两面,本质的法则和表面的套路,缺一不可,你现在了解了本质的皮毛,就瞧不起表面的套路,这种庸俗的逻辑是绝对成不了大事的!甚至不如说本质的法则是表面所有套路运转合力的结晶,是一种被动的结果,还不如套路重要。”
方邦不敢苟同:“大势不可逆,城门即将开启,信息必然大爆炸,什么最高级的第五层算的了什么?除非像沙雅黎民这些掌握关键信息的人在那个时机前全被错手杀光,这需要有掌控力的人全部鼠目寸光这根本就不可能,就算要结果,也得办了事再处理。”
曹军武笑了:“你果然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我就明确地打醒你,就算你期待的大爆炸时代来临,再基本的套路也不会变,也就是之前一直由你和申基这些人维系的最卑微的,你们觉得是忽悠人最粗浅无聊的工作那还是妖蛰的根本,你知道为什么么?”
方邦苦笑:“我觉得不通。”
曹军武笑道:“这也难怪,杨栖棣虽然看好你的务实,到底也只是少年级别的。你根本就没见识过世间的疾苦。这个世界任何了不起的思想一旦想正经实施并壮大,最终的架构都逃不了庸俗的框框。比方说,永远都是最卑微的工作承担最大的能源供给,永远都是极少部分的人分享最甜蜜的果实,永远都没有公平。大公司的销售,官僚体系的基层公务员,种地的农民,流动的民工,都是所谓有志气的人不愿意长期扮演的角色。沙雅的十日谈,最牛逼的人得到了特异功能,成为半神,绝大部分人不过靠一个你们觉得微不足道的情报改变了一生。”
方邦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不管怎样更新换代,妖蛰要生存必须是大众认知的那种形态,一旦超越了大众接受的范畴,即使有少部分的明白人,他们的明白也是渺小的。”
曹军武点头道:“正解。上位者要的是法则,但是大众只接受套路,套路不在了,那个法则就是过时必败的法则。”
方邦叹道:“你虽然说的基本都对,可唯独一条,申基妖域的设定是客观存在的,你可以说他大局观缺失,但他的这个设定确实破坏了套路的基础啊。我现在可以在第五层放出,但是之前的高级用户只怕会被这波乱云不说消灭多少,至少点数大幅减少,他能不能有这个阅读权限都得打问号,我岂非给瞎子作秀。”
曹军武像看白痴:“你还不明白么?杨栖棣要你这么做不过是让你维持套路,你既然知道本质就该晓得你提出的问题,只要妖蛰愿意,都可以秒答,并且绝对正确!但是对大众来讲,需要一个提出情报需求,然后卖家接单,系统匹配,收钱后完成问答这个流程。这二十来个人是谁,我相信杨栖棣是已经知道了。至于申基的影响,你更是想当然用你筛选的个别参数愚昧地判断大势,妖域的最新状况很巧我也有关注。我可以告诉你,他绑定的只限他在意的极少数人,根本就不是你所担心的无差别绑定,而你担心的大波用户侵吞点数的攻击只限于极少部分点数超高这个阶层。换句话说,申基对套路变更毫无兴趣!他走上当年失败的沈香灵一条路子,从骨子里瞧不起卑微的蝼蚁,想跳过根基建造空中楼阁。”
说干就干,笔记本打开,视频发送,问题发送,悬赏额度因为第五层问的都是关乎组织共同利益的,答疑者一律只是象征性收取5000元情报费。问题,方邦斟酌了下,打作“谁能提供这28个视频中主事者的姓名,基本身份,现在简单状况?”
不出二人所料,很快有人接单。杨栖棣给的这个账号虽然方邦验证过已被绑定妖域,点数却没有减少,显然很意外没有被掠夺点数那帮高手视为眼中钉,在曹军武操作下转账完毕,收件箱里收到了新消息,打开来,没有多余文字:
第一个视频,绣水中学高二七班学生柯帅,玄道早教基地沙雅班学员,今天早上在顺宋被打死,尸骨无存;第二个视频,胡德兰中学高二一班学生陈思商,玄道早教基地沙雅班学员;第三个视频,贞文中学高二四班学生裴清闻,玄道早教基地沙雅班学员;第四个视频,富和中学高二八班学生许杏帛,玄道早教基地沙雅班学员;第五个视频,锦申中学高二六班学生彭礼盈,玄道早教基地沙雅班学员;第六个视频,西南中学...
曹军武很快看完,打开自己电脑,略微操作一番,展给方邦:“你可以比对下这份当年28人下落的名单,有些问题就很明显了。”
是一封邮件,题目无题,正文无头无脑就写着:福都外国语学校:蒋欣诗,胡巡;福都实验外国语学校:江南;宏达:樊锰,郑琪麟;富和:廖珠,许杏帛,鲁玉;咸僧路:章光醇、吕霜,曾宁;贞文:裴清闻、赵耀,鲁蓝树;锦申:彭礼盈,杜怆,祝銮;绣水:柯帅,费榛榛,傅安辛;西南:兰骁龙、葛茫炫,陈亚鳕;胡德兰:陈思商,白府;顺宋:宋缘寰;海通:柯蔼(现居奥地利)。
头一张花钱买的名单倒还罢了,方邦是个明白人,这27人加黎民以及页耳央那四个凑起来便是当年沙雅班的残部,曹军武的这张着实让方邦大吃一惊:宋缘寰!
又寻思:分配原则不是不让顺宋有人么?再一琢磨倒是自己想明白了:初中他好像是海通校队的王牌,难怪海通名单上就一人。
这两张单子一比对问题一目了然:28个事件,完全没有人参与的学校有两个外国语学校,海通,顺宋,宏达五所中学,在27人沙雅班残部名单内没有参与28个事件的有蒋欣诗,胡巡,江南,樊锰,郑琪麟,宋缘寰,康肯,白府八人,28个事件发生地包括了沙雅班成员入读的这12所学校除两个外国语学校外的全部学校,并只在其中选址。
方邦叹道:“这么看来就有这么几个耐人寻味的特点了。第一,搞事的人只刻意回避两个外国语学校,两个外国语学校的三人明显置身事外似乎也没把那些人惹毛;第二,顺宋这个学校比较特殊,有所不同不足为参考,但是海通和宏达的人也完全没有参与其中,这点想来是让行动的人不爽,因此这两校的场地都被他们征用过参展;第三,有人参与的学校基本都是沙雅班成员全员有份,唯独胡德兰那个什么白府没有参与,而陈思商,许杏帛,柯帅这三个人是积极分子,其他的同学都只有一份作品入围,他们三个非常多产,合计搞了12份。”
曹军武道:“你列的这几条,我能部分解读。先说那个外国语学校三人组,他们背后确实比较有能量,你应该有听杨栖棣他们说过,表面上那四个隐去姓名的小孩算是最有办法的,其实不然这种偷鸡摸狗的比正大光明能洗白的还是差一个层面,而外国语学校这三位是有办法做到划清界限回到光明世界的,不然当年也不会获得入读不逊于顺宋宏达的学校的机缘的,其余人考外国语学校的不少,基本都被搞掉了,所以这三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去趟余兆威的浑水的,而那帮小鬼要恨也不会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开始就分道扬镳没有被背叛的实感。再者就是宏达那两个,那个叫樊锰的身份特殊,是长老会为沙雅配备的陪读。”
方邦奇道:“那为什么不读我们学校?”
“他们的规矩,陪读要读对手的学校。比如沙雅对手的陪读就读的你们学校。”
方邦顺口问道:“是谁?”
曹军武冷笑:“当百科了么?这些在妖蛰属于禁制情报,我怎知?我倒是晓得沙雅那个对手很没下限,连宏达的高中都没考上,长老会倒也没有难为他降格跟去转学。”
方邦问:“还有那个什么郑琪麟呢?她又是什么来历?”
“她的情况比较接近外国语学校那几个。她父亲是早些时候你们福都很了不起的一个商人,消息比较灵通。制造天才的赛先生你应该知道,最开始起步的时候是个高风险很没人性的项目。”
方邦感觉他要一笔带过,忙着确认道:“你意思指脑死亡概率高这点?”
“差不多吧,说白了,最开始就是要累积实验小白鼠的案例作为参数修正校准赛先生的运转模式。强行扩张想象力的对象,沈香灵总结后认定两龄童最佳,死亡概率至少对半,若非心甘情愿简直就是屠杀。这个郑琪麟就是这种第一批接受赛先生测试的,这位郑先生做这种事算是雪中送炭,为此阴差阳错地扩张人脉提高了身份地位,那之后,上面也承情,加上这个女孩本来就资质平平,也算优待她没有沾染沙雅班的污点。”
方邦兴奋地一拍大腿:“是了!问题就在这!照理宏达应该享受和外国语学校他们同等的待遇,然而,陈思商他们几个却明显对宏达这个场地很不爽,频繁征用,说明他们也断言这个学校有鬼!再有就是同样无人参与却被人栽赃的海通,那四人一定就在这两所学校里!”
曹军武问:“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妖蛰会封锁这四个人的情报?”
方邦猛省道:“他们一旦暴露,黎民就不远了!”
曹军武问:“沙雅班这31人里,你对谁最感兴趣?”
方邦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宏达幕后那几个了,上次潜入沙雅城的应该就是他们。能力在这当中最强无疑。”
曹军武好奇道:“申基对他们评价怎样?”
“这点很奇怪,申基反倒是对那志大才疏的恐怖主义分子柯帅很有兴趣,单独约见过。”
曹军武道:“这有什么奇怪?申基需要的是不可控因子,并加以最大程度的利用,本质还是要掩护自己。”
方邦问:“你怀疑他的死讯?问题是我找妖蛰验证过,妖蛰情报的真实是绝对的。”
曹军武没有正面回应,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刚才见过黎民,感觉他已力不从心。”
方邦大惊,欲言又止。少刻,曹军武道:“说回你自己,能动性回来没有?”
方邦苦笑:“实在是线索太多,不知何处着手,前辈可否指点迷津?”
曹军武道:“定位的错误,你不是进城的材料,就算你现在有他们相同的资质,虽然这是不可能的,那也没有你的用武之地。”
方邦暗呼好险,这是基本被他反话说的全中,隐约觉得他提点到了自己确切困惑的地方,心瘙痒问:“那又如何自处?”
曹军武道:“抛开超现实的优越感,立足城外。只要他们没有有种到不出来,就是你我的机会。”
方邦奇道:“那您这么频繁出入那个世界所为何事?”
“接近本质,才能拓宽套路。你不是也有相似的思路么?在此之前,据我所知,你在妖蛰一直利用职务之便希望得到他们的情报,可惜你知道的实在太少,空有权限,问的不得要领。”
方邦感觉在这个人面前藏不住秘密,索性合盘端出:“没错!我很迫切地希望和黄金一代合作,可不知道能有什么筹码。”
曹军武眼看他差不多会意了,当即截断他道:“你有!不但有,还是很大的筹码。你我条件之优厚堪比当年两个枭雄。”
“谁?”
“余兆威和杨栖棣!”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邦方才明白这帮人围绕自己做事的深意,“谁是杨栖棣,谁是余兆威?”
