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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名将关胜》(长篇小说) [打印本页]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9 14:34     标题: 《名将关胜》(长篇小说)

名将关胜

      观各论坛对水浒寨中五虎将之首关胜,或为林冲抱屈而贬之形象暗弱,或仰武圣德才而抬之资质过高。对于这位可能以历史上曾力守济南、1129年(宋建炎三年)初壮烈牺牲的抗金勇将作为原型,兼之结合文学界、历史界、评论界和传媒界的宠儿关羽关君侯形象的人物,各人确有各人的看法。余颇想为其在征讨方腊之后的活动,结合小说传奇与历史风云,作一关胜的传记。时间主跨度为公元1122年(宋宣和四年)初至1127年(宋靖康二年、建炎元年)春。余才疏学浅,也不是文史专业,想必漏洞百出,见笑,见笑。行文涩陋之处,莫见怪。至于情节,借用一下香江人的剧幕:本篇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陋作并非完全续作性质,但所含的原有人物也不是完全重设,所写的关胜,既不完全是水浒原作中的,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是历史上的,是两者的结合。


回目:

第一回  过临漳威震垆嵫下  遁双骑迷雾凉亭中
第一回-上:第1页#2楼        第一回-下:第1页#3楼

第二回  析疑团关胜会客  显手段武琨留情
第二回-上:第1页#4楼        第二回-下:第1页#5楼

第三回  穿野径蔡庆历险  走木场蛇戟飞旋
第三回-上:第1页#6楼        第三回-下:第1页#7楼

第四回  银枪庙笔挝穿壁  衡水湖大刀劫营
第四回-上:第1页#15楼        第四回-下:第1页#21楼

第五回  水头漂酣斗张贵  关将军义释严捷
第五回-上: 第1页#25楼       第五回-下:第1页#26楼

第六回  灵忽律箭断挠绳  鹿蕾山惊起变故
第六回-上:第2页#36楼        第六回-下:第2页#41楼

第七回  私商铺绽露蛛丝迹  小重枪力挫活门神
第七回-上:第2页#46楼         第七回-下:第2页#47楼

第八回  赵州桥关胜初观景  青马店蓝珠再露白
第八回-上:第2页#51楼         第八回-下:第2页#54楼

第九回  关兆德双理纠纷粮  邓大保独逢呼延锐
第九回-上: 第2页#56楼        第九回-下:第2页#57楼

第十回  陷阴霾武铁笔存疑  怒上官刘一枪起变
第十回-上:第2页#59楼         第十回-下:第2页#60楼

第十一回  武琨闯灵武险隘  岑贵会陆行夜叉
第十一回-上:第3页#63楼        第十一回-下:第3页#64楼

第十二回  关胜擒琪山二杰  武琨反仇家三少
第十二回-上:第3页#69楼        第十二回-下:第3页#70楼

第十三回  贩官田高蟠理亏  逢闻达关胜局促
第十三回-上:第3页#73楼        第十三回-下:第3页#74楼

第十四回  曹天杰平明拦道  河北军秋月起兵
第十四回-上:第3页#77楼        第十四回-下:第3页#78楼

第十五回  詹孝廷夜奔深州道  严天刀单斗钻地龙
第十五回-上:第3页#80楼        第十五回-下:第3页#81楼

第十六回  关将军洪门饮酿  假朱遵垭口挑灯
第十六回-上:第3页#82楼        第十六回-下:第3页#83楼

第十七回  金无常失陷夜月  飞毛骠投诚晓风
第十七回-上:第3页#85楼        第十七回-下:第3页#86楼

第十八回  诉衷肠武琨诚挚  羊皮案关胜立功
第十八回-上:第3页#87楼        第十八回-下:第3页#88楼

第十九回  闻九章选锋伐盐山  关兆德崖岗忆故人
第十九回-上:第4页#91楼        第十九回-下:第4页#92楼

第二十回  罗延祥重枪砸界石  关将军清淤开良渠
第二十回-上:第4页#93楼        第二十回-下:第4页#96楼

第二十一回  关兆德倾荐西阵法  杨紫貂入刺金皇侄
第二十一回-上:第4页#97楼        第二十一回-下:第4页#98楼

第二十二回  罗延祥叛入赘女真  关将军私探病李纲
第二十二回-上:第4页#102楼        第二十二回-下:第4页#103楼

第二十三回  弹许翰刘豫得金任  陈良策关胜兴援师
第二十三回-上:第4页#109楼        第二十三回-下:第4页#110楼

第二十四回  马岭关大刀并蛇戟  燕尾坡蛇矛展神威
第二十四回-上:第4页#111楼        第二十四回-下:第4页#112楼

第二十五回  当险峰何洪啸长空  拔匪寨唐英擒猛将
第二十五回-上:第4页#113楼        第二十五回-下:第4页#117楼

第二十六回  破太行李成抢功  诓任翔王继使诈
第二十六回-上:第5页#122楼        第二十六回-下:第5页#123楼(修改稿进度)

第二十七回  造血案(=修改=)行凶  轰惊雷金军入寇
第二十七回-上:第5页        第二十七回-下:第5页

第二十八回  关胜飞骑追黎阳  钦宗御笔除六贼
第二十八回-上:第5页        第二十八回-下:第5页

第二十九回  驰赵州瞿锋亡身  望太行李纲再徙
第二十九回-上:第5页        第二十九回-下:第5页

第三十回  刘彦游首鼠避大责  关兆德跃马踏张迥
第三十回-上:第5页(旧稿原进度)        第三十回-下:第5页

第三十一回


第三十二回


第三十三回


第三十四回


第三十五回


第三十六回


第三十七回


第三十八回


第三十九回



第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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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本小说,原先我以“tjysouth”为id在新浪三国论坛基本同步发表但如今该论坛已经拆分了;现今我以“陶心”为id在江东联盟论坛基本同步发表(修改稿)。
2、本小说并不是“续作”性质,但同时情节又不严格地承接百回本水浒。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0 13:4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9 14:38

第一回  过临漳威震垆嵫下  遁双骑迷雾凉亭中 (上)

  大宋朝廷中,一班公卿大夫,敬梁山好汉者微寡,一力抨贬者也寥寥,跟风观望者居多。若论私仇刻骨,却也不甚众。无非蔡、高、童、杨、梁、王等辈。前四者之恨,由来已久;后几人私田广阔,尤侵齐、魏之地,当年被那梁山好汉冲袭其私屯庄园矿仓,报复不得,此恨亦深结久铸了。宣和二、三年,宋江部征伐方腊,虽得功成,奈何损兵折将,一朝文武心下各怀心事而窃喜者不少。那徽宗本文浪贪逸之人,况宋廷历来重文轻武,梁山军南征方腊,幸存部将,各封官职,调遣各处了事,也无心再多理会。只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为殊,毕竟以呼延、关两家声价,尚能应朝廷装点门面之需,以孚军中人望。那蔡京、高俅之流虽怨其彼时反叛,然各有缘由,至此地步,怨恨全在宋江、卢俊义、吴用三个,见徽宗唯对关胜、呼延灼二将青眼独加,转颜乐得充作厚道人,应和两声善言。徽宗思量,如若呼延灼再被调到高俅治下,恐其心不安,则授灼御营兵马指挥使后,又加同知兵部武备司事,与轰天雷凌振算是同班,直听命于兵部尚书宗泽、听调于帝,一边训练一支禁军,一边参议国家军机备要。而关胜授大名府兵马副总管,虽非节制军事路,倒能不扎人惹眼免得妒意四起。

  朝廷又许关胜可自带双倍例数旧部牙将,且到任之期特加宽限,命关胜在京师挂闲职练兵,至宣和四年元宵后方赴任。关胜也毫不怠慢托大,小心翼翼,先只带例数牙将在身侧,从梁山旧部中选了四人。此四人原在梁山上不进一百单八将之列,当其时年齿也轻,然而皆久经战阵。征辽后,梁山三十六正将朝廷赐正将衔、七十二偏将则赐偏将衔,另有干办头目七十二名受任都训练,此四人正在其列。而今征腊之后,上下各获封官,此四人各加游击、踏白散将一应虚衔,驻京郊军中候调。

  这四个,一个叫“竹园虾”张贵,做行军护卫提辖;一个叫“鸿毛蟹”李仁,做行军接应提辖;一个“白毛驹”孔刚,充马军行军提辖;一个“铁须貉”施惠,为步军行军提辖。

  张贵原便是小孤山村中人,与张横、张顺兄弟有些个沾亲带故,打小跟着那张家兄弟学过本事。后来二张一个到了江州作了鱼牙主子,一个时常出没在浔阳江两岸劫客,常年不回家。张贵却在北边揭阳镇郊跟着那穆家,因是张顺的同村,只是年少,便作了个渔铺杂事,掌柜便是穆弘自己,后随张家、穆家兄弟上梁山。张贵后来多参从水战,水性甚好,纵然比不上张顺,却也在张横手段之上。地上武艺赛不过张横,而今多临厮杀,技击之能倒也练得赶超张顺。趁手还会飞竹镖杀人。李仁于四人中年纪最长,本是西揭阳村人,是那催命判官李立同村,混江龙李俊的族弟。水中、陆上、马背,都有些手段。原先曾在揭阳一带,受李立照看,管着当地一队脚夫车子,后随李立梁山入伙。在征方腊清溪城破之时,巷战中协助燕青一同捉得仇人杜微。地上惯使两把弯钩刀,马上刀枪皆能。孔刚就是孔明、孔亮兄弟的堂弟,原青州城木匠出身木材商孔宾之子。孔宾后来被救出大牢,跟着宋江帐里做了个管事头目,处事机警端方,深得信任。征方腊前却病故。孔刚武艺学得纯熟,征腊前便是孔明、孔亮都敌不住他。弓马熟习,善使长枪。施惠就是金眼彪施恩的胞弟,四人中年纪最轻。本一直躲在老家庄院里不曾出来。招安后,讨伐辽东前方学成些个武艺,投入梁山军中。武松、杨志均教过他刀法,惜其人资质平庸,虽然比起乃兄施恩,施惠看似身高力大、猛劲足多,其实技艺稀松平常而悟性无高,惯使双刀。

  那大名府的知府温士豪,本是个无甚胆识的世家子弟,只是秉性忠善,人过中年,虽无广才大志,倒也识些人才,颇知世事。本与宣赞有交,则与关胜亦有些相识。现作了知府,因本处军马亏缺,得关胜将来,修书教关胜推荐年少良将来彼。关胜不敢大意。知单廷珪、魏定国子嗣,在德州已在军班武科,而宣赞无后,唯郝思文有一胞弟,名启武,年纪比郝思文小过一圈,练得枪法精熟,多藏在家乡。如今郝思文已故,启武虽得当地官家来点,授了巡戒辅尉,只无实缺。而正得时,被关胜一信取来到滑州会合,同赴大名。

  当下贵、仁、刚、惠、启五将,从骑军士四十,跟着关胜,取道卫州、相州,再朝东北方向望大名而去。关胜家小,带着部旅中二十心腹武士,已直接走道穿太行,过临洺关往大名西南走。关胜昨日晚间在相州驿馆与来客密谈,从者俱不知所来何人、所议何事。

  一行人此日正路过河北相州临漳县往北,地近磁州了。临漳古名邺都,为古魏先贤西门豹安民治水之地。此时所过之处,名摘铃川,在县东北郊。关胜马上,谓众人道:“想那跳涧虎陈达兄弟,便是此间人士。听他曾言及少时,其父陈大枪杀仇离家出逃多年,故家中老小贫寒守日,多外出做工。数年间,陈达有工作工,闲时则常与恶少相交斗殴。受游侠风蛊惑,陈达年少即替友人杀过仇家,因此颇受当地一转人敬服。他偿驯服野马,正在这摘铃川河边。又曾在支流小涧,宽近三丈,陈达曾疾奔时一跃而过。故而受绰号跳涧虎。”众人不免追思梁山聚义时光景,腾生感叹。

  大伙正在嗟叹。正其时,迎面有数骑奔来,为首一人,年方二十五六光景,十数步外勒马拱手施礼:“来者可是关胜将军?”关胜上前答言:“正是在下。足下何人?何事着忙?”那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禀将军,下官是相州缉捕司新参捕臣叶桓……临漳县县尉一时急去县城西北垆嵫山……知县教我来迎请将军等……”一边郝启武大奇:“不必说,想是去平匪了。你这州里的缉盗官不去,县尉却去。你与我等不干,却来迎我等。而那知县却能差你这个州里的捕头儿。此为何故?”关胜道:“观察可定神,其中定有缘故。”那人便喘口气,定神道:“将军且听禀。今有本处垆嵫山贼目,乃刘赫、周尚、陈建三人,啸聚数百人为寇。三日前他等却东走冀州南宫县,不日盗了一趟官镖,还往北绕了个弯子甩脱冀州追兵。此事昨日已传此处数郡尽知,故而可便告知将军。半个时辰前归途至临漳县东北僻静山路小道。而之前便有临漳县尉、人称青斑蟒杨青的差人来州禀告,由此太守相公差下官带兵来,联合此县人马剿匪。本处知县苏成……怕出岔子,只派了杨县尉引队去截,却请我防护县城,并声明将军要来。杨县尉似与将军相识,此是他出兵前央我给将军带此信。他与一名马兵都头前脚走,我就敷衍了知县,火速来寻将军。”言罢递上怀中书信一封。

  听他讲到“青斑蟒杨青”,关胜目有所动,当下展信一看,两张纸。其中一张纸上书几行简语:“我已去垆嵫山东坦子,另附图形。此寇现聚众三百人,不足为道,乘冀州守军老弱而打劫得手。此案邻州悉知,求助于将军。”另一张纸展开不小,果然是临漳县图,图尽详备。郝启武年纪后生,耐不得性子,在一边道:“都急煞人了!什么事?”关胜回顾众人道:“我等打都起精神!随这位叶观察快去县中!”郝启武想定有战阵在眼前,自踊跃不已。

  一行人风急火燎,不时已到县衙。不顾什么礼节了。关胜谓知县道:“苏令不必担心。我与叶观察自有分寸。”那知县苏成还是支吾。郝启武待要发话,被关胜一扯,一干人来到衙外扎军中,本县三百募兵,被杨青片时前带出一半。叶桓领来四百厢兵乃新军,尚未有动。关胜吩咐部下:“张贵、施惠,你等就带十骑陪这位步兵都头在县城守着,叶将军可留一员押队并五十人在县?甚好!烦请县卒借我五十,马也拨二十匹。请叶将军领你部人马相随。李仁、孔刚、郝启武三十骑随行,即刻起程!”

  五将四百三十人,直望临漳县西北垆嵫山急进。于路郝启武道:“小弟尚有多事不明。”关胜答:“我知道,先把此事办了。”一路直按图到了垆嵫山之东,果然山丘之中一片空坦大场。众人等上场东高阜,望见场中隐隐似有横尸数十,心下不妙。有见场西丘岗小路中有尘嚣之相。再望西便是隐然而高的垆嵫山。关胜直指西向,问:“叶观察之兵果真训练有素。观察可信得过关某?”叶桓道:“将军尽管吩咐!借我之兵亦无话。”关胜道:“谢过!请借兵一百,加我部十骑士,着启武领。照此图,北边那条路,边上无有高山,尽是小土堆。启武你带兵火速抄到那边战团。另借兵一百,加县土兵五十、我部骑士二十,只管大张旗号,旗帜尽数带在此处,孔刚、李仁随我引着,透过此平场压将而去。难为叶观察带一百五十人马、三个都头,绕南路,便照图上三道小路,观察可各分五十作一批,尽速冲袭而去,看到垆嵫山山腰那条大道,三路合会,见贼寇即撞杀过去。”叶桓、郝启武等,均叫一声:“领命!”关胜、郝启武、叶桓三路兵马开拨,急急奔去。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0-9-21 20:58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9 15:04

第一回  过临漳威震垆嵫下  遁双骑迷雾凉亭中 (下)

  关胜引着李仁、孔刚二将,故意大张旗鼓,一路压过平坦子,地势节高,杀声徒盛。关胜乃道:“杨青应尚存矣!”一百七十二人吼吓大作,直撞扎过去,不刻正冲入敌围。杀堆中果见那杨青舞刀,前支下突,手下一个都头,伏在马背左遁右逃,部下土兵伤亡大半。贼兵见官军出援,自然两边土岗子里伏兵双出,夹住所来官军,且不急进,中间已有寇兵和官军杀在一处,故他们层层观看,见缝插针。这边孔刚冲在最前,手掿丈五白缨长枪,乱摆冲阵。杨青远远望见,大吼:“将军也要小心伏兵!”却被贼目一个刘赫、一个陈建,双双杀到。那员都头抬了抬头,朝孔刚这里奔过来,伸手示救。杨青抖擞气力,以一敌二,大杆刀疾舞。毕竟身也带伤、激杀过多时,那两个也颇会些硬扎手段,眼看抵挡吃力。孔刚一时冲不到,李仁、关胜在后约束调动人马,片刻也近不至核心。杨青正慌哩,陡然间,北边贼兵大乱,喊声大起,一将骑白额红霞驹,身着锦绣菊花战袍,手动丈二绿沉枪,引着十个强骑在前,又有精兵百名在后,直撞过来,径抢团心。这正是郝启武飞马掠到,那陈建手足无措,勉强侧身举斧欲迎,马也不听使唤,吃郝启武马快,只一枪,刺穿咽喉,死在马下。这个正是郝家老二,果然是后生心肠热腾腾,丈二绿沉冷森森,锦菊战袍映英武,跨下红霞走阔幅。郝郎启武生闻喜,快人快语枪马急。爱戴冠密星,绰号“彩头青”。

  郝启武杀了陈建,不急不忙,立马绕到刘赫身后,手下骑士,也紧跟切断贼兵东团,截作两头,猛砍狂搠。刘赫大惊,长刀撑开杨青刀杆。本南走,突然望见南头也有官军杀到,又朝西。情势急转直下,刘赫急叹缘何未能早些了结杨青,只道有死无生,望西怒吼挥刀冲突,贼中十数骑马的,追随之后拚杀过来。孔刚被隔在贼人马、步群间。正当时,关胜手挺青龙刀,教李仁护了救出的临漳县马兵都头垫后,自己身先士卒,加马当头正对刘赫,部下无不紧随。刘赫越过数人,不觉到了关胜阵前,起眼一看到关胜,青龙刀,赤兔马,丹凤眼,贵威兼资。刘赫顿时惊骇,即时回马,仿佛宁被他人杀死,不堪被此将威慑,复东扎去。刘赫毕竟历经杀堆年久,舍死拼杀。却得孔刚,两相抵住。孔刚那条枪直逼得刘赫忙于招架,刘赫死力抗住。这边李仁见孔刚急切未取胜,从关胜背后突出队来,冲到近边,突然大叫一声,一气使出两口弯钩刀手段,刘赫慌忙抵挡间被李仁打脱兵器,自马背朝一侧栽将下来,孔刚一枪,刘赫左肩下开了花,兵士把他捆定。两个壮猛贼卒来救,被李仁跳到,乞察一声一刀斩落一人首级,竟飞向孔刚。孔刚却把那人头挡弹回李仁手上,又长枪翻飞,挑死另一个。李仁忽地上马挂了人头二将大笑。又联得郝启武,带着陈建首级。关胜亦引队合来,军马朝东杀去,路上贼兵如何抵挡得住,死伤遍地。

  南路叶桓已然杀到。只看到中间官军稳抄胜券,便引军直朝垆嵫山下扎去。果然贼兵并不屯于山上,在山脚有座大凉亭,老大远外即看到里边有两个人,一个睡躺在亭栏长排椅上,一个后靠住柱子仰坐着。叶桓不想那许多,只顾杀去,贼目周尚,蓦地回一下头,仿佛骂了一声,便起着手下剩余喽罗,迎叶桓拼杀住。周尚果然有些本领,挑翻两人,直抢叶桓。叶桓大喝一声:“看我雪珠龙手段!”手起,飞出一枚钢珠,打中周尚右手,长矛脱手,叶桓抢到,抬刀柄对其右胸一捣,周尚翻下马去,乱军众上,绑了周尚。此刻郝、孔、李三将,身后关将军,加之杨县尉,业已冲到。叶桓正欲看清凉亭里细备,只听着里首冷冷一声“这等飞珠真乃下停手段,也漏出来现人?”声未绝,那躺在排椅上的,却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手里面多了一双笔挝,各长五尺许,此刻周尚未被带出战团。

  紧跟着,大概是周尚罢,朝此人忿然骂出一声“呸!”便在那一响间,此人“荼”地跃出凉亭。叶桓大怒,趁他在半空,叶桓出手:“着!”双手打出钢珠。孰料那人稳稳立到地上,手背上多了两个钢珠,冷笑道:“值得甚么!”啪地一声望后打在亭柱上嵌在里头。叶桓正惊,迎头飞来一个石墩子,慌忙以刀迎石,火星四溅,刀口迭缺。忙乱中,那人早已上了一匹沙色高头马,仍是冷冷言语:“不怕死的梁山剩兵剩将上来纳命!”而适才靠在柱子边的那位,悄无声息,竟然一撑手勾在柱子外,腾空伸展,举止若挑衅一般,另一手倒擎着一面盾牌。两人竟全然不把数百官军放在眼里,也没把垆嵫山贼盗放在心上。

  郝启武错听成“梁山‘圣兵圣将’”云云,回一声“承赞”,飞马挺枪,向那沙色马而去。众军立住阵,且看二将交手。一根绿沉枪,一对精铁笔挝;一个著锦花战袍,一个领栗色长褂;二人各逞手段,双头厉龙出海,冲霄怒蛟破空。来回往复,斗到三十合朝上,孔刚仿若听到郝启武气喘不定,枪法眼看要散乱起来,孔刚亦策马而出,拈动白缨长枪夹攻。那人不惶不惊,一双笔挝敌住左右两条枪。关胜道:“此人必知细备,不要坏了他,生擒之!”

  另外那个手勾柱子的,一时怎得无人在意?却来“鸿毛蟹”李仁,着意上前,看到那汉已无声落地。可巧正有叶桓手下一骑,马侧朝着凉亭。那人离此骑有六七丈,怎么呼拉一响间,那人已到身畔?手间何来一戟?只一搠,那骑士“呃也!”惨叫坠马。李仁如何来得及救他?值此李仁横身冲跃,一双弯刀平平直削那汉腰际。怎得那汉已然“呼”地跳上战马,正好避开来刀,怪叫一句,策马望北便走。此时前,叶桓也注意到他,他拍马时,叶桓也扯马抄他左侧。叶桓向那汉侧后斜剁一刀,那汉若脑后长眼,支戟反弹琵琶,挡住一刀。叶桓已觉,此人气力不怎忒地,只是灵巧得很。又不知他如何捣鼓战马,一眨眼飞蹄北逃,和那使双挝的勾了个照面,微颔首,马已冲到北头那片林子。绿掩掩一片树林,似乎无路,一呼吸间瞥见两大树当中有个缺口子,那汉飞马跃去,霎时突到了再朝北土岗子中的小路上。

  郝启武、孔刚,双斗那笔挝将一时不下。杨青疲敝,有心无力向前。叶桓呆住不前。关胜大呼:“二位贤弟且让,看某与他并几合!”跨下黑鬃尾赤兔马如龙,奋步进前,郝、孔左右分开,那人见此,面起严霜。关胜刀舞,那人挝接,听到适才那汉马蹄声减小,刀挝相向数合尚无硬软,都不敢大意。那人虚迸一挝,双腿一紧,沙色高头马若豹虫,亦向北而遁。旋即也穿过林子到了北面土岗上。那二骑,前后脚地北奔去了!再有贼人三十余人,抹过垆嵫山北嘴,林子西口,向那二骑踏过之路逃命而去。

  众人这才要去追,方才冲过来三三两两太乱,又兼惊观恶斗,不曾顾到北头的林岗。关胜急止:“不可!”杨青也喊:“不管怎么说,我等已知晓那官花金锭子在何处,就在此地。叶观察、关将军,可先拢住此地也罢!”关胜点头,又道:“再往北片刻出了临漳,乃大名府、磁州交境野地,我等不曾熟悉这等僻静地况详情,不可随性去追!”众人听从列队。

  此战,关胜等四十余骑,折损一人。叶桓部下人马,伤亡一成。惨在杨青那队,折损大半。垆嵫山贼也杀了大半。三名贼目,斩首一人,生擒二人。其余俘押。走脱三十余骑,不知详细,只知其中为首二贼目,手段高超。那马兵都头此番神气活现起来,高声吆喝兵卒好生监押俘寇。启武看到,自冷笑一回。叶桓、杨青等,引人押定那几车子官锭花金。杨青又寻到一具尸身,载在马上,叹曰:“此人便是暗线!名叫安猛。跟在垆嵫山贼里,盗得官锭后,佯在垫后队里丧命,没命地从乱岗子里转出,将马摘铃套口,追踪数百里地,把那贼伙信讯,及时来我处报知!带路从击贼寇,乱军中没了!”众人都叹:“安猛,安得猛士兮!”

  关胜先教五十人哨住东大场子路口,又请人细细搜寻垆嵫山嘴。杨青令一个押队速去县城。叶桓走在亭柱跟前,瞅着嵌在柱上的钢珠发呆,关胜亦到跟前,最细致周到,查凉亭上下,却看到嵌珠子的柱子上被人刻了字,招呼众将来看。一边为一行粗字:“虎面行者不过如此”,另一边字则笔画甚细:“陆行夜叉徒有虚名”。众将奇之,孔刚道:“陆行夜叉者,孙大奇也,不就是孙二娘的胞兄么?……哎呀,这字,看这字痕,莫非是用指甲刻的?刻痕深浅却如此一致,这般齐整!绿林中能以指甲刻出这般模样的究竟是谁?”关胜道:“看!而这‘行者’等字,倒不似‘夜叉’等字那般细致系指甲所为,却是以手指头生生摁上去的!”叶桓连声惊叹:“如此气力!怪不得抄我钢珠,如雄鹰抓食般轻而易举!”郝启武道:“如此看来,这行粗字多管是那个使笔挝的所留;那行细字莫非是那个跑得快的……”李仁也点头:“此人蓝面深目八字眉,跑起来力带内气,纵然欧鹏轻步,也不是对手。只有戴院长更快,用的却系内法带力,不是一个路数。还有他那一跳即便陈达,也比不得,我看雷横也够不着……听说孙大奇兄也善跑会跳!此人保不准与大奇兄有关联。”孔刚应道:“当年在兖州境,只当是大奇兄长丧在乱军里,惹得孙二娘恸哭不已。后来却有人带了大奇的亲笔信,证明他还鲜蹦着哩。如今,却是妹妹、妹夫已阵亡。只是不知道他现今身在何处?是否与这臭名昭著垆嵫山贼有牵连?”叶桓思量一回道:“我看那蓝面汉子未必以气力为著,兴许两行字都是那个使笔挝的所留,一粗一细,所为何故?”关胜深然之。

  杨青道:“我却只知垆嵫山贼劫了官锭,贼目即生擒了两个,缉拿到案讯问便是,容回县再拜请将军一处叙事。”

  正言语间,有小校报,东北大路口,正有磁、冀二州厢军。原来河北数郡人马会讨衡水湖水贼,诸州军人马各剩得些许留守,故被垆嵫山贼趁虚劫镖。先前二州人马刚刚调转来临漳,方才到路口。关胜、叶桓、杨青等,率队押好官锭、俘虏,向东走去。及至县里,磁、冀、相三州太守、从事、钤辖均到了县衙。众人相见,各项事务交接一回、商议一趟,盘旋了半日。当夜,关胜等下榻在县衙。次日,又有应酬,过了半日。晌午叶桓监押周尚、刘赫等归返相州去了。午后,关胜等方才停下得歇。关、郝等六将,和那杨青,见在一个屋子里,感叹不已,只管详谈细论。郝启武好大嗓门:“我想此事如何之怪,原来……”

  果然,郝启武后生性直心急,数日来这一遭事物,确实奇疑连生,关将军看来知晓其内隐情,又不便明言俱告,闹得启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请听某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3 19:5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9 15:32

第二回  析疑团关胜会客  显手段武琨留情(上)

      却说关胜等在县衙,与杨青叙谈一番。叶桓与相州衙门计从官一名,复又转来,会得知县、杨青等,要一齐先押护那批官锭去相州城,冀、磁二州一应干员,都将在相州相会。那计从官秘告知关胜:“只怕两名贼目也只在葫芦里,真个一问三不知,无端推官、孔目又不知筋节,转运相公只得请李大人不日将至相州。关将军到了大名,还请静候我处音讯。”叶桓欢喜来见关胜,他本对关胜颇有敬畏,此时谈得兴起,则心里话一根直肠子到底:“相州太守是临漳知县的内弟、磁州太守的连襟。而这苏知县有名的‘不沾不碰不去’,不沾案子,不碰豪强,不去贫苦地方,每日只在衙门后堂纵友饮酒,午后晒太阳睡觉……”。

      郝启武嘻了他一句:“咦咦,他是太守的内弟,莫非你便是太守的外甥?”叶桓大迥。关胜摇头,隔开二人,温言对那叶桓道:“观察辛苦,此战却多亏观察相助!关某在此谢过!”叶桓慌忙答礼。启武也自觉先前言语呛人,也道:“叶兄赎罪!小弟就这张嘴,着实该打!”叶桓展颜:“不妨事!不知何时再与兄长等并肩作战,多聆指点!”杨青一边道:“都在河北,不是整天传闻朝廷灭了方腊,又要调集大军讨平了辽国克复燕云嘛?不定我等日后,在边庭共杀鞑子了!”大伙都笑。杨青再与关胜另行一礼,叙旧一番。叶桓、杨青先辞去。

      关胜等则于驿站下榻先作歇息,明日再起程,反正也没多少路了。当夜,数日前相州驿馆那个神秘客人亦到临漳县,与关胜相会,二人复密谈。关胜把剿灭垆嵫山前后,清细讲述一便。那客人道:“衡水湖、风箱岭、垆嵫山等,皆同鹿蕾山有关碍,只是各自为政,不算作其羽翼而已。本欲各个击破,原本仅闻得鹿蕾山有非同寻常之红货寻他三处代为转售,所标何物不曾预知,正欲阴、阳二法双管齐下紧密追查,却不料起此节变,恰得将军提前先拔除了这垆嵫山寨。小弟推测乃三,一则,内线离寨前不知下家系垆嵫山;二则,垆嵫山不知上家所售究竟何物,垆嵫山又有下家,更不知情,此皆以绿林信义为约束;三则,近来内线,只怕暗报传应不畅,这可不是个利好消息。”关胜道:“垆嵫山所遁贼目二人,吾推测,多管系鹿蕾山所遣,亭柱上刻字两行,未知其意,尚需细思。”又道:“关某已提议尚书相公,请朝廷让河北各郡自行征伐衡水湖等地方巨寇,引他要紧的出来。”两个推敲一番,客人末了道:“眼下河北官军征剿衡水湖,初战不利,早晚要请将军出兵。赵家叔侄,尽可靠心。大名府又有参谋闻九章,副都监兼提调官吕建等,皆可信用,兄长勿虑。”后告辞,从边门出离,诸将被关照先不要靠近后厅,看不清他容貌。

      关胜次日聚得李仁等五个在室内商谈。郝启武心中疑惑开解,道:“原来剿灭垆嵫山贼一事早已筹划!只是节外生变……关兄长,看来你原先是不放心小弟!此番兄长如此释疑,小弟心服!日后兄等还要多承提点哩。”关胜笑道:“当年乡中你年齿尚幼,又多年未有音讯,我二人交涉寥寥。后从令兄处得知兄弟志向,近年来打老乡处又听闻你现今在地方上的好名声,故趁此大名府赴任机会,邀来同作一番军中事业。数日前才得重逢,一别经年,如此长大,只是不便多言。这几日中,即知兄弟胸怀赤忱,行端言正。前日战斗紧迫,未得先言明。今日,则把能告及的坦言以告,不能告及的,兄弟勿怪!”启武挺胸道:“关将军!打小起,小弟我独敬服兄长,我自当铠锲相交,披露衷肠,深请兄长日后多指教!”关胜道:“无妨,我等坦诚以对!”另四个及关、郝,都相视舒心而笑。

