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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追忆似水年华 [打印本页]

作者: 栀子飘飘    时间: 2004-1-12 18:59

我在书店逛悠,打算买一本书。卖书的小姐笑吟吟的问我,同学你买什么书?我说,随便看看。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谁知道呢!
金城武在《重庆森林》里吃完了三十瓶的凤梨罐头,为了庆祝他二十五岁的生日,他决定去跑步。我在书店里逛悠,我决定买一本书,为了庆祝我二十二岁的生日。

琼子给我打电话。她在电话那边大叫起来:什么,还在睡啊?都几点啦?这边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吧。今天你的生日,出去转转。别像头猪一样天天躲在窝里无所事事的。我明天要回家了,你国庆也好好安排一下。这么远,我也管不着你。
在水房刷牙的时候听见同学在楼下叫着我的名字。小康,小康,快点去上课,老师点名让你快去呢,他说。

我跟你说,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那个留着小平头的老师咚咚敲着讲台,茶杯在讲台上像个小丑般砰碰乱跳,那一堆人在讲台下像群小丑般哈哈乱笑:除非你什么都不想要。除非我什么都不想要。毕业证。学位证。英语四级。计算机二级。电脑。手机。工作。房子。车子。女人。


吧台旁那个长得象罗大佑的歌手唱着一首朴树的《那些花儿》。暑假在家,看见一把年纪的罗大佑穿得花里胡俏在艺术人生里说,他说,二十岁的时候总会想到要背叛,或者温和点说,是蜕变。像蛹样剥落一层层包围自己的躯壳,灵魂因为身体的禁锢而骚动起来。自己赖以存在的躯壳反成为一种妨碍自己存在的阻碍。

村上春树,《寻羊冒险记》。
那时,我二十一岁,再过几周就是二十二了。眼下没希望从大学毕业,却又没有足够的理由离开大学不念。在这一切都莫名其妙地搅和到一起的绝望之中,几个月时间我都未能踏出新的一步。
我觉得整个世界在运转不休,惟独我滞留同一场所不动。一九七零年秋,目力所及,似乎无一不凄凄切切,无一不惨惨淡淡。就连太阳光和青草味儿,甚至低低的雨声,都令我焦躁不安。
好几次梦见火车,梦都千遍一律。车上充满烟味儿厕所味儿闷乎乎的人味儿,挤得几乎无立足之地,坐席沾有过去的呕吐物。我忍无可忍,离开座位,在一个站台下来。而那里一片荒凉,一户人家的灯火也见不到,站务员也没有,没有时钟没有时刻表,什么也没有--便是这样的梦。

喂,小康吗?我现在在火车站。明天我上火车,到你那再和你联系。

我开始想,我有多久没见着狼狗了?

前年的冬天,我走在武汉大学校园的一条路上,吼着歌。狼狗跟在我的后边,他刚和他大学的第四个女朋友分手。他说他让她别穿那条难看的喇叭裤了,可是她还是天天穿着。
我躺在东湖边一间房子的床上,忍受着烟瘾的折磨,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可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狼狗问我,还冷吗?
我说去你妈的,叫你他妈的留点钱,你和那女的一顿饭就全吃光了。
狼狗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出来,拆下烟丝用纸卷起,说:你抽这个吧。

我最后见到狼狗的那回是狼狗问我要钱的那回。他说他以前的那个女朋友被关在了外省一家戒毒所里了。他得去看她。
我记得狼狗和我说过,他最爱的人就是她,当他发现她早已不是处女时为此还痛苦了一周的时间。可惜她不爱他。狼狗说的时候很痛苦的样子。他说但是他不得不和她分手,谁遇见自己的女朋友和两个男的在一间屋子里鬼混都会要分手的。其实我很想对他说,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可是我没说出口。我想起一个朋友评价狼狗,她说,狼狗是个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后来每回狼狗新找一个女朋友,我都背着他对那女的说:不是我没提醒你,狼狗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这句话我重复了四次,后来我没再说了。因为我发现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既不局限于狼狗,也不局限于男性。

《梁山伯与朱丽叶》里的吴镇宇在香港车水马龙的街头走过来,又走过去。
“我每天都经过这里,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人。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他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无所谓。”


我躺在床上,电脑里放着那部叫《一一》的电影。a one and a two。耳机里清淡悠扬的钢琴配乐象童年母亲的呼唤,召唤着我的归来。迷迷糊糊间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他们在喊:小康,小康,不许你上岸。

卖书的小姐笑吟吟的对我说,是这本吗?我说,对,是这本。她说会员八折。我说我不是会员。

我打开床下布满灰尘的行李箱,把新买的书砰的一声摔进里面。
我知道,很多年以后,我将会想起,在那个遥远的北方的秋天下午,在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我买一本书,送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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