方邦在曹军武白眼下赶紧摆手:“您莫生气,我有自知之明,顺口一说。”
曹军武看此人眼睛明亮,果然一扫颓唐,暗赞:杨老头还真有点眼光,这小子一点就透,这么轻易就能认清现实步入正轨。
方邦暗呼好险:自己只怕在淘汰边缘走了一遭。得到面见真神的机缘,看到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真相”,自己真起了争雄之心,殊不知,真正走上这条路就是被杨栖棣他们放弃之时。原来看到真相的目的是让自己认清现实。
方邦问:“那么这次包装之后将把我抬到面上而隐去您的光辉了?”
曹军武道:“正是!天才少年,这才是大众接受的套路。比如你们学校那个国际象棋最年幼的大师。”
方邦被他无意中激起心中恨事,克制了下,又问:“我等自己的头条出来就去找他们合适么?”
曹军武道:“分下工,你作为光明的骄子,那些搞破坏,造春药,贩毒的必须统统pass掉。”
方邦讶道:“陈思商,裴清闻这些毫无技术含量的异端有用么?”
“当然有用,自命不凡的他们会代替你我在那个世界探索,而且他们所作所为也注定他们在现实能够留存的空间越来越窄,如何在那个世界生存的能动性也远高于其他人。“沙雅城”你也呆过,听说你还被神开过光,有用么?还不是差点窒息。”
方邦一念及此,心有余悸,去直面世界真相的宏愿又被削弱大半。
方邦又想起滞留很久的一个疑虑,问道:“之前,杨栖棣在我面前提过对沙雅的看法,说我们心理医生和他是一个派别,什么意思?”
“之前对沙雅定性有过一个争论,大概分成两派,说粗俗一点,杨栖棣支持的那派认为沙雅是双重人格,哪个人格占据上风取决于现实的刺激。”
方邦见他言尽于此,赶紧问:“还有一派呢?”
“沙雅本凡人,逼上梁山而已。其实大部分人都支持这个观点,包括法家内部,然而,现实中都是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方邦有点糊涂:“简单的说,双重人格和逼上梁山有什么区别么?”
曹军武正色道:“如果是双重人格,那就是说野心勃勃同和谐美满在共同发展。杨栖棣和余兆威是如何发迹的?是在妖蛰那个沙雅不存于世的情况下!”
“如此说来——”
曹军武晓得方邦终于明白截断他道:“是的!我们的老板希望黎民完好无损是一片真心,他希望沙雅死也是诚心实意的。”
不提这两位新一代的枭雄共商大计,再表顺宋校内那几位大鳄,以长老会明使大人迟乾,妖蛰大佬杨栖棣,福都擎天柱陈拯国三巨头为核心,移驾新疆饭店,其时,程校长已风尘仆仆赶回,于是葛成告退,同时沙滨要务未决,沙雅学业为重,父女双双使出罪遁。余者在新疆饭店展开宴席,席间老板仇元也落落大方作陪,只因身边多了位结束采补后神采奕奕的兼职保镖贴身护卫。
觥筹交错间,陈拯国接了个电话,神色诡异。只见他似乎在字斟句酌地打腹稿,好一会功夫,开口道:“打岔诸君,常大导演刚才结束了顺宋的拍摄以后,本来应该立刻赶往九寨沟赶拍戏的进度,结果他刚才打来电话,说他觉得有必要来感谢下我们刚才顺宋师生的全力配合,来向程校长致谢,于是把未来几天九寨沟的拍摄工作暂停,抓紧我市宣传片的拍摄力度,适逢其会,我便邀请他移驾仇老板宝地,共襄咱们福都盛举,领导见怪么?”
迟部长笑道:“陈书记眼中原来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么?该当罚一杯!”
陈拯国笑道:“领导说的是!该罚该罚!”
杨栖棣乘他举杯的时候和迟乾交换了一下眼神,暗自嘀咕:所谓常术武的电话不晓得是陈拯国哪个主子打的,不过这条跟风狗跑得够快的啊,九寨沟都快跑拢了,难道是直升飞机投递的?还有未来几天还拍片,临时招募演职人员是不行了,难道他要用九寨沟那帮天王巨星来拍福都的宣传片?
大家又测试了一轮仇老板酒店杯子质量后,有心腹走近仇老板身边看了兼职保镖一眼,耳语道:“老板,她刚才恢复神智,血也彻底止住了,已无大碍。”
仇元狠狠蹬了兼职保镖一眼,保镖耸耸肩,依旧挺立。想了想,叫住心腹:“既然醒了,让人给补下妆,隔会有用处。”
心腹领命,速速退下。保镖全程旁观,心下冷笑。
不多久,常术武现身,众人起身相迎。常术武作出三步并作两步的姿态飘荡过来,绝对苦情的脸上奇迹般地现出让人如浴春风的亲切友善,陈拯国更是手法纯熟地揽住大导的肩膀,大导一经触碰彻底启动热情的机关,脸上的笑容推送到热烈的最高值。两人瞬间勾肩搭背,狼狈为奸地为大众科普他们之前为福都宣传做出的各种细致入微的设置。其他人都是见过大导六月飞霜神技的,唯独可怜兮兮的程校长被这二位大神唬的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大导这位殿堂级人物抓个正着,程校长直感觉自己在做梦,耳边听着常导对自己学校没口子的称赞,免疫后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顺宋上上下下确实被感谢得无以复加,但是涉及到人名的部分,他程校长是没有份的,全校唯一一个留姓名的感谢单位就是葛成,也就是说这无疑又是一次葛成背着自己拉私活的经典案例,自己自始至终蒙在鼓里不提,重点是这几个私活合作对象都大牌的离谱,所以这平素一直看不起的手下败将葛成到底是何方神圣?
陈拯国之后,常术武再依据表面尊卑的顺位依次向迟乾杨栖棣仇元施展虚伪的应酬。正当八面玲珑之际,仇元后发制人问:“常导,身为福都的一员,鄙人不自量也想为这个城市的精美包装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却不知能否入常导法眼。”
常术武瞬间一脸正经,正色道:“仇总请明示。”
仇元不慌不忙道:“仇某人新近出资搞了一档面向草根的全国性质的选秀节目,受限个人修养和财力,不论是节目品味和推广影响都不甚理想,所以我也不晓得常导可曾耳闻?”
常术武有备而来,哂道:“天籁少女吧?仇总太过谦!这节目不但质量口碑都算得现今的翘楚呢!仇总请点正题。”
仇元拍了拍掌,便有人牵引了一位盛装少女出来,却是又换了装的申甜雨。常术武看去,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暗叹:真是焚琴煮鹤。他人看去多也是觉得美得让人心碎,杨栖棣暗叹:他要是拍红楼梦,你这说不定人家就将就给一个大名鼎鼎的管事丫头了。才糟蹋完就推出来显摆这也太不讲究了!常术武怎么也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殊不知,申甜雨此刻全凭意志站立此间,前一刻功夫还在急救,好容易回血又被化妆师抓去摆布,现在只觉身体不是自己的。
上午的时候,被兴奋的母亲架去一家颇负盛名的经纪公司,说是遇到了重大的机缘。有一位圈子里地位尊崇的牛逼人物亲自接见了母女,然后出现了一只很专业的团队。其中有一个很粗俗的手段验证了自己的身子,然后他们告知了牛逼人物。牛逼人物似乎很是意外赞道:“我们的圈子里像你这样干净的孩子实在是一股清流。你这样的孩子是我们圈子最宝贵的财富。”母亲高兴坏了,止不住地自吹自擂。然后牛逼人物说了,今天确定会有桩大机缘,和母亲说了一番黑话,就把自己带走。最开始是羞怯紧张不安惶恐,到了后来一股脑被兴奋吞噬。然后第一次遇到了全副武装的专业团队,自己变成了往昔艳羡的绝代佳人,当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保姆车前往拍摄地点的时候,她才第一次确信,明星的光彩照人的人生即将启航。半道上母亲又打来电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语重心长,说是事情发展突飞猛进,将直接去见更了不起的大人物,要她小心做事不要违背大人物的指令,坚持住,那么地位就会扶摇直上。于是,她跳下保姆车,进了宾利,直奔新疆饭店顶层,见着了仇元和他现在的兼职保镖。那个男人太可怕了!一朝相就把自己剥得衣无寸缕,眨眼间随他堕入修罗场,随着他的暴行自己青筋暴起频繁禁脔乃至呼吸困难白眼乱飞,片刻已经血流难止,他的动作却更加残忍,像是要把自己凌迟,肢体虽然痛苦不断加剧,却始终被他维持得灵台清明。后来她明白了,她在他面前轻贱无比,根本就不算人,连个器物都不如。这时候才感念学校的美好,恨不能重回校园时光,哪怕被刻薄老师骂作胸大无脑,被班上女生集体冠以贱女之名也好过在这生不如死。
申甜雨语文学的很不好,到后来却反复在脑海浮现着一句话“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直至那个人玩腻这才昏厥。当醒过来被架上梳妆台时,那时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还活着,这时已经明白干净是圈子里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意思,反倒是莫名鼓舞起余勇不肯放弃了。
所以再次看到保镖,申甜雨虽然打了个寒战,还是勉力站住,仇元和保镖均感意外。但很快,仇元恢复了正常,没脸没皮地说:“福都的宣传片,用这位天籁少女福都赛区的冠军做女主角好不好?”
出乎在场包括仇元在内所有人在内,常术武答得干脆利落:“这孩子再合适不过!”
申甜雨听罢,强撑的气力终于衰竭双膝一软,仇元的下人赶紧扶住,这才看见少女已然热泪盈眶。
常术武补充道:“不过,我得强调一下,是双女主。”
众人讶道:“双女主?”
常术武点头:“是的!两个视角,一个本地女性,一个外地女性!”
杨栖棣问道:“敢问常导,外地视角启用哪位明星?”
常术武笑道:“就地取材了,自然是在九寨沟剧组了。我现在有点犹豫,到底是李妙金还是曹然是我还没想好。”
众人一下哗然,李妙金不必说,享誉国际的顶尖港台明星,以现在港台明星的不可一世,不是想利用你常术武的名头冲击下奥斯卡什么的,九寨沟拍戏都没门,所以还让人家为公益事业加班那也就是场面话。倒是这这曹然是虽然不过及笄之年,但也是国内被强推的新一代花旦,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众对她纯净无暇并与年龄不符的高雅清冷的气质很是推崇。申甜雨更是激动地浑身颤抖:我竟然能和这两位之一相提并论?
说罢常术武那帮人忙着为六月雪这个弥天大谎埋单,回到各方势力暂时鸣金收兵的顺宋。罗渊已被送往医院,方邦翘课是有葛成暗示了班主任是天经地义的,沙雅虽然用了上课之名却没有回到学校,高二年级一下又减员三名,人心惶惶,多在议论白马王子落难的案件。韦雯闻此噩耗,心痛无比,顾不上中午受的委屈,真真切切哭的一塌糊涂。不过高二的人认定她雇凶打人,自然也就鉴定成鳄鱼的眼泪。于是讨论的热点变成了应当如何处决这个蛇蝎女。就在这个时候,沙雅缺课的真相终于被少部分知情人给披露出来,瞬间全校轰动,再没有人理会蛇蝎女的话题,便是王子住院与之相比也是不值一提的,而或有心或无心,总之这个爆炸性的真相,唯独韦雯不知。
课间时分,韦雯就在同学们冷眼中教室门口等荆灵姝。齐蕊不爽道:“不许理她!”