      关胜又道来:“这临漳县尉杨青,解州解良县杨家屯村里生,本系白花蛇杨春族中哥哥。他言‘同村’乃是二人原来不同道。他本是个老实本分人,在家耕田,也练武。家境不丰,倒也凑获。杨春却多爱外出寻黑道上财路。他早时或也劝杨春,杨春哪里听得进去。二人不相恶,但走动也越发少了。只是后来杨青在镇集上见义勇为,杀了暴富家一个帮闲,故出逃几年,身上刺了青花大蛇纹,江湖多曾奔走。而后无人来问,回到解州,物是人非,只是不想再只是田中煎熬,却想走商贩这条路。到了蒲州,恰好碰到我这个同县,知其武艺精良,绰号青斑蟒,使一杆赤铜刀,系可造之材。彼时州中那通判你道是谁?便是我前述说的而今河北东路转运副使赵畅,为人端方,博通九门。特许我破格招杨青作了我部下步军营内押队,不久又升做队将,数年相与,甚为友善知心,只是闻喜县这里,启武兄弟你彼时年又小,不曾见到他,听到此人过么?便听到过,你也忘了吧。后来多不得相会了,我在梁山。他被落了职,吃乡里监管在家多年,也无法来投梁山。后来倒还是赵畅相公,找他来河北,与他这个临漳县尉,恰在此地相逢。”众人心下都喜。

      看官且听某逐一道来。原来,关胜返乡后再回京城到官,却有宗泽,来访关胜。时正宣和三年冬日底,逢宗泽迁兵部尚书接替余深二次致仕。宗泽多年雄心不已,如此正是踌躇满志,要干一番事业。因与关胜交恰甚好,来年元宵前后,与关胜一处饮酒,知关胜兼了数月京北营道都指挥使,要外放就任大名府,则把开心怀,告知关胜一桩就往秘案。

      此事起于五年前,时京畿路北道都巡检使赵胥,剿灭一伙谋叛强户,清查其庄园。回到五年前那次,赵胥先差人押俘虏回京城,扣留几个管家帮助清搜得器物财帛犹多。其中有一卷书册,乃羊皮缎订卷而成,一尺八寸长一尺二寸宽大小一页,著有西文,无人识会;又有画面图形。赵胥请得当时其部都虞侯那个博学之士孙培来观,孙培细看后言:“此文我只略知一二。此则极远西方有一古国,名唤马锜敦,曾战功辉煌,系那边文字!此书该是来自西方,有药涂抹,故不腐败。兴许大唐盛世中,东西不下十万里来回,过茫山荒漠,异乡市集,往来通协,不知经历如何辗转,此书来到中土。看其图形,应为兵书……可惜只看懂这个,详细深入的则实不知半些!不知何处能有奇才可转译之!”赵胥扶手道:“此书或可重大!”夜半赶路,谨慎保送,欲回京上报。破晓前,天色迷朦,官军疲惫。一骑陡然间直撞过来,那人手拈一根烈火钻,紫面粗眉,凶悍异常,宋兵不能挡。赵胥亲与之战,斗不数合,那人便支开胥兵器,又去冲散胥兵。往回两三次,胥大怒,那人亦发狠勇斗,各施绝杀,惊险万分;那人猛地耍了个破绽,拨马就走。而赵胥身后兵大叫:“被抢了紧要东西了!”胥大惊回看,一人身有轻功,快遁如风。又立马跳上一匹宛马,如箭而走!赵胥等毫无办法。再检点,如冷冰临头,那卷羊皮册,连同一块搜来的美玉珠子,一处吃那贼抄了!问起部下时,只说不知那里钻出来一个高瘦汉子,手执一口砂背齿锯刀,上窜下跳,杀了多人,仿佛早知晓宝贝要紧在哪里。那羊皮卷不必再言,那美珠也是有名的叫做“蓝关枣”,蓝钻儿,状如鲜枣,尺寸比枣略大;亢阳天通体宝蓝色,阴雨日却能呈墨紫色,真个价值连城极品!赵胥垂头丧气,回到京城,被时任兵部侍郎的谭稹接着,再同着尚书余深到枢密处细报了那节情由。后朝廷暗里查了三年,徒劳无获。此事,兵部、枢密厅要员知道,连殿帅府也不通告。

      至于这羊皮卷上,到底当时虽说不清详备,总也看懂了些个大概,那赵胥与孙培知道、谭稹知道、枢密副使刘彖知晓得,徽宗皇帝得报此事,当时并不全然上心。后刘彖身故前,高诸枢密赵睿,赵睿又转告宗泽,其外并无知情者。

      直至宣和三年秋,河北那线传出稳妥确准消息,那羊皮卷虽至今不得见,那蓝珠子却在赵州城西鹿蕾山山寨现了形!有了蓝珠子,羊皮卷也能活见人,死现尸矣。那山寨首领姓仇,唤作仇头陀,带发修行过。此人官匪白黑俱通,三道九流全晓。江湖上曾传名“南仇道,北仇头”,北仇头便是此人,而南仇道却系原方腊部中伪国师仇道人仇一剑。

      看官容某插个题外话,想那年征讨方腊,打下杭州城后,朝廷又调员来督战,童贯总督,谭稹副监,刘延庆、刘光世合后,部内便有辛兴宗、杨惟忠、杨可世、赵胥、赵谭、王禀、赵明、赵俊八员大将。那仇一剑道长在睦州城破前夕,被那方腊派去浙东经营。方腊就俘于宣和三年初夏。后及同年秋冬,又得王渊、刘镇、孙浩、黄迪调转来,便在浙东山岭间辟战场,被宋军前锋王渊部内辅尉韩世忠抄南路,新遣刘镇副将、老将王焕从子王继抄北路,两处围削,交战被那韩世忠生擒。谁知后到右军统制辛兴宗抢了功劳。世忠若当场斩仇道人首级,倒没那等事儿了!要说辛兴宗那厮,三月底作童贯先锋过分水关冲遂安县上苑寨敌军时,便又要抢梁山军拔下苑寨敌军战功,亏吴用设法,把下苑寨功劳让给了另到先锋王禀。梁山军自个儿既然打到下苑前已破乌龙岭——睦州重地,则不稀罕下苑那场功劳,速行军,避开下苑,去贺家岭包抄,得手,再直压清溪县,迅捷擒获敌魁。

      枢密院、兵部即得鹿蕾山此讯,着手查办,只是个中关联,盘根错节,自然得细水长流,稳步作为。宗泽与河北东路转运副使赵畅,交情甚好,邀其筹谋。赵畅举荐了关胜,正好也是故交。当时又告知大名知府温士豪,由此人另寻借口,传集河北两路各州文武,会同清查河北各处有名的草寇。循序渐进,要引出那仇家出洞。

      故而去年便有围剿衡水湖一说,其间却又得内线来报,有磁州临漳县垆嵫山一伙,此伙强贼可谓狡兔三窟,不拘束于一山,而数州有几处,来回往复,四处作案。当时有线报,他们盘算去冀州、邢州各处地面寻大好利市,说是要代售一趟红货,欲筹足保金。上家会不会正是鹿蕾山?此红货会不会就是那蓝珠子?莫论是不是,相州、磁州早想端掉垆嵫山贼。叶桓这后生,本多曾同情江湖好汉,只是垆嵫山那三个头领,黑白两条道上却实在均是恶名远扬,直至杀童奸妇,市集纵火,故而奋勇请缨。相州得兵部授意,此事报知关胜一行。到此关头前,却偏偏苏成胆怯,不敢过问,又正值顺垆嵫一藤,摸仇家那瓜,切需暗秘,不可张扬,河北就十几个人知道,如何做成?关胜赶路,也不宜争先恐后、大呼小叫。人言仇家是河北一霸,多少朝廷专员也曾栽于他家手下,所以更要谨警行事。但垆嵫山一伙又真个行踪诡诈,转眼南宫县劫了一标官锭花金,旋即又折回临漳县垆嵫山,谁也不曾预料,幸亏早还安了内线,方知此讯,恰好关胜一行正走到临漳南不远。只因事出突然,各州军马失却调度,叶桓在临漳,只得同杨青应急出战,一个去截住贼军,一个得知今日关胜要到临漳,便去接来,如此方有了临漳县那一幕。

      原本关胜到了开德府,得赵畅来会,通了音讯,便想告知郝启武一点。然见这个“彩头青”,真是个身穿彩衣锦甲的愣头青,又多年不曾交会,由此,直至剿灭了垆嵫山贼人,方才把能传告的具实以告。启武即知,当下亦爽快畅言道;“小弟年轻冒失,倒冲撞了叶观察,关兄长,勿见怪!多请教诲。”深拜一回。关胜道:“不妨,都做个好兄弟。只是往后,要做到三思而后行,则先要三思而后言。而后世间闯荡,不是朋友畅酒,多重委婉。”李仁一边也道:“人言关将军虽谨慎之人,但若拜朋交友,必然澼肝沥胆!真如此。”张贵道:“我等几个往后,力气拧成一股绳,共当重任!”俱称是,相笑一回,其志欣欣,其意融融。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0 12:21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9 15:43

第二回  析疑团关胜会客  显手段武琨留情(下)

      关胜与众人复上路,投大名府而去。半路得知,有侦候发现磁州缉捕副使张祥尸身,另有一伙盗贼尸骸。关胜差人前去相州转报彼处太守王靖:垆嵫山一案确实干系重大,所遁贼目,身带机密,非兵部统点军将列内者,不可擅自追踪捉拿。那列内军将,太守自知。

      话分两头,从垆嵫山潜出的那两个,使笔挝的,唤作“神笔”武琨,纵横江湖多年,近年来绿林丛中罕有音讯,几乎被人淡忘。那个八字眉的,唤作“飞毛骠”岑贵,也是江湖久久不知行踪,难得露一下脸。这两个年齿均不甚大,却每每当作过往人物。

      武琨、岑贵领着那伙人,一路北行。适才绕过西侧重兵驻守的临洺关,倦极歇息,东侧路口刺斜里倒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个,正是那磁州缉捕副使张祥。垆嵫山寨告破首日,不知他从何得知,太守又未曾禁约得他,便打州衙抵临漳以北,广布斥候、侦察、探马,早夸了海口,自个儿识得大小路径,定追得逃犯。当时叶桓曾劝道:“不可大意。”那张祥心下不以为然:“敢情你不曾拿得,怕有人本事压过你一头么?”致意要逞英雄,集聚人马,火剌剌便走。如此正追到,他十分托大,不曾委人告知洺、邢二州衙司。

      岑贵冷冷道:“我们想张家人有名的碰不起,杀不得,从不相扰,今日却自己送上门来!”张祥怒道:“蟊贼,死到临头自不知!”舞刀相向,武琨不张眼瞧他,亦不传手下口令,孤身扯着缰绳前迎。岑贵教众人托起盾牌。果然张祥身后厢兵,朝对面上马者放箭。却不防放箭之前,武琨那匹沙色良驹,竟飞速抢到张祥身前,厢兵不敢射之。岑贵打了个呼啸,寻常马匹,听得便惊颤。那马即颓软趴卧,张祥马上坐不稳,措手不及,忙乱间挥刀便剁,被武琨一闪,右手一挝,可可地把其刀刃打卷,左手一挝,击中前胸,仰后就倒。

      这伙厢兵倒惯战,见翻了主将,俱往前相抢,头顶上箭矢落下。武琨早有防备,当下擎起大盾,喊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拨转马头望北急奔。其余人跟着岑贵,顾不得杀,个个奋命而逃。若看那张祥,原来武琨方才那一招,早运足气力,击透胸背要害而死。再看武琨、岑贵等人,没入一大片龙柏林中,音影俱消。

      武琨、岑贵等穿过树林,抹至邢州西外一地,唤作铜砂岭。岑贵笑道:“铜砂岭,铜锣惊!武兄弟这是知难而进了!”言未绝,山嘴弯转里就是一针锣响,一时间,约摸二百个山寇踊跃出来。武琨等兜住马,有道是此乃冷眼不旁观,凛凛逼人寒。那伙铜砂岭山贼,为首一个,头扎麻红巾,手提截头铜刀,身穿酱色战袍,骑劣马,厉声道:“住!早知道有几个深山小贼带着老好物件去磁州。看样子没赚也没亏。会事的,要紧的交出来,无关的我等却也不抢!从速!否则,可知道截头刀的威名?直教你等头颅滚地作葫芦!”双方喧哗大作。

      武琨打眼一看,见过此人,无旧恩无宿怨,叫做“截火钩”廖恽,惯用一口截头铜刀,自称得了当年河北、河东道上名寇“截头将”邓猛刀法。武琨喝道:“即便那鬼截头复生自来,不消二十合毙命!”廖恽大怒,亲舞刀冲来。武琨稳稳出马,双笔挝如飞,果然斗不十合,双挝一个左横右竖的门户一扣,廖恽那口截头刀,刀刃开卷,脱手掉出。廖恽欲走,被武琨手起一击,血溅当场,毙命。那伙人马大乱,中有一人,貌似小头领,冲出大叫:“我叫邓大保,当年“截头将”邓猛玄孙。你杀了廖某,却又动口损了我家祖爷,我特来拼你!”那是一口截头铁刀,直冲来斗武琨,一旁岑贵出马截住。二将刀戟相迎,斗近四十合,武琨见岑贵力怯,出马替下,接住邓大保便战。直杀了三十余合,武琨暗思:“真不是寻常绿林手段!”那邓大保狠命相向,再斗数合,破绽被武琨窥出,武琨身子略朝右一倾,避过大保来刀,右手笔挝拦腰一扫,大保急压刀去挡,怎得武琨左手笔挝一挑,那截头铁刀震飞,武琨顺手右挝往前斜上一抹,大保只觉脖子一凉,双目一闭,只道是一命落黄泉。谁知半刻睁开,尚在阳世间。大保缓缓神道:“你如何不杀我?”武琨淡淡道:“我知适才冒犯尔祖威名,见谅了。你尚年轻,如有此心,当磨砺经年。日后若全其功法,你我再战个输赢如何?”邓大保无语。武琨朝其身后大喝:“汝等跟着那廖某,实属委屈,何妨不另推能人为尊首?”岑贵亦指廖恽尸身而言:“兄弟们可竞武出尊首,输赢在命,如有不服,则以此人为例!”言罢二人加马带着从人便走。

      邓大保半晌不言,忽然下马抄起地上截头铁刀复上马大叫:“比武开端!”有廖恽手下两个头目,平素系廖恽心腹,又嚣慢待下。立马众人外,敌视大保,又不敢多言。武、岑两个一走,此二人替旧主寻仇、而后争伍夺位之意毕现。大保急冲向二人,两个措手不及,大保斜一刀砍中一个,身首异处,复一刀撞开另一个手中之矛,又一刀剁着那厮腰际,再一刀枭了首级,道:“谁来战我?”其余众人纷纷下马拜倒:“愿随哥哥执鞭坠镫!”

      邓大保领队回转,一路上谓他的一个体己人道:“我认出此人便是神笔武琨,河南汝州鲁山县人或是昆阳县人倒记不清了。果然神勇无匹!金家兄弟你未曾听说,我接下来要讲的那可是仁宗年间的人物了,算我玄祖邓猛那个年代之人。当年西北陕陇各处,官军中多有勇将,抗击西夏党项铁骑,其中任福、刘平、武英、常鼎四将听到过吗?”那个体己人不甚清了,大保思往抚旧,感慨万千,遂滔滔不绝,侃侃而谈,把往事追讲了一番。

      “近十数年,有武琨、任翔、常蟠、刘航四人,正是那四名将的后人,俱为骁将。这武琨辈分算长一辈者,原也是军官,年轻轻瞧不惯那贪官污吏,就身于草莽中,现今据说跟在鹿蕾山仇头陀标下,鲜有人知。刘航、任翔、常蟠在永静军、武清军里,前两个尤为厉害,也久不得志了!河北、河东、陕北三处,到了哲宗年间,那番征战辽、夏,得获成多年来罕有胜仗,兄弟你可知霹雳火秦明、虎啸平川任俊宾这等骁将名字?当时倒均系崭露头角的少年猛将。而后良将陆陆续续往南调去平叛乱剿巨匪,河北两路军事分作高阳关、保定、河间、真定、大名、相卫六个军事路,地方官军早就兵失操演,将无实才,大前年还要新招安梁山去打辽东。近年来精锐陆续回调,河北各地官军,提辖、都监以上,良将依旧不多,扳指头算来真赵有,深州有,沧州、永静有,武清军有。你说咱这河北再不咋地,总该有点儿能人吧?怕只是或屈身下僚、或投身绿林罢了。”而后又轻声道:“我等要打下一番根基,除却那些许官军良才,倒不可不知同道对手来头。同道里,一个是北太行小五台“恒山武社”义士,一个是鹿蕾山姓仇的一山大伙,还有便是西面太行山群寨,都非同小可。不过,往后同那武琨战与不战,系我私事。我等今后,行走江湖,小心这几个。”体己人连声称是,又道:“我有个族内兄弟,行走绿林数年,武艺胜过我,在太行周遭私贩盐步马匹,终是落单。不若我把他唤来,到咱铜砂岭一处聚义。头领意下如何?”邓大保大喜而允。

      原来,看官可知,武琨乃武英曾孙,确具万夫不当之勇。任翔是任福玄孙,原山东名将任俊宾之子,一条扁壶槊,腰悬冷铁锏,有任福之风;常蟠是常鼎玄孙,熟习一根白铁牛头镋,膂力过人;刘航却是刘平玄孙,惯使那银丝铁杆锋钢头大铁枪,枪到处风驰电掣鬼神惊。而那当年“截头将”邓猛,刀法再泼狠,倒尚不及朝廷一等猛将。然其人狡诈多机变,横行江湖多年。在河南,与调去西北边陲前之年少武英多曾交手;在陕北,与刘平,亦有常年交战,每每不利而能全生,诡诈之徒也。而那四将,刘平于康定元年初,延州都统任上在延西对夏战不利,被俘尽忠。任福、常鼎,康定二年二月底于渭州西北六盘山西好水川击夏兵中伏,武英随主将白羽银枪朱观冲突敌阵救援,伤重不治,任、常、武三将皆陷那役阵亡。其后人,孙辈,却多有东迁来河北、山东为武官的。康定二年同于好水川阵亡的耿傅、朱观、桑怿、王珪后人则多读书科举考取功名,不复出良将。此皆题外话,提一句不再多言。
      看官可听一声,那邓大保,自在铜砂岭哨聚。清理山寨,要积攒人力,适时而动。

      关胜那头,不日即到大名府。拜见了温知府等,一派和气,各自愉悦。而关胜妻子、女儿,都已到大名,相见甚欢。长女关殊,年十七岁;儿子关铃还是个二三岁儿童,得父亲抱着,亲父亲胡须。插句话儿关胜长子关钜,十二岁时被辽人射杀,此为关家惨痛,打此为住。关胜妻袭氏名筱兰,系大家闺秀,仪态端庄,娴淑而深明大义。携丈夫手,另一手指向一处,笑道;“官人!你不是早晚想着唐家儿女吗?这不在那里,去认哩!”胜顺之一看,大为畅怀,真是豪杰遗孤英挺,将门侠女飒爽。所逢究竟是何人?容某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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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9 15:48

第三回  穿野径蔡庆历险  走木场蛇戟飞旋(上)

      却说关夫人袭氏纤指点处,关胜看去,失声叫出:“哎呀!一时心忙,竟自疏忽了!不就是我要把唐家贤侄贤侄女接到一处的!”迎身过去,那一男一女,都激悦不已,泪下两行。拜道:“关叔父!恕我们拜见来迟!” 关胜扯俩人手,和夫人一道,拉到关殊与郝启武跟前,关胜竟也打了格楞:“这便是……先前却都向你们讲到过……这是正儿贤侄,这是英儿贤侄女……”众人相认,喜不自胜。启武大叫:“正哥!小时候看到过你几次,便长得高大老成,多年不看到,我也长成了!今后可要切磋武艺哩!”关胜大笑:“你跟你思文哥哥一个性子……”大伙都笑。只有关殊,偷瞅唐正一会儿,觉着有人看他,就把凤眼儿瞥到树枝上头去了,脸颊都飞起红。袭夫人见了,脸别过去偷笑。关胜看到夫人窃笑,自己明白,拈须微笑:“呵呵,看来你们这一路上,两处赶路,这下也算是久别重逢了!”唐正的脸也快红了。唐英把头枕到哥哥肩上一下,巧笑道:“这下趁了你心意吧!”关胜眯眼又笑,心下暗自欣喜:“原思虑两个小辈脾性合适与否,若如此,无甚担心了!”

      原来这唐正、唐英儿女一双,乃解州安邑县人氏,前蒲州东旱营守备使唐斌之后。唐斌与关胜,少年相交,斌年长为兄,胜为次。然二人虽都豪迈方正,斌少点头脑,胜则见识更为深远。故斌虽为兄,却像认胜为长一般,凡有事儿,则必趋步寻胜请教。后二人,一个做到蒲东旱营守备,一个做到蒲东三郡巡检,都成了家。便指腹为亲。若男女一样,则结为兄弟、姊妹;若一男一女,则联姻订亲。其实两个军旅豪杰,倒不十分固执繁文缛节,如若两个缘分究竟不合,只作兄妹,也是亲善。自关胜兵败投梁山后,唐斌在蒲州,也多曾得罪豪强官长,后阴差阳错,先在抱犊山落草,再投至沁源巨寇田虎部下。当其时,河东白狮岭乱着田虎,湖北荆门山反着王庆,声势强悍,乃至夺州占县,僭立国号。两处猛将之中,有“八骁”最为厉害。乃:河东人唐斌、卞祥、山士奇,关西人孙安,河南人杜壆,汉中人酆泰,荆湖人縻珄、袁朗。前四个在田虎部中,后四个在王庆帐下。后来梁山泊受了招安,去讨伐辽国辛苦征战之际,那田虎部中,却有军师乔道清、马灵与孙安等人,杀了田家,篡了军权,投降了朝廷。那部中,有员上将陆辉,与那没羽箭张清的先父,是生死之交;他教着个女徒琼英,此女故事,亦有传奇表述,不一而足。与唐斌同在田虎麾下时,两个也交情最好。
朝廷不久派使新降乔道清等各部随童贯、刘延庆去湖汉平王庆之乱,陆辉与琼英等均随合后屯在河北调集物资粮草,还带着唐英及唐家人,当时唐英年少,作了小女徒。张清在伐辽前线中药箭,回到河北养病时,正好会逢陆辉等。如此一来,真是缘分,张清却和琼英两情相悦,脉脉含情。但张清记挂梁山弟兄,先自回梁山部中。后征辽成功,回到京郊屯驻,也与陆辉及两个女徒一起,由陆辉做媒,那张清和琼英成了亲。先前,唐斌在对王庆作战中阵亡,唐正也先回到京郊,而唐正、唐英二兄妹也认了关胜为伯父,还与金枪手徐宁结识。徐宁甚为爱惜唐正人才,传了他钩镰枪,唐正本具根基,学得也快。后来乔道清灭了王庆,其实两败俱伤,自己中了毒箭功成不久便转成顽疾,旋即病逝。那番征战,双方号称“八骁”者,尽数亡于阵中,乃发一声长叹!马灵等封了个许大官职了事。而唐正等人,先回蒲州坐家守制。陆辉授个卫孟副都巡检使,他倒宁愿弄个清闲虚衔在虹梯关外乡中。梁山军南征方腊前后,陆辉与唐家兄妹均赋闲在安邑县老家里,不久陆辉意外病故,唐正、唐英等将其厚葬,终日足不出户。当时那个郝启武已在地方乡集上充捕盗使臣。关胜多曾联络这几个,欲指他们重回军中得个出身,况三人本有功名在身,唐正本已在湖北曾立战功得授偏将。关胜旧交赵畅,素爱惜人才,唐正于宣和四年春,应招入大名府军中辟为指挥,唐英也录为机宜文字,辄随着关胜妻小,来到大名府,与关胜等会合。郝启武则先一步同关胜在卫州相会。

      当日关胜看了住所,院宅宽敞素净,也简朴清静,都颇为满意。

      次夜,关胜宴请了大名府上下头面人等。却得识赵畅之侄,赵权,表字伯威,正任大名府通判,为人淳厚敦谨样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关胜正领大名府观察使、留守司兵马副总管,大名府军中,粮道钤辖兼兵马都监高蟠,管军司参谋闻九章,副都监兼提调官吕建,巡检使同统领瞿锋,军事路分所都监樊拓、走马承受瞿综,汛营水陆军统领官桑仲、李宏等,都相见了。

      再日,关胜把张贵、孔刚、李仁、施惠请到家中,及郝启武、唐家兄妹,关胜一家三口子,喜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看那郝启武,心头忒激越,出口成章,打油诗成串,惹得唐英老挤兑他的文采,启武抬杠上轿,越发多吟颂。袭夫人一旁看得入眼到心,格格笑个。

      唐正、李仁、孔刚,各加指挥衔;郝启武、施惠,正授提辖;女将唐英,任机宜文字兼内营从事;张贵与几个原梁山水军校辅,则到汛营,张贵任汛营都训练官,又在留守司兼作船舶副提调官。蔡庆本有统领官在身,却不受大名府管军司节制。

      大名赴任,关胜心绪畅快不已。数日后阅军,深切体察军况。大名府一军上下,分为戍地禁军、厢军,均各分两部。戍地禁军系朝廷调拨而来,分缘城驻军与近郊屯军。大名府留守司军政事要即同军事路安抚司之职。厢军则经留守司统调分派各州府地方募集,抑或土豪收录,分作城堞护军与县乡游缴。厢军归都监管领、训练,朝廷或安抚司委任。厢军中之城堞护军与禁军中之缘城驻军皆受留守司总管与都监交叉调遣。近郊屯军,有南北两处屯田分所与东西两处近城分所,设都监、巡检、提辖等。还有一支汛营水陆军,设统领官,受留守司总管调遣调度。一应各军,调理职责,均为大名府留守司兵马总管关胜担当。大名府非比寻常州郡,留守司都统制一职平时空悬,但凡出征时方由关胜代领。留守司参谋陪同关胜巡验,由事相识,此人姓闻,双名九章,乃朝廷现职中书舍人闻焕章之族弟。关胜施礼道:“久闻九章兄清名矣!”九章有些武艺与战功,却是进士出身,与军中人物,大多不相往来。他一贯克己奉公,过去有时难免又有些个固执而已。但听乃兄曾提及称赞关胜,却也深回一礼。关胜字兆德,闻九章字孟莱。不日,二人互以表字相称,来往甚洽。关胜心下,一则看了大名府军,思妥当整练;二则,颇想把那叶桓、杨青两个调到本部中。这整练一事,又思虑须先重治其一,以显扬成效,全军知进。吕建、瞿锋皆良将,不久已深得关胜赏识。

      月末,关胜果然调来杨青。时相州境内,甚为太平。他那临漳县尉一职,多吃富户子弟看眼。正好通传调用杨青到关胜部下,在中军作了偏将。叶桓尚未前来。却道樊拓、瞿综、桑仲、李宏四个,曾立军功,本年内即要转调他处,眼下却总给都监高蟠不时喊去消遣耍乐,无心上进。关胜不去过问,召四人商议军中事务,多顺着他四个,好言抚慰。关胜曾请四人饮酒时道:“四位兄弟,就一句话,帮我撑撑场子直到年底,答应时,满饮一杯,我先干为诚!”四人都深感这关将军真豪杰心肠,言谈渐畅时,倒讲起高蟠其人,关胜一笑了之。

      半月之后,关胜正寻思,这一枝花蔡庆兄弟是不是也早回到大名府落脚了。他闲受个屯田统领官之职,却乐得自在,又在大名府挂了个武备计从头衔。见不着他本人,他尚未有妻室,只一仆人言其南下办事,怎末快两个月还在外头转腾着?心中自记挂则个。

      一日黄昏后,大名府城西南路上,有条野路,远端通向南大官道。一个汉子,清秀模样,耳上斜插着一枝花,骑着种马,载着些小包袱,跟着四个伴当,特特而行。眼望东北,那汉子喜道:“快到了!”五个加速。蓦地,那插花汉子慌急勒马,朝左边野草地里大喝:“什么人!”言下,五人各举大盾护身,腰刀出鞘。那地里头,果然跳出三个人,各跨瘦马,为头一个,冷冷笑着,长刀轻摆,蓝青面色杀机隐现。

      这插花汉子正是“一枝花”蔡庆,轻哼道:“驯马能蹲地闭声多时,飞毛骠岑贵!多少年没现身的人物了,怎么惹到你这票阴沉鬼?早在孙围子店铺里,就该把你绑缚了!”岑贵也道:“果然是梁山的经年老贼!惊警至此,我也藏不住。”蔡庆侧眼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岑贵仍然阴侧侧笑意:“谁教在孙围子店里头,自以为悄无声息盯了我,我似不察觉,你便托大?可惜你一曾慎重如此,还是被我察知。你缘何盯梢我,我不管,肚子里的货色我们不要,只要那吃饭家伙,你既然先盯了我一昼夜,如今就在此地野草为铺,甭回家睡热炕头了。”言未绝,岑贵胯下那马,直冲而来,长刀只来砍蔡庆的马脖子。蔡庆以大盾挡住,挥舞腰刀还手。岑贵施展武艺。两个均是轻捷,一来一往,相斗起来。岑贵左右那两个狠汉子,各各以一敌二,而蔡庆后头那四个,尚兀自力怯。蔡庆本身腹饥,吃不住岑贵那快刀,正觉慌乱抵挡不了。此时南面响起健朗的马蹄声声。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可巧,险些儿倒算来迟了!着我手!”只听得“当当”两声,那两个积年狠汉倒栽下马去。蔡庆趁岑贵一愣神儿,往后几步。那个出手相助的后生,骤马便扑岑贵,大喝:“又是你个蓝脸八字倒霉鬼!贼猴头子!今天你就是势单力孤,吃定你了!”岑贵大怒:“你那钢珠还好意思撒出来现眼?爷爷就是只身来夺个功劳回山,关你甚事!躲开!”只见那后生,背悬挂两刀,手提花枪,与那岑贵刀枪相挣,斗了多合,岑贵知此人武艺高强,长久难与,又观蔡庆等便要上来,急忙吐了个门户,放后生那条花枪来刺他心窝,身子后错,左手掠出腰缠短钢链,欲抽后生腰拐。链子方出,“砰”地一声,蔡庆那面木盾,倒正砸得尴尬,把他钢链隔开。岑贵出了冷汗,身体倒躺于马背,堪堪没被砸中。左手忙侧拉疆绳,那右手,不知道在马屁股上翻腾了什么,连马及人,直朝西北野草野地里冲过去。后生抬箭欲射,岑贵夹马,已经隐没在不远片那灌木丛里。天色又昏晚,看不清他去哪里了。

      蔡庆等人慌忙启礼深谢。后生拱手回礼道:“我姓叶,本来是相州一个缉盗官。不久前跟关胜关将军,在临漳合过事儿。太守此番降了职,巡检使也告了老,新来太守不知深浅,我便落了职,特赴大名府寻关将军投军。在孙围子外远远瞅到那飞毛骠岑贵,正是在临漳垆嵫山交过手的,不觉跟来,略迟了些个。小弟如非认错,足下便是一枝花蔡庆兄长吧?蔡兄不认得我,我自独身马上,跟你就去大名府,不耽误蔡兄正事!”蔡庆也一挥手,说:“兄弟,别讲了,我等一起尽速回府!”六骑马,疾投城南门去了。

      及入城中,蔡、叶等便问得路径直奔关胜宅中。夜色渐沉,关胜却无睡意,把夫人脊背揉捏一番,夫人先自睡了。见了蔡庆、叶桓,自惊喜。先听蔡庆、叶桓讲了野径遇险一事,关胜道:“误打巧撞,倒正好吃你认出来,叶兄弟又见证,那个蓝脸八字眉的,而今看来正是那个销声匿迹数年的飞毛骠岑贵了!你本非有心盯梢他,他却要杀你,定因身带紧要事物,故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听了蔡庆讲了南面宋江、卢俊义、呼延灼、柴进、李应、阮小七、燕青、黄信等兄弟状况,关胜心绪转沉。蔡庆再呈转一封信,关胜见了,惊奇不已:“却是他交与你的?”蔡庆道:“正是!他眼下实在托不开身。可惜我恰在孙围子认出岑贵后不慎托大,却被那贼头误以为我系有心根踪他,又差了一步路,若非叶贤弟及时,则已误了性命。”众人感叹不已。当夜,叶、蔡等六个,都在关家拢了一宿。关胜一夜不曾入眠。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5 20:10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9 15:55

