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历史的进程往往是吊诡的。比如法国大革命的爆发,便是给乐观主义者的一记当头棒喝。当时法国保守派思想家梅斯特尔(Joseph de Maistre),就不仅对革命者的暴行作出严厉谴责,更以批判的角度审视启蒙运动的局限。梅斯特尔相信,现代社会面对的最大危机就是道德败坏。一旦宗教信仰、传统和固有的价值观受到冲击,社会稳定的基础便出现动摇。启蒙思想家们诉诸个人理性,鼓吹怀疑主义和激进主义,到头来只会对整体社会带来严重祸害。
更值得深思的是怎样评价现代文明的进步意义。单纯从物质文明的角度考虑,科学技术的发展、生活素质的改善和人均寿命的增长等,都是现代文明的重大成就。不过,相对于物质文明的进步,是精神文明的失落。古希腊人最关心的问题是:要怎样过活才不枉此生?中世纪基督徒最关心的问题是:死后往何处去?至于失去自觉性、自我意识和存在意义的现代人,跟公元二世纪时讽刺诗人尤维纳里(Juvenal)笔下的罗马群众一样,所关心的不过只是面包和娱乐(bread and circuses)罢了。如果一种文明塑造出来的人,最关心的就只有生存和享乐,这样的文明还算是先进文明吗?
二十世纪初,整个世界都好像迷失了方向,人们都渴望一种新世界观的出现,可以消解他们的困惑和迷惘。此时,凡登布鲁克(Moeller van den Bruck)等德国保守派思想家们,从尼采的哲学思想中得到启发,认为唯一的出路就是发动一场民族革命,让伟大的日耳曼文化能够再现光芒。在其著作《第三帝国》中,凡登布鲁克声称民族革命本质上是一场精神上的革命,目的是要建立以国家为本体,以血缘为脉络的国家社会主义。他还提醒年轻一辈的德国人,要实现民族革命的伟大理想,就必须坚决反对资本主义,但同时要避免跌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误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