荆灵姝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和沙雅抢醋了?”
齐蕊啐道:“你少装蒜!”
荆灵姝已经出去了,韦雯双眼红肿拉住荆灵姝问:“他怎么样了?”
荆灵姝叹道:“何必呢,为了赌一口气,强吃渊哥的口水,就因为吃相难看,其实什么都没做,结果大家都埋汰你哟。”
韦雯道:“莫名的罪责我不在乎,只要他没事,学姐告诉我好吧,急死我了!”
荆灵姝道:“我觉得不严重,虽然去了医院,最重要是没有破相。”
韦雯脸一红啐了一口问道:“哪家医院?”
荆灵姝意味深长看了韦雯一眼,并不作声。韦雯好生着脑:“学姐,你到底要怎样才肯通气嘛!”
荆灵姝叹道:“你闺蜜瞒着也是为你好。宇多田光听劝,正宫娘娘出手了,放弃才是明智之举。”
韦雯闻弦歌知雅意,但从心底不愿接受现实,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黑话,学姐你告诉我大白话,凭什么我今天不能去!”
“你猜是谁送你渊哥去的医院?”
韦雯冷笑道:“正宫娘娘拉的下脸皮,难道她扛得动?”
“她是扛不动,她爸的车扛得动,车上还有位保镖加司机,请问这杠杆成立么?”
韦雯惊呆了:“沙雅,她...她今天疯了么?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她不要脸了吗?”
荆灵姝微笑道:“论不要脸嘛,你们一时瑜亮,你是亮。”
哭哭啼啼着来,失魂落魄地去,送别韦雯荆灵姝看见齐蕊那帮人拍手称快,白他们一眼道:“可悲的嫉妒心啊,人家小天后收之东隅眨眼之间,难道你们到时又临时抱佛脚发功拆散人家?他们倒也罢了,小吴玥你不也是弃妇么,好意思笑人家,以后渊哥被管起来再不敢叫你菠菜妹妹了,你何以解忧哪?”
吴玥笑骂道:“瓜婆娘,知道那是你宠物,你也别保护过度啊,小心哪天疯病犯了连你一起咬!”
柳修叹道:“不过今天雅姐实在太猛了,直接半道从车上跳下截人。”
齐蕊赞道:“今天真有些感动啦!患难见真情,再也不藏着掖着,渊哥这算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雅姐这回应不枉他之前一片痴情了!”
荆灵姝看着吴玥,笑靥如花:“敬爱的菠菜妹妹呢?您也感天动地么,可喜可贺哟,自家的白菜终于有猪拱了,还是那么漂亮的小母猪?”
吴玥啐道:“呸呸呸呸呸呸!老娘早就鼓励过他放胆去追好不好?”
贺琪诗叹道:“女生妒忌的怕是远没有男生多吧,除了韦雯还能有谁?男生嘛,嘿嘿嘿。就连你们这几个哥们一直等着看人家笑话的,打击蛮大的吧?”
古心纯赞道:“今天实在太帅了,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校花美女救英雄,逼着另一个校花使出传说中的神物,爸爸飞毯,渊哥何德何能被我顺宋双神女如此抬爱!”
吴玥怪叫一声:“不提这茬,我都忘记了!咱们说一千道一万,唯独漏了姝儿今天也是真情流露哪,为了挚爱化身常山赵子龙,落得个渔翁得利,难怪说话这么阴阳怪气,不过有赵子龙这个劲敌,现在买爸爸飞毯赢,怕是早了点吧?弄得不爽,子龙一个过肩摔把正宫娘娘搞个半身不遂。”
荆灵姝哈哈大笑:“菠菜真还没冤枉你啊,三两句场面话都过不了,多么阴损的诅咒啊?娘娘这还没吃上,下半辈子就被你这毒妇预订在床上了。”
齐蕊插嘴道:“我帮赵子龙澄清!她的真情是为了张志新,她害怕张总被坏人胖揍,担心过度才出手的!嗯,这个头条差点力度,可以角逐今天的娱乐版头条。”
张志新脸一红待要回击,被荆灵姝凝视得发毛,听她软语道:“得知真相的张总有何感想?是心动还是困扰?”
张志新苦笑道:“校花大人别拿小弟寻开心了,我也就配暗恋您那会唱歌的宠物。”
柳修插话道:“其实哈,我不认为人是韦雯找的。”
张志新白他一眼:“那是鬼找的?”
柳修道:“这和魏杭翔那事有人非要载到李英宁身上一样别无二致,你一定把因果关系限定在我们这个圈子,那只能这样强行攀扯呗。”
贺琪诗赞道:“说的好,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么最起码也得有个由头吧?罗渊犯了什么事得被收拾成这样?”
齐蕊叹道:“共同点还是有的。”
众人齐问:“什么?”
齐蕊撇嘴道:“一目了然好不好,自杀的,被杀的,住院的,全部都和沙雅有直接关系!”
荆灵姝笑了:“所以她是不折不扣的灾星?”
齐蕊没好气道:“你能不能换人话把这个意思说出来?”
荆灵姝笑道:“人话怎讲?”
邱心冲口而出:“有人盯上了沙雅!”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8-7-26 16:46

四十三  谁是渔翁
遍布青春气息的顺宋,上午的诡谲阴森,无常纷乱消于无形。尤其沙雅班上,喜气洋洋,男男女女如同喜鹊一般渣渣叫着笑着,分享着爱情的甜蜜,再没人提及魏杭翔那个倒霉催的。
门外路过驻足休息的郭琴维赞道:“消费自己,引导舆论基调反转,高招哪。”
“哟,维小姐,怎么有股浓浓的酸味呀?”却是华灵,林洗诗两护法连着新晋忠犬黄礼溪出恭归来。
郭琴维也不着脑,淡然应道:“有说错么?不是校方刻意要借题发挥,会默许她高调同行,会放任这么低俗的谣言扩散不作为么?恰恰相反,一反常态扮开明,落落大方的因势利导哩。”
揶揄中看定了三人,笑道:“难不成还真以为你们的雅姐对罗渊动了情?”
她这么说,三人都暗呼惭愧,看来还真是被牵着鼻子走了一番,情绪转折完全落入校方预期。
黄礼溪叹道:“这也多亏是葛校长暂时挂印,程校长是绝对不懂得这波操作的。”
华灵撇嘴道:“他在难道就敢拂沙书记的面子?”
郭琴维瞧这三人如释重负的表现,心下冷笑,耳听秦西催她:“走不走的?”
林洗诗奇道:“福会长见召么?”
郭琴维哂道:“‘副’会长挟教育版头条的势头,业务整顿中午就想开的,延到现在够憋屈了,未曾想贵班那位头牌又爽约!”
秦西没顾得上嗔怪郭琴维啰嗦,正向又一位程咬金寒暄,便是已经保送还来毕业班鼓舞军心的贾云前辈。郭琴维心下冷笑:又是一个硬要来刷存在感的,不是你们的时代,硬要加戏,徒惹人厌。
贾云装作才注意到郭琴维,笑道:“顺宋的口语皇后也在?”
郭琴维娇嗔道:“领导没的取笑人家,这口地道的福都英语不是已经在CCTV让你们看了一出笑话么?还皇后呢!”
贾云笑道:“太自责。依我之见,皇后之败不过是为我西部积弱埋单罢了。”
郭琴维叹道:“想领导身为我大西部一颗璀璨的明珠,到了中原人首屈一指的学府却有因为门第之见被中原人束之高阁的可能性,那才是这个世道最荒谬可笑的地方呢!”
贾云哂道:“小蹄子,这一口一个领导叫的倒是顺溜,把福会长摆在什么立场?”
秦西笑道:“您的不肖子孙罢了。”
华灵忍不住插嘴问:“所以福会长到底是要大家商量什么?”
贾云看了看郭秦二女,道:“改议题了。”
秦西,郭琴维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问:“把您也惊动了?”
贾云道:“改议协助常术武拍片相关事宜。”
郭琴维腹诽道:收回前言,老太后这属于临危受命啊!
林洗诗奇道:“还拍么?上午那六月雪的抓拍我以为就已经结束了。”
贾云问:“你们班的玉女掌门人还没回来么?这应该是最重要的人物啊。”
黄礼溪笑道:“做戏也是要带点感情的嘛,校方都是默许态度,暧昧的流程还是得走一下的。哪有那么干瘪瘪就折返的?”
贾云微笑地看着她道:“是么?所以我亲爱的小黄啊,你可当不了正面人物!至关重要一点便是滴水不漏。学校之所以默许正因为深信她能点到为止,不留话柄。别的不好说,敢说现在已不在医院,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
黄礼溪一万个不相信,可不敢当众打前副会长的脸,华林二人将信将疑,唯独郭秦二人暗赞老领导看得通透。
其时有一个翘课者不动声色回到了学校,却是方邦,听从了曹军武的建议,大大方方去校长办公室见葛成。方邦一个人找上门,葛成并不算意外,冷场不多久,率先开口:“最迟后天,我将辞去学校的职务。”
方邦有点猝不及防,想了想,索性光棍道:“去安心做煤老板么?”
葛成笑道:“杨栖棣在妖蛰说的么?世上哪有这么慷慨的交易?”
方邦还是无法释怀:“为什么连你都不看好杨栖棣?”
葛成嘲笑道:“你现在跟着他这么大有前途,为什么还这么积极地谋求自救?”
说完摆摆手,赶紧补充道:“你不用紧张,没人向我提供你的情报,都是猜的,只是我相信八九不离十。”
方邦叹道:“您不愿说就算了,闹到杀人未遂,不怕妖蛰那些极端分子的报复么?”
葛成道:“我早有觉悟和这事无关。也算给他提个醒,没有谁是不能替代的,没有神,人类也不过就过得艰苦一点。小方邦你自己更得明白,入了这个局,随时就有横死的可能。铡刀轮到你未必就是你做过什么。这和你之前玩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家家酒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方邦明白了:“原来是项庄舞剑呢!”
葛成冷笑道:“不用套我话,关于项伯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方邦肚里暗道:这个金正的手艺真是可怕,若是到了那个地步,会不会按着我的模子也做一个呢?
葛成却问了:“而今现在眼目下,你觉得谁是黎民?”
方邦倒是被他提醒了,又答又问道:“更糊涂了——贵方为什么要去派人试探罗渊呢?”
葛成笑道:“你得感谢自己别有用心提供的线索呀,正好救杨栖棣的也是只篮球。”
方邦苦笑道:“我不是第一个就排除了他么?”
葛成食指一按方邦脑门,皮笑肉不笑道:“少装!我还不知道你!”
方邦没有再申辩,直截了当问道:“那只篮球是从什么方向飞进来的,上往下还是下往上,走门还是走窗的方向进来?”