第三回  穿野径蔡庆历险  走木场蛇戟飞旋(下)

      次日清早,关胜急去了府衙,蔡庆回家歇息了一顿,也去衙门。直第三天,叶桓被传招。午后便授了牙将职衔,在关胜本部中军内。关胜午间寻思,喃喃自语:“眼下有件事,却要去告知赵畅大人。”唐正、郝启武动问起何事烦恼,关胜喟然而叹:“两件事儿。一则我等旧往,上梁山虽出无奈,只是兄弟情份多年,切不可割舍。你等也与梁山一般义气深重。如今十损其八,残存者又多受那伙人排挤暗算。如今来消息说有人告了卢员外一状,明摆着的缘由!还有便是……哎呀,兄弟们好兴致,不说也罢。” 唐、郝各自默不则声,心想关将军真个烦恼了。关胜拈须道:“我今日该去卷宗堆里打发这一日了!”自跑去衙门内厅,果然一整天没见他出来。关胜在案卷丛中,幽叹转作斥诉,“羊皮卷一案,纵然查访起来疑云密布,其实条条矛头指着河北鹿蕾山,你说为什么总是有人慢吞吞?此案幕后隐情,自不简单。”

      “两行字究系何层深意?”关胜查阅终日,推敲那垆嵫山亭柱上留刻的两行字,自忖“不可囿于其文,却在这字形字态上……”猛然省得,查羊皮卷一案,内线所传密报,多打暗语,论及羊皮书册,用“硕物、粗物、厚物”等词,谈及蓝珠子,用“微物、细物、薄物”等词,莫非真有这层关联?垆嵫山上所遁二头目,身份未及认定,然可知系隐匿数年未露迹于江湖之人,若确属鹿蕾山寨所差,便可推其所承差命,必非同小可。停柱上刻字示人,莫非此二人中有内线,情急无有别法,只有制此哑谜,告知我等,垆嵫山一事,同羊皮案正有关联?窗外暮色渐浓,关胜但觉饥肠辘辘,方自返宅。路上遇着唐正请了郝启武、杨青、叶桓饮酒,关胜笑道:“我今日在深谷幽林盘桓了一日,颇有探获。”足笑而走。

      兵部尚书宗泽差员抵大名府,赵畅、赵权、关胜等俱召集于内厅,传告相州衙门里,审讯贼目周尚、刘赫二人,俱招人上家系鹿蕾山,下家乃陕洛道一个财主,但实不知标物为何样红货。所来之人姓甚名谁亦不晓,只知是鹿蕾山差遣。差员道:“经多方打探,遁走鹿蕾山贼目二名,尚书相公传令暂不透漏其名号。只是近月来,鹿蕾山仇老贼疑心其内藏了细作,有所措置,故我处线报不畅,乃至有垆嵫山一事之措手不及。”关胜动问:“我早得尚书相公密令,若有可疑贼目,尽可纵之,放望长远处。在垆嵫山,观笔挝、蓝面两个非比寻常,故未曾深逼紧追,如此未知相公尊意。”差员道:“对此,宗大人极称是。另转告赵转运与关将军,今后两月,关将军先以剿灭衡水湖贼为要务,其余此后再问。”众人颔首。

      大名府里,各自奔忙,此时按下不表。看官适才知晓那飞毛骠岑贵又在干甚么勾当,一定奇怪,且不忙。先看看神笔武琨在捣腾些个甚么。

      这真定府、中山府、祁州三郡郊野相衔之处,多藏江湖私商场子。山坳边有个“百木场”,名为木料堆场,实则什么都有,还有乱坟岗子,鬼火莹莹,寻常人不敢来,官府更懒得来管。几堆上好木料中间,空着个小场地儿,核心点着四盏灯,周围土条子摆着,再外围放着酒菜。武琨等几个鹿蕾山头领在那儿打发时日。那武琨,神情倦怠漠然,半躺着,慢慢灌酒。边上座着几个人。对面坐着个矮墩汉子,四十五岁开外年纪,看似四体不勤,一双小眼却透亮,把着酒杯,正说着:“武兄弟,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雷大力那头全有……”而这雷大力,身边就靠着个别样的女人。这妇人,比老雷要小二十岁了罢,背后插着两根短槊。他面若温玉,微抹绯红,模样有点姿色风韵,只是鼻子稍阔、嘴巴略瘪,眉毛粗而不浓;大手掌、宽脚丫,想是习武强悍之人。偶尔瞅武琨俩眼,无有表情。武琨却道:“雷掌柜近年来有此内助,福气不小了。呵呵,我也知道齐二姐的名气哩!”雷大力哈哈一笑,侧首道:“齐老二!我的好女人,跟这武先生碰一杯!”那妇人便敬道:“久仰武壮士威名,小女子敬上!”武琨含笑:“岂敢,深谢嫂子!小弟有礼了!”两个把酒都喝尽,那齐二姐将袖子把嘴儿一抹,脸上微微泛点红晕。雷大力哼起了滹沱河小调儿。武琨渐渐也半闭起眼睛,心下自想:“这么多年也算辛苦哉!拿过各种钱财,杀过各种人,碰过各号人物,睡过各色女子,早些个完了事儿,回到临潼一带,定了妻室,每日和朋友喝酒围猎,何其乐也!”

      几个人都在轻松。外头喊杀声把他们都惊了个大伸腰。一个锦衣少年慌张跑过来,骇然道:“又是什么恒山武社的人马,来抢那几车子乌桤木、花榈木!他们似乎联络了胡家兄弟俩,可这胡家兄弟,又来抢我们的银条子!”雷大力和齐二姐都“啊?”一声,冲了出去。武琨皱眉头,道:“仇小少爷莫慌,我去看看。”那仇小少爷便道:“好,我再差人去告诉卜老哥!”武琨跃出,跨上他那沙色良马,叫到:“休乱!先把好吃的啃了!”鞭马直撞出去。

      人称“威风二虎”的胡进、胡钦兄弟俩个,正在指挥喽罗搬运几箱银条子,叫着:“不要记恨,我们走了!”谁知武琨那沙色马脚力,一时便拦住他们,二话不说,提挝就打。胡家兄弟逃不掉,吃力接招。斗不数合,武琨暴怒,一挝打破胡钦头颅,死在马下;又带住双笔挝,劈腰扯住胡进腰带,掷于地上,喽罗上前,砍了胡进首级。武琨再抬眼朝北看,那边人堆里似乎多了条银亮银亮的妖蛇,嘶嘶索人性命。一骑年少勇将,部下正夺着十几个大车,自己正冲在雷家马队里乱杀乱戳,那些良木材是雷家买下了,他们怎得不去尽力抵挡。隐隐听到雷大力的嗓门:“快取我的兵器来!”武琨又皱起了眉头。发觉自个儿最近怎么老爱皱眉呢?也不再想,冲了过去。

      攒入战团,只听到有人颤抖道:“这个就是舞天银蛇曹天杰!”武琨记得这人系朝廷原银戟班教师、后外调济南府又和殷家人不和、多年前反叛出逃的银戟曹霸的儿子,说起来还是开国功臣曹彬的后人!正看到这曹天杰,骑一匹白额银鬃黄骠马,手舞大铁蛇戟寒芒闪闪,皓袍银甲神采奕奕,白面剑眉,英气逼人,若含藏着超抵万人之勇力,却又带有三分纤细。武琨眉头,再度生了紧张,不知觉、也不知道喉咙里如何蹦出一声“我来”,迎面而上,拦着这曹天杰便战。果然舞天银蛇卷狂风,一对笔挝欲平澜。两个斗到十合之上,不分胜败,可是那曹天杰部下骑士,章然有度,越聚越齐整;武琨手下的人马,却是溃乱不堪。武琨见天杰手段高超,自己心无斗志,格开兵器,退后而去。天杰也不追,只令止部下:“稳住……”武琨后退十几步,调回马头,刺斜里正来援一将,紫面褐眉,手掇一条烈火大铁钻,恶狠狠来。武琨失口道:“卜晖兄,那人武艺高强,不可小觑!”那卜晖似乎微微摇头“怎么连你也会怕了?”加力前突时,向几个头目丢下一句:“带住人马,稳住阵脚!”大声呼喝而去。

      那雷大力呢?取了成名兵器,乃一双铜链子相连住的带刺铜锤,又引亲骑,绕到曹天杰的后队,砍杀起来。天杰急忙转过去,雷、曹两个,并排纵马,举械力斗。战近十合,曹天杰把出“怒蛇封山”绝招,平向一戟,蛇戟头割断雷大力咽喉,连同那一链铜锤,也缠到雷大力自己的脖子上勒住。雷大力坠马,早一命呜呼。雷家马队大惊,抢了尸身便退。

      卜晖大怒,厉骂:“钻地天龙卜晖在此!曹天杰小厮休走!”天杰回身,挺戟相抵,两个交手。烈火钻恨不能穿透山崖,银蛇戟巴不得崩坠苍云。杀了四五十合,那曹天杰的骑兵,外围把武琨、卜晖的人马,并雷家人马,砍了个翻倒一圈,自也有人丁损亡。卜晖自身,亦卖个破绽,回马也退,气喘自思:“武琨这小子尚且赢他不得,果然厉害!”却回首又骂:“趁人刚刚开饭,如何算得英雄好汉?”天杰远远大喊:“对汝等恶徒,何必装英雄?”约束部下莫要贪战。十六辆马车,抢定了九辆,迅疾撤退。落下百木场乱阵,无心再追截。

      卜晖、武琨,并那仇小少爷,正在处置乱场,昏忙里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此时那齐二姐,居然先是从从容容整顿安稳了手下一应幸存人等后,再跑到雷大力尸体前跪下,扑在尸体上嚎啕大哭,哭得真切,雷家人无不凄惶低头致哀。武琨仍又皱了眉毛,缓缓上前,望着他后背,又不便再近前。仇小少爷此刻也靠上前来,好言劝慰他节哀,可他哪里听得进。武琨这才省得什么,朝前半步温言道:“二姐,你无亏欠处,何必哭不休?”须臾,齐二姐猛地半支起身子,朝二人哭道:“我既然是土匪婆,死了男人匪首,嚎丧给喽罗看,也是个道理。”

      武琨无语。齐二姐站了起来,省得仇小少手上的油蹭到他背头上、肩脖上。他回过身,哭得脸上糊花了白脂粉,把衣袖呼啦呼啦擦着,忽然朝仇小少跪下,仇小少大奇忙不迭答礼要扯起他,他却哭道:“我非拜你,是西南方向拜谢令尊仇老爷子对我的关照好处,感铭不忘,你莫拉我起来。”言罢,真拜了四拜,再直起身,不理二人,扭头转身过去。

      齐二姐把雷家尚能喘气的人集成一堆,语出惊人:“哼!老雷是我男人,也是我们老齐家的死仇!他,杀了,我全家,却不知道我也早占了他的家当……”复对从人振臂挥手喊道:“我们走吧……”武琨本已半懂,又猛然全省起,适才雷家人拦截曹天杰之时,有名的悍匪雷家人马,那般不堪一击,原来内有自己人朝自己人使绊脚!武琨呆立,更无话矣。

      半晌,武琨吃惊未消不由自主朝齐二姐道:“你……接下来要怎样?这就走么?”齐二姐走向随从,回头泪眼瞪了武琨,仿佛冰山一般,声带颤,却冷冷地回话:“你,便是有名的神笔武琨?干你甚事?”别过头去,从人扶他上马。他坐到马上,边呼边引人离开此地,边又仰天呼号:“爹,娘!看到了吧!……”剩下七车子,前头给了仇小少爷一伙人,着实收了相应钞钱。只一个雷家管事儿,对小少爷弯腰抱拳道:“敝寨举家行丧,先行告退。此番又是那恒山武社的人!容日后前来贵寨相商。”言罢也跟去了。

      武琨低声叹言:“好一个土匪家的粗豪女子,凶悍……哦?卜兄,你也辛苦了……”对面走来卜晖,那眼睛里面,好似带了嘲讽颜色,“武兄弟,料理了琐事,今夜好生歇息吧,呵呵!”武琨眉角轻皱,拱手一声:“有劳卜兄。”慢慢回头走着。沿路,看到一壶酒,举起来,都喝干了。凉风起来,忙裹了件羊皮袄子,背上那双笔挝,方若比往时沉重了多少。

      凉气里有仇小少爷的嗓音儿:“又是他们!那年表叔和伴当几个,在真定府野外银枪庙里遇害,恁地若不出我推敲,就是他们这一伙了!”又一个声音和着:“岂止咧!依小人看,这些年来都是那伙人!”嘈嘈杂杂去了近个时辰,黑幕下风凉露冷起来。

      武琨深感疲惫,想如何越来越怕冷怕累了,还是在怕着什么事儿哩?只嘴里叨念着方才听入耳的:“真定外?银枪庙?”冷不丁仇小少与卜晖移过来,武琨略怔。小少爷问:“武兄弟在想甚么呐?”卜晖抢白:“还在寻思着如何破那曹公子的招式吧!”武琨微微摇头,朝他苦笑了一下,只对小少爷道:“小少爷受惊,武琨明日陪酒压惊。”小少爷回言:“我还好咧,你们呢,个个早些安睡罢!”卜晖鼻子里轻哼哼走了。武琨浑身泄气,回得房中,待屋内热烘烘了,心神昏昏身子酥软起来。此一夜后,不知那后事如何?容某下回慢表。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2 17:04 编辑 ]
作者: 益德张    时间: 2005-4-9 18:22

好长,先顶再看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9 19:50

多谢兄台相顶。

塑造关胜三怕。
最大之怕:把关胜写成关羽+岳飞。  
最不讨好只怕:成了官军中的太忠实的将才。
最难控制之怕:为了不突兀,结果塑造的主人公人在官军中,却照搬水浒思维模式。
故而为了“正面形象”且“不同于关羽与岳飞”,为了顺延水浒连接岳传却须有自身特点,难免会有牵强的塑造之处。总之设法减少吧。

陋作三大男主人公:关胜、武琨、曹天杰。
按老套路,都不是个人武力NO~1。写后二位也有怕难控制的地方。以后讲。

另外,怕跟贴发一页里面长篇连载页面长了拖动起来别扭,所以自己又间或跟些短回贴占楼,希望斑竹们不要见怪。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1 14:56 编辑 ]
作者: 寻梦的猎人    时间: 2005-4-10 18:08

顶    满喜欢关胜这个人物的,把我的第150个回复献给这个小说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11 09:24

深谢支持~~~~

为弥补文史双方面不足,将采用多种行文排局与部分细节上的新花样。
但愿不会过于唐突。
作者: 郎心如铁    时间: 2005-4-11 12:10

个人在水浒中对关胜还是比较欣赏的,支持下
作者: 华英雄    时间: 2005-4-14 15:31

精彩!加油写啊.
顶咯.俺也等急了.
作者: 韦孝宽    时间: 2005-4-14 16:21

人物过多,显得比较杂乱,如果没有精力细写的话,人物还是少而精的好。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14 21:01

第四回  银枪庙笔挝穿壁  衡水湖大刀劫营(上)

      太行山以东,乡野众民俱知,在真定府西境,鹿蕾群山内有大伙,素与太行好汉坐不到一起,结仇隙,相互攻杀。故有民谣:鹿蕾山,延绵绵。遮半天,太行前。东眺远,北望燕。兵戈年,好汉现。山门重重隐刀剑,马墙进进藏祸变。

      不日,武琨回到那鹿蕾山本寨,正遇着岑贵。一对难兄难弟,各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儿。一日黄昏在岑贵屋子里头一块儿点灯小酌。武琨喝得顺畅,岑贵有点过头。武琨动问道:“你那事儿,仇老爷子怎么说?”岑贵回道:“那本是意外,意外半途,又杀出了个意外,况且我此番去寻查那下家底细,诸项安妥,如愿复命,老爷子通达,倒也没讲什么,蓝珠子近月里,当不会盘算出手。只是你那档子事,老爷子好似不大满意啊,他上月教你我二人重下江湖露面,指望作场功劳……卜晖这人,背里怕老挤兑着你!”武琨冷笑:“怕他什么!老爷子自有分晓……你……清楚那银枪庙的事情吧?”岑贵笑答:“兄弟最近,老大吞吐起来,那事儿,出在你来山寨之前。你本怕多嘴,没问,现在想知道?咱俩谁跟谁!还不是为了那蓝珠子的出手?老爷子的姑表兄弟朱旬,仇老爷最信任他了,教藏了珠子,和北边一个富商约定在真定西银枪庙交涉。谁知道,便在那一次,在庙里遭了埋伏,那伙契丹人不知咋地,变成了汉人,真正的契丹人早被杀了,后来发现埋在附近。他们把朱二爷和手下得力高手,都做了。只是奇怪,他们不曾拿走那颗蓝钻儿!后来山寨派人去那里哨了几次,莫名其妙被暗算了几个兄弟。大少爷愤恨要去一把火烧了那庙,可是老爷因那庙系当地供奉三分内赵子龙的,尽管多年没人管了,怕得罪古人不好,就止住了大少。想那时前后,北太行小五台山那什么恒山武社一伙人,自以为应天顺道,屡次来算我们,老爷认定,银枪庙朱旬一事,就是他们做的手脚!上年里,端了他们在真定北面设的一个窝儿,杀了不少人。这仇啊,势不两立哩!”武琨不再言语,酒至酣热,耳边只听到岑贵在讲什么“老爷子早暗中帮着那齐二姐,要算计雷大力,事儿做到了九成,恰好恒山武社赶巧来杀了姓雷的,倒省得老爷子差人动手,倒便宜了姓齐的那个婆娘……”后半夜武琨自回房歇息。次日晚起了些,太阳老高,耳边只听到山寨正厅那里,热闹得紧。武琨披好衣裳走了过去。

      正厅的大屏风内堂里,聚着近二十人。依稀认得些个,都是河北道上有点名姓的主儿,昨日到此。喝得歪歪斜斜,那眼珠子依旧俱是通亮烁人,有两人系冀州风箱岭头领吴杰、吴老梁子,朝武琨扬手招呼。仇老爷的四个儿子,仇茂、仇昌、仇兴、仇盛,难得都在。老太爷子仰卧坐在上首,半眯着眼,口未动,声已传到:“武琨兄弟!本想昨夜请你来,看你睡得深,就罢了。”武琨忙施礼:“主爷恕罪,昨晚贪杯,故此昏睡。”心里头想这伙爷儿来山怎么鬼鬼祟祟了些个。仇太爷微笑:“酒停了,给武头领上盏茶!”武琨拱手:“深谢主爷!”仆子端盏茶来,原来是涪州秀芽。武琨接了自啜着,耳边又是老太爷的声音“这武头领果然是见过世面的,鄙寨一员勇将,如此喝茶,忒文雅些了!”众人都笑,武琨自解嘲陪笑。只有老二仇昌和老三仇兴不笑,一个脸板着,仿佛有人欠他钞子不曾还他,一个脸崩住,一如被人奚落又不便发作;一个全不理睬弟弟,一个假惺惺给哥哥敬酒却吃了好大瘪子。武琨瞄在眼里,耳朵听到笑声里有个嗓音好生留过旧印象,就在不十日前。偷眼看去,有人朝一个里头短打精神、外头却罩着绣绒青披衫的妇人招呼:“二婶喝茶……”那不是齐二姐吗?不是那个百木场子里看着丈夫被人夺了性命不管,后来一面哭得一塌糊涂,一面呼笑复仇的女匪头吗?今日一见,居然变了道样子?原来,他们都喊他作“齐二婶”了,看他此时,甚学温文,倒是忒不像那日大大咧咧盘着二郎腿坐在雷大力身畔的那个女悍匪了。这女子漠然不理武琨。武琨坐到他近身把茶喝尽,半晌齐二婶才憋出一长句:“闻武头领文武双全,久历江湖,堪比打虎行者。不是说,山东河北,地上武松;河南关中,马上武琨的么,河北还过着习惯么?”不及武琨答话,那四少爷仇盛摇头晃脑,酒似待醒,吃吃道:“莫说本事,这堂堂一表,便是山寨先锋招牌。”言语间撩发挑逗味儿,好像怀疑武琨莫非对齐二婶有心思。武琨慌忙连声:“哪里哪里……都是主爷、小爷和各位头领提携所成……”冷不防是卜晖的嗓门在一边猛然响起来:“这武兄弟最近,愈发斯文多礼起来。”大伙又笑。

      武琨也不知这几天如何过的。月末要到,仇头陀老爷子便差了他跟着三少爷仇兴一处去暗龙川采石场子。那地儿比百木场更偏,隔着一列儿丘陵,向西望六十里便是井阱口一带。武琨不晓得来此处何干,只有那仇三少爷,时不时在他面前数落二少爷,又牢骚仇老爷子近日得了夏侯绪、夏侯缤、嘉宝图、金子昌几个新头领,有些冷落了旧人。他多次敲点武琨,道山寨委屈了武琨,自个儿向来深为佩服武琨。

      武琨近些月,时不时或来胆虚之感,不及多虑。故而面朝三少爷笼络,打不起精神应对。三少爷心下,自有三分不喜欢。有时提及那银枪庙,仇兴慷慨道:“此仇此恨早晚要报!”武琨却在想,那地儿,究竟如何一番光景。

      半个月来这边相安无事,却有山寨差人通报,官军围剿衡水湖水贼,我等一时却勿得轻动。武琨想,不动就不动,正想歇息呢。一日得闲,武琨讲了声去银枪庙看看,背上藏了那对笔挝,骑了匹瘦马,望西寻路去往银枪庙。一路上那景色看得他倍增荒凉于心头,自思道:“不知何时能把那事儿了却!若能活到那一天,便回临潼快活去也!却又不知到猴年马月哩,也快了吧!”僻静地头,周围低山叠叠,冷溪淙淙。面南一座小小荒庙,斑驳破门半开着,没人管。西边的土墙塌了个大口子,可容两个人进出。墙里头,半枯的树梢头,浑浑噩噩只有煤灰色的乌鸦在歇息。大门上“银枪庙”铜匾暗淡无光。武琨心下自嗟叹。庙门外那条路,路南一片荒野,倒有三两匹野马在吃草。武琨也不放在心上。

      武琨于路边找得一株野树,系了马,自走入院中。庙堂倒是造得高高,土黄砖墙,灰蒙蒙的。枣红的木门都烂了。武琨走到里头,抬眼就是那尊雕像,沧桑里还透着英武,不是那蜀汉功臣、忠义千秋、万古留芳、神枪无敌常山赵子龙是谁?武琨忍不住,上前虔诚深拜起来。没有香烛灯火,只有一堂寂静。

      弯腰间,梁上响动。武琨身子一让,三根小箭钉到地上!供桌下窜出一团黑影,撩出黑厉厉的一条,是三截棍,直抄腰际;房梁上,跳下一个灰影儿,滚刀迎头就削;身子周遭,左右两根柱子,各有刮擦声传将下来!原来还是两个人,右边的是褐衫,左边的是蓝褂。

      武琨一个激灵,侧身躲过棍头,干脆身子就沿着三截棍朝黑衣人直撞过去,那一移步间,头一低正闪过上面那刀,腰身也未吃棍子括着,左手指昏暗间,准准掐到黑衣人右手腕脉,那人几乎脱力。复一抓一抬,运动内气,也就一眨眼,把那黑衣人全身分量吃重拉离地面。武琨跟上右掌自下而上,捧到那人前胸,掌贴到胸膛,那人蓦然重心离地,而武琨瞬间内气吐出。那人似乎胸肋齐断,霎时断气,整个身子平平飞撞到左屏墙上,掼下来。而那条三截钢棍,被武琨扭身便朝后方抽出,身后那灰衣人,手上滚刀,顿时刀口碎裂!

      左右柱子上下来的两个人,蓝衣服的使口腰刀,跳到桌子后面,不朝武琨进击。而褐衣衫的那个,跃在大窗下的靠壁橱上,手头“嗖嗖”连声,常人还听不出来。武琨面朝大窗那方向,左手拎起一把椅子,护住前方,顿时椅子上钉了一片钢钉!右手望后,抽出一根笔挝。身子左转跃起,一个“阳关三叠泉”纵身踏上了供桌,灰衣人亦把破刀当短枪,奔过来就要刺。哪知武琨脚就在供桌上略点一下,又蹦得更高,一边还望左朝褐衣人飞出木椅子。跃起来于空中旋了个周体,蹬在灰衣人侧后上方,只一脚,踢在灰衣人太阳穴上。灰衣人百把斤重的身体,就此纸片儿似的,弹飞砸到一张八仙桌上,也归了天。

      当时那个蓝褂子的,居然也朝对面隔了近三丈的褐衣人撩出木椅子,褐衣人连躲两张椅子,几乎遭砸中。慌忙跳下,往门外遁去。蓝褂子也跟在他后头,一差迟间竟然跳出门外。武琨只看到蓝褂子上头是张棕色脸膛儿,双目炯炯。武琨也是三两步子就出了门。蓝衣服朝右,一溜烟儿掠出土墙凹塌,见西就奔。褐衣服攀上土墙,翻了出去。武琨自后脚踩到墙沿儿,也不假思索,使足气劲,那根精铁笔杆长挝隔着壁墙便刺!那黄土壁墙,年久松软,怕若子龙在世,运贯气力便可推倒,此刻怎当武琨神力一刺?笔挝就此穿透土墙!只听到“当”的一声,当是铁器捅到人腰截骨头的声响。紧接着有人惨哼一下,似乎撇倒在地。

      武琨抽回笔挝,也翻墙出去,左掌顺手在土墙上抓了把碎土。跳出墙外人尚半空,就朝下面的人身头脸掼出碎土,盖了那人一脸脖子儿。武琨停到地上,左手也抽出了另一根笔挝,逼住躺在地上那褐衣人咽喉,喝道:“你是谁?为何暗算?”那人似乎挣扎着阴笑一下,头一别,嘴咬了衣领子一口,旋吐污血,一命落阴去了。武琨摇头,又向西边极目望去,适才那个棕脸蓝褂子,早跑得没了影子。

      日上近中天,武琨却倍感冷清。挝不收藏,上了马就望石场子回。但这瘦马,脚力疲乏,干着急而已。待跑到事厅,正碰到仇兴在里头,面色不好。又看到椅子上多坐了个人,金黄面皮,长个子,肩头好似被扎了一枪,鲜血迸流,隔纱布还渗呢。两个医士却捧了药围着他要给他拆布上药。那人手上捏着封信,信封皮早被血污糊了。武琨记得此人在山寨之中,与那卜晖往来最熟,于其他,则多不长话,只闻此人武艺高强。只是一时间,武琨竟然想不起来这人姓名。

      武琨焦急,抢了话头,只隐却了蓝衣人一节。仇兴听了武琨叙述,倒不忘动问武琨伤着与否,脸色则更加难看,只道:“想又是恒山的人!这事我们会论个了断。只是此刻,有紧要干务,须武头领急切就去。李头领,可把老太爷给武头领的信递给他。”那李头领抓着信给了过来,并把脸冲了冲两个医士,然后谓武琨道;“这两个人不尴尬。”武琨接了,抽出来,笺纸上仇老爷亲笔字:武头领,官军围剿衡水湖大寨,相战转剧。汝可与李头领同去冀州地面打探情形。官府此番事先毫无声张便发兵征讨,故而冀州地面不曾戒封。汝到州城内,他赴釜阳县郊。见字后,交待本身事务后速行。仇字。

      武琨想这事怎么急得如此火烧眉毛!那李头领道:“我路上被恒山人马偷袭,拼命冲过来。如此模样,去不了冀州!自与仇老爷说知。武兄弟,釜阳县打听铁矿事务那事儿,只好搁下了,不烦劳你,免得仇老爷误会我等自作主张。”武琨想山寨均知釜阳县铁矿有鹿蕾山干系在里头,便道;“李头领这么着,你在釜阳县铁矿干务,我自不插手,只是此下与官军开战,铁矿情势如何,我去可去留心探问的!”那李头领露感激之色,只是体力不支,勉强要站起来,却被两个医士劝住,李头领道:“最好!义气啊武兄弟!多谢了!”武琨道:“兄长好生养息,放心便是。老太爷那边,还请速速通告。来日,并肩剿灭小五台山那伙鸟人!”李头领与仇三少爷都道:“知道了,武兄弟宽心去,路上千万谨慎。我等静候!”武琨拜出,自回房擦了擦身子,打了个小包,辞别从人,上了那匹沙色高头马,离了石场子,望东南方向便去。一路上风吹几遭,脑子才转清朗。原来那个高瘦个子李头领,唤作金面无常李汉,河东泽州人,多在河北走动。旧与那赤发鬼刘唐齐名,曾交手一次,五、六十合后,刀法上输了刘唐一招,步法上却是有名的快脚刘唐都赶不过他。能刺中此人,若不是群围齐功,莫非又是那个曹天杰?武琨又思在银枪庙遇险,如此不了了之,亦有奇怪。那几个虽然手段凶狠,却并无杀掉我武琨的能耐,似乎是吃人当了枪使,来送死罢!难不成有人要试探我吗?武琨心乱,也不再想,擦洗后打点一番,歇息片时,换匹好马,便出了石场子,投大路而去。一路东行不住。风沙与路,却听闻不到官军剿匪之事。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1-3-18 16:13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14 21:08

韦兄言之有理。
开始后过场人物不少。以后会注意。
有些人还会努力分层次一步步刻画的。
尽力把主、副线疏理清楚吧。
我喜欢一开始四处埋伏笔,到后来统归起来原来各有关联。不过能力所限,只能说尽量作得能圆润些。
如韦老兄所论,是应该定好几个核心人物、次核心人物。
争取一流武将各有武艺细节特点。
几个核心人物边上的关联较大的各有性格特点。
争取中啦。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15 08:35

预告:
几条线路要逐渐捏在一起。
喜欢类似角色的对比。
严捷对比关胜自己如何?
闻九章对比其他文官如何?现任大名知府对比(历史上有记载、这里尚未出场)如何?
唐正对比郝启武如何?关殊对比唐英如何?
任翔对比刘航如何?
岑贵对比(尚未正面出场)如何?瞿锋对比(尚未出场)如何?
李汉对比已故刘唐如何?叶桓对比已故张清如何?吕建对比已*花荣如何?
张贵、张进对手档对比张横、张顺如何?
齐二姐对比涂夫人如何?