“知道你在想什么,打烂的是门上的窗,所以绝不是从操场一侧投射,理论人是能驻足在走廊完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为箭在弦上,顺手扔了个篮球,但是那个抛掷力度绝对不可能是现实的人所有。”
方邦皱眉道:“也就是说很可能人是在那个世界监控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但是您暴起伤人就出乎他的意料,事情紧急,他被迫从那个世界发起攻击,至于暗器,自然是就近原则,所以这么一来随身物事至少能暴露这个人的爱好。”
葛成道:“你那边的发现呢?”
“我?”
葛成冷笑道:“别装傻,人是在全洋洋的馆子打的,你没躲在那里才怪!”
方邦叹道:“你们的人下手太重太黑,恐怕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演不演,就被揍个半死。后来荆灵殊粉墨登场,他们借坡下驴的吧。早干嘛去了?”
葛成沉声道:“你错了,他们没有演,荆灵殊是真的强。听说,再呆下去,全部躺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方邦震惊万分,脱口而出:“已经不是偶然了,上回救沙雅,这回救罗渊,说不定她才是正主!”
葛成冷笑道:“不是罗渊就是荆灵殊,这才是你和申基最后的结论吧?”
方邦叹道:“他们倒是有一个共同点。”
“都只剩一个妈?”
方邦点头:“黄金一代散伙归散伙,跑得了小孩跑不了家长吧。您当年一手造就四条漏网之鱼,但至少到你手上的时候资料是全的。可是黎民就不同。”
葛成奇道:“你什么意思?黎民是因为他身份记在黎玄道名下呀。”
方邦道:“但是黎民他并不是黎玄道真正的侄子,除了黎玄道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监护人。当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明显的漏洞就让他跑掉,只留下一个形式主义产物的大合照。”
葛成更糊涂了:“你虽然批判的很有道理,可我怎么也没发现这当中黎民有什么破绽可以利用?”
方邦道:“都把重点放在谁知道黎民的监护人在哪里,黎玄道不在这个线索当然会断。事实上黎玄道是怎么取得黎民的监护权,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黎民再强他在现实里就是一个和我们同龄的小孩,他在福都一天,没有家庭的庇佑他就无法生存。听说黎民被黎玄道带去帕提俱乐部的时候只有两岁多一些,这种情况家长能有多讨厌自己的孩子?所以黎玄道之所以能得手,只能是因为黎民本身的监护力量有问题。我调查了我们学校所有学生的家庭基本成员情况,除了三个人以外,都是父母双全。一位是孤儿的秦西,一位是单亲的罗渊,还有一位是介于孤儿单亲之间的荆灵姝,就连离异重组的都只有沙雅姐弟!”
“那你为什么不怀疑孤儿的秦西?”
方邦苦笑道:“葛校长考我?既然已经晓得她是沈香灵宝贝儿子的陪读了,要说她的监护人沈香灵得算半个,沈香灵始终都没有让周家的人和赛先生扯上半点关系。”
葛成沉思片刻问道:“罗渊的妈好像是卖保险的串串儿嘛,荆灵姝又是个什么情况?”
方邦道:“妖蛰的情报,是华东某重点高校校长,男的,的私生女。她的生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房产是给女儿留下一处,但她基本过着独居的生活。”
“这里面就有问题。以前妖蛰的设定,但凡涉及黎民的线索都有禁制,要不,那四个人早就暴露了!如果你推论是真实的,那么就不该出现你这次成功的情报交易。”
方邦笑道:“恰恰相反,以妖蛰的实力,非独家垄断的情报资源,拒绝回答就是不打自招。”
葛成也明白了:“你们是想谏言让法家调整策略,以便尽快揪出黎民?可是人已经被揍了,现在讲法家的高参蠢也没意思了。”
方邦定了定神,道:“打了没关系,还能补救,不过突破口不在沙雅和罗渊之间有什么后续,如果罗渊就是黎民,两人身经百战这么多年,想在他们身上挑刺完全是浪费时间,但罗渊的母亲就不一样了,如果应对失当很快就会露马脚。”
葛成开始重新审视方邦了:“可以哦,你们老板一门心思要保黎民,你们俩就在后面漏油。”
方邦见对方已会意,又别有深意看了前领导一眼,变了种音调道:“那么,葛校长,我去“窖室”上课了?”
“晓得了,去嘛!”
出门转拐,走了几十米,看见左右没人,在身侧的墙壁按一个特殊的鼓点迅速敲击一番,一块墙向内陷,方邦闪身入内,墙面和好如初。
这是一个莫吉臣设置的暗室,里面一切基本电器设施和学校其他地方无二,但能隔却一切窃听设备,是商谈秘事的首选,方邦他们用的暗语叫做窖室,讲的时候音调不同,自己人能分辨出来。
方邦打开灯,坐下耐着性子看曹军武给自己的那张今天的福都晚报,桌上还有一张昨天的福都晚报,两张报纸好巧都有教育版,更巧是都用顺宋的人物做的头条。桌上用的是贾云,方邦手上的则是福占奇。
贾云那篇方邦倒是仔细看过,配了张贾云靓丽的生活照。全文浓墨重彩地渲染了这位保送北大,才貌双全的佳人,那多姿多彩的校园人生。讲小学的时候代表试炼小学被江泽民主席接见过,讲她在学校平易近人友爱团结,虽然卓尔不群却从不摆架子;她生于外交官家庭,精通数门外语;她学习成绩一直在顺宋名列前茅,是大家追赶的榜样;她领导着学生会,精明强干;她多才多艺,并样样造诣颇深,设计并负责建设的顺宋官网简约大气;她在顺宋一天便是学校当之无愧的焦点...
虽然叙述手法比较老派,方邦看的时候却不抵触。在一些细节地方高于生活,比方说学生会转正,方邦也能接受,最重要的拼图,成为顺宋门面网站的首席工程师自然是方邦隐身幕后捉刀,当然这等机密算上顺宋全部师生,知道的不超过两个手掌,方邦看到这个地方还露出会心的微笑。然而此刻当他拿着今天的教育版时,那表情愤懑得好像听说吴三桂迎清的李闯,随时都会让报纸车裂。
福占奇在整个版面占的空间更夸张,字数其实相差无几,可恨字数不够图来凑,琳琅满目的图集点缀下整体观感比之昨天顺宋的焦点贾云学姐,华丽百倍,相较之下昨天核心的宣传资料就是一个单纯寒酸的豆腐块。浮华的是表面,文章倒还中规中矩,是这么写的:
福占奇,这位帅气内敛的福都男孩,面对着新近收到的来自美国要求答复的最后通牒,在昨天做了也许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抛开未完成三年高中学习生活的遗憾,毅然决定今夏去往美利坚合众国开始他人生的新冒险。
两个月前,GL大学向福都顺宋中学2003级六班学生、17岁年纪尚在高二年级的福占奇发来录取通知书,外加每年34900美元的奖学金!据悉,今年该大学共收到3600名中国内地学生递交的本科入学申请,福占奇是该校录取的唯一幸运者。
昨日下午,记者在福占奇家中拜托福占奇的妈妈给我们展示当时GL大学寄来厚厚10多页的国际快件。该校招生办本科生主任eric clapton在给福占奇的信中热情洋溢地写道:“我们确信,你的天赋对于我们学校来说是独一无二,并且是极有价值的……”GL大学的“全球学者”组织更是抢先一步,让“准学生”福占奇提前加盟:“你已被任命为GL大学的‘全球学者’,这项奖励每年给予极少数国际学生。”
  同龄只输卜祥志
据了解,按GL大的录取标准,报考学生的托福成绩须达600分,福占奇只考了555分,GL大为何对她破例呢?福占奇家中满满一纸箱奖状和一大堆金灿灿的奖杯揭开了谜底。
福占奇6岁起师从巴蜀国手张暗学习围棋,从7岁起又进入福都青少年宫学习国际象棋,很快他的围棋才能率先绽放,10岁那年入段,12岁升二段,11岁那年和本市知名新锐旗手,有着“石佛未来天敌”美誉的劳春海,劳小胖一道入选国家少年围棋队。然而,天才总是伴随着幸福的烦恼,正当小福的围棋事业蒸蒸日上,他在国际象棋界开始崭露头角。1999年,13岁的福占奇在全国棋协大师赛上经过11轮拼杀,最终获得“棋协大师”这一成人专业称号,成为中国最年轻的国际象棋大师之一。于是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选择摆在了小福占奇的面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技艺若想再精进,只能从中舍弃一个,是围棋还是国际象棋呢?
福占奇的父母是一对十分开明的家长,他们把选择的权利完全留给了这位双料的天才棋手。妈妈接受采访时,雍容地告诉笔者:“我们从小就比较注意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所以儿子从小就独立自信,很有主见,大胆而理智,他的自主选择一次也没让我们操心过。”
福占奇当时给父母说的很妙:“相比围棋,我的国际象棋要弱一些,我对自己不足的领域兴趣更大,所以我想选择全心全意地投身国际象棋。”
妈妈说,当时听了儿子一席话,十分感动,当即和爸爸表示对儿子不遗余力的支持,从那天起也许就注定不久的将来,这世上少了一位九段棋手,多了一位特级大师。
第一次看小标题的时候,气的没把报纸揉成团子给吞了:把卜祥志给拉进来,他妈的比南慕容北乔峰还不知廉耻啊!然后想起初中进顺宋第一天,李主任训话张口来了句“北有南开,南有顺宋”直接颠覆自己三观的切口,暗叹:也许浮夸是顺宋独有的文化吧,保不齐这记者是咱们校友呢?然后听见曹军武就着这段文字比划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他背后的人经营高明的地方!只学不从业,当噱头不当饭碗!在这个基础上,坚决放弃围棋,因为美国人不喜欢。学下去,他和那个什么劳春海加一块也斗不过李昌镐。在好大喜功的业界,没有业绩的初段那就不值一提。国际象棋则不同,虽然他好像比不了卜祥志,也混到了特级!这个作为宣传筹码足以登天!”
此刻回想起此节,又不由地恶向胆边生:这傻逼的埃里克克莱普顿!你们GL那么喜欢下国际象棋的,干嘛不直接招卜祥志?给个乞丐版发通知书要闹哪样?
特级大师之后的小标题叫做:有远虑并不跛脚的天才。是这么写的:
不同于单纯的特长生,福占奇的学习成绩同样硬气。不论中考成绩还是高中以后历次大考,始终在学校顶尖的水准。
方邦看到这时暗地冷笑:顶尖水准直到高二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以前。
那之后,顺宋学期两次大考告别本校老师出题时代,福占奇连四十强都没能进入了。当然,作者可不是方邦,并没有这么刻薄地注解。重点是讲有远虑,怎么个有远虑法?文章提到方邦在高一的时候完成了高二才需要的四门科目会考考试,而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又完成了高中时代剩余的需要会考的科目——福占奇是一个很有紧迫感的学生,能深刻认识到光阴的珍贵,能清楚感知到时代的脉络。他一直行走在同龄人的最前端,对校园生活依依不舍的同时,又时刻呼应着命运的感召。渐渐地,学校也意识到循规蹈矩的节奏已经无法匹配福占奇的才能和飞速发展,建议福占奇考虑跳级高二。于是福占奇面临着人生的第二次选择:是忠实自己的强大选择升级,还是忠实于自己的兴趣和同级生们一起度过弥足珍贵的高中生活?
这一次福占奇的说法依然很妙:“这一次我还是选择跟随自己的兴趣指向,和同学老师相处的时光让我觉得很有趣,高中三年人生只有一次,我不舍得因为功利至上的想法让他打折。”
接这段,曹军武点评道:“这是一个暧昧的设定,却刚好能撩拔西方人。我们这边会一眼看穿这小子打擦边球,因为实力不够脚踩两条船。如果真要跳级,大可以堂堂正正并入你们上一年级学习考试——”
方邦冷笑:“这样一来,他的卷面成绩就更加惨淡。”
曹军武道:“为什么对这个人敌意满满,对昨天那个却非常宽容?要说作假,她做的还多一些,甚至直接窃取了你的果实。”
方邦一聊起这个话题语气就没法友善,不假思索道:“学姐的宣传资料也是谎话连篇的泡沫不假,好歹学习成绩这点没有水分。我们这代学生除了会考试,其他的才能谁又能有多了不起,不吹牛确实没法推销,但吹牛得有起码的节操吧。这种吹牛戏法,大家都默认,每年这个时候,几个顶尖学校的都得上报来包装包装,但这家伙的横空出世着实是从未有过的下限!我就没见过堂堂顺宋以前推过成绩这么烂的,还粉饰成这样!考托福都能给香烟牌子打广告的弱鸡,还给推成这样,不就是家里有么,我这种老百姓的孩子自然是各种不爽了。”
曹军武喝了口咖啡:“你这其实也属于洗脑后的人才有的思路,是很矛盾的病态心理!一方面你觉得旧有的套路单一乏味,另一方面新的套路出线又百般不爽。我问你,凭什么要用以前的条条框框来界定新时代的偶像?假如你产生新的套路还得沿用以前的指标,那么还能叫新的套路么?”
方邦一时语塞。
“公平么?知道妖蛰存在的和不知道妖蛰存在的。吃了圣饼和没吃过圣饼。你这样见过沈香灵和我没见过神的,这中间可曾有一样是公平的?”
方邦自嘲地笑笑:“道理懂,感情却是无法控制的。”


  阳光男孩多才多艺
  “福占奇不是成绩最拔尖的学生,但他是综合素质最优秀的学生。”据班主任老师介绍,福占奇在学校担任年级学生会主席、“全国十佳校园文学刊物”《顺宋之曦》主编。当他当上主编以后,大力改版,新的《顺宋之曦》让大家更加爱不释手,受到了全校师生的一致好评。
方邦看到这又忍不住腹诽:所谓大力改版,不就是改成全彩页增加成本的败家子方针么,除了听见搬书的骂娘,有个毛线的好评!
曹军武的关注重点却是尾声的一段:2001年,国际教育资源网巴马先生从美国来顺宋中学考察,福占奇作为学生代表陪巴马度过了10多天的异国之旅。几个月后,福占奇参加了在福都举行的国际青少年环境保护论坛,并在论坛上提交了与同学孙兰秀合写的论文《环保近在咫尺》。2001年7月,联合国环保署署长给福占奇发来邀请函,邀请他去往纽约参加..
方邦实在高兴不起来道:“我不爽是不爽,现实还是能认清的。选这个时机炒作,效果上对我们不利啊。正如曹兄所说,大众接受的套路才是关键,人家以一个高二学生的身份居然拿下了GL大的OFFER,这在社会舆论的套路里是多么轰动的效应啊!我这再怎么炒,也就是少年CEO的调调,难免会造成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负面影响。”
曹军武逐字逐句重读完毕,道:“我们先来看他手上有什么牌。他最大最硬的牌就是特级大师,其次就是那个联合国的什么劳什子的活动他有参与进去,后面那个追根溯源的话是两件事,第一他被你们学校选去陪那个巴马积累了人脉,因为有这个人脉他有了去参加福都那个国际青少年环保论坛的机缘,第二就是合写的那个论文,有了这个他才有了后来联合国环保署下面那个活动的履历。这两个我敢说美国佬看重的程度,并不亚于那个特级。把上面这些东西统统筛选以后,你会发现他其实真正自身拥有的牌只有一张,就是那个特级,然后被他后面的人活生生打出了现在这个局面,GL大的OFFER也好,炒作的这一串琳琅满目的头衔。”
方邦奇道:“那是怎么样办到的?”
“家长给力,校方配合。照你说的,此人以正统教育指标来衡量的实力在顺宋绝对算不上一流,被你这样露骨地妒忌痛恨,那个同样作假的高年级女生你却安之若素,说明他为人处事的技术也很一般,所以这种情况下,你能回忆一下为什么会轮到他代表你们学校去陪巴吗?”
方邦日有所思道:“学校的活跃分子就那么几个,高中进校考试他会讨老师喜欢,出题的重点能摸个大概,那个时候比成绩的话,还是很有地位的,又积极又奠定了地位,出风头的事话他倒确实在前几的顺位。里面论口语的话,接待的话比他合适的郭琴维那会好像在参加电视上的英文比赛,明显比他强的孙兰秀和沙雅应该都刻意回避此类活动,也就是说他是抓住了下滑的机会?”
曹军武道:“所以这么看的话,即使用你刚才的脑回路来整理,也不是说一代不如一代。上面正好有那个女的,自身条件没有短板,而且本来就有意愿,那么校方和本人一拍即合。而你们这代,不是说校方有病,人才济济,却非要选这么一个争议良多的人物。”
方邦恍然大悟:“每到了特定的时候,学校要经营一定要推出这样一个人物来,不然就会说顺宋后继乏力。高三的有贾云了,高二稳妥起见的话是要找个品学兼优的人来承上启下,可是这一代品学兼优的人比较冷淡,活动寥寥毫无谈资,所以福占奇的家长很早就遇见到了这一点,从最早开始就要夺取我们这代人的魁首,而他剑走偏锋,反而误打误撞搞了个更大的效应出来!”
曹军武道:“你好歹是看到这点了。因此这个人我们必须压倒,声势从全方位碾压。”
方邦苦笑:“除非我现在能拿到哈佛的OFFER,一点胜算都没有。”
曹军武道:“这个是你多虑,不过他这则报道一出,杨栖棣之前制定的策略相比我们需要达成的效果确实弱了一些,需要调整。”
方邦问曹军武:“他四月份拿的OFFER,为什么要拖到这个时候来宣传一波,早为什么不搞,有必要这么厚积薄发么?难道是有关势力刻意针对杨栖棣?”
“这个你想多了,纯属个人问题,正好是他最大的隐患所在,他打的这么多擦边球,最重要一个就是只参加会考不跳级,应该也是和学校勾结达成一致的。实际上就是学校发给了他毕业证,但他只参与高二的课程,这件事呢本来无伤大雅,但闹大了就很难收场。在美方那看来,不论你是否跳级或是其他什么路子,你就是应届的毕业生,这其实是他拿OFFER的一张暗牌。在不知道实情的外人看来,一个高二学生就拿了常春藤的OFFER那这个人不要太屌!”
两张报纸终于都要翻烂的时候,窖室迎来了葛成。葛校长这回发给方邦的是大重九,窖室虽然没窗,暗藏的通气口却很多,二人对吐烟雾倒不虞熏死。
葛校长叹道:“你猜的没错,刚才那里是有全方位的监控,法家有专人监视。”
方邦笑道:“葛校长果然颇得重用。”
葛校长没好气白他一眼:“说吧,曹军武想怎么合作?”
方邦虽然从曹军武那里得到确切情报,还是有点难以置信,试探性地道:“他说葛校长您在福都的夜场经营的蛮不错的。”
葛成两眼一瞪:“你能不能不要装蒜,直接说正题。”
方邦咋舌道:“我是真没想您的业务这么广,呃,他说今晚在您最大的场子见。”
葛成笑了:“他还有说什么?”
方邦横下心道:“他说要你放心,他会是第二个余兆威。”
葛成哈哈大笑:“封心,你小子胃口倒不小!那么,你便是第二个杨栖棣了?失敬失敬。”

作者: 零布道    时间: 2019-1-28 10:17

四十四 黎民何在
    华兴医院,罗渊享受的是单间。医生诊断伤势很严重,用了药,预计会睡两三个时辰,几个护士看见那个超漂亮的女生在里面陪他,啧啧称赞道:“这对小情侣真是绝配,金童玉女呢。”
沙雅在床边侧身微笑道:“谢谢。”
护士们愣了愣神,接着有人尖声道:“受不了,太幸福了!”
这个时候罗渊还迷迷糊糊做着最后的挣扎,沙雅软语道:“罗渊同学,睡吧。伯母刚才我通知到了,马上过来。呆到她来就回学校。不用感到亏欠,我生病的时候你不是也拜托了荆灵殊来探望么?”
罗渊肚里苦笑:我怎么觉得这话是讽刺我没有登门拜访呢?
沙雅噗嗤笑道:“没有登门那是你脸嫩,何罪之有?”
罗渊大惊,连想都不敢想了。
沙雅掩嘴一笑,再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罗渊发现不但无法入睡困意简直损失殆尽,便听沙雅道:“要不要我让护士把医生叫来,问问他是不是用了假药?”
罗渊苦笑道:“药效一直有那么好,那么我情愿用假药。我是怕他们误诊,不严重搞的多大阵仗,没的白花钱。”
沙雅轻拍罗渊额头道:“渊哥真持家,韦雯有福了!”
罗渊叹道:“这里没有别人,雅姐不必扮演恋爱少女的。我是真觉得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了,倒是想就这么从床上跳下去,就怕医院下不来台。”
沙雅看了看表:“我的建议嘛,继续躺下去,伯母反正也没多久就到了,何必节外生枝?既然痊愈,先行告辞。”
“如此甚好。”
还不到三两分钟,果然看到心急火燎的母亲闯了进来。罗渊正挺直上身在床上伸展两个胳臂。讶道:“沙雅到底给你怎么说的?”
“她说你就快好转了啊。”
罗渊更奇怪了:“那你老人家这么慌张干嘛?”
罗母没好气在他脑袋上轻敲一记:“自家儿子就这么一个,眼见为实,不该担心么?”
罗渊笑道:“自家儿媳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她的话都不相信么?”
罗母笑骂:“臭小子,别贫。我看你是没戏,这不,才多久的功夫,还要避嫌,明摆着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
罗渊淡然道:“这个自然,你儿子也就是过过嘴瘾,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罗母叹道:“那就好,你,我老人家还是放心滴。不过你没问题的话,我们是不是准备出院了?”
“好嘞。”
按了护士铃,南丁格尔们想着看金童玉女又有什么新花样,来了一个姐妹团,玉女没见着,多了个老同志,更不可思议那金童好整以暇坐着说要出院。按医嘱那是一百万个不可能的,好说歹说,这对母子冥顽不灵要见医生。于是退下搬救兵。医生一听:这还了得!暴跳如雷地赶过来,正好看见罗渊穿好衣鞋,原地蹦哒着。
略经波折,母子走出医院。罗母心情大好:“儿子!晚上想吃什么?老妈请吃顿好的!先咱们娘俩逛逛。”
说话间小鸟依人偎依在高大的儿子身侧。罗渊瞧了瞧母亲一身拉客户的标准战甲,便问:“话说金牌业务员今天成了几单啊?”