武琨的心理负担接二连三,他是孤独的,但他终会获得合适的归宿。
曹天杰的世界会逐步展露。

设了一些过场人物、偏稗武将、普通头目,因为给部分角色设定了姓名,所以会在各位理清头绪之前会有人物太多、线索太杂之感,不好意思了。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6 14:01 编辑 ]
作者: 冷冰冰    时间: 2005-4-15 09:54

好久没在古典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先给楼主推荐,待满足连载10回,再加上精华,完成后交太常审核授予多精华。
作者: 韦孝宽    时间: 2005-4-15 10:24

可以多和当时的历史人物联系起来写写。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15 10:44

多谢二位。当自勉!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17 17:37

第四回  银枪庙笔挝穿壁  衡水湖大刀劫营(下)

      那官军征剿衡水湖又是如何一回事?自容某话回关胜那边道来。接到蔡庆、叶桓后,关胜等在大名府,精细严正练兵。上回给看官提及吕建、瞿锋两个,那副都监提调官吕建,箭术超群,其性行,关胜两下观问,便知是至诚而聪慧,有勇有谋之人,军中恰起他个绰号“灵忽律”甚为妥帖。那个巡检使瞿锋乃浙西衢州人氏,据说家上是衢州军班,衢州“四豪”之一,方腊破衢州时,几灭门,独瞿锋在城外,有数十武士跟着,北逃。后被官军收用,一路北调到大名府来。府军中,唯吕建待他,最为亲善。瞿锋此人,沉勇精武,善使一杆凤翅铛,人皆号他“虹川飞影”。关胜颇信重吕、瞿二人。胜素知要善训大名府全军不易,地方个中人脉又纷繁,部队里旧弊沉疴也多。则关胜于全府各军共计三万人中先选一万,循序渐进,操练严备,又不失爱兵体卒。日月不长,关胜之名不在地豪里,却在兵卒间。

      大名府都监高蟠,世家富豪,不甚习武,多不来谋事,背里则多好私论。向与闻九章面和心不和,此时却多来九章处,说长道短。九章自不多话。关胜这些日子,见闻九章多不出己见,执行关胜之意,一则恪尽职守,二则灵活变通,三则若要变通则及时通报关胜,则愈发敬重、亲近九章。其间赵畅到来大名府中,暗下又与关胜商论垆嵫山之事。关胜细析道:“公既知垆嵫山贼与那鹿蕾山有通,鹿蕾山派出专干二人,一个应该能确认为飞毛骠岑贵,岑贵乃内府机密卷宗中挂名的积年大盗,匿踪过几年,另一个极有可能就是旧年关洛道上的神笔武琨。二人之内,至少有一人却系官府内线,鹿蕾山上内线不止一人,眼下内外线报传接不顺。此事绝密,故而宗尚书眼下尚不曾对我等明言,末将也只暗对畅公言及于此。”赵畅道:“将军细谨,宗尚书觑得便时,当会告知你我。现有一事告先转告将军,河间、沧州、冀州等郡已然不露声色,剿击衡水湖贼寇,只是作战不甚得力。不日,将请大名府调将军引兵前去。衡水湖与鹿蕾山,暗中多有交碍,此番定要击破他们。”关胜道:“末将明白,不可声张,只等军情密报。”赵畅欢喜道:“如此甚好。”关胜又低声道:“听闻,朝廷有人对宋江、卢俊义二位兄长不妥?公可知晓则个?”赵畅道:“尚属巷尾小道之说。然确有人深恨宋、卢二位久矣,我会替兆德留意。”关胜谢过,自把衡水湖战事挂意心间。

      衡水湖盗贼,作乱长久。且所行所为,江湖好汉中亦多有不齿。鹿蕾山暗里扶持,他们倒也一步步壮大人马窜腾至今。前年底与官府撕破脸皮闹翻台面,占据衡水湖、釜阳山,又破了釜阳军。那处官军,哪里敢去,任由他们翻天覆地。匪首乃纪翔、纪翃、纪飞堂兄弟三个。本地方豪户,横行不法,如今做贼,猖乱张狂矣。

      五日后,果然河北东路转运司差人,只密报于温士豪、赵权、关胜、闻九章,要大名府出军,驰援衡水湖外宋军。计议一番,关胜主将、九章都参,率部出征,且声势切勿张扬。

      此事,也不详说与高蟠尽知,只教他代理一郡防务,其余军务职权,赵权代领,一齐向温知府分责。高蟠自无可无不可。关胜、闻九章点起一万马步精兵,内含调回东南水营人马随征。骨干部将,乃吕建、唐正、瞿锋、张贵、李仁、孔刚、郝启武、施惠、叶桓、杨青、许朝、许廷、王寿、周隆、谢旺、夏才正偏将佐十六员。上下十八将,管引万人,自出东北向衡水湖地而去。王、周、谢、夏四个,均是淮南人,年纪不大,但也是旧梁山校辅一级,南征后提拔加了实职。王寿绰号“铁骨梭”,周隆绰号“爬山魈”,乃李仁、施惠副手;谢旺、夏才,是张贵左右副将。还提升了许朝、许廷兄弟两个河北人作唐正部中偏将。关胜体察樊拓、瞿综、桑仲、李宏这四个一时内心却无意出征,便教他们合后计督粮草。

      不日抵达冀州,各路宋军接着,有人诚敬有人漠然。除大名府一万军马外,官军各路参战将士如下所列:
      督军河间府总管顾震及其部引马步军万余。
      冀州都监刘泰,提辖成全,偏将滕炯、刘康。
      武强军指挥使遥郡团练曾万。
      永静军指挥使任翔、副将常蟠。
      武清军指挥使刘航,偏将田耀、田辉。
      沧州沧南营守备正将栾廷玉、副将栾国芳。
      共计兵力凡三万上下。

      督军河间府总管顾震,连日愁眉不展。知战事紧张。昨日有沧南营副将栾国芳,引兵强攻湖东线敌阵,没入其中,被围困在东北侧清凉岭上。宋军欲攻东线久矣,被纪飞硬守住,损耗不小。而湖正南线,贼阵中有个湖北人严捷,本不在原初衡水贼寇头目名列。此人武艺高强,三尖刀熟精,又擅会用兵,本作教练,现则管握一枝精悍匪军,搅得宋军大为损耗。纪翃督水贼重兵在湖中、近岸,尤在湖西有水军中选出的马步兵,纪翔则亲信兵马屯在釜阳山上,四面宋军作战不利,又联络不严,如今栾国芳吉凶未保,正不知如何是好。

      “我那弟弟铜刘栾国芳,也不是吃素服软的悚样儿,清凉岭上死守个把天不在话下。只是如今全局松动,各位快些议论出个法子为上。原本打东线不利,不若转西,我那弟弟……哎,我看快些把湖西吃下来,说不准国芳还是有救。”发话的正是沧南营守将栾廷玉。廷玉自祝家庄被破,独自逃出,辗转反复,最终来到沧州,被知府赏识录用,后擢升沧南营守备正将,也正巧他的胞弟栾国芳在北地行走辛苦多年,也来到沧州,与廷玉相逢,自投在军中,作了副将。栾廷玉言语间,心头不满、焦急、担忧具隐现。关胜知道其与梁山向往过节,言语颇为客气:“将军所言甚是,眼下正北直当敌锋,我等究竟冲东还是打西,正当今日定夺。”栾廷玉冷冷道:“有劳关将军了!”关胜道:“正当效劳,先深谢各位”顾震道:“叵耐那伙水贼,若非我河北各路人马精锐都去了北线,以致剩下的只有疲敝之旅,早就给拔下来了!我们都累煞,尤其东路官军,目前能打得只下小半了。这伙水贼!既然关将军生力军来此,将军莫要推辞,前部正军,非将军莫属了!请迎战水贼。我等合后,本将军自能妥当,定然齐心合力击溃那帮水贼……”关胜听他一口一个“水贼”,心中自忖:“我原本不也是落身在水泊里吗?”此番倒是栾廷玉发话了:“关将军一来,纪家人想来末日可数。”顾震、关胜皆有些许尴尬。廷玉又道:“现有衡水一湖连北侧釜阳山地带详图……”瞅了瞅顾震,廷玉接着道:“受刘都监委托,昨日编订完妥,抄绘了几份,给关将军一份。将军前部,切勿推辞。我等自……在顾督军指挥下……策应必然严整。只是望各位快些定计。依我看,此时最为紧要之事,便是打溃严捷,至少该尽速消耗掉他。眼下他困住我、我顶住他,其实于我们全然不利。”廷玉言语间,仍是冷淡地觑关胜两眼,然其内心恳切望宋军打个胜仗一反颓势之念,难免也溢于言表。侧有冀州都监刘泰,好大喉咙:“数日前武强军攻打东线受挫,损失不小……”他也看到了那个曾万曾团练面色不好,再讲下去:“……连武强军都没奈何,东路需再增永静军、武清军人马抵住……我们本来人手也不够,况东线敌寇正在势头上,加之严捷那厮,聚到近五千人,恐怕一时难下。不若绕开,突袭湖西,前部冲袭,后部先行埋伏,可反抄包夹南北两路救应贼兵,诸位看如何?”众人摇头为多:“打西面,安知贼军无备?”

      关胜适才接过详图细看,果然细备清详,当下发话道,“刘将军之言,自有道理,各位异议,也说的是。”栾廷玉插话:“到底怎样?”关胜不急不忙而答:“我们攻,他们守,还以逸待劳,占地利,我们不可就此先定西面还是东边,隔着二十多里的路途行程,被他们侯个正着不好。贼占地届南侧严捷那部人马凶悍,只有引开严部,则东西两线都能打将过去。至于究竟是东线还是西线,倒也有个侧重。关某陋见,严捷营寨偏向东面,东面本来就敌军上风,在关某看来,这本为了引诱我等去攻湖西边。如若先张致出打西线之态,他若来援西,我等绕东;他若不援,我等也正好从西边步步为营,迫使其防线调整松动。关某不才,部下生力军愿为前锋,先捣了严捷的营寨。”众人议论纷纷,顾震扯着胡须摇头晃脑,只不言。当下闻九章起身道:“既然各位已久经拼杀,则大名府军换作前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恳请各位扎后策应,以成紧合密接之势,以各位之军威,严捷与我等对战,也心有旁鸷。我等引蛇出洞之计,自会周密安排。”关胜见九章助谋,心下甚慰,欣然道:“我军即刻前压到严营以南二十里外,一旦定计,立马差人报知顾督军等。”众人不再论,顾震这才点头:“如此甚好,望将军早些看出严捷端倪,见场功劳。”关胜、九章谢了众人,不刻,挥兵北挺而去。

      那严捷本身有万夫不当之勇。管下又有两个纪翃心腹,一个猛烈,一个精明,也是屡败官军,冲杀在前,嚣张异常,尝纵酒狂言:“官军那伙孱头,来几个,便砍他几个撮鸟。”

      关胜等扎在高阜,间刻有人报来,湖东南,看到纪飞人马围而不动,估计在等清凉岭上官军自颓。又有报,说严捷人马,多分步兵往湖东南调遣,却有一枝马军冲到西南,直刺三十余里,与武清军首将刘航人称刘一枪,战有片时,被刘将军杀了十多人,撤返回去。闻九章拈须道:“此粗看乃属故作‘声东击西’计内的劣等相,明眼人通常就此认定他是要圈住东南战场。其实不然,严捷真意与潜意相反、却与表意相同,此人也真是个精计明算之辈。依我看,其真切用意,正是要把他的主力放在湖西南,他早就想在西南与官军决一死战了,只是想让宋军先误认他侧重东南,则宋军便欲出兵西南抢河滩,他好来包抄掏肠子!”关胜赞道:“言理灼灼!”九章笑道:“将军不也如此考虑吗?”关胜笑而颔首。二人对照那地图,看了又看;回忆在顾震大营所知军情,想了又想。众将回聚关胜大帐内,关胜谓九章、唐正、吕建、郝启武等道:“前些日看上去贼军主力放在东路,西路则虚而待围。在我看,东面越是难打,我们越是要盯住东面。打西线的难处是,不知道他们兵力几许,那就顺他们之意先别引他们用后手。他们也怕被引蛇出动,除非官军压到湖西丘陵带前,否则不肯轻易现形。”又道:“眼下要引出湖正南严捷部以便我军相一侧冲袭,我军须先朝严捷示以蛇出洞之势,让他们以为我们在声东击西。你们全给我抖擞起精神来,胜算自然有,毕竟我军过万,严捷那里其实良莠不齐不到五千,但凭其一时之胜势也!”启武已是跃跃欲试。闻九章道:“看来我军也还要再兵分两路,此番是大蛇诱毒蛇。”关胜喜道:“此言正合我心也!我有计策了!众将听令!吕建、瞿锋,你二人,引三千人马,抄湖之西南,明晨启程。注意,若遇严捷主力,千万抢高地顶住他们;若未遇严捷主力,则击破之,追他个小半程,要追而不迫。他们必有接应,接应一到,你们立马望西南冀州方向绕,切勿因恋战贪杀以致两眼都能看到湖西岸丘陵树丛里动静才肯退,到那时就来不及撤转了!迂回退却时也休要一路奔回冀州城池,退转一阵后须扎在水烟坞,等刘泰前来。”吕、瞿二将得令。关胜再道:“我们这边七千人,不再另设先锋,启武作右翼,杨青作左翼,紧随中队,其余跟我在中军。吕、瞿二将军出击一个时辰后,我等排布好两头蛇之阵,朝那严捷大营西侧山丘前行!”众将遵命。关胜又修书一封,遣施惠带着,送到顾震处,千万只给督军一人看。施惠收妥,策马南去。

      吕建、瞿锋,因见关将军把这趟既属头阵重任,却又系灵动迂回之差事给了他们,各自心下欢喜,领了命,也谨慎准备。第二日森然列阵,压入衡水湖西南侧红苗坪,约束队伍,小心在意。那衡水湖贼兵,果然大刀阔斧压来。先首的是严捷管那地头里最好杀的一个先锋首将,人作“吞象蛇”张能;后头紧跟着那面相刁刻的钱骓,名号“挂浪蛟”,本是水贼头目。那张能,头戴乌金盔,身材长大,面如锅底,手持泼风重刀。钱骓却是步将短打歪骑马上。两阵对圆,射定阵脚,相隔叫骂。贼军上下尽不把官军放在眼里。张能只当此番要斗将,出在阵前。吕建只排数员牙将依次上前,不多时,被那张能有勇力,打回本阵。钱骓只当官军无人,大骂道:“缩头龟将军,探头自己出来!”张能大喝:“不必!混阵斗吧,看谁人多!”吕建居然缩到首排四牙将马后。宋阵左右中三段,右翼居然也像是惊怕了,齐齐后退间。张能独自加马,离宋阵只数十步,身后贼兵,不知其后究竟是要继续斗将,还是要集结冲阵,犹豫迟滞。宋阵左翼,忽然杀出一将,手绰凤翅铛,来势汹汹,径扑张能。钱骓把身后强骑拉拨到右侧,对着宋军左翼,叫道:“着意此处!”那员宋将,正是瞿锋。张能益怒,舞刀相向。二将战到近二十合,宋军右队,刹那间掠阵出动,绕过张能,直刺贼军,为首牙将叫瞿有亮。吕建此时也引军前挺。贼阵被官军右翼当头刺穿,阵势打乱。张能与瞿锋正战到酣闹里,只闻本部溃乱,惊忙中手段差迟,被瞿锋奋力一铛,连颈带胸,血肉飞溅,呜呼哀哉。右队钱骓见斩了张能,魂不附体。贼兵当不住这队官军恁般勇锐,己被杀翻三四成,钱骓惊惶指挥退却,贼军大败。贼左队偏将聂武,还在死斗,气力将尽,吕建杀到,一枪挑开聂武手中长矛,猿臂轻舒,狼腰款扭,把聂武生提离鞍掷于地,乱兵将聂武缚了。钱骓等没命地望北一路逃去。吕建教瞿锋分兵屯扎,自己麾军佯追,直远远看不清湖边丘树丛时,北有贼人伏兵接应,吕建指挥宋军,忽然折向西边而去。钱骓被援军接得,精疲力竭。吕建绕路,复与瞿锋会合。在水烟坞冲要结个营寨,斩了聂武,于旗杆上悬首示众。

      关胜等率部向衡水湖正南洼地前行。直近敌阵,忽然佯作要避开贼军锋芒,朝西北方向策应吕建那枝军,把腰子亮给了严捷。果然没几步路,贼军精锐由严捷自在队后压阵,从东北自西南官军长队,拦腰窜来。官军不慌忙,后队变右队,叶桓、李仁抵住严捷人马。严捷虽然亲随众多,列内却无良将,又不想这伙官军如此强悍应变,一时相持不下。关胜引军,绕了个弯子回头。严捷思量不如硬生生杀将过去,挤撞他一阵,故精悍人马齐上。毕竟官军人数众多,贼军不敢深迫。关胜轻轻败退到湖之南三十里樊家台高岗子,西南安排郝启武那队伏着,适时出现。严捷得了便宜,又传来西路张能被官军杀败,辄令部下把住紧要地势,不再追赶。此一阵贼军上下均以为,官军中意着西面。前几日又的确看到西面地头有官哨探路,更加深信。严捷暗忖:这伙官军盘算个啥我都猜得到,他们前一半人勇猛冲杀直探到西北方向去了;这一半眼看想引出自己后赶去湖西线包抄策应,却应人数多,进程难快,被自己截住。于是严捷只教重兵屯住湖西南山岭,把宋军截作两断。贼军得意。下半日,关胜差人几番冲击西头山岭,草草退回。严捷越得意则个,把部队又朝西移了几里扎到高地处,只管与官军对峙,不急不忙。严捷得意道:“据说来了个关胜,有点心眼,不想被我们包抄在湖西南,却想用一队前锋小蛇,引出我等猛蛇。我偏偏看透他心思,不指望他进湖西吃我军包围,只半道把他截住,不让他与那三千人前锋会合,看他怎地!我们就是要佯作被他们诱出来,却不求决战,只教他们被拦开东西两处不得会面!”众人只顾安营稳座以应百变。

      关胜让精锐士卒都歇息,保养精神。入夜时分,施惠果然引着永静军任翔、常蟠二将,悄悄赶到。关胜遂留叶桓、杨青、张贵等人,并闻九章,二千人马,屯在原处。任翔道:“有刘泰、刘航,各在西线、湖西南,遣骑兵去搅扰,估计眼下正在退却中。”关胜握拳道:“好!”则带唐正、郝启武、孔刚、李仁、王寿、周隆等将,将五千人,人轻甲,马匹俱摘铃封口包蹄,转湖东南鹤首山下,取路山之南、东南大弯,急行而去。当夜,月华迷蒙蒙,寒鸟却无声。关胜人马,转过鹤首山北嘴,北进中,眼见北头那片高阜,越来越近、越来越明,忽然关胜绰刀上马,大喝:“生擒纪飞!救出栾将军!”众军高声应和,高呼骤马望前冲撞而去,人人如箭飞,呼啸间冲破纪飞营寨栅栏,那贼兵尚梦中方醒,哪里抵挡得住?被杀得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关胜身先士卒亲自冲杀,青龙刀起处,人头滚落。左有唐正,右有郝启武,后面孔刚、李仁压阵,正挺进到中央大帐。那纪飞披着甲刚刚上马,有人喊他:“三大王……”官军众将听知,围上前去。关胜正遇着纪飞,纪飞勉强来迎,被关胜一刀,纪飞虎口震裂,复一刀,兵器震开,再一刀,刀背狠狠砸到他背上,拍下马来,被官军绑了。右侧贼将来救,被唐正接住,斗不三合就走,吃唐正赶上一钩镰枪洞穿心窝。左侧匪将来援,不防被郝启武刺斜里截杀,一枪戳下马去。孔刚、李仁朝东头清凉岭下撞杀过去,孔刚那杆白缨长枪,好像团团鬼火,黑夜乱影堆里飘忽;李仁执短兵,凶如厉鬼钩命,人群内冷锋肃然。贼兵被杀者无数,鬼哭狼嚎。山岭上,被困宋军雀跃不已,疲态半消,接应下来。

      关胜勒止众军,下令勿许冒进靠近那衡水湖东岸几处堡子,自围住纪飞大营便是。果然湖东岸、湖北侧,各有贼军来救,见此番光景,知其难,略杀两阵就撤。纪飞手下寇兵,被杀三千余级,其余投降。宋军大获全胜。

      关胜正约束人马,东北面单来一将,面容憔悴,双目却大有亢奋之色,倒提铜刘,大唤:“哪位是关胜关将军!”关胜上前道:“某便是关胜关兆德!”那人下马弯腰施礼,颇为激动:“深谢将军!不曾想如此之快,能重见宋军同僚,又能看到关将军尊容!”关胜也下马,连忙回礼:“将军等不畏死,孤军支撑于重围,我等深感将军勇毅!”正言语间,李仁告道:“报将军,沧南营守备栾廷玉将军只一骑奔来,要见将军。”关胜呵呵笑道:“善哉!”这一见,只盼多年纠葛抚平,怨怼尽消,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4 20:2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17 17:42

有劳斑竹帮我标题改一哈子啦:《名将关胜》(长篇原创),自己改不了的?敬请帮忙。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3 20:30 编辑 ]
作者: 晨山尚书    时间: 2005-4-17 21:31

能不能有个主要出场人物角色和全文摘要介绍?很久没看这种文章了。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4-19 17:24

第一至第十回小结~~~~
1主题思想:弘扬中华精神,塑造军中、绿林中各色人等,表现北宋末年社会、政治的一个片景图。
2情节走势:把水浒末的水浒关胜累功就职大名府与历史上历史关胜抗金捐躯济南府(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串联起来。拟作40回。
3结构形式:先遍地开花,再收拢。
4时间主跨度:1122年(宣和四年)初到1127年(靖康二年/建炎元年)春。
             所以,到鄙文结束,关胜将军仍然活跃着。
5活动地域主要范围:今河北省南部(大名府),山东省东北部(京东东路)
         其他范围:今河南省北部(河内地区),山西省西部个别地区(太行山地区),北京市、天津市、辽宁省西南部个别地区、内蒙古东南部个别地区(幽燕地区)
6到目前为止(第7回)出现的各方主要势力:
        河北官军(大名府军、大名路各军等)
        鹿蕾山山寇体系(包括零星依附或者敌对小盗贼团体)
        恒山武社
        各路商豪势力
        还将要出现:太行山起义军、
                    太行山山寇体系、
                    辽国、
                    金国等

7至今登场主要人物:
        关胜:现任大名府兵马总管,男一号
        武琨:江湖身份鹿蕾山头领,男二号
        曹天杰:武林身份恒山武社武师,男三号
        闻九章:大名府兵马留守司副都参谋,主要智囊
        赵畅:大名路转运副使,支持关胜
        唐正:关胜部将,胜义兄已故唐斌之子。已故老梁山徐宁半徒。将成为关胜女婿。
        郝启武:关胜部将,前梁山战将郝思文之弟。终成为唐正妹夫。
        刘航:武清军兵马指挥使。
        罗延祥:恒山武社武师。
        崔咏薇:恒山武社武师,女,罗之情人。

8其他有关人物:
        高层有关人物(包括虚构):
        赵佶、赵桓、蔡京、高俅、童贯、蔡攸、李彦、王黼、梁师成
        张所、李邴、赵鼎、陈瓘、许景衡
        宗泽、李纲、许翰、吴时、吴敏、赵睿、宿景、徐处仁
        其他有关朝廷官员、中上层军官:温士豪、赵权、顾震、高蟠、王承中
        刘延庆、杜充、谭稹、蔡靖、张邦昌、刘豫
        其他关胜军部将(包括到第七回已经收降将员):严捷、吕建、瞿锋、叶桓、张贵、李仁、孔刚、张进等等(尚有多人未出场)
        其他州郡官军中下级将领:任翔、栾廷玉、栾国芳、成全、韩杰、郑勇、刘泰等等
        其他有关山寇头领:岑贵、仇茂、仇兴、李汉、卜晖等等
        其他出场女性:袭夫人(关胜妻)
        关殊(关胜女儿)
        唐英(唐正之妹)
        齐二姐(女匪头)
        涂夫人(地豪女首)
        已出现、已提到、还将出现的老梁山:
        黄信、朱仝、卢俊义、宋江、吴用、花荣、李逵、蔡庆、燕青、呼延灼、乐和、孙立、邹润、阮小七等。
        其他起义军有关将领:待出场
        辽国有关人员:待出场
        金国有关人员:待出场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5 14:03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1 20:26

第五回  水头漂酣斗张贵  关将军义释严捷(上)

       话说栾廷玉单骑奔趋而来,下了马,扶住弟弟双手,两个俱各欣喜。关胜在一旁,转过身去督促唐正、孔刚等,把贼军左一阵俘虏,均交与栾国芳等人俘押。郝启武不解,怪问何故,被关胜摆手止住。栾氏兄弟此时走来,向关胜拱手行礼道:“早知将军之见、之谋,与吾暗和,恳切指望将军一战成功。得将军如此仗义,心下自感记!”关胜回礼道:“廷玉将军胆识锐切,国芳将军为国不避凶险,重围中仍持军有方,关某也深为佩服!”二人欲再言,被关胜扯着一同整检队伍去了。后永静军任翔部又前来接应。

       天明,关胜等却把衡水湖东地势冲要,交付栾、任二军守把,己部休整半日,即引军到南大坞督军招讨先行使顾震大营会合。关胜告知众将,栾廷玉所作图示果然精细准确,攻东线之论颇为妥帖。那东线之内,中三阵均被击溃,俘获贼首纪飞;生擒贼目二名,击溃敌右第二阵,乃唐正、郝启武功劳;击溃敌左第二阵,乃孔刚、李仁功劳,并多有俘获;策应击溃敌左一阵,且俘虏贼卒数百,则报属栾国芳之功。此时得经大名、河间二府官员传置交接,授关胜也挂了个同督军招讨先行副使头衔,一力剿衡水贼。招讨正使,由赵畅兼领。

       未料此时北面又新传似火军情,有契丹马贼数千,经海路绕开北疆奔入宋境,横穿于宋朝霸州、河间、赵州、深州、沧州五郡之间。这伙虽说不是辽国正统兵马,辽邦矢口否认,沙场上却也甚为强悍。宋军深州兵马总管、瀛沧渤安抚司后军副都统制樊恪等将官托大致败战死,深州城十万火急,仿佛此兵燹乃策应衡水贼而起。河间府精锐已由府司推官兼都参谋王承中绕路东道引出,亟盼顾震及出行铁骑军尽速与之会合总领,对阵辽境所来流寇,也是功劳一件。朝廷拟调新任滨州都监、缘湾泊屯田巡检署都统领黄信,引滨州驻军转深州屯防,代守深州总管一职。那河北东路深州、河北西路磁州二郡虽不甚大,因其所置冶铁务由管军司戍地禁军统兵官代领,故其统兵官在州郡所在安抚司路内挂职可由统制累功迁至副都统制,似大郡一般。顾震心下本隐隐不悦,私下发牢骚:“关兆德这个招安之将,如今看来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哩!他这个从五品遥郡观察,此番眼见得要替代我这个正五品遥郡承宣了。”便与关胜相接交割,未几他那近万人马,跟他北返去了。刘泰、曾万、任翔、栾廷玉、刘航诸部,此番尽暂归关胜临阵节制。前番立下军功人等,朝廷速颁赏赐。吕建、瞿锋等将,俱各心绪高致,与大名府部众会师。

       却道那严捷清晨已察觉官军转东线,奈何严捷一军,因已被关胜引到湖西南,故而来不及增援,他若仓促去追,西面又有官军可袭扰他。他原本多日得胜而骄,擅离湖之南岸,欲同官军主力决战于湖西南,故而被关胜一计引出,失其左右相驰之地利矣。严捷懊恼不已,仓皇中,干脆也不理会东线了,望湖西线北移,吕建、瞿锋因有关胜节制,不与之战,放他过路。而冀州都监刘泰本欲袭之,怎奈曾万那厮与之不忿,曾万部抢先攻击,捞得战获便走,不予策应。刘泰部只好斩杀些寇兵也走。严捷部内精锐并未伤及筋骨。却有纪翃差人带信至贼渠纪翔处大贬严捷。纪翔思量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把严捷部调到衡水湖北岸,又委猛将冷礼,率两千余来自南方各地、悍勇善山林步战之徒,助纪翃把御湖西此起彼伏之洼地、坡林。纪翔在寨中,先是大骂鹿蕾山不仗义,后闻契丹马贼窜来河北,又转喜道:“这必是他们托来相助我等的。早知道仇头陀那老儿肯搭救的!”官军这边,关胜、闻九章、唐正,拟由湖东、南二处下水作战,图谋端了贼魁老二纪翃营窝,欲先在西线再故造声势。

       关胜私下谓郝启武、孔刚、李仁等道:“击溃敌寇一两阵、俘虏敌众,如无要紧贼目,则军中对汝等记功时,是一阵还是两三阵,都作一般落算功劳。故而把其中一阵之功,给栾家兄弟,且给二位赔礼!”几个如此都明白了,均言:“主将何必如此说?既如此最好了!”关胜又独对启武道:“当下又有先锋之职,打算再给别人一次,启武莫怪!”启武本欲再言,想关大哥何时让兄弟们吃亏过?做事又何尝没有道理?便转欣然谨守节制。

       不日,近未时,关胜升帐,却请刘航、任翔两个,各自坐了两侧首座。众将报请一番,关胜布置道:“刘航将军,汝部铁骑,明日辰时开拔,去袭衡水湖东沿岸寇营,切勿大宽转由东向西冲击,而应自南望北;得胜后不要就地占扎,只作走动,冲杀些敌阵、擒获些贼目即可返回。”刘航迟疑一下,答应了。关胜又道:“任将军,午后你去湖西北查探严捷处军情,而后扎住釜阳营高地旧址伏路,莫贪杀。”任翔喏声:“遵命!”关胜又谓新到冀州兵马提辖兼武邑营守备成全:“成提辖人马摆阵于湖正南,湖里敌军刀斧手一旦出来,便冲散之!曾团练部,押后东南方十里策应。”二将遵应。关胜再言:“栾将军,你部趋湖东北衡水县城,莫管他城墙几处坍塌缺修,你只管围而不打。刘都监请就东路栾将军队后屯扎接应。”栾廷玉、刘泰均大声答应。关胜而后道:“九章、瞿锋、杨青、施惠、瞿有亮,在成提辖待命地之西南十里把住。杨青副将许朝、许廷,二人沿湖南岸外十里平明巡哨,自西投东而返,杨青带队接应。吕建、启武、唐正、孔刚与我在左队,张贵、李仁、王寿、周隆、谢旺、夏才在右队,张贵前锋,李仁后卫,午后自湖西水烟坞望湖西岸开拔。”众将得令,各自谨备。

       出营外任翔、刘航同行一段路,刘航小声道:“此番关胜又不早些讲出他究竟欲击东或打西,看来不信任我等。”任翔笑言:“击东还是击西,情势明朗,看他如此布置,便可知晓。即使给衡水湖贼知道,照眼下大势,我看呐,哪怕他们能摸透曾万那厮议事一场要打几个哈欠,也挡不住官军。只是若我军调度得当,我们临战可再少些伤亡损耗。因而关胜将军根本不用特地说明。”刘航又道:“如此,你我二部此战只算是两杆虚枪也!却让他们自己人去抄靶心!”“活活活……”任翔犹笑,“你不见众将得命,各自欣然?月前那釜阳营,冒失贪功,什么下场?我等也无水军,止关将军部下有,不是他们去谁去?其实水战累死人。他给成全、栾廷玉的皆属轻便差事,给你我的亦然!”刘航不喜道:“这还算给好活儿干?”任翔道:“你我部下,人马本来就带来得无多,作冲锋队杀一阵,俘虏一圈,费力少却有实功哩!都是关胜自己调排的,没给咱吃亏。”刘航沉思不语,半晌方言:“但愿如此。”各归本营。

       第二日,各部循序出兵,谋图衡水湖。卯时,刘航提他那条银丝纹铁杆枪,起部北进,直撞入贼沿岸营中。贼兵如何抵挡得住?被杀得七零八落,帐倒栏翻,官军大胜。刘航抢到高地,如何言退?扎在高处,只待敌众回拢来,好再开杀戒。其余各部,至未时前亦皆抢到要地。任翔在釜南坡外,同釜阳山西岭头所驻敌军对峙,相持了近二个时辰,湖西岸林里,冷礼按奈不住,率部凶狠杀出,要抄任翔后路。任翔此时,正迎着严捷,杀有十来回合,不分胜败。眼看两面受敌,形势危急,南头突然炮声隆隆,关胜大军见引出冷礼,立马全速杀到,郝启武径奔冷礼,两个相斗十余合,唐正见启武不能取胜,舞动钩镰枪助战。冷礼遮拦不住,死命逃出,全军大溃,败回丘丛林内。严捷等在北面无心恋战,宋将瞿锋部快马精兵刺斜里杀到,严捷与之斗不数合便遁返,也退山嘴后。瞿锋也不追赶,放路口给任翔驻扎,自同大部人马会聚。关胜联着任翔,派孔刚引一枝人马,帮着任翔把持要口。本部前队作左队,后队为右队,直朝着衡水湖西岸,松散列阵,缓慢行进。钱雏接应冷礼,仓忙出来,及一块洼地边,被吕建当头认出,一箭射穿咽喉,冷礼魂不附体而逃。寇军至此惶惶不可终日。

       刘航自撑在高地,竟不肯退。湖中,纪翃等正委人手相助东沿岸,传来西岸军情紧急。水军有一头领,唤作“水头漂”张进,衡水一带水里功夫首屈一指,河北各地亦有闻名,析道:“刘航那厮只撑住高地,怕不是要等关胜来包抄?我部不可轻易西压,毕竟西边有山林为屏。”纪翃悻悻道:“为屏什么?西边那个冷礼之辈,顶啥用?东边刘航那厮只顾寻我们儿郎贪杀,即可证明关胜那厮无心管东边这一块!”指挥湖中驻泊船只人马,大部分排布到湖西水域,张进力谏不听。纪翃只留张进小部人马,看着东岸。纪翃大言:“莫看那官军,他们人手也一样紧张,顾头不顾尾。如若刘航敢染指湖面,凭他?直教他呛饱湖水!”

       入夜,上半夜刘航人马自退。下半夜,闻九章佯为增援西线,实则进驻关胜帐篷。其实关胜人马当日早歇下,后半夜起床,趁九章部来时,俱换转出来,兜了个大弯子,一路抄到湖东南岸不动,继续扎下营圈睡觉。湖西、西南山上贼军守夜,看不清楚。次日平明,刘泰部在湖东北侧扰杀了一阵回营,西线官军,作佯退状,只是旗帜颇多。西岸贼兵,愈加惶惶。传言近日里官军便要憋足了劲来冲击西岸。

       这日未时不到,关胜人马午时前已起身,餐养足备了,正在士气头上。刘航束在营里,自思:“由你们去打,我昨日也杀够了。”无多时,那东岸寇兵,还在念叨着昨日惨状,关胜起步军凶猛杀来,寇兵个个争回湖里去了。即在这时,张贵、王寿、李仁、周隆、夏才、谢旺,将引精锐水军,刺斜里冲入敌军溃队,人人奋勇,跃入湖中。关胜率部,即截得东岸贼人大船便用。张贵等领着没人儿、泛荡手、小艇兵几路冲击。一时湖里杀声震天,血流漂橹。张进等正面抵抗,不是对手。官军已经抢到斤湖心沙水域。关胜陆上又调来后续快船,合军并起。李仁、周隆、谢旺等队,直闯纪翃后备;张贵、王寿、夏才,抢到湖心沙南片上下水里拚杀,把张进等包在当中;吕建引大船上神弓手,在湖心沙北片水上,列船队箭发如滂,湖西片贼人水营当头没顶于箭雨下,一时可怜湖中,尸覆水面倍显惨烈。

       张进奋力,直要钻出这水中罗网。抢到一栅小船,投南而去。张贵只揽一块木板,单身追船。两个各执一条花枪,张进极力朝南面芦苇滩子奔命,张贵脚踏窄板,紧追不舍,厉声喝道:“水头漂莫走,看我竹园虾不吃了你!”眼看张贵要赶上,张进却从小船上捞出一片木板,带下水,脚踩上,箭般望西折过去。张贵如何肯放他过?亦朝西南急速绕了个小弯子,脚沾窄板,掠上水面半寸些许,直冲张进。张进觉脑后起风,蓦然向南一顿,半弯下腰,张贵的枪尖正好从背后擦过,人带板急刺到张进身前去了。张进两脚一夹,跃离水面一人高,枪、板,齐对张贵,一个野鹤钻林,势如恶龙出海,便要噬人,兵器正朝张贵颈侧、背心兜来。眼看张贵危急,好一个竹园虾,腰一弯,身一踔,平身起水面尺把高来了个翻旋。顶好张进木板、短枪擦着背顶蹭过,张贵却是后发制人,掌中短枪,一瞬间点到张进小腹。张进一扭身,纵然躲开,无有伤损,却自觉腹上一凉,身子一个激灵。情急里,脚上木板踢开,正抨向张贵面门。张贵抬枪杆一格,张进却整个身子掼入水,带着那板,把张贵短枪一齐压下来,张进那条枪,够着张贵腰子便撂。张贵也正落了稳,坠下水,左手整好抄住张进那枝枪,两个都摁下水面,旋又探出头来。张进一脚挑开张贵短枪,张贵狠力拽拖张进短枪。张贵执住他这块木板一抽,张进托住他那块一接,水中手又持不得力,两块板均脱手弹开。只是张进适才一脚内旋踢击,收腿一慢,恰吃张贵水下右脚上踢,及近敌身,变一个“外绞丝”,“啪”地脚外背踢中张进右肋。张进来不及叫喊,身形下沉,一缓神间,张贵双手早已捧起一大片水花,水雾里奋击一拳,正砸着张进前胸。两个身子,也在水中多离了数尺。

       张进右肋酸麻,正胸闷痛,俄而朝后一弹,裹着疼痛,望东北方没命也似游去。张贵亦喘了口气,这才追去。张进闷冲一阵,蓦地抬出水面,再要呼气,迎面来了一个人,张进此番疲极早没了手段应对,好似傻了,任由他出手一挟,一同带离水面,靠到一舢小舟,那人出拳殴击,须俄间,张进从腰到头,吃他轰了十拳,眼冒金星,魂魄离壳。又给他手一扳反剪双臂,腰系的麻绳成了绑缚水头漂的桎梏。张贵也赶到跟前,两个一块押了张进,北侧“爬山魈”周隆等也领着水兵靠拢来接到一起。适才拳击张进者,正是“铁骨梭”王寿。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7 20:20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2 08:40

第五回  水头漂酣斗张贵  关将军义释严捷(下)

       那纪翃原本颇为埋怨,老大把自己和三弟的人消耗疲怠,派来支援却出工不出力,只想坐保他自己人手。那严捷,终不是贴心人。眼看部下伤亡惨重,关胜早又布置了成全、刘泰、杨青等,一旦主军杀入湖中,二将亦即刻出动,烧沿湖正南、东北两处水寨。寨里是纪翔标下而非纪翃部众,一轰而散,其余就擒。纪翃惊惶,引了随众望湖正北岸便逃。

       谁知北岸也不太平。纪翔亲兵,还是只顾留意釜阳山北外情势,他老早就想好,这里宋军软弱,撂倒多少算多少。一旦来了雄兵强将,找条路出去北面寻地儿藏去哩,身边几个谋士同样意思。如此一来,衡水县里贼军无心硬守,关胜教栾廷玉也不要紧逼,围而不打。釜阳山到衡水湖间平坡之地,止得严捷那队人马左挡右支。严捷见任翔人马不顾及自己,干脆把湖西北单家垛二十里地全拱手让给官军纵横,只列队爬上湖正北高阜。而纪翃残部,果然躲进正北胆华山小寨,把多年来素负凶名的“衡水湖水贼”跟湖水就此分开来了。也难怪,水泊梁山历练之兵,如何惧让你纪家人几个小沙屿、小蒲苇荡子?

       官军也没曾想到,真打起来,居然大半日拿下了衡水湖!众将此时,对关胜关兆德临阵运兵调拨之法,各自心下钦佩。

       纪翃等在小寨,惊怕了一夜,官军倒没前来挑灯夜战。次日晨,那冷礼也收拢残军北遁,剩下的尽投降。任翔放冷礼一阵到单家垛。关胜与闻九章等会合。也不急于进迫胆华山。却午后几路出击,好似没眼看纪翃残兵,只找严捷叫阵。纪翃哪里肯出来,躲在里头发抖。冷礼如何敢多留?战战兢兢把了路口半天,一溜烟逃向严捷部中。他也知道没脸去见纪老大。午后,严捷引一彪人马自黑柳顶冲下来,抢攻任翔一侧,被常蟠接下。严捷与常蟠斗过三十余合,常蟠正在遮拦不定,忽而严捷背后阵脚大乱。原来任翔先绕道抄到严捷身后,把他亲随杀得人仰马翻。严捷慌忙撇了常蟠,调转马头奔不几不,正迎着任翔。二将交马,大战约二十合不分高下,四周官军愈发夹得紧。严捷无心恋战,虚晃一刀错开任翔,急收拾残军退至黑柳顶下结阵。任翔与常蟠约束部众,教不得轻易冒攻。

       栾廷玉困着衡水县,分栾国芳一队人马去扰严捷部,引出严捷望东杀来。国芳舞动铜刘,战严捷几合,国芳佯败,又退原路而回。廷玉自率部接力,严捷伤损人手尤多,不敢东奔。衡水县里贼寇俱排列人马离城而出。方出城十里,即被宋军刘泰部拦腰撞溃。

       正北面两军对阵。冷礼暗忖自个儿跑了多时,不如拼个好汉死法。引数百人与宋军拼头阵。他如何敌得住郝启武、孔刚所率快骑。激战中被孔刚长枪挑下马。严捷知悉,亲冲阵前,宋军一时不能挡。严捷军整阵束扎。官军亦收住,隔五百步,两相叫骂。

       严捷知部下虽系亲信,却无强手,兵卒不弱却无堪优将校可辅佐自己撑一方阵面,于是自出马勒阵,扯开喉咙道:“官军欲以多欺少么?是英雄的,上来单对!”宋军阵里,恼犯雪珠龙叶桓,拍马抡刀,也不回骂,迎面交战。两军大喊。严捷那杆三尖刀,果然神勇锐利,战不到三十合,叶桓刀法眼见得散乱,气力更吃亏。唐正大怒:“兀那泼贼,安敢猖张!”手绰钩镰枪,替下叶桓,放个门户便与严捷凝力相向。此一番好厮杀,一个是二郎夸手段,怨不能铲平山川;一个是邢天起嗔念,怕不能震落青云。三尖刀的威如烈鹰;钩镰枪的锐如灵蛇。战得两阵齐惊,天地失色。二将斗经五十合之上,不分胜败。突然分开,怒目对视。唐正不进不退间,严捷大喝:“宋军主将何不亲出?”关胜回应:“匹夫!莫呈勇!”偃月青龙抛光,黑尾赤兔扬尘!唐正回阵,大刀关胜与面前这位荆楚勇士,马上绞起刀光!杀气扬风,风影之中,两员大将各施精良刀法,战至天昏地惨,鬼神同愁。酣斗五六十合,不知硬软,严捷拨马回阵。关胜精神抖擞,见严捷退回,起惜才之念,也不追赶。兵士接应自家主将归核心。两下鸣金收兵。夜里,严捷部几番来营前放箭,大概是想到留那么多箭反正也快是人家的了。

       时如飞逝,再一日巳时,关胜大帐上下,捷报频仍。任翔在左,刘泰在右,各自击破纪翔援兵。衡水县贼将李熜投诚,栾廷玉进驻县城。曾万、成全各自收拢降兵,顺畅不已。有一事尤不胜喜,原来那纪翃,这日寅时引人出寨,欲趁夜色逃窜,却被刘航候个正着。刘航乱军里,那条银丝纹铁杆枪,一击送了那纪翃极西去矣。且至辰时,刘航想了半日,把纪翃遗体,送到关胜帐里,自占了胆华山小寨抄收珍宝。关胜得此讯,拈须自笑。而闻九章心生一计,告于关胜诸将,个个称妙。

       关胜差人将纪翃首级盐封,而其遗骸,以木雕仿作一个,几若真人般。大扬声势,说纪翃逃脱,望西而去。逃了纪翃,要捉严捷献功。吕建、瞿锋、李仁、施惠人马,加急强攻严捷所屯黑柳顶。严捷在帐里寻思多时,不得良法,忙乱里咬牙出言:“不如我等弃了这纪家兄弟,他们也不是仁义之辈!”有部下进言:“不如还是去鹿蕾山!”严捷踟蹰片刻,定计整部西走。果然离了黑柳顶,先望衡水县城方向,悄然而行。不多时,后队来报,水烟坞任翔来劫黑柳顶。严捷急令全军掉头,摸黑柳顶北麓,任翔在南麓,擦肩而过。任翔人手嫌寡,转过头去追,便被射回。严捷等西奔。方跑到水烟坞北路口,碰到杨青、许朝、许廷,拦路喊道:“严将军指望西投乎?晚了半时矣!纪翃方才已被官军生擒,送冀州监押!素知此人待严将军甚为苛刻。如若严将军肯降,将纪翃交与,归严将军功劳。何不共为朝廷出力?”严捷怒气在心,也不答话,部下正值哀兵气势,挥全军冲杀。杨青、二许围严捷不定,散开来。严捷朝部下高叫:“谁不知晓冀州现今空为大郡,却已无甚雄兵在屯。我等三千骁锐便掠此城池再西走如何?”众下大振,加速赶路。

       行至一处大路口,两边是坡林,见左侧前方支路上多有宋兵,保着部囚车,内押一人,怎么看怎么算纪翃模样。严捷发声喊:“带纪老二上鹿蕾山!”一力冲来。宋兵四散而走。赶到囚车前,正眼看到,那不过只是个木头人!心中闪念:“中计了!”周遭山坡上喊杀大作,箭石齐发。前后各有官军截来,严捷等人此番已如笼中鸟一般。纵然各怀同生共死之心,终逃不得这天牢般阵势。东边又来了数员大将,任翔、瞿锋、杨青等均在其中。严捷部下只一个傅祥,算得上熟习战阵之人,迎住杨青,战不多合,许家兄弟侧首包夹过来,傅祥手法忙乱,被三将生擒。严捷正四处无着,任翔、瞿锋无不虎视眈眈,且严捷马又中箭带伤。忽有一员宋将,赤面长须,飞马过来,大喝一声,只一击间,刀背拍中严捷胯下马臀。那马惊跳将严捷掀到地上,兵卒齐上,捆了严捷。其余贼兵,纷纷投降。则此,官军大胜。

       傅祥与张进一处看押。严捷被带上大帐,神色平静。关胜正坐,两边只有大名府军中将佐。关胜喝问:“见了本将,有何话讲?”严捷淡然道:“战败被俘,绞斩任由。”关胜道:“君本良材,为何助贼抗官军?”严捷缓缓言:“我本湖北人,一处乡县武师。因杀了赃官,与友人来北方经济失利。前年投鹿蕾山,后却被荐到衡水湖纪家兄弟,他们收留。”关胜紧问道:“当时彼处贼寇,已非由豪杰执掌,猖乱地方害民深重,你岂不知晓?”严捷道:“吾无处可去而已,实属无奈。”关胜一顿,复呵呵而笑:“不差!不差!你即临阵,确非与那纪家奸恶之徒一路。你岂不怕辜负一身武艺、胸中胆识?”严捷惨然道:“当年收录之恩,不可不报。帮他们带训出精良之伍,妄得些人心,纪家人心中不快。后给他每当作刀使,终不曾当面翻脸,临阵怎肯脱逃、倒戈?”关胜等均笑:“这个人实则好无道理,却说得礼仪周全……”严捷道:“既然被擒,此头交代给各位了!只是恳请将军勿杀我部下残存兵士!”关胜正声道:“若不投诚,我等岂可答应你罪人之请?”严捷双目微微一瞪,又寻思半时,关胜再道:“你肯给纪家人办事,何尝不能给朝廷效力?你怕受气?我们不怕?流落江湖,便不受气?如不翻悟,后果自知!”严捷咬咬牙,单膝下拜:“蒙将军不弃,愿降将军,甘做马前卒!”关胜失笑:“你就是不说降朝廷?某倒有幸承蒙你看得起。好一筹汉子,爽快人我看得中!”九章笑道:“严武师乃直诚人,又兼具智勇,得真心,自然义气相投!”关胜下座,亲解其绑。严捷与众人又叙礼一回,众将都欢喜起来。

       严捷即降,张进,傅祥各领来拜首,关胜尽录之。张贵寻张进另行一礼,就此结交。

       此战得胜,路里前来犒赏。关胜见己部伤损甚小,刘泰等部则惨重,则多推功劳给刘泰、任翔等。如实上报刘航阵挑纪翃之功,不曾举揭他在胆华山翻敛财宝之事。连曾万也给关胜到招抚使赵畅面上,讲了些“多负接应之劳”云云。

       黑柳顶、衡水县双双失守,纪翔等惶惶不可终日,直把桌子拍砸。心如焚,只加急打探北面消息。其态势何从进展,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5 12:25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2 10:47

感谢版主的帮助!

第四回-下至第六回-上的情节段内,主要叙述衡水湖之战。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8 14:35 编辑 ]
作者: 堕海之羽    时间: 2005-5-5 11:50

一直认为水浒中对大刀关胜的描写过于苍白,幸好有楼主的小说作为补充,强烈期待中~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5 11:59

谢楼上羽兄之言。
鄙当加紧补习知识,搜索枯肠,继续努力。
作者: zeroeye    时间: 2005-5-6 20:40

关胜原先给我的感觉确实是“关羽+岳飞”(笑)
期待楼主更新。。。。。。
作者: 廖化将军    时间: 2005-5-9 12:24

呵呵,怎么才能让关胜不等于关羽+岳飞呢?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9 13:02

但回楼上二位仁兄之问。
关羽智勇双全,忠义两全,失于傲慢。
岳飞者民族英雄,小说里又是礼教偶像。
两个都有高、大、全之嫌。
很想把关胜的特点凸现出来:
出身没落将门,但曾落身梁山之中,历经世事磨砺,具备将门子弟气质的同时兼有江湖客那种机警、通晓杂务的特点。不太拘泥于早期的礼教。
对待降寇、起义,站在统治阶级立场上征之,辄常掩饰自己曾经的经历。但是换了另外一种场合面对这些人,又不那么迂腐。
没太多豪言壮语,忠孝说教。下了战场,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有夫妻之情,平凡的朋友之谊,护幼之怀。
人过中年,官场之事,也能做到害人之心没有,防人之心不缺。没有羽、岳二人“行大事不拘小节”的锋芒。关胜有意无意能利用江湖模式手段为自己树立一定范围内的威信,却在官场上忙于掩藏光芒。没有政治野心,比较事务主义。也会耍些领导艺术。事情的轻重分得很清楚。
大处忠君爱国,但不那么严肃,更想避开路线斗争。但是也闪不开这种斗争。
因为陋作开场,胜已经是个经历坎坷的中年人。
想问题深远而且敏锐,如同推理能手。但大局调度之才次之。是个战术老法师,战略欠深思。
但是面对金国的侵略这样的大是大非问题,立场鲜明,义不容辞。不仅仅是奋力抗战,且此问题也不惜得罪他人。
作战谨慎,但也会血脉贲张阵前冲杀。
待人处事沉稳老到,但一经信任同样肝胆相照。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9-1 21:37 编辑 ]
作者: 张建昭    时间: 2005-5-9 13:36

过来支持一下,兄的长篇大作写好了可以出版啊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9 14:04

深谢,深谢。
小弟的总情节大致框架已经搭好。
作者: 碧落赋    时间: 2005-5-11 10:40

呵呵,快点写哦,让我看得过过瘾。兄台此书出版后记得寄我一份啊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21 01:46

第六回  灵忽律箭断挠绳  鹿蕾山惊起变故(上)

       衡水之战,官军大得其势。双方都停扎整检,直等北面消息。

       此日关胜会众将议事,杨青、施惠报来北面消息:顾震所领河间军,大溃契丹马贼,胜局已定,不过己方也伤损严重。一边刘航半侧着脸,冷冷道:“他也行?”刘泰笑道:“老弟不好如此说话嘛。”曾万坐在一角,阴恻恻道:“我看多管是那个王承中的脑袋瓜子翻腾出来的好计谋……”无日,果然又有传闻来,顾震、王承中本不占上风,但仗人多。只是知道那契丹马贼,沿路杀戮劫掠,则自己亡损也不少,便也收并些汉族附和小寇为虎作伥,王承中想到河间府、深州城监下,有深北瀛南多处流寇在押。正巧他们妻子父兄在乡间,有遭契丹马贼绞杀者甚众!则王承中出面,大牢里朝那几帮流寇晓以情理,无不大吼效命。便给他们每人发了新磨快刀、旧用军械,遣他们假意结伙去投契丹人,后夜间哗变,宋军接应及时,由此竟数日内大破契丹马贼!只是敌方强悍,击溃之,我方亦要伤亡众多。听此传闻,曾万不语,刘航还是别过脸冷笑,刘泰大声道:“是咧!此种撩拨法子,倒是要那王承中才想得出来!”众将大笑,关胜、闻九章、任翔等也都会心而笑。

       倒要说那顾震、王承中,此功即成,将那伙有功之寇,及俘获敌卒,统统官家收编,北边设了武汤、武沙二营。前者护坝、护泊,后者卫矿开山,铺路筑桥。河间府军本精简下来人马,亦作此用。

       却说张贵,带了两筹后生好汉来投军,关胜、李仁等看时,则倍感亲切。那两个后生系付八、付九兄弟二人。都本正是山东郓州管郓城县下二台乡外石碣村渔人,俱各水性通良兼武艺熟习。他们的父亲付亮,过往追随阮家兄弟,是老梁山了,出生入死多遭。征讨辽国时,付亮阵亡。付家兄弟在乡中打渔,得阮小七回乡,却当不住李仁、张贵等帮助关胜举荐,付家兄弟,则来到军中。关胜大喜,俱留在水军中。

       关胜私问起活阎罗阮小七状况,付八暗道:“先前我梁山水军中那萧恩、萧德兄弟,和我爹爹付亮那一班辅尉,征战江南,萧恩叔叔阵亡,萧德叔叔后来随阮七伯也回到郓城县老家。他是二台乡上人,不肯为官,只作些小买卖。他是个精细乖觉人,怕那班滥官污吏,有人早晚要加害七伯,故教七伯留了胡须,改用他哥哥姓名,乡泊之间弄了个宅地。此事,他们嘱咐过,只说与四个人听,宋大哥,吴教授,花将军,关将爷。”关胜捋须颔首。

       不日,关胜大起三军,排布在胆华山、釜阳山之间南足河南岸。纪翔按奈不得,下山面南列阵,又差遣刀斧手自东西二边包抄。关胜大军以外,刘航、曾万、刘泰等部,已无甚战力,尤其曾万人马,止有原三分其一也,排在后部。腰队分出左侧任翔、常蟠,右侧栾廷玉、国芳。栾家兄弟两个,直势如破竹。左边,常蟠先前因崴了脚多在后押阵,而今他当首挑战出阵,迎着贼目,舞牛头镋即打,七八合那贼目敌不住这般勇力,后头几个贼目齐上,常蟠手脚忙乱,任翔见了,举大槊纵良驹,洪雷似也大喊连声,抡动大槊一槊一个,格毙三人。常蟠奋起,也杀了二骑。其余贼兵撒开脚步溃退。关胜中军渡河,至河心停住。北岸敌军横排人马近岸要放火箭。谁知北岸外水域波乱浪破,水中突然窜起无数奇兵、标枪乱掷。内有一人,手中竹标投掷起来如有神助,正透红袍贼目居勇前胸,这个便是“竹园虾”张贵。水上,夏才、谢旺,引着精良水兵,旋风来也般地杀上北岸。水中前队小船,李仁、王寿、周隆等,加劲冲到岸边。战船却分拨两处向东西弯了近一里路方上踏岸,果然两路包抄,却将接应敌军冲散。杨青、施惠、许朝、许廷、叶桓,还有成全,各有斩获。至此,关胜大军,正面釜阳山南。结起营栅,声势强盛。

       关胜正与闻九章思议尽行速、少损亡、全破敌、整占山之法,却听得帐外聒噪。半撩门帘一看,却是叶桓、郝启武两个,都是瞪圆眼儿,脸红脖子粗,似要动手。周边众将正在相劝。原来,叶桓想跑来自请先锋之任,一路跑一头叨念“此回我可作先锋也!”郝启武先到这边,迎面听到,拦住他硬生生道:“老弟,莫如此,此番先锋,给我作咧!”叶桓不备,吓了一跳,当下语气冲了:“你这是何意?我自请我的先锋之职,你也自去求,看他给谁!”郝启武不耐烦道:“麻烦甚么!我不去说,将军自会给我!”叶桓着怒:“没道理、好没道理!一般在军中效劳,你何故挤兑我?你觉得你比我有能耐,先锋你可争是吧?那就争呗,老吆喝着不给我上进作甚!”启武火窜得益高:“作甚?凭你要争我先锋?我先站在帐外,先锋即是我的!”叶桓忿恼:“我便来夺!你要拿我怎样!”启武大怒:“我会由着你轻易从这边过去?你跟我争?敢同我比武吗?”叶桓咬牙道:“比就比,我岂惧你不成!怕不是喊得越响,手里越没斤两……”两个眼见得便真要放对。众人劝的劝、拦的拦,隔的隔、圆的圆,有人即报到关胜跟前。关胜起了焦躁之心,出帐厉声喝斥道:“你二人这般,成什么模样!”启武、叶桓都不动了,只怒目瞅对方。关胜顿一顿道:“都给我进帐来!”及入帐,关胜拍案道:“跪下!”二人迟疑,则都跪下了。关胜怒问:“自家兄弟,如此你死我活,有甚么深仇大恨,了不得了?你两人如此败坏军纪,搅乱士气,莫非要逼我临阵斩将吗!”二人低头,大惭不已,都无话了。半刻,关胜神色趋于平和。九章道:“还都是将军帐前爱将哩!你们呐,都快认个错儿。”两人都急忙道:“末将错了,听凭将军责罚。”关胜接道:“本不是甚么大事,只是如此章纪会败乱不堪!你们两个呀,不日就要决战,我也不打你们军棍了。两个都给我去营外搬木头。适才事儿大伙早看得分明,都有错。启武你更不对,叶桓搬到戌时,你干到亥时!没听到么?快去!”两个都说:“末将遵命!”要出帐外,启武看了看叶桓,似有歉意。九章正当此刻,伸手扯定叶桓,拉到一边,教启武先走,谓叶桓轻声道:“你不妨也陪到亥时,只要别和他在挨靠一处,隔些距离即可。你们俩,今后当作好兄弟才是。”叶桓点头。

       二日后,釜阳山西南侧西大坡要地,由贼军骁将池熊引兵驻守。冷礼弟弟冷祥,系池熊手下先锋,得知哥哥全军覆没,又听说杀他哥哥的孔刚正在巡哨,则向池熊请缨,要出哨报仇,池熊予他一千精兵,准他出战。冷祥披挂上马,驱兵抄路正好截住孔刚,两相混杀,冷祥躲在人后,朝孔刚放出冷箭。孔刚听到弓弦响,把身一侧,却正中左臂,亏得披甲,不致伤重,带箭而走。冷祥追击一阵,却贪杀撞到几里路,被关胜部内唐正、杨青、许朝、许廷赶到,先救了孔刚,却把冷祥那队精兵杀溃。冷祥舞刀与唐正交马,斗到十合之上,被唐正用钩镰枪隔开刀,欺近侧首,却空出一只手把冷祥坐骑的缰绳只一扯即放开,那马惊跳。冷祥奋力跃离马鞍,跳到地上。说来也巧,前几日他哥哥冷礼那匹战马,在冷礼被孔刚刺死后独自逃入树林,此刻却整好跑到战团这里,冲到冷祥面前,冷祥跳爬上马,伏鞍而走。亲随劝唐正放冷箭,唐正摆手道:“有郝兄拦他去处,这场功劳教他来得最好!”

       冷祥单骑逃到路口,哀叹无颜去见池熊,迎面当头却是官将郝启武,亦匹马单枪,更不打话,径奔过来拈丈二绿沉枪同他便斗。刀来枪去,杀了近三十合,启武卖个破绽,放冷祥一刀砍空,手起一枪搠中冷祥颈项,冷祥身死坠马。启武下马割了冷祥首级,回营去了。

       纪翔闻知河间府官军大胜,几乎昏厥。半晌恨恨道:“我看那仇老头子,使的是卸一刀、毁两刀的歹计,比借刀杀人还阴险……”部下军师连琪道:“北面平旷大地,河间府那边又不利。我等不妨朝南突围,恁地只有一拚了!”言下之意,趁混战,还好乱阵里逃生。次日,寇军先行排布与釜阳山与西大坡之间,靠近官军阵列,贼人叫阵搦战。当先二将,乃池熊、徐绍两个,徐绍在前,挺枪叫骂。关胜麾下良将唐正,执钩镰枪纵马接住便斗,战到二十余合,被唐正连喝三下,手上“紧三枪”,末一枪搠中徐绍心窝,徐绍死于马下。宋军前营内此战转成刘泰、成全、刘航等,关胜部下也潜在里头。池熊见了大怒,他系贼中上将,挺一双铁铲,怒骂官军。唐正方欲再战,队内有刘泰部下偏将藤炯,唤一声“唐将军少歇!”辄急了性子,快马而出,舞刀即战,杀不到二十合,二人都是发狠死战,藤炯一个手段差迟,被池熊乞嚓一铲,头颅落去。刘航在边营中,却暗扯住部下田耀、田辉哥俩。刘泰乍要亲出,早有提辖成全恼怒,拈浑铁枪上马出营交战。贼将狠道:“叫你晓得我池熊手段!”成全更冷笑:“池中蠢熊,焉能逞勇?”不再对话,二将相斗,战了二三十合高下未分。成全自忖:“此人勇猛,赢不得他……”自卖个破绽,竟逃回营里。池熊大笑,差人回报山上:“可全出来搅混水逮空隙突围逃出去了!”成全营里齐集部从,复压出来,朝池熊道:“汝敢斗阵斗兵吗?”池熊不答,整队冲来。二队往来冲突,却是贼军便宜多。成全人马竟一路冲透贼军战阵,到战团北后,北面山上,果然纪翔亲随具出,杀声蓬蓬。池熊见状,大呼:“儿郎们跟我去掀翻官营!”他那队人马,径冲入官军前营里。官军兵将,四散而走。

       池熊立在场心,正得意时,四围陡然“腾腾”作响,原来此营营栅都是活动檑木滚石,营心地势甚为低洼,贼军困在当中,刘航标下田耀、田辉二将与冀州官军偏将刘康领军士用战车围拢一撞,檑木、滚石滑向正中,三边贼兵已经被扑打零乱,死伤迅速。池熊暴跳如雷,而官军再反冲回来,那刘泰,一口铜刀恶狠狠直攻池熊。池熊抵挡五七合,身边贼卒已然死过大半,少数人逃出营北外,池熊乱晃一铲,回身就走。忽然,东侧有一将,马如飞龙,铁杆枪呜呜呼啸,剩下贼兵无不披靡。呼吸间冲到跟前,池熊失惊,勉强抬双铲去隔时,被那将一枪槊碎左胸,一命呜呼。那个人,正是刘航。而这般布阵作战,更系关胜与他筹划。

       纪翔本望乱堆里寻条生路,如今却被成全那队拖住,发狠要拼死吞掉成全等人。突然北后里喊杀声、惨叫声响作一团,釜阳山南上坡处,西有任、常,东有二栾,真如砍瓜切菜一般。山南半坡外,西有叶桓、杨青,东有郝启武、许家兄弟,刺突犀利。东南,有闻九章人马;西南,有关胜大队。纪翔部下良将冯洋、万潢,身后连琪、连玮,猛士倪雷等在侧,冯洋、倪雷压边阻挡,其余保着纪翔,且战且退。他们没地方好去,不由自主往山上回走。退到半山坪,那成全追到,冯洋截住,成全一时战他不下,却东有郝启武掠杀过来,狠命一枪,冯洋翻身落马,呜呼哀哉。西侧,倪雷奋力战退刘康等将,与常蟠略斗几合,又混杀起来,倪雷吃叶桓一钢珠子兜到项上,坠马,杨青指挥军士缚之。那边启武紧追,不知贼将万潢,逞起箭术,截杀一阵,一箭射向启武。启武抬臂一隔,一时揽不动绿沉枪,御不了战马,万潢要再施毒手,叶桓飞马到,两钢珠齐发,一珠吃万潢躲开,一珠中他左臂。救得郝启武,其右臂箭创不甚深,看来也要息养一阵。万潢亦退上山,纪翔等却得逃回山顶。宋军将釜阳山连半山坪团团围困,却又不急着攀高抹顶。一时间,山上贼军,箭石无所适从,白费一阵,焦急如临汤镬。关胜教军士把倪雷斩首示众。山上团团转没了主意,连家仲昆皆文武双全,兼一肚子坏水,此刻也失了主张,面面相觑。