老母亲仰头嗔道:“好意思问?你这咱高攀不起的媳妇一个电话,老娘还不跑断腿地飞奔而来,哪有什么单子?”
罗渊耸肩道:“没捞着,那咱们还是省点为好。”
“不要!老娘今天高兴!”
远端,一辆黑色低调的老奔驰,司机问后排道:“沙小姐,现在开始盯梢贵友母子二人的尾巴需要我们代劳处理么?”
“无妨。劳您久侯,我们动身吧。”
车内连司机在内,一共四人,前排大约是司机和保镖的混搭,后排与沙雅相邻是个华冠丽服的女子,此人将自己引上奔驰,沙雅耳闻她谈吐雅致,目睹她风姿绰约,虽然正值酷暑,仪态举止无懈可击,独独脸上蒙上一层黑纱,面目难见。此女真面目显然是至高禁忌,前排两位绝顶高手不敢稍有侧目,俱是正襟危坐,目光一旦旁落,必然是看向沙雅。
车行途中,四人静默无言。良久沙雅凝视面纱女道:“大堂姐为何不先去看令爱?”
面纱女娇躯一颤,继而恢复如常,幽幽叹道:“你应该知道,蒙面本来也不是用来瞒你。”
沙雅道:“小妹了解,尽在不言中。”
大堂姐道:“现世对如今的你还能有什么秘密?”
沙雅摇头:“前途未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堂姐这番话作为结语,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那个时候,正经八百的福都市区很小,奔驰纵使很低调,也很轻易出了城,此后一直在禁止通行标记的道路上飞驰,这样的标记记不清通过了多少。良久,荒不见路,前面是一片密林,奔驰仍旧没有减速,完全不尊重逢林莫入的江湖规矩,粗鲁地插入林中,出人意料行驶平稳,整好有一条仅供一车通行的密道,路况之好,福都难寻。不知又开了多久,前面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肃立,不怒自威。然而奔驰仍然没减速,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士兵们井然有序闪到路旁,路面实在太窄于是低调的奔驰就这么和他们擦身而过。
之后又在森林里穿行老半天,这才到了尽头。当前一条明艳照人的河流,对岸仍是一片森林,河流在中间蜿蜒伸展,不知来处,难寻去路。走下车,别样的新鲜扑鼻而来,汽车走过一条道,此外全是碧游游地毯样铺设的草坪,酷暑被葱郁的屏障拦截,渗透进来的日光倒是负责地给本就无比清澈的河流打造了一套流光溢彩的首饰。
大堂姐装模作样介绍道:“最早的长老会属地,你曾和黎民在这里嬉戏,后来成为禁地,现在福都的达官贵人无人知晓。”
沙雅笑道:“大堂姐说了歧义的话哦,长老会的进度只到河这边。对岸的另一个世界,小妹一直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大堂姐柔声问道:“难得故地重游,不缅怀一下?”
    沙雅反问:“大堂姐不怕怠慢尊者?”
“愚姐恃宠而骄,尊者习惯了。”
大堂姐端立河边,司机保镖左右侍立。沙雅不知什么时候荡在一起老旧秋千上,只闻吱吱呀呀的声响,开始微微摆动,河边三人视若无睹。于是,乐得自在,双足发力,连动整个身子活跃起来,倏忽间,林间的少女脱了秋千身子向上升腾,头下足上,斜斜地朝林木激射而去,秋千空荡的噪音中,传来一声轻微低沉的触击声,只见那少女裙底朝天,单腿伸直,脚背吃住一根树枝,另外一条折出慵懒的曲线,悠闲的悬空而置,携同皓臂别样屈伸,不理会裙摆大方任春光外泄,整个人不可思议倒吊,秀发下垂,下面的人不但见不到春光,也看不了面目。
司机保镖有点犹豫,忍不住看向面纱女,大堂姐只摆摆手,三人保持原状。
恰在此时,歌声传来,三人俱是心中一荡,纵使明日当空也只觉得悠远凄迷,暗黑无垠。再听下去,大堂姐犹可,司机保镖不经意间已各自捏紧了拳头,身子止不住地出现颤抖。那是一种闻所未闻的语言,音节间毫无停顿,或者说音节这种概念完全不适用,倒吊的少女完全没有换气,音波连绵不绝,前音不绝后音穷追,仿佛在林中不断撞击,整个听者陷入音域的漩涡,有一种洞穿世事的共鸣,从生到死,从渺小到浩瀚,在人生当中觉得理所当然游刃有余的已知一下子变成微不足道的光点被毫无头绪的未知构筑的黑暗重重包围,那莫可言状的恐惧毫无征兆地喷薄而出,司机保镖不由自主先后足底发软,跌入河中,水冷刺激下也毫无效果,这二位就这么跪在岸边,水位及腰。大堂姐身形腾挪间避开两波水花,不理会随从死活,凝视沙雅,用心听她的唱词,虽然深奥玄妙,大堂姐却是能勉强解读的人,越听越是心生寒意:是不是关键词解读有误,难道她在复活黎玄道?
蓦地林内生意盎然,鸟语花香,少年追逐打闹,仿若时光倒流,大堂姐大惊失色,预感下面会幻象环生,拼命想挽回灵台清明,这下再不顾及体面了,看准沙雅所在,蓄势以图一击即中。
刚一念及此,沙雅由静转动,轻盈地从那根树枝脱身,眼看要下坠,身形一扭。轨迹改变滞停另一根树梢,整个身子向上飞,直接转折到另一棵树,身形陡然加速,超越人类极限,践踏物理规则,歌声始终绵延不绝,然而活动范围却大幅的扩大,当沙雅的残影同时遍布大堂姐视力所及森林的各个角落时,大堂姐才意识到歌声也超越了时空的规则,从沙雅发声起各个周期的吟唱形成了大重叠汇聚到一起成为诡异的合唱。
大堂姐想通此节反倒不慌乱了,决意谋定后动,气定神闲看去一切形象更加鲜明,曾经有过的飞禽走兽,追随沙雅的黄金一代和教授沙雅的各行老师们,错落有致的良庭雅筑一发地重现。司机保镖已经站起,浑身湿漉漉的,大堂姐再仔细端详周围,登时色变:不知何时,四面八方藏匿的真人齐刷刷抛头露面并顺着她的调和音,大堂姐猛省:这是原来十日谈循环的旋律啊!
合唱者数百者众,男女老幼,神色激动,缓缓从林中各个方位踱步出来,夸张的更是热泪盈眶,慢慢地站定,专注于和音,慢慢闭上眼睛,却没有注意到沙雅残影消失,亮出唯一的真身,挺立处相距不过咫尺,沙雅静观众人,那重叠的歌声便戛然而止,唯有大众仍在虔诚鸣唱。
大堂姐心中一凛,叱喝两旁的随从:“别看人!”
好在令行禁止,左右惊惶中,回过神来,心有余悸中垂头看地。
这么一声清叱,大众尽皆睁眼,这下哪还顾得住鸣唱,鸦雀无声。大堂姐的随从仍然只敢盯着足下的草坪,靠双耳来判断情势,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厚重呼吸以及吞咽唾沫的混响。只一忽儿的功夫,黑压压跪倒一片,林中仅剩四个站着的人类,并且没有一个能够抬头挺胸的男人。
大堂姐惊骇欲绝地看着全身上下释放圣洁光辉的沙雅,眉仍是眉,眼仍是眼,然而大堂姐看来容貌比之来的时候细致到发肤已经完全没有瑕疵,换言之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非人的怪物!大堂姐晓得这是本来面目,也只限她这样程度的能见,相由心生,普通的人心放对完全不在自主操控中,沦落沉迷那还是轻的,林氏迷障壁正是植根了这种‘神’的特质。
然而还不算完,跪倒的人索性俯伏于地,没等到五体投地,沙雅这回用汉语唱道:
“何物不香?腥血不香!何物不灵?冥顽不灵!
心怀苍生,为何追求玄道? 天生神翼,却图苟活不老!
卑微的泥腿,他叫余兆威!过气的高知,名唤杨栖棣!
最火的是赛先生,客似云来。最富的是郑百万,黎民何在?
爆炸的信息,落后的时代。易撩的人心,躁动的舞台。可悲的童年,黄金的一代。
开业酬宾用十日谈,飞黄腾达靠塞思黑。改变人生向我三问,鸡犬升天不管是谁。
赶上赞机遇,错过骂妖女。利家变巨富,法家屠池鱼。
坐享其成的长老会,献女破产的郑宗磊!上进的凡人吃圣饼,上层的精英图圣晶。
侥幸不死郑琪麟,英年早逝沈香灵。生死未卜黎玄道,命丧黄泉屠红骄。
世事更迭,桑田沧海。沙雅醒来,黎民何在?”
众人高唱:“黎民何在!黎民何在!黎民何在!黎民何在!黎民。。。”循环不止,慷慨激昂间,沙雅正在大堂姐近前,仿佛收了法身样,回归寻常的美丽,似乎没瞧见那两只落汤鸡,笑道:“小妹业已告别过去,请大堂姐指点未来。”
群众们还在奋激地演唱四字经,大堂姐忍不住问道:“他们这般执着到底是惯性还是因为你未及施救?”
沙雅只是微笑摇头,大堂姐难辨其意,也不追问,拉住沙雅的手走近河边道:“且看仔细了。”
    话音刚落,大堂姐跃上河面,犹如蜻蜓点水,带起一路涟漪,凌波仙子一般从容,波纹未散,人已在对岸。两只落汤鸡这时已经能放胆注目沙雅了,河对岸的工作他们是没有资格参与了,所以在这最后他们也很感兴趣沙雅如何过河。大堂姐的法子他们是知道,也学不来的,更何况她是用踩红毯的鞋完成——最开始大堂姐启动了机关,水下的暗桩升起,紧贴水面,大堂姐正是立足其上腾挪跳跃到达彼岸。现在见识过沙雅的恐怖,他们甚至不怀疑沙雅能变出一对翅膀飞过河。
   然而,纵使她有各种神通,最终只能选择一条过河法,同时会被认定是唯一的生存态度,是神是人,还是半神半人?这种态度对参与进来的各种势力尤为重要。不光是对岸的大堂姐,岸边的司机保镖,连那数百人的合唱团也停止胡闹,摈住呼吸。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目标人物如鬼魅一般,分毫不差照着大堂姐的轨迹,连速度也压的几乎完全一样,整个过程是更加平稳的漂移,然而双足一直是悬浮的,没有涟漪。刚踏足对岸,大堂姐已将她拉住,登时,合唱团彩声如雷。大伙热情高涨之际,两人前后投林,不见芳踪。
   林中,大堂姐赞道:“贤妹真是心机深沉。面子上是人类的办法,骨子里却是神力,怎样都能圆。”
   此刻的大堂姐已经撤掉面纱,露出和沙雅适才一样绝对完美的容颜,甚至真有几分相似,皮肤同样闪着异样的光辉,并同样的冰冷无情。沙雅却似笑非笑只管瞧着大堂姐的足下,一言不发。大堂姐因问:“贤妹发现什么趣事?”
“确定要讲?”