       一日后,关胜擂鼓大进,派兵将沿两侧敲打一番,又转至正面,叶桓、瞿锋、吕建、杨青一同分作四队先锋,釜阳山顶大坪,纵然巨石遍布如天生屏障,此刻也已飘摇欲倒,唿勒勒将倾。纪翔只喊人看住贼营“釜水”大旗,料有死无生,部下困兽犹斗了。山石间,转出万潢,宋军许朝,许廷,各捧刀斧,一力奔到。万潢一箭,准中许朝咽喉,许廷慌去护住,杨青也杀到,万潢又引弓便射,箭近杨青,突然旁侧飞来一枝,竟正碰箭头。万潢大惊,只待要走,那边适才发弓那将,凤翅银盔,玉色战袍,正是宋阵中神箭“灵忽律”吕建,喝道:“哪里去……”声未尽,箭已出,正中万潢背心,许廷见哥哥身死,便要报仇,赶过去,将万潢剁作两段。

       贼兵死命抵抗,“釜水”大旗招摇。吕建见旗,哼一声道:“你的末日到了!”目若凝霜,抬臂拉弓,三箭连珠,半寸先迟。头一箭,刺破主勒绳;再一箭,点断挠绕辅绳;后一箭,射碎抓顶葫芦。哗嘞嘞……那面大旗,顿若雨幕天上降,落在山顶摊铺开来。釜阳上下头目,一时心胆齐裂,喽啰们失却了方向。官军大呼而上,关胜亲顶阵前。

       纪翔当下,就要自刎。连琪、连玮,死力抱住。面官军拥来,三个又均没了主意。一队亲卒护住纪翔,跟着连琪。连玮奋力截挡官兵。李仁抢到,与之步战十余合,没拿下,周隆一边跑来,一枪刺到连玮小腿,李仁反手一刀,连玮一命落阴。关胜亲自压到,连琪慌张间脚头软了,被关胜舒展神臂,揪住其战袍背领,拽过来,掷与地上,乱兵捆了。纪翔等正胡乱跑间,关胜大吼:“即速投降!”纪翔仰天大叫:“鸟将军少罗唣,以我犯之事,凌迟十次也够了,降什么降!你不妨这就一刀杀了我!”忽然面前一团白樱飘来,原来是白毛驹孔刚,出白长枪索命,看不出还臂带创伤,手下兵士将纪翔亲从杀歪一片。纪翔撞条血路,又有一声半空传来:“汝逃得了虹川飞影之手么?”有一人,一手提凤翅铛,一手揸开五指,三丈开外跃空而来,手掌压拍而下,恰中纪翔头顶,纪翔眼闪金星,仰后便倒在地,被那人亲手缚住。这不是瞿锋是哪个?贼兵渐渐弃械投降,釜阳山之乱至此平。

       宋军整顿山头。关胜单立于高处,眉横深锁,凤目悠远,半缕喜色也不曾现于面上。唐正、闻九章,都懂得他心事,也不上前发话,关胜望南甫毕又眺北,不一时,长叹一声。风起,须髯飘动,叹息声四传周遭,久久不见息散。

       纪飞、纪翔及擒获贼目,自被押赴冀州城中。各部人马得令,并不就速回防本郡,只同去冀州。朝廷自差员来论赏议事。关胜等到了冀州,却有冀州知州毕师骞,依旧忧心忡忡,告知近日一桩急案。赵畅大人也到,同议此事,都眉头锁紧半日不减。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3 21:03 编辑 ]
作者: hlc    时间: 2005-5-23 11:52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23 12:07

谢谢各位。
小弟采取了种种措施,弥补文史实力上的不足。
比方说,情节叙述采用观望、跟踪报道、先辐射后收拢,而不是水浒本传的那种“角色投入扮演”模式,传奇与史料混杂啊,呵呵,见笑见笑。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3 20:36 编辑 ]
作者: 韦孝宽    时间: 2005-5-23 21:27

还是觉得人物太多了,不能指望读者记住这么多特点不鲜明的人物,像荡寇志,写了一大堆猛将,看上去声势浩大,其实没几个能让人记住的。关胜只是大名府兵马总管,官职不算很高,手下很难聚集一大批人才,我觉得有四五个有特色的直属部下再加两三个梁山旧部也就差不多了。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5-24 09:45

嗯,受教。小弟也正思虑图分而化之,供应河北各州郡之需。情节的特点由“水浒化”逐步向“历史化”转变,大名府军中人才,有些是军班世家武将,有些是草莽阶层英豪,一时聚在关胜帐下,这也是所谓不巧不成书了。后来某年起统一战线,朝廷宿将们节节败退,关胜这样的中级将领,临时司令,意图力挽狂澜,可惜不败而败。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3-11-28 14:45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6-19 21:37

第六回  灵忽律箭断挠绳  鹿蕾山惊起变故(下)

       就在关胜大军征伐衡水湖那遭日子,冀州城里血案连起。那天,城东大街头有个卖豆糕的习老汉,院子里有三户,院门朝西,老汉与老伴住南舍,东舍是个大屋子,是城西赵大户在此的一处宅产,招着门客,专雕木器、制门窗,习老汉那老伴,也被请雇来给木工当厨子,院子后头就是赵大户的一个穷远亲看着。三间房子都朝院外开着小门,对着狭巷,北屋外的叫做叶家巷。却道那北屋里,单住着一个闲汉儿,两年前搬来居住。每日早出,晚归倒是隔三差五,也不知道他整日忙乎些甚么,时不时与老夫妻也罗嗦两句。只是习老汉每日清晨出门比他早一时半刻功夫,就在这时分,那闲汉倒是天天哼一段河南腔子,从不间断。老伴曾对老汉说,早上没他这两声嗓子,在家里就担心你今日在外,买卖不顺当,老汉嘿嘿笑笑。这日,习老汉出了房门,老伴还在侧间做饭。老汉便看到对面北舍门半开着,耳朵边却清静不已,少了点甚么哩?当下便喊问道:“你昨夜老早关了门,还没起?莫不是身子骨有不方便?要不要……”直没人来答。老汉心疑:“这人小心,出外必把门锁紧。今天怎么了?”且推门进去一看,可了不得了,那汉子,直挺挺躺在屋正中处,胸口一小团血印。习老汉高呼死人了,整个巷子都知晓,街上也听到了。及到官,半日过去后,方未审明,却又有生民来报,另有两处命案,一个是给赌馆子看场的本地人,一个系来冀州给人推车拉货的外乡人。死者都是独身男子,死状均为心窝被洞穿,那伤口,小圆圈形状,不是刀戳,也不是剑刺。一时间,冀州城子,稍有点钱的单身汉,都急着拢个老婆成亲呢。

       审几日,有人言,北屋后门外那个叶家巷子,乃叶家富户捐钱整修得名。这叶员外和赵大户素来不合,两家又都不是好惹的主。那死掉的汉子,估摸是叶员外派来专门盯住赵大户产业的帮闲,一则是那片宅地,据说是个风水宝地,二则是说那“房客”,名曰租户,其实还不就是赵大户自己手下人丁?此处若算赵大户经营,假设当月盈利二十两银子,缴纳三两六钱。若算租户,当月纳租宅银八两,盈利成了十二两,税头也降,则共缴纳二两银子,租户缴一两六钱,赵大户只需再缴二钱。赵大户和衙门相洽,三个月结算趟租金,每季度可多可少,木器行缴税自可活络。何况还随时可给他那个远亲,拨个看场钞钱,因家人不是雇工,无需纳科。你看这里不多,然他老赵在整个冀州各县、乡集二三十处这类小作坊,加上他们家其他买卖,一应避税法子种种,一年下来足足少进税多少?他每年奉与州官些常例人情,都好几年了。莫看赵大户戴头盖脸的富绅,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是精打细算的。据此,有人推测,说就是赵大户嫌那汉子麻烦,委人把他干掉了。木器坊不过是猫尾巴卷儿,其他还有多少大帐出入的事儿呢。还有人讲,毕知州与前任一样,和赵大户来往紧密,此事上动了手脚云云。市井传闻犹然,知州乱了方寸。而这院子外那个赵家远亲,不合还跟叶家门子因小事殴了一架。一时间,街头巷尾沸沸扬扬。另外两起命案到没甚线索,一时查不下去。

       那毕师骞急火攻心,都犯起晕眩了。转运副使赵畅亲自过问此案,发觉那三具尸体之致命处,均仿佛笔挝兵器尖锥状硬器击入。手段纯熟,血出不多却立刻致死。赵转运脑袋里立马亮起“武琨”这个名字。何况死掉三人来路不正,官府里也早有怀疑,莫非鹿蕾山那伙,在此处大郡设有暗哨?赵畅于是请来关胜,并闻九章,共论此事。尚不得要领时,却得内线传来曾中断多时的可靠讯息,说冀州三个死者,俱和鹿蕾山、乃至衡水湖有关碍。

       衙里有个仵作老梁,暗暗来赵畅处,及关、闻二人亦在场。老梁禀告:“头一具尸体,伤口血斑内有药痕。此药名曰烟素矾,透白色,细粉状,遇温液俱化,可吸附异味,故尸身无甚腥味。”关胜问:“因何原本不说?”老梁赔小心答道:“烟素矾之事,本就后来才给小人补查出。闻毕知州与此事纠葛,不敢造次冒失……”赵畅笑道:“街坊传闻,不可轻信,莫胡乱猜疑知州。说起来我还姓赵呢,不怕我与那个赵员外有关联么?”老梁赧然告退。三人议析深夜。赵转运认为须查寻武琨踪迹,杀手多管是他。只是怕他早逃回鹿蕾山了。关胜也觉如此查访可行。只是,烟素矾之事甚怪,且心觉武琨还没回去。三人自思议对策。

       看官且听,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关兆德将军想得不错。鹿蕾山在西北方向,而冀州西南荒路上,特特特,久违了的沙色马却急驰于此处,又折到一边,凹地儿里停下站定,跳下个人,不是那“神笔”武琨是谁?但见他神色焦虑,靠着树,歇着气,好像疲乏得不行。不多时,似睡而睡了。睡眼惺忪里,如若闪浮出多日前那一幕。

       那天午后,武琨身著锦缎,笔挝藏在包裹里,牵着一匹骏马,却不是他那沙色高头西域马。那沙色马却是系在城郊外马场子。武琨来到冀州城有名吉光客栈下榻三楼临街房。黄昏后他撇到城东淡静地儿,穿南四街,透平场子,进入那白楠木夹道的叶家巷。经过叶富户家宅门外那纸坊后,入巷深处,右手是一遭矮墙,一间旧房,一扇厚实木门。“咄咄咄,咄,咄咄!”武琨照约定敲门。那门“支嗯……”一声开了,开门是一个精干样的汉子,如那金面无常李汉所述,留条一字胡。对了暗号,一脸恭敬,请他进屋。那屋有上下两层。下层是前后两间,其间隔半是墙,半是棉布挂遮。楼梯在后间侧边。那人道:“武头领先上二楼,已备好茶水糕点,小的把前门关了就来。”武琨有些累,便上楼去了,那人撩开棉帘到前间。武琨在楼上,坐着啜茶,听到“蛰……甭……”两声,想这人该上来了,正正身子待迎之,却等了片时不上来,喊两下也不应。心下怪之,竟下楼来,后间黑暗一片。入前间,昏暗里,一具死尸忽勒勒横在地上!近前一看,也是个一字胡,却并非适才那人!武琨惊惑交加,一时呆住,固然平生杀人无数,此时却也是惶惶然手足无措哉!再定神细看这伤口,多像是用笔挝洞心致命一击所致!武琨乱中抬眼,看到窗纸破了口子,上前透过裂口往外看,那院子里头乌乌沉沉,另两家均是门窗紧闭。院子大门照旧不关。武琨心急,退回后间,还由后门闪到叶家巷,彼时亦十分僻静无一人。后半夜,那前门吃风吹开一半。

       武琨丧魂落魄般,飘了一路,钻回吉光客栈三层房间中。连日来睡不囫囵,吃今日一唬,再尽力一奔,及回暖和屋里,却精疲力尽,盖好被子身子舒坦了,竟深睡去。及次日晨,屋子临街,武琨被街上喧闹吵醒,头痛不已,则也批衣起来,扶窗观听。不想此一观,愈加惊惶!街上在吵吵嚷嚷,对面赌馆,看场子一个大汉给杀了!武琨原本下一个,便是要找如此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个赶车子拉货的,尚未见着。这街上乱成一锅粥了,及官差前来,抬出死人,武琨看到,怎么也是胸口着伤,像我笔挝刺的那般样儿?昏昏乱乱,又感觉背后有人窥觑,转身一瞧,一双贼眼掠了过去。武琨跳出门外一看,栏杆下,底楼大堂,一道背影刺了出去。吓,甚么晦气日子!武琨大觉不妙,急急退了房,心想先火速离了这城子!也不管那拉货的,多管也没命了。武琨一路冲出城门,找到那马厂,牵了那沙色高头马,没头了跑了半日,最终在冀州境外野店落了脚,躲在里头,好生清静清静、警醒警醒!

       也没人找他碴,及这日,麻烦却到眼前。三乡四野,巡检兵丁,到处乱撞不知他每搜寻个什么哩,居然查到此个野店来了!武琨先附马耳支吾两句,马自个儿跑了。又早给了店家银两,那店家口风铁箍般紧紧的。武琨携定随身物品,跃上房梁。那伙官兵进来,火喇喇地,武琨一看,又大吃一惊,为头那个,不是那金面无常李汉是谁?那李汉竟朝手下粗声嚷嚷:“鹿蕾山强盗要捉这个人,清理门户。而我官府也要抓此江洋大盗。知他现躲在冀州南,防他北遁到仇三少那里。三少已经和那仇老贼闹翻!”一干人先出了店。武琨此后寻回坐骑,若有所思:“是在提醒我还是要误导我呢?”沿脚印跟踪那伙冒牌官兵。哪知才抵达一处乡集,那队人忽然回头行路。武琨连人带马,躲进柴棚子里,未吃发现。那队人走了。却看到又来一队,挂面“武安营”旗样,一攒人马大摇大摆。武琨待其走过,才出来,寻路西行。及日上三杆,这天燥热反常,实在疲惫,找了个群丘间去处,这才如适才所言,半睡休养。

       砰砰砰!砗砗砗!!隔着几重土丘,这时却传来一阵阵叨噪声响。声飘一线刺入武琨耳朵,武琨“托”地跳将起来,飞身上了马,方要起步,却抬手拉黑布蒙了蒙面儿,露着双眼,朝声响处鞭马翻越而去。

       而这闹声来由,即在不太远处,就是刚才讲到的那队“武安营”地方巡徼人马。他们扎在集子上停了一会儿,武琨就躲在柴棚里。那为头的,好像生怕没人晓得他系何方人士,大声言语:“抢他金家铜货又怎样?上好的朱铜条!他们的来路又能正到哪里去?甚么?你说杀那些小工可怜?格姥姥的!老爷作大事,还怕多死几个对头?你等当我是个书呆子吧?至于看场子那伙死囚,散他们些金银去,统统收拾牢靠,谁还敢多言?”一个兵士跑来报道:“铜砂岭邓大保聚伙飞驰追来。”那为头的,白面未蓄须,看似常坐室中读书写字之人,如今却一脸杀气,大怒:“他又想来同我张家人争风!我张宽是谁?我们哨到西橦洼地,散开来静待,到时候包住他们打。看不一个个砍了他们脑袋!”边上一个后生尖声夸道:“大哥真好主意!”张宽得意,喊一声:“再探!”,又道:“嗯,涂俊,你押左队走!”那涂俊应道:“是!”一队人加速望西行去,被武琨尽听入耳中,瞅在眼里。

       且说武琨凭马快,藏身早等在西橦洼。听到声响,一跃而起,背藏双挝,手绰朴刀过去。冲入战团,眼见得官军民团正与匪帮交相拼杀,人死了数十,杂七歪八,陈尸枕籍。武琨加马,一时杀团里人尽靡,武琨直抢战心。为头的那张宽吃了一惊,勉强挺刀应对,不五合就走。一个后生、捕吏模样叫涂俊的,不知高低,拦过来,被武琨手起一刀,砍于马下。众官兵要截武琨,刺出长矛,武琨架刀扫挡一片,又平飞出朴刀,竟削了两颗脑袋,官军胆惊,不敢再上前。张宽所骑寻常马匹,如何赛得过武琨座下西域良驹脚力?回身再斗,武琨却已抢了条长矛,张宽情知不妙,死命架格,战二三合,武琨倒还没立马就占着便宜,另有个汉子,身上血淋淋,逼过来飞出一枪,砸在张宽臂上。赶其时,武琨顺手一矛,送张宽归了西。拔得矛出,武琨返身又是一掷,那矛刺透两个兵卒。官兵尽数逃窜。及官兵不见了踪影,方才那汉子,身带重伤倒在地上,拼半条命朝武琨唤道:“多承恩人好汉相救!小可金虬,不曾请教恩人尊号,不便请随意。”留下一众兄弟,慌忙围定他裹创抹药。内有几个,正要寻武琨施礼问话。武琨策马,早翻过条大路了。无片时,邓大保引人马赶到,金虬喘道:“我丢了我兄弟弄来的那批铜,愧见头领与众人。”邓大保急道:“什么话!你给我稳便价活着就好!”率众望西南撤去。留下官军尸骸暴尸荒野。适才凶嚣震天,而今静得可怕。

       不多时,又一队官兵来到,却看到如此情形,人皆愣得无语。领队里有个身上短打精致、肩头披风华丽的阔面庞雍容女人,人恭唤她“涂夫人”,见状一把退了披风,下了马近看,“啊”一叫,摇摇欲坠勉强立住,呆了一喘气间,抢到那后生尸身跟前,不由得顿足悲唤道:“好侄儿……都是我涂梅英照料你不周啊……”又看四周,张宽死状更惨,张家人马倒毙一片。“惨也……”涂夫人捂嘴啜泣一番,却恰好看到一支旱烟管儿,捡起来一瞅,刻着“铜砂岭”字。她抽咽道:“查出来,誓报此仇!”把这烟管儿收了,恼恨不已。众人纳了尸身,置于两块竹板上。其余就近掩埋了。不刻她上了马,便领队南返。却说那伙武安营人马,本因官军围剿衡水湖,调到冀州之南相助巡戒乡郊,却弄出这等事来!

       一骑快马,直望北风驰电掣而去,这个正是武琨。连日投到冀北地界,早看到海捕文书,通缉的就是他!绕到野外,慌里慌张,流落无着,此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又想起肩上那一档子事情,还得留在这里,可是如今投身何处去?正烦恼间,不觉周围聚了一圈人马!武琨抽出笔挝,自忖:“怕死在这里了……”那圈人里跳出来一个,却正是那个金面无常!武琨道:“如此不须罗唣了,生死但由一战,你快动手罢!”李汉却拱手道:“武头领何故如此?前后事由,其实我等尽知!武头领要不要听?我这就细细道来,如何?”武琨眉头未宽,只缓缓道:“这……你说罢。”李汉一脸愤慨状道:“其实都是仇老二的算计!你还不知道吧,老爷没了!”武琨大惊,愣愣盯着他。李汉续道:“老二派人,用笔挝杀了冀州城三个兄弟,嫁祸给你。算计你,其实要打的却是老三,老二早就想把老三灭了!老二在山上,还趁老爷偶感风疾,竟日渐沉重,杂症同起,就丧心病狂给老爷下了慢药。仇老爷……哎,五日前深夜过世……咳!药房是老四管的呢,老二便诬陷老四,扣了弟弟,挑唆起山上部分弟兄,在大厅前聚众喧闹,声言老大纵惯四弟,须向大伙交待,其实不就是逼宫索权吗?谁让老四前些日子闹性子,吃过老爷杖责呢!千钧一发之时,卜晖兄弟的马队围了场子,而老大平日里默默不语,此时言理透亮,把暗中查实之罪状全给老二倒腾出来……”

       武琨吃吃道:“怎么……”李汉接着道:“老二一口咬定老四下慢药。他早偷把那药藏到老四房里,还说只有老四精通药理来着。原来老爷虽杖责过老四,心里却还是疼爱他,先前病中只要老四领医师熬药,老二传药汤,老大送到手。还讲明不要儿子代尝,并通告几个医师,莫让老四尝。老四只须手捧药碗送出房门给老二,老二端进老爷房间给老大。老爷喝完,再倒序着把空碗退回药房。老爷服完第一帖药后甚为平静,说每次只要这同一个碗儿盛药!而后因精力疲敝,不再提这事儿,药房都使同一个药碗。哎!老爷豪杰一世,此时如此护崽哩!老大头回尝了一口,提防是否有异状。竟被老爷喝完后,打了他一巴掌。只是老二非要代尝不可,每次都传汤完后,自个儿把这贴药剩汤大口大口喝下不少。五日前老爷申时进药,夜半归神……”李汉仿若哽咽。顿一顿再道:“那老二也后半夜昏倒地上,还是老四救了他。其实后来据老四所言,他早就算到老四能解毒,且他所自服之毒,不足致命,他自己晕眩时深憋一口气才昏死一回的!所谓慢药,你也知道,哪怕让老江湖来细尝紧闻,也甚难觉查个准。如此一来因只有老四素以手脚活闻名,会通药术,会变戏法,那毒药莫不是他耍袖法投的?只要夜里一个人沾湿褂子,放在通风口烘干便无痕。老二自己,每接汤碗前,都捋起袖子袒露至肘。老大则本来就套着三寸长铁皮护腕。药是老四煎好,他向来爱穿云袖衣衫。医师常常半袒手臂传接到老二手上,老四与老二、老大,难不成只有老四有下毒手段?也就此遭紧要当儿,老大正色指老二道:‘老爷每每喝药,你不在场,看不到,实则老爷咳疾严重,一及饮水,都会吐去小半口。故而煎药,药量上得稍多,日进药五次之多。对外怕人心不稳,称老爷病杂,须多服药。我知道、老四知道、军师庞玉权老鬼头知道,你却不知道。这样一来,老爹服药数日后遭了不测,你老二其实应当服毒更多!查那慢药毒性,以老爷中毒之深再来测算你的,你早该命归黄泉了!如何能活到今日?此情状早吃多人看在眼里,疑在心里。你昏倒,有个医师不慎踩到你脚,你眉毛一皱,以为张人眼慢没注意你?你中毒还不是装的吗?只不过你而后深吸气,方致昏迷。你且说缘何装中毒?为何咬定老四袖子下药?却不是要嫁祸与人?’老二恨道:‘你这不也是在无端揣测,难不成是我害了老爹?’他纠集的那些人手,帮着老二凶猛起哄。老大呵呵狠笑:‘废人如何敢嚣张?’老二回嘴:‘你敢骂我!’面前转出庞玉权道:‘医师已查透那药性!凡沾手过,待累积一定份量,手掌五六日内皮肉溃烂,若不救治,那手止枯皮包骨头,岂不是废人?’老二一听,‘哎呀’一嗓子怪叫,老大狂笑:‘中招了!骗的就是你这个只学老四袖子甩粉,不看老四药理之书,半生不熟的三脚猫!适才诓你了!’老二瞠目,召集亲信便要动手,却赶来钻地天龙卜晖,率精锐卫士封了场子,谁也不敢动。老二惊怒,忽然袖子里乌光涌起……”

       这连日里,云诘波诡,惊变频仍。纵然武琨久历生死,也茫然无措。鹿蕾山究竟变故如何?敬请等待下回。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4 15:41 编辑 ]
作者: 漳水枭枭    时间: 2005-6-24 11:24

看过此文,着实精彩,顶一个!
作者: 潇湘夜雨    时间: 2005-6-24 11:55

你们都这么厉害,写这么多!
作者: 广成子    时间: 2005-6-24 13:21

马跑泉在现在趵突泉公园正门内北面假山的西头,为济南七十二名泉之一。泉水原在一所尼姑庵“观音堂”的西墙外边,其实它是被庙墙分割为二的,大半在街上,供附近居民饮用;一小半在庙内。因此,过去这条不长的小街就以“马跑泉”命名。
  关胜庙,旧名“关王庙”“关公祠”,在马跑泉所在的观音堂西门里边,是一座约有两小间屋大的北房。中间是泥塑的赤面长须的坐像,西边是泥塑的马夫立像,一手执大刀,一手牵马;东边靠墙是一座卧碑。过去大家都以为是关羽庙,一般都叫它“关帝庙”。解放以后,细看碑文,并查阅《历城县志》,才知道是宋朝参加过梁山泊农民起义的大将——“大刀”关胜的庙。
  关胜当时是刘豫的部将,骁勇善战,屡次挫败围攻济南的金兵。后来刘豫被金人收买,杀死关胜,投降金人,叛据济南,成为历史上的民族败类。相传有一次关胜与金兵鏖战,没有水喝,这时他的战马咆哮,用蹄子刨地,居然刨出水来,因此后人叫它“马跑泉”。关胜死后,后人感其忠义,就在泉上为他立祠。以后历经元、明两代的变乱,庙基塌毁。后人重修时,把“关胜”误作“关圣”,竟塑成关羽的神像了。清人朱照曾写过两首《关公祠》诗,提出纠正,其一云:祠宇空存神位更,泉源徒博马跑名,何干汉寿关侯事,流水声中带不平。清光绪年间重修的《山东通志·杂志上》认为,马跑泉在历城县南郊渴马崖,不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马跑泉。对此,清人范垌根据他的访问,指出南郊渴马崖是关胜的坟墓所在地,“马怒刨地而泉现”的马跑泉是在城西。他曾从当时历城南郊当地人手里买到一个像是宋代的刀环,认为可能是关胜当年的遗物,也写了一首怀念关胜的诗:
     刀环隐约起龙文,渴马崖西访旧坟;
     四郡云从空跋扈,荒山独表宋将军。
  通过以上两首诗歌的题咏,可见马跑泉和关胜庙是在一起的。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6-24 17:55

多谢各位。
广成大夫真博学之士也。
小弟正是想在水浒与正史间划一个虚线型弯箭头。
一则,正史关胜在野史中也曾相传可能为梁山头领,那么,这位关胜将军本身不是大宋的王、刘、杨、曹、呼延、折这样的名将世家。估计出身土豪,所以比起杨沂中、辛企宗之类的将门世家子弟,关胜同江湖人物当有稍多的“共同语言”吧。同时其关羽后代一说当是水浒的艺术塑造而已。所以敝文尽量避开“关羽后代”的影子。
二则,历史上作为刘豫的部下,却在屡屡挫败金军的情况下引起刘豫的杀欲,而且不一定是内部处理(有一种说法是让金人诱军引关胜出战,胜得利后要回来却被关了城门,只好再去飞蛾扑火般冲击大股金军,他那支部队最后全军覆没,各种版本中甚至还有“拔矢啖睛”一说)。这不但说明关胜能力不错,有些实力,而且本身地位恐怕也不是普通部将那么简单。这就给了小弟把水浒末的“大名府兵马总管”这样的都部署级别的统军上将同正史上的济南府具体职位名不详的守将之间一片开阔的可联想的空间。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6 14:1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10-19 19:29

第七回 私商铺绽露蛛丝迹 小重枪力挫活门神(上)

       武琨听得入神:“如何了?”李汉又道:“没想到吧!仇老大其实武艺高强,先手一步,抖起一团枪花,把老二连臂到胸口,转眼间开了好多血洞!然后侧房里,上山才半年多那夏侯续大爷,也冲出来高呼:‘大少爷即是先老爷中意所立新主,何人敢不从?’卜晖引人,斩杀老二亲信多人,其余跟风者俱服。老二自两个月前失宠,便嫉妒老大,排挤老三,算计老四。暗里串通了不少人,密谋不轨。只是有老爷子在,没人敢轻动。谁知道这回,卜晖和那庞老鬼头,都站在老大一边!还有当时逃出去的一批人,半山腰给金子昌杀了一半,山脚下被嘉宝图全数擒住。”武琨再问:“这般说来就是老二仇昌下的毒?”李汉答道:“唉,正是!每当老大端出药碗,老二知道老爷子只要用同一碗儿盛药,就在送回药房前卖力洗碗,也就趁那当儿铺下毒药粉。洗净碗放回药房橱里,有谁知道那毒药透明粉子,水干后,药粉贴积碗底,谁会去细瞧?上述细节,全赖岑贵兄弟在山上尽知,细细写给老三。他与老三关系不错,与你又相处甚善。详备在他信里写着,这里不方便,若要看,跟我走,会给你看!”

       武琨低头唉声叹气,摇首不已。李汉更道:“你不信?你我虽然无甚交情。可我要害你,这里百十个弟兄,人手一张弓,先前围住你时就能动手了,这里多有善射之人,药箭到你不致命地,教你昏睡就绑走了,何故多费口舌?还有那日在野店,我本代老三来寻你,你在房梁上吧?我讲那话,就是透露给你讯息哩!至于我等近日缘何不带孝?只因眼下不可随意透露仇老太爷身故,否则还不乱了套!”武琨抬头,仍无言。李汉道:“山上多数人议论,老二既然诬陷老四,自然指责老三之处,也是栽赃。可是那庞老鬼,就是认定老三在外有反心!况卜晖对你素怀戒心,一山上下,都认定仇家四个少爷里,你与老三最好,如此你可知道你眼前境地?老三眼下扎在深州东角围麻铺呢,深州官军并无查觉。我与老三仇兴本无瓜碍,只是这些日,看他深负惨痛,却还是给老大与老庞定为九成的叛徒!我本老爷亲信,如何还不回山,却撇在这里,就是为了一口气,帮着老三,顺便也帮着你这个豪杰。武兄弟,你现在无处可去,跟我先去老三那里罢!”

       武琨倦然道:“也罢……我跟你走,去见兴三少爷……”李汉颔首道:“护住武头领,我等回围麻铺……”天色已晚,一行人赶到一地,丘峦环抱,内中平地呈梯势,有五进屋围,果然武琨到河北这里多年也不曾闻知此地。即引入内宅,却看到案上摆着灵位,仇三少爷身带孝服,面容哀戚。边上有个白衫女人,两眼红红的,不是那齐二姐是谁?武琨先朝案跪拜,李汉也跪下,三少爷身后有个长者,姓陈名起,自递给他们香,陈长者手掇着香,那大拇指非指头摁在香上,却是两截指全都平直揿在香上。武琨掠在眼中,来不及细怪,先向仇老爷灵位下拜起来。仇兴泪下。跪着的两个男子汉,纵然各怀心事,此时悲容也真切。

       礼尽,众人各自收泪,五个人自到内堂坐定。仇兴取岑贵那封信给武琨,果然除却山上深疑就是武琨杀了冀州那三个人一事外,其余巨细,同李汉之言并无争差。武琨看了,益添烦恼。仇兴道:“大哥现在恁般猜疑我等,我们只好先耐耐性子罢。我倒不信,兄弟之情,比不过姓夏侯的那小子?你们别说了,我肚里自有数。齐二婶……呃不,别喊老了,我们喊你齐二姐罢,深谢二姐来此处探问,我仇老三是晓得感激的人。”齐二姐有点哽咽:“我能报得家仇,多有劳仇老太爷与三少爷,此恩永记。”仇兴惨然道:“过去的事儿甭提了。如此,今晚恭请二姐于东大院歇息。贵处一班弟兄,我都有上房好床铺安顿,且住两日再走。武兄弟也住到东大院子里头,与他们对门吧。”武琨心疲,只道:“最好,多谢三少爷。”仇兴教他莫要见外,各自歇去。夜间,武琨听到窗外风声响,仿佛齐二姐啜泣声传到耳中,心下感叹:“这个匪豪女子,如此重情义。仇老太爷行事刁狠,但相待盟伙、部下,却算得通情理、宽情面、讲道义之人。只有衡水湖那事儿,各中缘由,恐怕还是为着他的鹿蕾山,弃卒保车吧!冀州三命案,黑白均传凶手系我正身?我该如何是好?”后半夜才辗转朦胧睡去。

       此时鹿蕾山上,仇大少爷身带孝服,移步西宅子问那庞玉权:“庞叔,为何一气认定老三不良?”玉权掐须道:“这个……不是我能猜探人心,只是听了趟贼话,见笑!”“哦?”“那天,我在庭院里,看到老二从老爷房子里怏怏而出。还听到老爷打屋里传来暴喝声:‘你莫诬告你三弟!’心想三少爷去年便失宠,老爷多信二少爷,怎么了呢?想该不是年纪大了了多疑吧!这老二不曾看到我,我却把老二自言自语之后尽收耳中,他道:‘我辛苦卖命,却不抵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他指大少爷你。又道‘我好意实情来告,又不及一个在外有二心的!莫怪我手段!’声给压低,我隔着假山倒听得清楚,其激愤,溢言之中,匆匆走了!这倒正说明,老二不是善茬,然而老三同样可疑!”仇大少爷眼眶微闪:“想不到如此……”两人感叹不已。大少爷又问:“那么庞叔你与我眼下一言九鼎,为何不把这事儿捅出来?”老庞闭目道:“都是死人讲过的话来!再说了,目前,山上还是人多口杂,这般正好让那老三的人显露显露!”大少爷也闭眼半养神:“真言之有理!”老庞再接:“卜晖骁勇,且跟定你,可信任重用。还有那三个,完全当自己人看。”

       大少爷仇茂坐上鹿蕾山主位,仇老太爷丧讯早已外传。仇茂忿怒,自传令:“老三那伙,下落不明。只知道在深州境内。速速追查,要请他上山,问个明白!武琨可疑已久,还有李汉,有人讲他遭了武琨偷袭,又有人说他当下跟老三混在一处,也要详追。”卜晖急下拜道:“寨主容某一言!眼下恒山武社蠢蠢欲动,骚扰不休。东南面小寨琪山恐怕要给他们拉过去了。风箱岭吴杰等口蜜腹剑,沧州盐山王纲等,历来摇摆,怕要浑水摸鱼。还有南面铜砂岭邓大保携金家兄弟,也行恶久了,专同我们寻仇,来者不善。我等一时不可再自家人相残!”庞玉权道:“一时之间,让他们胡乱窜腾窜腾也好。先寨主老爷不也常于乱中取胜吗?况老三情形,不可轻视。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也!”仇茂深然老庞所言。卜晖烦恼发作不得,想这老鬼做事,总有道理,则吞了话,奉命行事传达。

       冀州命案无解。关胜等自受了朝廷奖赏,各自打道回府。瞿锋生擒纪翔,及归府,众人刮目相看:“真不愧尊号虹川飞影,名不虚传,失敬失敬!”吕建擂他一拳:“兄弟你来这儿的时间不短,也不听你讲起过往。你还年轻哩,就好汉不提当年勇了?”瞿锋愧笑。关殊见到唐正,勉强端庄样子,笑意难隐。唐英看到郝启武,直假不理睬。关胜及回宅,夫人欣喜。几日后,夜里袭夫人却温婉动问:“官人得胜归来,人前精神,自个儿如何愁眉不展?何不说与妾身一听?”关胜道:“近得消息。卢俊义兄半个月前,被招入京师询问,此非好事。”夫人道:“怕有人对付他?”关胜摇头道:“岂止是怕?是准有人在捣鬼。”夫人劝道:“卢员外为人,我等自知。相信吉人自有天象!”关胜叹道:“但愿如你所言。”

       然无有十天半个月,蔡庆一脸悲沉,入见关胜,具言卢俊义跌入淮河而亡!关胜连说三声“蹊跷!”一时泣下,袭夫人也垂泪。自于家中设备灵位祭奠。次日在留守司后堂,唤来郝启武、唐正、张贵等,加之闻九章、吕建两位,告知此讯。启武奋起道:“不特是蔡京、高俅、童贯者!卢员外好惨!他们排挤了张叔夜,气死了韩忠彦,架空了余深,闲置了宿景,害死了侯蒙。如今朝廷里,给当年梁山兄弟讲话的,止有李纲、宗泽、赵睿几个是不是?不要当我等武夫,这些事儿,谁不知道!这拨奸狗……”袭夫人按下他肩膀,他才收声。唐正道:“关叔素来要我等宽心,却烦恼自领受。有什么闹心话一处讲讲也好……”关胜挥下手:“贤侄要听,我便讲。所虑者,一,忌恨卢员外者岂止蔡高之徒,他是个直性子之人!在庐州,乡郊为流民安置之事,把梁师成得罪了紧,而他自己还不知道呢!此人在两淮括田,世人多心知。”启武插话道:“那个阉党吗?”关胜点首:“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仅几个庐州军人告状,天子还理会?实为梁师成授意庐州一伙贪官污吏上下其手!这个梁某人,比那个梁世杰更凶。他在两淮捞足,下一步就是河北,知道不……他们现今正干些什么?在想大名府位子,在抓温知府尾巴!”关胜今日越发激忿,语气都急了,“温士豪公志诚的人,哪里敌得过这等人?又与王黼有隙。他尚有赵睿相公保着,大名路正转运使陈瓘护着,才不致失位于眼前。陈瓘陈希能公,仕途多蹇,六旬过后犹刚节不退,你们可都要记住,他也是尝极力善待梁山兄弟的。不过梁师成的根子已经钻到河北来了,记得余深这个多年前弹劾忠臣楷模文彦博、又排挤曾布与章惇、而后在家善终的老油子吗?当初河北不少经奕,系他暗中牵线,梁师成当时便拜了他作老师!你们莫看他曾应和韩忠彦而提议招安梁山,他八面玲珑得很。军中缘何多传张商英不利之词?张相公难道还真是他们所毁垢的那样?我看就是余深为取悦蔡京、王黼、杨戬、李彦一伙而教人毁谤的,军中所传张相公种种不善,我偏不信。他们还串通给事中张久行,扣了两河多员军中名将上疏,他们的主意都打到军户头上了,我看我们大名府不久也要遭其冲击,一伙败国奸徒!御史中丞吴时正在据理力争,无奈势单力薄。”

       “呵呵……”闻九章冷笑,“我知道,梁师成他们到河北来头一笔买卖,便是与我们的高蟠都监回易经济。高都监这次作了亏本买卖旁人皆笑,唯我醉酒笑他‘今天小亏明日大利、小生佩服!’他也不晓得我本意,还不会忌惮到我。”关胜接口道:“兴许他能把生意经转到军营里。”吕建道:“不会才怪!”关胜续道:“所以眼下……”特意瞅瞅郝启武,“我等在大名,兄弟之间本洒脱快活,而今要谨慎行事,尤其是讲话!不为自己,也为知府这个厚道人。何况还有赵畅、赵权叔侄,亦是他们算计对象!”郝启武连连点头。

       关胜又道:“还有其二,头一个是玉麒麟,下一个不是智多星、小李广、黑旋风,就是宋公明自己了!宋兄长纵然小心处事,可是奸臣当道,人人自危犹朝不保夕!唉,往后我只能尽力和梁山老兄弟暗通音讯了。我已经书信给宋兄长。今日起,我们每个人,都加倍小心。与本地各路人马,也更要协同好交情。至于高蟠便算啦,他的面难见,由他去罢,敬而远之便是。”关生瞅了瞅闻九章,九章道:“高蟠其人,五句话里起码有三句半是假的。”

       一时间,众人默认,却各不做声。窗外知了声响得好生刺耳,还是闻九章起言:“权贼当道久矣。我等为官对得起良心,为将对得起见识,位卑未敢忘忧国,然匹夫无力能挽狂澜,民脂民膏他们真去夺,国防、国库他们真去耗,谁还有办法阻挡……我是个酸文人,不若闲来多吟吟诗词、作作文章也罢,我只存这番酸话!”关胜吐气道:“不如此,还能怎样?”

       多日后,已入夏季。赵畅再来大名府议事。内室中,温士豪、赵权、关胜、闻九章俱在席相商。赵畅开言:“天子谕示,河东一路、河北二路,军事路维持政和元年平阳、太原、隆德、代州、大名、真定、河间、保定八府分制不变。我河北,定保、真赵、瀛沧三处,兵压蔚州、涿州、易州外围,护卫高阳、莫、保、祁、广信、安肃、永宁、雄、霸九处军州及中山、河间二府,谋复蔚、涿、易、幽、蓟、檀、顺等州及燕京。当年关将军在梁山军,攻下辽四郡,却最终又归还给辽邦,此事不可重现。趁辽、金战火蔓延,朝廷要给辽国釜底抽薪。”关胜听了,若有所思。赵畅则道:“关将军旧友朱仝将军,正跟在定保诸部安抚使张开麾下作战。朝中于衡水湖一事,甚赞大名府诸公之能,尤其关将军。则接下来,太行山、鹿蕾山二患,河北南部境内各处清肃,将落在大名府担上。莫负上望。”五个均垂首。赵畅肃然道:“去年清河军攻釜阳山、束鹿军击鹿蕾山,号称地方上精良队伍,被人家打得全军覆没。而今,大名府军加入衡水釜阳战地,自己伤亡不过千,却迅猛攻克,老夫佩服。还有关将军导训军中那句‘腿脚疲乏,则伤亡可减。非疲于奔命,而作有的放矢之诱敌,则脚下出生机,积胜算也’真善理溢然。日后,将军等当再为国家出力。各位坐镇府中,调度森然,教人放心。朝堂上下,诸位莫须挂心。”

       赵畅又道:“下面今日论事,正为五年前那件羊皮案。宗尚书、李司封郎中均在意此事。现告知诸位新现涉事。羊皮卷同蓝关枣一处被劫,甚多线索,指着鹿蕾山,却无甚确切定信。鹿蕾山上头,有把大伞遮掩着,保他纵横无事。他们还与河北多处山贼相互销赃,从中各获差价之利,今日你代我,明日我代你。各位可记得垆嵫山否?此山吃关将军顺路击破后,相、磁、冀差员从山上搜出之赃物,与内线提供之数不符,尚有近百件银、铜器皿下落不明。后来垆嵫山无曾过问,只两个多月前临漳县一个樵夫,在垆嵫山上看到山背半腰上,有片土层吃翻过,几株树木失踪,颇怪之,讲与乡里人听。传到临漳新知县耳中,他感不妥,报到相州缉捕司。后知州差人再上山翻查,确信此处已遭翻挖,掘入九尺之深,三丈宽长。推测曾埋那批器皿,均是汉代古物,故而价值不菲。此事相州通报河北二路,定为机密。一个月前,却有一个到真定府去的公干探夥,于真西一处私商集子,看到不少铜器、银器摆列,尽属垆嵫山赃物之列。他不漏声色,回来细禀。路里监控严密,那批货儿,因该地僻静,又声讯隐秘,故销路不好,还在那里晾着呢。我们不可轻动,暗里查之,那片私商集子,却多有人传言其后台是王黼、张久行两个朝廷大员!”几个都惊,唯闻九章捋须微笑。赵畅道:“我此番便是来请高才出场!闻大学士……”九章道:“相公有何吩咐?”赵畅笑道:“吾素知汝虽一向为人狂放不羁,为公之心倒如火如炬,文武均资,精细慧明。且你为官,久不曾抛头露面,即便大名府城中认得你的都不多,何况真定府,谁识得你?想来想去,相烦你走一趟了,扮作商人去交涉。”“这个……”九章轻言,“如此要务,我就轻易这么去得?”赵畅道:“其余措划种种,我们自安排好,你选能人相帮同去,选到关将军节下的,将军可要舍得。”关胜道;“这个自然。”赵畅再言:“若查晓他们来源何处、剩余器物可否购买,便及时会知我们。”闻九章叹气道:“我自以为随心所欲,到头来还不是挡不住你畅老官儿面子。好吧,我去,不过……”

       赵畅问道:“怎么?”九章笑道:“我看关将军部下李仁,三道九流,无有不会,无所不通,行事机敏,可用之。叶桓当信使正好。还有瞿锋将军,没什么人认识他,他武艺高强,忠实可靠。肯借与我,我便能扮作个豪商摆摆阔气了。”关胜大笑:“记得回来后还给我就行。”赵畅大喜,几个又计议至深方散。

       闻九章、瞿锋、李仁、叶桓,及伴行筛选武士,秘密出城北行。临行,关胜谓四人言:“有一事儿,李仁有些知道。你们可知赵州现任副都监来历?此人名叫韩杰,本军班出身,曾为大名府西营指挥副使,是急先锋索超的副将。那年索超被擒,大名城破时,他正代理住西营防御,约束众军莫抵抗,不曾相救东营指挥曾举,却一力护定百姓。既不投降梁山,也没卖命作战。后来朝廷有人保他,转到赵州作军官。其谋略出众,捉住了个更有名的人物。那人姓郑,名勇。本来是枪尖岭马帮世代,枪、锏出众,绰号活门神,曾与病尉迟孙立战了个平手,对照起来,又被唤作赛秦琼。孙立、郑勇、栾廷玉、栾国芳四个曾同在山东密莱登各州寻访道羽高士,相与友善。后来郑勇被韩杰用计拿住,受了招降,在韩杰部中。我打听过,因朝廷在河北两路调精兵去北疆之故,真定府驻防空虚,赵州韩杰那枝军马,调防在真定驻泊守卫。若有事,自可找他。我与栾廷玉结交后,与那郑勇,也互闻其名,相与盼晤。则韩杰也与我通了书信,自肯帮你。”九章谨记。

       却道河北二路各军州内军官,眼下多有调拨驻泊他郡协理河防务、漕运务的,譬如永静军指挥使任翔、副将常蟠,仍以原职,却分调引兵士到真定、大名两处修筑河坝与清河淤。关胜接到常蟠,厚待一番,常蟠心下颇念关胜义气。樊拓、瞿综将调去东光军统制李昂节下,桑仲、李宏将改赴邢、洺二州任职,眼下仍在大名府,四将与关胜,日渐融洽。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7 19:19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10-22 22:28

第七回 私商铺绽露蛛丝迹 小重枪力挫活门神(下)

       闻九章一行人投西北而行,出大名,过清河,穿邢州,经赵州,抵稿城渡口,渡滹沱河,其间叶桓去了趟赵州,果然韩杰、郑勇领兵帮驻到真定去了。遂悄悄转入真定府西郊,叶桓给韩、郑传了封关胜书信。闻九章等到了灵寿县中下榻。操河南口音,俨然富商矣。李仁自步行到县西郊乌家集,东转转,西翻翻,迤逦到一个铺子前,眼眸顿时被内柜上整齐横卧的汉代铜器、银器吸住。一个圆面伙计,浅笑而来。李仁以地道淮南口音问道:“这些个,不是汉代古品吗?”那伙计亦操半生庐州话:“正是。客官好眼力!请详看,各色货品,银豆、铜鼎、长瓶、矮簠、扁壶、球钵,大汉秋月,远塞烟华,哪样入眼,敬请挑选来。”李仁看了周,点着俩回语:“可惜、可惜,物件甚好,只是个别物品上起了划痕。虽不明朗,还是细看乍清。”伙计有些尴尬“行家眼毒……”片刻立恢复兴致:“如此,客官想要批量,故此?”李仁呵呵笑言:“兄弟聪明。此事儿,我当告我主人。毕竟东西难得,看我主人意思。”那人开言:“哦!原来如此。放心去,我等这里静候。”李仁告辞出来,径道灵寿客栈中。

       闻九章听言,心下思量,其实划痕一事正可用以作作试探。则九章与李仁、瞿锋、叶桓一处,商量着,与其上门求看,不如邀客座席。次日,李仁又跑到乌家集,进那铺子,看到圆脸伙计边上站着个斯文模样的人,烫金边酱色长袍,那神气,与九章先生倒有几分似处。李仁心头一攒:“据闻韩忠彦、张商英等告老名臣亲族里后代,抑或王黼、梁师成、张久行等宠臣族人,长在官宦庭院,书香门第,却不爱出仕,只好商贾,两道通顺。这个人想来是这般的。”便上去行礼道:“掌柜安好。”那人瞧着李仁,看他虽像是个跑腿当差的,却大有几分指拨经营的精明劲儿,想必也是个行走江湖多年的私商吧,运道不好,方作了人家的门客。也回礼道:“不敢。先生可是为这批汉器皿?”李仁道:“是。只是我家主人,近日身气不佳,则愿请掌柜来灵寿县宝光楼酒桌一叙。敢问掌柜高姓?”“敝姓张,弓长张。”张掌柜答道,好似嘴角挤出来的。圆脸伙计一边也是堆着笑,看看李仁,又瞅瞅他们掌柜。

       李仁进言:“我那主人姓文,文人之文,也甚爱古物文器者。特请张掌柜驾临一谈。”张掌柜哈哈一笑:“客气了,客气了!贵客光降此处,合当由我循待客之道摆酒接风哩!”李仁接口道:“岂敢岂敢!我昨日尽讲与主人听,他近年着迷此道,特意唤小人相请。”张掌柜近前道:“如此深谢了。”李仁问:“明日正午,张掌柜可有空闲?”张掌柜道:“即便没空也要抽出空来,一定准时赴约。”李仁施礼笑拜,而后告辞出来。

       张掌柜前脚跨进灵寿县城心宝光楼,那真定地儿有个军中探子,后脚也踏入府治西军营中帐里。说真定北境四五十里外,发现鹿蕾山旗号与小五台山恒山武社旗号,来时将欲交战。帐内一个清瘦模样军官,听罢起身道:“不妙!传令全军集整,速去弹压。”身旁一个磨扇胡须大汉拍桌子道:“韩勇纵然做客,也可助韩将军一臂之力。”韩将军摆手道:“我韩杰岂能给客人添劳?”韩勇跳道:“我在河北效力多年,未经恶战,均是轻胜。如此场面,不好错过,也正当职责份内。韩兄准允吧,我不居功,只要上战阵。”韩杰辄朝身后一个淡金面皮长汉笑道:“韩团练真义气感人!郑将军,你可先去府衙报讯。这边我自便宜措置。”那个郑将军先去了。韩杰定计引请了韩勇,与偏将翁奎、蔡泽及部将郑辉等人,于本部诸营选点精兵,率领人马北奔,飞渡慈水中游后西转。

       跑至一路弯口,名沈家坞。前方北侧山岭,名曰添化岭,地傍慈水。当地乡练报告,鹿蕾山队里,有个头领,枪法快捷,人不可当。只是恒山武社里有个女将,枪法更快,教人目不暇接。此女子虽人手少,却战退鹿蕾山军马。那女将队伍后面又有东西两路恒山武社人马来,西面一部,打着“罗”字旗号,在慈水北段压着;东面一部,扬起“曹”字旗号,在添化岭东北角列着。鹿蕾山那队儿,夹在添化岭与慈水中段间儿。南面是乡练兵马来抵住,只是兵势单薄,长久下去定然截不住他们。

       这时,韩杰、韩勇身后马蹄特特,兵卒大喊:“郑将军来了。”那个郑将军道:“韩都监,真定府自能调度应对,令我等只管发兵。”韩杰道:“好!我们分六百人帮助乡练,由郑辉贤侄带着。郑兄弟,放心你那侄儿吧,没事的。你带四员前锋队将,北渡慈水中段,而后沿河西行,若看到河岸山谷哨有恒山武社兵,分兵穿河攻击,把他们引出来。”又道:“我和韩团练做一起,带翁奎、蔡泽二将,在添化岭东大路,碰碰那姓曹的。让恒山武社那位女将与鹿蕾山的那一小股人马再斗斗。哈哈,掏他们腰子!”大军分队而且出。

       东队六将旁山北进,到山之东北垭口高坡,果然看到西边不远,鹿蕾山人马已经溃乱,进又不得,退又不能,拥挤在山岭至河间的狭长地里,狼狈不堪。小五台山恒山武社军中有面“崔”字大旗。韩杰闪目一瞅,叫道:“各位可知道快枪将崔宪大名?没有不知道的罢!而且他的妹夫,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李广花荣。前边那个女子,肯定就是他的女儿了。”韩勇笑道:“鹿蕾山斗不过个女流之辈?为何今日恁般不济?”韩杰道:“你可莫要小看她哩。这样吧,相烦韩团练,去东边挑战,把那姓曹的引到添化岭东侧去,我分兵山上埋伏。我和翁奎去拍崔小姐的后背。蔡泽哨在垭口。”韩勇自忖:“韩杰将军怎么老给江湖浪荡子扬威?我若是战得过那姓曹的,还要诈败嘛!赶得他下马不就得了?”韩勇祖籍辽东滦州,却在江南长大,而这些年来,倒在河北做军官。因其力大武艺精,惯使一杆黄铜大滚刀,人皆号他“赛韩当”。韩勇在束鹿军官居指挥使之职领遥郡团练衔,为人勇烈,还未遇到过对手。

       此时西队五将过了慈水,北行十里开外,果然隔河看到“罗”字旗号飘飘。官军中直撞出去二将,带着部分人马,少许船只,有的近岸水中呐喊,有的隔着河水放劲弩。果然,“罗”字旗号往面西南压来。恒山武社人马,就此与官军相互攻打起来,后队也放起硬弩,前队西渡慈水。河值枯水期,水上银鱼交梭,便是双方箭弩对攻。

       恒山武社即过河,当先一将,年纪轻轻,那张脸端俊中还带着三分秀美,亮目中却透出历练。绯红底花战袍逸披,镶宝青钢头盔正戴。座骑青色螭翀,手绰一根怕有六十斤以上份量,镔铁杆、精铁头、丈三长,有名“重枪”之称的军伍利器。过去朝廷有员勇将,叫做“重枪手”罗朗,便是此中高手。此后生莫非是已经为国尽忠罗将军之后?他也不打话,长啸一声,声如鸾凤,青螭翀摆开架势,部下勇锐武士如虎,猛冲过来,当下混阵在一起。

       官军队里四员悍勇队将,都挡不住那个年轻人,被他在队里冲来突去,联不得手。忽然,迎面杀来一将,八尺以上身材,淡金面皮。背插一根铁锏,手提一杆丈二鍪金虎头枪。战袍绣斑虎,马跨金纹龙。声如雷霆响,目似神灯锐。年轻人呵呵笑道:“赛秦琼,活门神!认得我小重枪罗延祥么?”果然来将便是郑勇。郑勇却敬道:“原来是名将重枪手罗朗之子、隋朝北平侯罗芳后裔。早听闻恒山武社名声。只是,这鹿蕾山贼寇与汝等在乡野地盘厮杀追逐,百姓岂不遭殃?将鹿蕾山交给官军吧,吾敬汝父之名,放你们回去吧。”那个罗延祥大笑:“往日在枪尖岭你向与曾头市郊里争端,何时虑过百姓?跑到狮子岭逞逞威风,结果被擒获,若没有官军来收录你,只砍了头颅,你如今能恁般堂而皇之?我今天便是不走,你有本事来战我。我的武艺,虽然比不得已作古人的史文恭,可赢你倒还绰绰有余!”“你莫逼人太甚!”郑勇狂怒,策马抬枪过去,便与罗延祥杀到一处。

       此一遭好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虎头金枪勇猛,镔铁重枪雄烈。一个纵横精湛枪法,一个锤炼力技双修。一个要整顿山河为大将,一个欲打便天下称英豪。来来往往,反反复复。杀机迭现,险象环生。两个斗过四十余合,郑勇身子朝一边侧倾,一手横着枪尽力隔着罗延祥的重枪杆,一手抽出背上铁锏,一个起落还没眨好眼睛,那铁锏“当”的一声,震耳欲聋,锏打在罗延祥镔铁枪杆上,火星四渐。延祥顺手枪头一勾,几乎把郑勇护肩刺碎。郑勇勒马就走,撞回本阵。官兵听到郑勇急喘粗气,好似脱力,无不惊慌失色。罗延祥大纵部下,只管杀伐过来。这里官军五将,约束人马,循循后退。罗延祥愈发无忌,横冲直撞。

       亲从喊道:“罗少爷,我们若去赶杀他们,恐怕崔主将那里一个人遮拦不住鹿蕾山人马。”罗延祥冷笑道:“此次早算准了鹿蕾山没来多少人,咏薇妹子撑得住,何况还有天杰策应。鹿蕾山纵然是我武社死敌,却毕竟算是一起在道上打磨的。如今来了官军,不斩几颗人头不罢休。休得多言,追过去!”

       韩杰与翁奎,迫近那崔小姐崔咏薇背后打了一阵,不急逼她。看她坐下名驹紫霓电正如风而来,便退往垭口边半高地,联着蔡泽。恒山武社东队曹主将,知道西队渡河,中队尚没擒到鹿蕾山头领,却吃官军冲来修胁一阵。那曹主将高喊:“去保护崔主将!”正要转过去,前面前又是一部官军。曹主将也是个年轻人,俊目怒睁,扯一下霜花马,嗓音清透,喝道:“闪开,挡我舞天银蛇曹天杰的路了!”看到韩勇愣着脑袋杀过来,曹主将觑西面两眼,又吼道:“贼官头,再不躲开,叫你血肉同上云层逍遥!”原来这位曹主将不是生人,就是几个月前在百木场掀天掠地的旧银戟班教师曹霸之子曹天杰!

       韩勇大怒:“束鹿军守将,人号赛韩当,猛将团练韩勇,特单骑前来捉你!”舞起黄铜大滚刀,直取曹天杰。天杰待他冲来,挺蛇戟相迎。刀戟并举,战到二十合之上,韩勇势怯招乱,回身欲退,被曹天杰部下人马冲撞过来。天杰一戟,刺伤韩勇马腿,把他颠下马来,而后正要擒拿,韩勇撑地一跃,才躲开不到一丈,怎抵得天杰手下兵士齐上,杀得束鹿军军马大溃,把韩勇捉过阵去。残卒报到韩杰那里,韩杰叹道:“叫他不要冒失。”立刻引其部从,撤出添化岭,绕个迂回转到曹天杰队后去。人马匆匆杀到添化岭北侧云寿渡口,看到恒山武社女将崔咏薇还在那里,韩杰吩咐“钓钩翁”翁奎、“赛貔貅”蔡泽二将,再去搅扰一下这个女将,莫贪杀,穿过去,把她望北面带两里路后,马上折回来。

       去了不久,果然崔咏薇率部北赶。待了片刻,西面有报,郑将军不敌恒山武社,朝西被赶了个大圈子。鹿蕾山的人马却趁机跑了。韩杰则自引军马,恰好隔着添化岭,遭遇曹天杰。天杰怒道:“韩将军跑到哪里去了!赶个女子做甚!先击败我再说。”挥戟冲来。韩杰手持两条铁杵,那天杰好似疯了一般,杀红了眼,韩杰撑了十四五合,自觉抵挡不住,拨马就走。天杰欲赶入去,谁知身后翁奎、蔡泽人马掠了过来。天杰返身去拦,韩杰领兵再压上来,翁奎、蔡泽两个又望两侧绕圈子,把天杰夹在里面。韩杰大呼:“不要混战,他们人少,只管围住,我们先抢好制高处!”可惜只有东北角上一口,兵力薄弱,被天杰拼死力战,领那八百人马钻了出去。翁奎挥双铁钩,蔡泽动链子枪,再去相夹,曹天杰返身匹马杀来,两个战他不过,又退回来。而天杰走时,却把韩勇五花大绑,丢在路旁树边。韩勇被官军救了去,探看倒并不曾伤着什么。郑勇低声道:“这个曹天杰倒果然……”

       罗延祥一气杀到路口,但见迎面赶来一彪人马,为首一将,手拈大槊,黄铜头盔、龙鳞铜甲、黄骠战马,正是来真定府协理河防、漕运务的永静军指挥使任翔。他本在滹沱河南岸,听闻此地战讯,单引一枝军来相助。当下任翔喝道:“对面可是小重枪罗公子?何不下马受降?”罗延祥狂笑道:“重枪从不肯卖大槊的账,你我手中见真章,只怕你死期将至!”任翔大怒,舞槊径奔延祥,两个便斗。延祥与任翔你来我往,激战五十余合未分胜败。未几,韩杰等众军都到,罗延祥虚幌一枪,犹有笑意价喊声“搅扰了!”拨马而走。任翔气喘,也不追赶,同韩杰等会合,赞叹道:“对恒山武社罗延祥、曹天杰这等小将,切不可小觑!”