大堂姐仍是一脸寒霜:“一定要讲。”
沙雅抬头笑道:“尊者雅量高致,爱好着实有趣。”
“何以见得?”
沙雅闭目感知着这边似乎更加自然的天地仿佛在脑海里播放着录影似的,柔声道:“完美的林氏迷障壁笼罩下的人造荒野前几日终于正式迎客,堕落凡间的女神被强行披上上流社会最顶端的场合才用的最最中看不中用的布帛,喔不止那遮羞布啦,包括全身行头,不经撕扯,寸步难行,女神却用他们在这里越野,在这里保持尊者禁脔的尊容,直至衣无寸缕。尊者看样子是个对暴力和亵渎有执念的老前辈呢。对了,您似乎常年服侍尊者强行维持原貌,所以,还能撑多久?半年?三个月?”
大堂姐叹道:“愚姐灯烛之火,不比贤妹操控如意,因此有时得靠这面纱。”
沙雅笑道:“大堂姐说笑!区区药人怎可能比得上纯正的血统?”
“血统纯正,能比的过沈香灵?”
沙雅道:“这是个老掉牙的话题。虽然是神,消费观却太老派,要有一千的存款才敢做五百的买卖。所以迟早被做掉。”
大堂姐叹道:“她好比郑百万么?”
沙雅冷不丁道:“大堂姐最近有类似迈克尔杰克逊的烦恼?”
大堂姐倒也不意外:“被你洞悉了,没错,所以这黑纱倒也不全是为了禁脔的缘故。”
沙雅奇道:“身为神族你为何不去摄取“息”?沈香灵当年建立帕缇俱乐部在北京应该圈养了不少吧?何至落到这步田地?”
大堂姐此时的笑甚为冷冽:“饱汉不知饿汉饥,你的想象力一直用于和沈香灵的战斗,所以摄取这种事对你来说很简单。而我从觉醒的那天起迫于生计一直倾注在容颜的修缮,频繁变换面相应对芸芸众生,最初才能其实都是相等的,用你的话,无非是消费观的分歧罢了。等意识到危机的时候早已失去了捕捉息的能力,能看不能吃。你刚才有一句说的不对,禁脔并不是完整的真面目,虽然有林氏迷障壁,但还是远远不够的。”
沙雅顿悟:“原来如此,刚才小妹还以为尊者单靠林阳亲自坐镇就能完全征服心魔,还在赞叹不已哩。”
话锋一转道:“既如此,最多一个月吧!所以你想最后见一次荆灵姝?”
大堂姐虽然早有觉悟,墓地得到判定,还是有些黯然,叹道:“她干嘛要去主动帮你?”
沙雅笑道:“也许想求我出手搭救穷途末路的大堂姐?”
“如此孝顺的好孩子听说今天还打架了?”
沙雅抿嘴道:“她似乎偏向战斗型多过修缮型哩。”
“年少好事,身为残次品操着完美型号的心,连贤妹的男宠被揍也要拔刀相助。”
沙雅微摇食指道:“我不会让她白忙的。”
仰面,克服掉对方踮脚带来的劣势,直凑得能与大堂姐互通鼻息,四目相对,轻言细语道:“不过,我认为她比您更想死呢。”
河的这一边正如沙雅所说,做得原始荒凉,就像是全未开发似的,下一秒就见窜出三五只大熊猫,然而这并不是竹林。
两女见怪不怪,大堂姐借机和欺进的沙雅保持距离后退几步道:“现在不怕怠慢尊者了么?”
“总得成长,试着学习大堂姐的恃宠而骄,尊者既然等了十年也不在乎这早迟片刻。倒是——”
屈指一弹,大堂姐适才落足处地面居然裂开一条缝,沙雅弯腰喊话道:“林先生,地下水的滋味是那般甘美么?阴暗的凉爽居然让您舍得放弃光明磊落的太阳!”
地下应该有极好的扩音设备,一个极为清朗的声音,虽然没有发力却入耳清晰:“为了享受日晒雨淋,放弃做人的尊严,花样年华活的像个头号通缉犯,他黎民这样的人生轨迹我确实是抗拒的。背叛了您,无可辩驳。打算秋后算账,凭您处置便是。”
“出来吧!”
轰的一声,地面破出一个大洞,多出一个青衫文士打扮的男子俯伏于地,浑身颤抖,显然骇破了胆。沙雅见他头顶结发髻,头上缠网巾,笑道:“多年不见,林先生还在坚持反清复明呀,可敬可佩!”
林先生惊魂未定,抬眼就看到大堂姐,吓得赶紧垂首。
沙雅走上前,递给林先生一样物事,林先生讶道:“这是?”
“你可以当作是微型的林氏迷障壁,能把沙琳玛的尊容降到大众喜闻乐见,这样堂堂淮阴林阳,也不至于低下高贵的头颅听我们说话。”
林阳带上那特质眼镜,缓缓站起,叹道:“女王大人,我,别人不知,您是了解的。两面三刀是赖以生存的绝技,不瞒您说,你们后脚到,我前脚才从法家的营地过来。这样的我,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过适才挥洒自如到了这种天人的地步,怕是早将圣晶融会贯通,远胜十年前的沈香灵,还有什么事能难住您?”
沙雅笑道:“林门主忠肝义胆堪比吕布,我还是知道的。倒也不用乱拍马屁,这种程度不过就是你几年前和黎民斗法的水平,你若是愿意反抗,我相信是能够轻易化解的。”
林阳忙道:“不敢。”
沙琳玛意识到主动权已经旁落,虽然深恨林阳,但更怕无所不能的沙雅就这么把人宰了泄愤,赶紧插话道:“林先生是尊者心目中头等重要的人物,贤妹到底打算如何发落?”
沙雅转向林阳笑道:“是这样么?林氏迷障壁,一招鲜吃遍天。”
林阳毕恭毕敬道:“喝水不忘掘井人,全仗女王庇佑。就像杨栖棣一样。”
沙雅突然问道:“眼镜好不好使?”
林阳赞道:“不愧是女王御赐,直面沙小姐毫无异状,远非林氏迷障壁可比。”
“是了,眼镜也不是白给你带的,上面有着和你的迷障壁齐名的附着物,借镜架嵌入你的右耳处,现在已经渗透进去。我这也算是为一会的正题练手,不同的是一会是拆,对你是装置。大堂姐,这样尊者不会见怪吧?”
林阳彻底慌了,颤声道:“什么类别的?”
沙雅答道:“世俗绝症,严格遵循病理,林门主不必担心暴毙。”
林阳硬着头皮道:“沙公馆的设置实在是板上钉钉了,其余的我倒是能做主。”
话音刚落,若干红点拂掠,迅速在沙雅脑门集合,沙琳玛欲言又止,林阳赶紧直起身子,控制住面部表情,死死盯住沙雅。
沙雅闭目微笑,红点散乱,刹那间又在林阳脑门汇聚。沙雅指了指自己:“林门主知道吗?此时此刻,射手眼中,瞄准的还是这里。”
林阳噗通跪地,一众红点仍然不偏不倚落在脑门处,颓然叹道:“沙小姐,你当真要将计就计当女王借的刀么?”
沙琳玛冷笑道:“林门主,外人损毁设施,禁制随机发动制衡不正是配得上尊者最起码的素质么?才多久功夫,你就不相信我能令行禁止,怕他们贸然走火?若是这样,这定力未免教人失望。”
林阳拍拍膝盖站起道:“既如此,当我没说。”面朝沙雅续道:“女王今天让我大开眼界,却好生困惑。十多年前,沈香灵事事藏巧若拙,只求厚积薄发,就连和您的最后一战,也因为顾虑入不敷出,神通舍不得多用,不敌敢于透支的对手,最终横死。所以刚才大展神威是在效法当年透支生命么?”
沙雅截断他道:“林门主言不由衷,心里猜的没错。沈香灵命薄没活到今天罢了。以前的坚持和忌惮放到当下已经不值一提。你若能苟延残喘,没准还能撑到神仙遍地走的盛世呢。”
林阳忙道:“还望女王施恩。”
沙琳玛冷笑道:“今天上午差点把恩主宰掉的法家技术担当你告诉我是谁?”
林阳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我坚信以女王之能定能化险为夷。”
沙雅留意到林阳脑袋上催命符样的红点消于无形噗嗤笑道:“林门主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呀,好像气色不太好,会不会觉得喉咙有点腥甜?”
话音刚落,林阳呃一声血从口出,卧倒在地狂呕,顷刻身下一片暗红,身子颤巍巍地趴在地上意犹未尽地干吐。沙雅叹道:“真正是病来如山倒!刚才还好端端的,飞来横祸,说不行就不行了。”
林阳强撑一口气道:“但...但求女王法外开恩,唯愿病去如抽丝。”
沙雅哂道:“林门主不急,从今往后更要注意身体,说不准真有用得着你的时候,一定健健康康地待命哦。”
林阳面色蜡黄,苦笑道:“我这是消化道出血并发的什么绝症么?既然遵循病理,病症详细进度还求女王赐告。”
沙雅皱眉道:“林门主这是病急乱投医了,我哪懂什么医理?瞧你这么可怜,就斗胆猜上一猜。林神医既然诊断是消化道出血,呀,说着说着就放了个那么恶臭的屁,看来马上就会出现黑大便啦!胃镜什么的我猜检查不出来什么,不过腹水一定会出现了,跟着是门脉高压,我猜医院会建议你做支架手术,最后的难题嘛,大胆猜想是胰腺上会有个恶性肿瘤。”就地一拂,血迹不见,向地上的林阳踏去,眼见林门主要沦为肉垫,忽然消失不见,此外地上的裂缝已然闭合,一切物事恢复原状。
沙琳玛问:“你安在他身上的塞思黑呢?”
“自然如影随形。”
事涉上位者,沙琳玛不敢打马虎眼,又问:“原先的林氏迷障壁呢?”
“不必担心,照常运转。”
沙琳玛这才关心道:“那他不及时医治输血,会不会死掉?”
“大堂姐放心,淮阴林阳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估计已盘算好如何逃遁,死活也与你不相干。”
沙琳玛不再纠结,呼哨一声,片时深处有动静,居然来了两匹阿拉伯马。沙雅看去,马鞍缰绳但凡能想到的一应骑具统统欠奉,两马到了沙琳玛近前,不约而同趴下,瑟瑟发抖。沙琳玛选中其一,优雅落座,那身盛装完全没有沦为行动的累赘似的。剩下那头正准备起身,沙雅已然悄无声息在它背上了,然而它似乎比对沙琳玛更加的畏惧,没有丝毫异动,乖乖跟着沙琳玛的座驾,前后驰骋。
这边的森林比对岸还要深远几倍,马儿疾驰半天也不见头。一路上,净是珍禽异兽,不过有迎客的熊猫,代步的阿拉伯马,实在也算不得稀奇。相对夸张一点的是东北虎和非洲象。虎象背后又是一条小河,却明显袖珍许多,两马不假思索趟了过去,一上岸,沙琳玛即翻身下马,沙雅紧随其后落地,眼前是一座园林。两个唐装婢女打扮的美人垂首躬身向沙琳玛行礼,沙雅一眼看穿,美则美矣,四目无神,竟是两个盲丫头。走了进去,内里其实平平无奇,倒是仆从甚广,里面穿行忙碌,好不热闹,只是见到沙琳玛二人立刻退避三舍,连窥看的人都没有。沙琳玛更不搭话领着沙雅一穿到底,从后门出了园林,却见着一座山,半山有座亭,有个樵夫打扮的人在那歇脚。
二人一路劳顿,也就地休整,沙琳玛没有抬头望樵夫,暗暗观察她的贤妹,此时贤妹的双足,些微泥点鬃毛不必说,更有一些部位红肿,双腿微颤面色潮红,微微喘息,一路行来各种举动看似举重若轻,只怕也不是毫无代价的;贤妹也没有看山,看上沙琳玛的脚,依然如无暇白玉,一尘不染,再往上整个人尽收眼底,衣衫破损,人却死守原状。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且说上面坐着的樵夫,足下横着柴刀,砍下的战利品却一丝不苟绑缚在背上。沙琳玛走到近前的时候,赶紧帮他解开放在柴刀旁,倒也没抗拒。樵夫面前有张石桌,摆着一套完整的茶具。
樵夫开口道:“坐,你!给沙雅倒茶。”
沙雅从善如流,泰然自若接受执鱼化龙壶的大堂姐服侍。
喝了茶,樵夫任由沙琳玛端立身后为自己捶背,问沙雅:“这里能看见很多的‘虫子’?”
“能看见,谈不上很多。”
樵夫追问:“哪里最多?”
“美国。”
首长纳闷了:“宝贝被你们取了,城你们也建了,怎么还比不上一个残破的遗迹?”
沙雅微笑道:“老爷爷,渺小的福都,去和全面开启民智的国家比,不公平吧?再者说,柯博登,堂堂的禁地,咱们这个城,到现在还属于违建,藏匿在幻想中打游击,等同于疯子的好高骛远,虽然千百般的不愿意,也只好承认我们的大登科对宝物来说就是明珠暗投。”
樵夫不认可:“不可妄自菲薄,最关键的,黎民这个傀儡差你太远!从一开始就是名不副实的城。”
“虫子多寡是代表潜力大小。东西还是好东西,就算是现在,美国的外星人还经常冒着巨大风险深入这边城的深处探秘。但如果要讲潜力,大环境如是,换我没有空窗期也没这个能耐在现实里推广超现实的学说啊,十日谈不过是暗合时代一个侥幸成功的案例,其实呀,没有黎民和黎师,区区一个沙雅也是难以成事。不如说,区区黎民,是孤单无助的。”
樵夫问:“潜力,主要靠兑现的能力?”
沙雅点头:“说起兑现,这么多年过去全国就只有林氏迷障壁和塞思黑,这和美国比起来是很可怜的,虽然单这两项让他们望其项背,但是毫无意义。”
樵夫奇道:“你那个有求必应的十日谈还不算兑现么?”
沙雅摇头:“不一样,那是个闭环。造一个神透支能力满足私欲,从结果看就是一种启智手段,他们从而知道了原来有这样的操作,日子可以这样过,想象力扩张了,然后把受众扩张起来的这部分想象力产出的虫子全部关在城内内循环使用,实际上还是存在于幻想,没有交换到现实里,所谓的造出来不过是自身期望的投射。因为第一我们有宝贝,第二那时候的虫子很壮硕,所以刚开始,是繁荣期,但是这个虫子没有繁殖能力,并且短命,所以在沈香灵的眼里她不认可这算是正宗的息。没有物质化来约束,想象终会失控偏离发展的轨道,然后没有后代虫子终会死绝。”
樵夫顿悟:“沈香灵嘲讽你们吃死虫子原来是这个意思,结果吃活虫子的被营养不良的干掉了。说起来看准民智才是胜负手,算是你们以弱胜强的根本。世事无常哪!原是她最理想的虫子,一门心思把你养肥吃掉,什么赛先生都是她公器私用的幌子,到头来却为食物做嫁。”
沙雅奉承道:“您记性真好。”
樵夫又皱眉问:“你们俩想到的创意,通过在城内量产锎,产出的虫子,也不能出城?”
“是的。外面的虫子还是越来越少。”
樵夫消化了一忽,叹道:“你说的有理,再好的东西不能兑现便是空谈。躲在虚无的世界里称王称霸很无谓。这就是咱们俗话说的见光死!”
沙雅没有做声,樵夫冷不丁问道:“圣晶现在已经在你手上?”
此言一出,专于侍奉的沙琳玛都不禁侧目,气氛登时凝固。不料沙雅答的异常干脆:“此言不差。”
樵夫问:“为什么没用来繁殖现世的虫子?”
“只有神能做到,我是西贝货。何况,我的立场有更迫切的事要做?”
樵夫对此更加关注:“听闻是城快要崩溃?好端端的,急转直下,根源何在?”
沙雅道:“只因当下这个畸形的时代。”
樵夫讶道:“身边都是夸赞信息大爆炸前兆的,畸形一说是绝无仅有,怎么个说法?”
“现如今,本质还是信息闭塞的环境嘛。民智已开的少部分却以精英自诩,被舆论神话,膨胀,以为掌握到了世界的真相,妄图引领世界的变革,达成人类史上最伟大的飞跃。精英坚信他们的世界观唯一正确,蔑视庸碌无为的绝大部分,并希望由他们来主宰这些猪猡的命运不让他们成为制约时代发展的拖油瓶。事实上他们在这个时代已经自居为高人一等的神了。这个精英过度脑补的时代,对‘城’是致命的。创造世界的时候,我们的死虫子是能源,元素是外面沈香灵认可的正宗虫子和圣晶联合产生的,当死虫子在这个闭环开始逐渐成为元素,世界终于扭曲,败给了人类的臆想,危在旦夕。”
樵夫问:“近几年妖蛰网的假情报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是的。最要命的是人很难不刻舟求剑,有朝一日自己突然能进‘城’,第一想到的是自己强大了,而不会想是世界糟糕了。”
樵夫追问:“解决办法是?”
“用圣晶让世界升级,摧毁人类的自信。二位应该有所耳闻,为此前段时间小女子差点一命呜呼。”
樵夫沉思片刻道:“就是说你用圣晶打开闭环,把外界这些活虫子放进去,净化了环境。”
“不止是放进去,是完全地取代里面的死虫子。圣晶吸纳了足够现世的虫子,我再把它带进去,先格式化再填充。”
樵夫沉吟道:“你的步骤是先拿圣晶,后解除塞思黑,再发动圣晶,追溯的更远一点还有弹琴来撩拨世人,环环相扣。还要追本溯源的话,从你们研制塞思黑的那一刻起,这个局就已经布下,这等算无遗策的深谋远虑,称你是神毫不为过。”
沙雅笑道:“结果论倒推的话,只会没完没了地神话。您要提到塞思黑,那就是单纯的兑现行为,不然光靠信息饥渴的小众那点乏善可陈的想象力,何以为城?我们就是想完成一宗空前的大项目,规模宏大则必需要大客户的全力赞助,投其所好,才有了塞思黑这个创意。”
樵夫赞道:“你们当年的团队我到今天都是佩服的,当得起叹为观止。你作为质子收监,黎民隐身幕后把超现实全部分解成现实每个环节的技术行为细则,杨栖棣说动屠红骄为你们牵头,之后照单做事担纲整个项目的一切细节,其中调用的一切人力堪称精英中的精英。谁曾想这个格局一晃就是十来年牢不可破,算起来,我与这塞思黑不多不少也共存了十余载了。”
沙雅笑问:“您应该恨我还是感激我?”
“恨?没有你们的塞思黑,焉有利家的今天?”
沙雅追问:“不恨法家乱杀人?”
樵夫摇头:“有件事你说的很透,那就是世人的膨胀。所谓法家和利家,分岔口在最初的决断,积极还是保守,我们选择了特权,保守派选择了制裁权而已。拥有制裁权一天不杀人是没有威慑力的。妒忌和跋扈混在一起制造摩擦,但膨胀的一直是跋扈的利家,不甘心被扯后腿的想法是更强烈和攻击性的。但是法家开始杀人以后,他们也膨胀了,一切就变了。你不也是看到了这些才开始弹琴的么?”
沙雅笑道:“主宰生死的快感几乎就是上帝的感觉,所以法家的膨胀还要厉害的多。”
樵夫叹道:“积压太多,反弹就厉害。两年前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人也太多了点。法家强盛到了顶点,利家人心惶惶。这个时候你选择弹琴,不管出自什么动机,自然成了一呼百应的救星。”
沙雅道:“死循环咧,法家没料到世道如斯发展,重新分配资源,你们肯定不接受,拿着塞思黑卷土重来,掌舵者死了,资源就得重新分配,这样一来他们又拿着塞思黑,又拿到了特权,那么利家覆亡就是迟早的事,明智的话就不会坐以待毙。”
樵夫道:“不是死循环,就不会成为你们的连环计了。不过也不怪你们,这便是人性。不过黎民对你的信心很足啊,没有进过一次‘城’,全靠自己的力量凌驾在塞思黑之上。弹琴之前,应该志不在此,你到底花了多久的功夫研究身上的塞思黑?”
沙雅看了看沙琳玛道:“如您所料,弹琴那天开始,一直到您这位侍女的千金探病,都是解题时间,到最后其实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因缘际会,千金凑了过来,就行险一搏,然后成功了。监视解除,才敢踏踏实实去城里走了一趟,一来净化城市,二来就是为了您身上的东西做功课了,本身你们的型号就要高端一些,总不好意思拉你们这些大人物像我这般赌命吧。”
樵夫问道:“我本来的下场,是不是就像林阳那样消化道出血引发门脉高压死掉?”
沙雅赞道:“您果然敏锐,这算是循环使用吧,节约环保。”
沙琳玛听二人这番对答,面有异色,忍不住看了沙雅一眼,沙雅还以意味深长的一笑。
樵夫问:“林阳这个人你觉得他膨胀了吗?”
沙雅笑道:“ 活在‘世界’,想象力是判别强弱的唯一标准,活在现世,结果才是唯一评价实力的标准,所以更需要的是具备强大实践能力的集团。林阳么和杨栖棣是一类人,茫然无知的阶段,把我敬若神明,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巴不得我去死,这样为现世而生的人很难膨胀的嘛。难道不正是看好他这点,您才愉快地和法家愉快地分享这个人才么?”
樵夫皱眉道:“他刚才联系我,说已经离开了,他说他要去见黎民。”
说完这话,推开沙琳玛,站了起来,一个虎背熊腰的老头居高临下地俯视沙雅道:“我就是为现世而活的老人,今天救了我这件事情已经结束。现在关心的,你觉得他能见着黎民么?或者换个说法,你知道黎民在哪吗?”
沙雅不为所动,轻描淡写道:“沙雅在一天,黎民就会毫发无损,不牢外人挂怀。至于外人想见,那也得问我答不答应。”
樵夫哈哈大笑:“都说黎民是王后,果然盛名无虚!”
收了笑容正色道:“那么,我们也郑重回应你,直到平安去往平等岛,利家保沙雅毫发无损。”
说完,问沙琳玛:“拍下来没有?”
沙琳玛点头,樵夫道:“放出去,让他们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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