       曹天杰北返遇到崔咏薇,咏薇问他:“延祥哥哪里去了?”天杰道:“他追杀官军,还在南面罢。”咏薇忧虑间,那罗延祥却率众聚过来了。咏薇方才展颜,浅浅笑现双颊间,罗延祥看到二人,得意纵笑。曹天杰埋怨道:“延祥哥!你如何贪杀官军?不是说好哪怕来了官军,也先把仇茂包住么?凭我等能耐,料那几个将军不是对手,拦不住我们。这下子,眼看仇茂就跑了。倒是官军里韩杰、郑勇、韩勇、任翔等人,并非辛兴宗那类刁滑之徒,而是闻名好汉,却吃我们一顿痛杀。可惜社主也没想到这层!”原来,就是曹天杰发现鹿蕾山人马踪迹,此几日,小五台山武社主尹明士老人,正在真定境内。不想罗延祥却笑道:“你倒不曾透悟社主之意。他真个要目前就杀仇茂,还不自己来?他就是要你我冲一冲,先把真定北境地盘扣住别便宜了他们!何况,他老人家早也想在官军这伙庸才面前露露威风呢。至于人嘛,哈哈,官军以后把鹿蕾山荡平,全死光了,不就冷清了?”天杰讲不过他,止了口闷闷不乐。崔咏薇在后面讲:“我看延祥哥说得在理咧。”曹天杰不再说了。一群人自北奔去。

       韩杰收兵望南返,知道鹿蕾山人马大多跑了,其中包括一人,据说就是仇家兄弟里的老大仇茂。郑辉闷闷不乐道:“混战中,西面来了一队铁骑,为头一个使烈火铁钻,人不可近,吃他救了去,否则鹿蕾山几个头领定然即为掌中物……”韩杰劝道:“贤侄休恼,我们人手也不多,全怪我失算。”自思虑:“使烈钻的可是钻地天龙卜晖?那才是鹿蕾山精锐。”

       此时,这真定府上下也喧闹得紧。他们其实早被恒山武社打怕了,鹿蕾山又从不把堂堂真定大郡放在眼里。其治下灵寿县里,闻先生等人也不会闲着,这一遭乱摊子又怎么收场?有劳看官待某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9 11:17 编辑 ]
作者: 大头笨笨    时间: 2005-10-22 23:48

呵呵,好。
这几天被那个“孔融”得无聊话题搞得烦闷,都不想来轩辕了。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5-10-24 08:57

哎呀,那怎么行。
三分心已碎,孟起梦未醒,你怎能不来哈。
作者: 大头笨笨    时间: 2005-10-24 11:17



QUOTE:
原帖由陶心于2005-10-24, 8:57:07发表
哎呀,那怎么行。
三分心已碎,孟起梦未醒,你怎能不来哈。

呵呵,这句话说得好,“孟起梦未醒”,搞到我都惭愧了,哈哈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2-21 23:26

第八回  赵州桥关胜初观景  青马店蓝珠再露白(上)

       却说韩杰、郑勇等交战恒山武社无便宜,差点折了公干来此的韩勇。与此同时,闻九章等也没闲着。数十里外灵寿县宝光楼上,那张掌柜,跟着圆脸伙计娄大,账房先生涂正,验货专干桑五爷,踏入三楼临街齐楚阁儿。间内早落置红脂木桌座,排好酒菜。东道三人,便是闻九章,称河南文员外;李仁,作淮南李掌办;瞿锋,唤江南瞿少爷。原来叶桓,正去韩杰营里打探门路。三个人迎上来寒暄作礼,无非久仰久仰,一见如故之类。分宾主坐下,张掌柜占头,闻九章为次。先过茶。那四个,听说李掌办经年商贾、义气至此,又瞿少爷年轻有为,都出身地方豪杰、望户,啧啧称羡,恂恂施礼。李仁、瞿锋慌忙拜诚。然则酒毕头巡,相与交介。张掌柜看这位“文员外”双目细长,俊眸扬神采,二牙掩口修须,面皮白净、措辞精雅,即夹菜相待,“儒商”连称。九章忙谦逊回赞道:“先生精透古学,通文畅史,术涵渊厚,则以学行商,故生意兴隆,百里闻名。而吾功名不成酸涩之人,侥幸积得薄财,方思求学而购选古品,正告求教。岂敢妄获尊誉。”张掌柜连连摆手道:“员外如此过谦,不才惶恐。我等今日得见,缘洽及至,再饮一圈。”酒再起次巡,张掌柜动问:“妄发一言,切莫见怪。某思,员外早年,怕多受科场暗气,怀才不遇。不若说,某人何尝不曾?故而今日相见恨晚也!我们这里涂先生、桑老伯,不外乎科场之弊,屡试不第者。缘分呐!”桑五爷微笑颔首,涂先生附道:“戏馆但遇知音,酒席可逢知心,此言不虚呀!”闻九章叉其掌道:“正是正是!张先生果然高流士子!聊溯先年,何其酸心。莫独小可,便是这位瞿少爷,又何曾不图文武双才,报效国家。可是……哎呀,今日高兴,何必言及此?小可当罚。”推推就就,和和气气,酒过三巡,渐渐言归正传。

       张掌柜道:“文兄对鄙处那批汉代古品,如此钟情,不才幸甚。已听娄大讲到,其中些微划痕,非在多数。文兄空闲时,可再来验看。”九章笑道:“掌柜何必如此客气,小可倒有一言,凡古物者,惟岁月遗下痕迹,不能凸显其积年累月之沧桑、风沙霜雨之磨砺也。小可的确望亲赴观看,但有些微划痕、撞迹的,务请展列,以圆我一观。由其内,小可自挑攫合心合意的。”张掌柜闻言亦笑:“哦……高见、高见!得文兄此言,醍醐灌顶也!兄之见,非同凡响!果然儒商雅兴,志趣高悠,张某自叹不如。”九章忙道:“哪里哪里!惭愧啊,但发陋见,诸位莫哂。”李仁接口道:“我们文员外,当看那类留有划痕之古物,若为别具一格,意韵深远之相,则纳之,绝非随意。我跟员外数年,知员外此心。员外有玛瑙红、猫儿眼两颗珠子,均稍有疤痕,却是员外细挑而得。我看掌柜铺中之物,兴许合员外之好,故尽告之。”瞿锋一边,连连称是。那涂账房、桑五爷两个,听着“玛瑙红、猫儿眼,疤痕”等语,一个轻扯胡须,若有所思,一个眉毛跳起,目有所动。张掌柜则一脸佩服之色:“原来如此,当甚好!不才明日,便将此列所有存货,一并烦请员外等挑选!”闻九章垂手道;“则此,甚谢了!”六个人均哈哈畅笑,再摁几杯酒下肚,叙极欢畅。

       数日后,九章、李仁、瞿锋同去看货。只叶桓,先两日已得知此处消息,并前些天韩杰等军战事,委个心腹辅尉,马快加鞭,直通大名府而去。叶桓自己,住在韩杰营中待应。

       那些时日中,此案因朝廷密诏,差枢密院、兵部、刑部要员,到河北两路会设公堂于相州,大小寇渠纪飞、纪翔、连琪、周尚、刘赫五人,获判凌迟,秋后执行。其余生擒头目、寇兵,各有安置。教河北东路转运使陈瓘、提点刑狱汤建元、提举常平吕本中及河北西路转运使张邦昌等妥善安抚地方。

       关胜阶衔由中卫大夫升中亮大夫;瞿锋、张贵升二阶,闻九章、吕建、唐正、郝启武、李仁、孔刚、叶桓各升一阶;施惠、杨青与王寿、周隆、谢旺、夏才、许廷等各有封赏。录降目四人于关胜军中,严捷本湖北巴陵军户,现赐偏将衔,关胜特辟为中护承令官;张进、李熜、傅祥先各以牙将在水、步、马各营军中。阵亡偏将许朝,追赠正制使官。

       大名府中,有河南闻名武师诸葛剡荐人来信。原来这诸葛剡先生,在猿鹤山边有猿鹤馆。有嫡子诸葛英,族内从子诸葛雄,外甥公孙朗,三义子陈君佑、刘国缙、刘国绅,凡六名后生徒儿。英、郎、佑、绅四个,爱在武林行走。而雄、缙两人,却望投军。胜与剡交厚,故而推介至此。关胜见诸葛雄、刘国缙两个精神,心下甚喜,收录军中。正欢喜间,蔡庆却一脸哀戚带来噩耗:独角龙邹润身亡。关胜惊问何故,蔡庆悲愤作答,他却暗疑此事同原彭城琅玡安抚使、现任莱密潍安抚使项元镇有关,并无凭证。关胜等闻言,悲叹了半日。

       原来,孙立等复回登州,官封于彼州管军司正六品拱卫大夫参谋军事同统制——原梁山地煞偏将南征方腊后幸存者大多封为从六品左武大夫、右武大夫同参谋军事正统领,如此独朱武、黄信、孙立三人官阶为高。朱武弃官修道,黄信品级于今年暮春已升从五品下。而孙立实职却在密州任钤辖点检兵马。邹润实职为观阳军指挥使——观阳本为茅州,乐和家乡,现为县级军治,属登州管辖,有路分所一处。邹润曾从樊瑞处学得法术。莱登密等地处原本有妖道勾结官府,今年却相互攻讦起来。妖道本巢在莱州海丰县栖霞山,京东东路以莱密潍安抚使项元镇挂帅征剿,孙立、邹润等皆归其节制。项元镇排划布措,屡屡教孙立作战辛苦却徒劳无功。而邹润因会法术,击毙妖道头目一名,一路孤身追另一妖道头目入松霭山。不日后,即在入夏,却被军士发现中箭身亡于山中。当时认定遭伏击冷箭所致,孙立与孙新、顾大嫂等哀祭邹润一番,朝廷追赠官衔了事。

       关胜教人正打探北边情形间,叶桓所差这个心腹辅尉赶回大名,把闻九章交待之事及真定上下态势,详说一回,又将韩杰之信,呈与关胜。

       关胜凤目转动道:“正当此时若惊动鹿蕾山,于深远不利。然恒山武社人马,竟如有意似地放走仇茂,也甚怪异。我看,不若我这就去赵州、真定。这边赵大人自能筹置定当,我去报请。”吕建道:“我们一起去。”关胜答:“你随我去,还有孔刚、杨青、王寿、周隆,请蔡庆兄弟一道。”唐正当下便去告知蔡庆。郝启武插话道:“如何我不去?”关胜拍其肩膀:“你帮小唐管好这里吧,再跟严教师学点云梦刀法武艺也好,还要给温、赵二位大人看好大名城池!”启武抱憾不已。孔刚道:“我风寒不久,不若此次我留在这里,相助唐正。”关胜点头道:“也好!”启武跳将起来:“甚善!孔刚兄,下次有带劲头的事儿,也让给你去!”关胜展眉道:“小兄弟,又不是请客吃饭。”关胜又修书一封,仍教那个心腹,送往赵畅大人处。

       一干人启程,唯吕建带甲三千,随从佐辅乃瞿有亮等人,旁辟野路另跟随侧护。不日已抵赵州,及东城门,眼帘里便是河北东路提点邢狱汤建元,却也来到河北西路赵州,见了他们颔首致意,关胜下马拜见。一行人悄悄入住赵州驿馆。关胜与汤提点于内室叙商要务。不多时,赵州通判牛秉中轻车来访。晚餐后,汤提点、牛通判离去。吕建人马,教瞿有亮领着,扎在城外山谷里,自独来关胜处。关胜谓众人道:“我等对外暂作官商,我乃关掌柜是也!你等各为专干、经办。就先窝在这里。”众皆笑一回。关胜又吩咐:“吕建,你带几个,同瞿有亮等,先引二千人速去真定府中,与闻参谋等联络上。注意小心勿轻动!余下千人,杨青,你可去野营中指挥。”吕建引兵离去,杨青外出。关胜道:“我们分几批,先莫焦躁烦恼,都去看看赵州大石桥!领略一下此地风光!”

       次日一晨,关胜与蔡庆等人轻车简从,城外南路口老早就等着那个牛通判,极尽地主之谊,请领众人观看城南洨河上那座名动海内之桥。一路谈兴渐浓,却不知觉,一条巨龙,晃然现出。河水淙淙,人不匆匆。踏着野草,先远及近,观之不足,缓缓登上桥去。

       关胜信步在桥上,放眼周望,豁然开朗,牛通判在前开言详介。这赵州大石桥,官册上名唤安济桥,建于隋代开皇十五年至大业元年,由当时世间闻名匠师李春监造,坐落在赵州城南洨河之上,故称赵州桥,又因大桥以石砌造而成,故当地俗称大石桥。关胜挥须极目,兴致犹深,长施一礼深谢牛通判厚意。

       有唐代中书令张嘉贞于《赵州大石桥铭》中言其“制造奇特,人不知其所为”。论从其造型整体而看,乃一座单拱桥。拱长达八十五丈以上,可算当今六合方圆之内最长之石拱。其桥洞非普通半圆形状,而像一张弓。桥面平坦宽阔,成为“坦拱”之造,兼顾了水陆交通,又方便了车马运行。这一石拱乃由二十八道拱圈纵向并列砌成,每道拱圈可独立站稳,自成一体,既便于施工,又便于单独修补。如此大跨度之坦拱,向桥台所施水平推力颇大,建造难度甚高。而桥台却是既浅又小之规矩矩形,厚度仅五丈半光景,由五层排石垒成。其地基系承载力较小之土,谓亚黏土。在这般浅地基上,用这般小的桥台,建若般大跨度的石拱桥,与四海千年内实属罕见之举。

       算来已五百余年矣!这安济桥,于我华夏民族桥梁建造之史册上,书写新思结构首创之篇章,展现其精湛施工之技,真乃一件艺术珍品,国之瑰宝。看它身披晨曦,婷婷玉立于河之上。悠然横跨洨河,宛如长虹飞架,白龙临水;巨身凌空,气势雄伟。夫主干拱线,弧形平坦。若其上,四个小拱对称轻伏,仿佛四只巨状花环,于桥身两肩精妙装饰,轮廓清晰,线条明快。在教人叹为观止之恢弘之中,透晤矫健、轻盈,掠人眼目,予人美感。及大桥顶部,塑造出神传书志上之吸水奇兽,寄托万民望极大桥那份不受水害、长存无疆之良美愿望。栏板与望柱上菁华毕满,雕刻有精美丰繁石雕群像,各式蛟龙、兽面、花饰、竹节等。其列尤以蛟龙最为精美秀奇。蛟龙或盘踞游戏,或登陆入水,变幻多端,其神态动人极熙,无可挑剔。雕作刀法遒劲有力,美艺风骨新颖豪放。实属巧夺天工、人间无价之神品。

       关胜连连微笑道:“想我中华,果然能人辈出。如此精浩工程,殊为天造!李春之功,永生铭记也!”牛通判作起诗,关胜等对句,俱各欢喜。蔡庆道:“好一座名桥。在河北多年,此番却是头一遭观看。来晚了,来晚了!自当刻记于怀!”

       却得浮生半日闲,尘世一叶,多年后想起,仍旧记忆犹鲜。关胜等归到驿馆,及傍晚,却又紧忙起来。

       汤提点复来,关胜与之密议。先有韩杰部下那小将郑辉,往拜见,并具告前项诸事。关胜叹道:“果然……这下子,太行山中段军马,南段豪强,鹿蕾山寇,恒山武社,不几天全都来齐了!这喏大一座真定府,眼下却无甚精兵……”尚在寻思间,或又来报,一看是叶桓本人,报道:“此些日,闻参谋已同那灵寿县开办私商铺子的张掌柜搭上往来。前日去看了货,果然都是鸬鹚山藏过的,参谋选了几件打掩护,对方却漏出一件事儿,有颗蓝钻子要告售。李仁同那里的桑五爷把酒相与,称兄道弟,方得透晓此事,这蓝钻儿上有擦痕,但是卖家只肯把它销给异域诸番之巨商,不销给本朝人士。参谋估摸着,那张掌柜也没法子好把蓝珠子转给参谋看!”叶桓喘定气儿,吃了茶点,复与郑辉去真定军营。

       关胜与汤建元正商谈间,蔡庆又带着个人,系赵转运堂下公人,共递来两封信。一封道是有个水官人转送的,一封是赵转运亲笔书信。那水官人信中写道:“河北稿城、鼓城二县间,一地名曰青马店,近日有一私商会在彼开办。吾与番帮通商,受邀赴会,看到蓝钻子一粒,大若枣,蓝关枣是也。上起轻划痕。卖家拟教买者竞价,尚未开盘市。速告兆德将军悉知。”关胜吃惊道:“蓝钻儿这就现身了?有了它,还真可带出那羊皮案!只是,水官人系孰人?此言可信否?”蔡庆亦是一头雾水。

       另一封看起,果然赵畅大人亲笔:“青马店一事吾已知,已同河北西路转运司约定,真定府由兆德稳妥措置,恒山武社素与鹿蕾山结仇,觊觎久矣,如今战祸难免。另,若闻太行山人马走动,莫理会。”关胜、汤提点商议半夜,尚不得要领。

       次日,闻九章亲到,同关胜互通讯息。关胜自委人打探真定那头消息,请吕建多处设暗哨。驿馆门子来告,一个水官人,望见关掌柜。关胜微怔,便道请他上来。门子接那人到了楼上客厅,关胜与九章待之。关胜及见那人,原来就是当初赴任大名途中在相州、临漳两处见过的神秘客,此番虽留着唇上短须,然目若朗星、唇若抹脂,透伶俐精细神采,不是他是谁!关胜失口道:“原来是……”那水官人止之道:“不妨事。那信,乃高句丽国一个豪杰渤海苑主所书。此人旧与卢员外交善,如今与我互有回易。他到青马店来参看那商会,便悉知蓝珠子竞盘一事,我不得见,止听他言。一时急凑,不及多话。是我央他写信,详细告与赵转运与兄长!我此刻赶来,却是要细述我所知鹿蕾山事项。”关胜、九章恍然大悟。

       那位水官人续道:“说来章杂!这鹿蕾山果有来头。多有成色物儿,却委得一个叫张方的商人代予销处经易,此人据说是那权倾一时张商英门下之亲族——张公甚有清誉,或许是政敌毁谤而附会与他。此次红货,含蓝钻儿来里头,他们又通介一个财主,此人确准是应天府推官张确的一个远亲,叫郎雄出面牵线搭桥,联络得北地一个辽境内汉人张迥,卖于他。其实所谓商会竞价,蓝珠现会之后,张迥看到,便与张方暗络定标。张方从中可攫红利。任他亲属与道上至交朋友求看,便是不允。近日要开盘,不过是弄个替代品装装样子,应付应付各地豪商而已。这坎节儿,倒也是渤海苑主昨晚才打探到的。反正他也没兴趣,辄不多话,只说给我听。”闻九章插口道:“原来张方就是灵寿县张掌柜这个人!”关胜动问:“那个张确不就是原先大名府梁中书亲信的衙署孔目么!”燕青道:“正是此人。梁中书调任后,托给事中张久行推介,把张确转去应天府领了推司。”闻九章道:“那张久行有个堂兄我倒略识得,叫张顾行,与我同榜进士。其人在房州太守任上时,因王庆起事,死于乱军之中。”

       水官人再道:“郎雄又委托保镖,便是真定府南境琪山人马。内中只两个头领十分了得,一个叫“银咬金”李居正,一个是“盖士信”黄遂。此二人,一位是河东忻州人士,一位乃太原府大谷县人。这两个是豪杰,往年都与双枪将董平交厚,三家是世交。李、黄与关兄,也有过一面之见,兄长大概不记得了。后来董家遭童贯迫害,是他们俩帮着董平避祸东投。而后,他每自身也吃官府逼紧。则结伴东来。当时过了太行,得讯董平反上梁山,也欲往来。然彼时河北地面戒严甚急,这两个又同南太行人马结了梁子。尴尬时,却有那个郎雄,扶持两个作了镖客,两人一时颇为感恩。后几年,郎雄待二人简慢,且老要他们与辽国人通气,两个素恨党项、契丹等族,岂能轻与?为之卖命几年,出生入死只是为此北倾?后他们自己抢了琪山拉起山头。如今这次郎雄却是无人可请,重金聘了他们。他们实不知其中利害,尤其不知那张迥其实系辽国人!”关胜等屏息而听,水官人顿挫再语:“现蓝珠子要北运,藏在一批南方私伐紫檀木之内!”关胜等惊道:“如此了不得,真个手眼通天了!”水官人面起悲凉道:“然也!枉我梁山兄弟曾卖命平定江南叛乱,如今呼延灼、凌振等兄长现都给朝廷调到福建前线,要从征福安王之乱。可是他们这伙人,却踩着忠臣良将好兄弟的血,还在挖大宋墙角!着实可恶!”水官人舒了口气,又言:“还特来说与兄长,那个恒山武社,多有良将后辈,关兄自也知道。只是这年头恐怕他们自不太平,常做出同以往不一之事……也罢,我要赶回去了。”水官人起身,关胜、九章亦站起,目光闪闪,按下心头激越:“却远送不得兄弟,保重!”水官人抱拳道:“兄长,小弟告辞了,珍重!”匆匆离去。

       关胜急同闻九章定策。即刻差人报与赵畅,九章先去真定,到灵寿县把瞿锋、李仁等均先安顿到韩杰营里。关胜自与诸将辞了驿馆,会同杨青,一千人马连夜到真定。

       他们实不知,恒山武社营里,在那尹老社主帐中,却有一番争执。曹天杰道:“毕竟真定府一军,征讨辽邦为国,我等袭击城池,此举却系不道也!”罗延祥笑言:“老弟你好心肠,他真定总管姚奇这个醉金刚,狠将军,一贯待我恒山如何?何曾讲过道义?如今他虽不在城内,我们却也不用给他们讲甚么公义,不过把那城池库粮全揣了而已,我又没说劫掠百姓。”天杰还要说,尹老先生近来因年迈,频频轻咳道:“就依小罗罢,此番打他官军一回!”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5 12:26 编辑 ]
作者: 大头笨笨    时间: 2006-2-22 17:09

好久不见老兄了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2-22 18:58

哎,年底忙,年初忙,有时上来浮一浮。
大头兄荣升节度使,授侯爵,可喜可贺!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2-26 18:19

第八回  赵州桥关胜初观景  青马店蓝珠再露白(下)

       而关胜赶到真定,迎头又遇汤提点,竟引着一队官军,还是大名府调遣出来的,施惠、许廷在内。提点道:“转运相公对诸事早有对策,前些日已教大名府再调三千兵来,将军稳便掌领。温知府、赵通判皆全力援持。转运还在调动两路内其他队伍过来,愿将军成功排解此祸!”关胜拜谢道:“末将深感列位相公照抚,敢不尽力尽责!”建元辞去。

       关胜教人马都莫惊动,由杨青等带住屯扎,自与郝启武、施惠,跑进真定府管军司。遇到闻九章四个,聚到一处。那一郡文官,只因兵马总管姚奇不在,韩杰又在外孤力难支,均吓得斯文扫地,战栗颤抖。更可笑一班武官居然都不见了,说是尽数巡防乡郊去也。启武强忍笑。关胜道:“大人宽心,想几路贼寇,该是来搅扰而不敢掠城。贵处兵马齐整,末将恰来帮协,自当尽力。韩将军那里,相信他自能应付。”遂留闻九章、李仁、施惠在城里,调进一千五百大名精锐步兵,持重助防城郭,不需出城即可。

       出城入军营调划妥当,关胜又派瞿锋率本部人手,立刻去真定府东郊巡哨。若遇不明武装,不要近战,集于附近山坞背麓藏兵休息,及时报来。瞿锋便去。至第二日晨,果真有瞿有亮回来道:“绕到东郊青纱岭,夜间有贼人大队爬上。瞿将军未去惊截,躲在西侧坡凹后,傍着城南大道扎住。特来报告!”关胜赤面些许微紫:“这是我的不周密了,一时只顾隐秘,却一时丢了地利!”吕建一边道:“将军昨日不是讲,北面赵转运自会安措不是?他肯定有他深意。若此,我等莫管他东郊地利,防住真定本治要路就是。”关胜点头道:“也罢!有亮兄弟,你快回瞿将军那里,告之如下节措,青纱岭上贼军若向西而来,则半途拦击之。若不来,则继续监视之!”关胜又吩咐吕建:“吕统领,你可引本部人马,就城外付家集子洼地里顿伏待命。”吕建领命而去。午后,韩杰、韩勇等自西南来,与关胜军会合。韩杰道:“关将军久违了!我已教郑勇将军带郑辉等将佐,将引千余锐利北抵平山县西外大冲要口,严防彼处,然不可轻动!我自与束鹿军韩将军来帮守真定府治!”关胜大喜:“韩都监高见极明。”韩杰请韩勇与翁奎、蔡泽两个,三将带些人马再到城里去。原来城北防务犹嫌薄弱、城中巡游厢兵已经调拨到城北外一线沿防了。此番要教那伙文官少打颤,更应让城里百姓莫慌。

       又一日,战端眼看即起。关胜排布下盘蛇阵势,分数段沿路屯扎。郝启武先锋,铆在真定西北十字路口。到辰时二刻,巡哨探到小五台山恒山武社人马果然寻麻烦来了,由那罗延祥中军指挥,曹天杰在后军策应。前哨姓崔,名烈。是崔小姐先父崔宪将军生前老部下了。路口内,郝启武隔了二里地见着路口外情形,自忖:“主将还在后头,不急着诈败,先挫挫他们锐气!”指引人马出路口,杀声大作,与敌兵对峙住了。

       郝启武好整以暇,抖缰绳迎了上去。武社的那个崔烈,提了条三棱点钢枪,拦住郝启武,也不打话,厉目对视一番后,二人相斗。战不到三十合,崔烈堪堪力怯,回马北退。启武大笑:“还敢来否?”突然,敌军阵后马蹄声益紧,果然罗延祥亲自冲来了。郝启武记起先前定计,也不交马,佯惧喊道:“这个镔铁重枪厉害!”回军而退。延祥大怒追赶,望南赶三四里地,路边灌木丛里,钩挠、竹摽、套环、钢索、铁搭一齐掷来。原来关胜遣王寿、周隆就伏在此处。罗延祥进击遭此阻碍,恼火异常时,后面喊杀声大起,他们的援兵也到了。

       但见为首的是曹天杰一马当先,喊道:“延祥哥!刚才得知,官军南来援助,则情况有变!咏薇担心你哩,特央我来。”延祥教崔烈先北返去求应,自加力撞来。郝启武、王寿、周隆,均朝西跑去。罗延祥、曹天杰二人见此情形,心想莫管了,立刻引恒山武社人马望东南方向摸那真定府的城郭去。谁知才进了二三里,郝启武居然砍起他俩尾巴来了。两个烦恼间,东、南两面官军大队人马聚拢过来,直高喊:“混阵,混阵!”那边天杰、延祥辄疾速朝东,先不管西南方向,自奋力抵挡不迭。

       原来赵畅及正转运陈瓘,沟通北路,再起军令。诸营正职留守,副职行军西援。唯有刘泰率精锐亲出,一州防务诸项事物则留成全代领都监职守。几路军马,走水路西来,当下已到真定。有武清的田耀、田辉,永静的常蟠,沧南的栾国芳,还有刘泰将军这位老朋友。但见田辉压住阵脚,常蟠、田耀两骑齐出,二将截住罗延祥一个。刘泰引队冲动,搅乱恒山武社兵阵,刘泰自在阵中奋力撞杀。怎得常蟠、田耀两个勇猛,也讨不得罗延祥一寸上风。田辉见状,拍马就来。这一来,却拉乱了自家队势,曹天杰看个真切,挺蛇戟杀到,田辉遮拦不住,躲之不及,带动兵卒慌张,一时间,关胜人马被隔在外围,东来官军阵势渐混散。关胜恼火,大刀如烈鹰展翅,可叹恒山武社兵士果然个个猛如虎彪,即使关胜,片刻也冲突不入内圈。常蟠、田耀也各自僵困一时。

       混阵边沿,有一将策骑奔来,原来是栾国芳,一升怒喝,挥动铜刘托天而打,天杰舞戟据住,两器撞击,铮然有声。只是栾国芳纵然武艺高强,怎也招招夺不得先手,渐而铜刘掩进了一派亮银光弧里。

       罗延祥趁机飞马出来,扑面迎头的却是关胜人马。左有韩杰,右有叶桓。叶桓钢珠打过来,延祥虽然挡开,倒也吃惊不小,不轻易上前。关胜提刀直取延祥。战不五合,延祥见宋军虽遭冲乱一阵,终越聚越多,四围都是人,撑开关胜大刀,复钻入适才战心。刘泰在中轴,整顿住军阵。此时杨青、许廷已扎了进来,与常蟠、田耀、田辉五包一,延祥大惊,前顶后支,大骂:“昏懦宋兵,此次倒集调得如此之快!我们太小看他们了!”曹天杰拼力战开栾国芳,抢入延祥这边。田辉拦截不住,空开个缺口,吃天杰狠力一戟,全力避开那一击,亦几乎坠马。田耀救到,延祥拉开口子就蹦出马来。常蟠、杨青、许廷三将,只常蟠近身来阻,延祥、天杰两根长器一起突刺,田耀再上前帮助常蟠。常蟠退去,天杰走北再顷刻冲开条血路,叫道:“一齐走罢!”延祥正怒,手起一枪,把缠在身侧田耀戳下马去,常蟠、国芳才压近身,延祥已经跟在天杰身后,望北奔命。刘泰此时由西北抄弯子来截,舞动大杆刀,曹天杰急忙与之斗过七八合,使出“火蛇燎天”之招,刘泰奋力抵住,刀震至手,惊不敢上前。罗延祥、曹天杰,带着一同逃出的恒山武社兵士,疯命奔突。关胜、叶桓、韩杰绕东北一弯,慢了半刻前后脚没截到。韩杰尽力放了一箭,被天杰接在手上,又弃在路旁。恒山骑士到底训练精良,此番遭了趟迥困,十停内有九停却能从战团里集结撤出!官军纵然人多也拦截不迭。不刻后遇到崔烈带人来援,一同回去。其内有个紫须武师,延祥、天杰皆向其施礼:“杨师傅!”这人正是闻名河东、河北的杨令公后代“紫毛貂”杨吉。

       关胜等救起田耀时,已为时晚矣,早被罗延祥杀死。田辉见兄长身亡,放声大哭,刘航红了双眼,握拳大呼要报仇。关胜等劝慰二人一番。

       束鹿军人手也不甚足,自保不迭,韩勇又是裹创出战。关胜、韩杰自在与恒山武社兵交火。郑勇叔侄去对付风箱岭。都闹将起来,真定府堪堪应对不过来了。九章一早即自思量,出帐寻到吕建嘱咐:“先莫与瞿锋同守南大道,你部伏驻在东南青纱岭之西北九里湾山丘中,听南边喊杀声起,即可出援。”吕建会意:“得令!”

       果然青纱岭山贼兵头领,就是鹿蕾山贼目“钻地天龙”卜晖,这时引喽罗前来,欲抄南大道去。卜晖笑道:“由官军去对付恒山武社吧!我们打我们的。”声未绝,山嘴里转出一队人马,主将后生不到三旬,手上凤翅铛莹莹煌亮,喝声:“衢州人来也!”正是大名府军中统领官“虹川飞影”瞿锋,加马直刺过来。卜晖疑心己方中了官军包抄埋伏,慌忙吩咐亲随头目:“速去告诉苏家那个女真人,把住青纱岭要隘,不要冒失出来掠夺。”便使钻斗住瞿锋。二将战及二十合,卜晖无心当其锋,乱点一钻,慌忙转身便带队东走。瞿锋驱人马追击。卜晖等逃上青纱岭与女真人赤克泽儿联住,急约束部从,探看四围。赤克泽儿早先乃苏家堡教师,后跟着苏镇一同上了鹿蕾山。瞿锋驱众杀上去,被箭射回。瞿锋方欲回撤两里路屯住,卜晖却集队从岭上下来,其副将郑老三,带着骑射队,包抄弯来。瞿锋那队人马正忙乱间,北边马蹄声阵阵,杀来一军。领头那将军当前怒喝:“灵忽律吕建在此!”引弓一箭,正中卜晖副将郑老三落马而死。卜晖大惊,自己搅在乱战团里,只见吕建,手上纯钢点银枪泼洒而舞,军马扎入战团,瞿锋也于马上格毙多人。乱团中冲杀,败招者纷纷倒毙。吕建与卜晖交马,只一合,军器相击,无有软硬。卜晖胯下那匹深豆沙毛色阿尔泰战马迅猛敏捷,只望青纱岭回走,奔回山中。贼中几个脚长的,也逃了上去。吕建、瞿锋约束一阵,退三里结营。瞿锋思量再攻打青纱岭,吕建道:“且止,我等兵马,当帮守真定府城,若再东穿过去,恐怕城无犄角了!”瞿锋摇头:“这伙破落户,原来是要借官军来应付恒山武社军马,吾这才想到。”吕建道:“他们山岭东边,定然冲撞出个道理。只是我等须相信赵大人心眼,不会轻易放紧要事物去北面。我想先让他顺杆爬,再教他升坠两难罢!”瞿锋道:“吕兄言之有理。”

       正结营间,山上又冲下一名贼将,端俊模样,大喝:“当年震山雷朱旬之子小洪雷朱遵来也!狗官将休放暗箭,与我一并!”此人于马上手持一副链串三截长棍,单马搦战。瞿锋遣瞿有亮出阵迎之,战不多时,有亮遮拦不迭,得空撤回本阵。那朱遵笑骂不已。因吕建已吩咐众人,由他耍,官军按奈便是不动。朱遵没趣,又不敢独自跨过来,自回山岭上去。

       今日整个真定府一境,俱是战乱并起。东面正是鹿蕾山镖队北赶。前头隔了半里路,则是打着“琪山”旗帜的一队人马在开路。北出青马店五十余里,过一处山坳子,琪山队儿先过去,没啥事,鹿蕾山人马一进,两侧山上喊杀大作,打的也是“仇”字大旗。为头那个,便是躲在围麻铺的老三仇兴。跟着麾下勇将武琨兄弟,另一个李姓头领,狠压压冲下来。那琪山军马,见此情形,朝北自管自跑了。倒没注意他们转右边东面转了个弯子。鹿蕾山众人,若惊弓之鸟,摊开四散。围麻铺的人,把那队四马长车儿围裹住。

       仇兴正在得意,忽然南面,数以千计鹿蕾山喽罗,冲到坳子当中,倒把围麻铺队伍南、西两面围住。当头先锋贼将,呵呵狂笑:“你以为我们怕官府知晓,不便多带人?今天正是真定府麻烦日头,谁都可以来撒野,唯有你们不行,赶快投降!”仇兴惊怒:“苏镇,你敢……”

       鹿蕾山那将目,横着画戟,指着仇兴道:“我山东苏家堡落难后,听从你们河北仇家,本以为你这毛小子是个至诚人。谁知我亲弟弟苏定当年,就是偏听你的胡乱主张,结果在曾头市里,给那史文恭架空了他得手实权。后又来了个败军避罪之将王定,又是你挑拨他俩与曾家老二心不和!此皆过往。只是而今,你还是这般奸歹!我苏镇今日不擒你,誓不回山!”仇兴大怒,方趋出马,背后是武琨,策动沙色马,径奔出阵。武琨大喝:“我等哪个算好人?刀枪上看输赢!”苏镇冷笑:“想不到人言义气冲天马上武琨,也讲出这等下作之话!山寨待你不薄,何故背反?”武琨恨盯苏镇右手那根挺直的大拇指一眼,咬牙道:“我还要问你呢!你除了手中那条戟,使钢挝本事在山寨中若不算上我,也仅有你是高手。冀州三尸,不是我,就是你了!”言罢逼出阵前,举双挝便打!苏镇挥戟相向,两个交手,互不相让。

       斗不七八合,鹿蕾山后部,原来是那北方人夏侯续与他弟弟夏侯缤,弯绕出来,抓定围麻铺兵阵两翼就打。仇兴正拨李头领去支应,陡然,仇兴后队头目骇然大叫:“黑压压我们来路被人断了!被方才逃走的琪山那伙驴鸟给扎了!”仇兴正东张西望,只听东北面暴雷似也一声:“琪山双豪来也!”左手大将李居正,银面青须,手挺滚银开山斧,右手好汉黄遂,绛面黄睛,掌绰赤铜枣瓜锤。两个双马并出,围麻铺人马本已惊惶,眼下吃冲得四下奔散。武琨正抵住南面苏镇,正得上风,背后身遭如此沸乱,武琨立拨马折跑,见仇兴被围在翮心,突抵不出,则奋力杀过去相救。李居正长斧翻飞,压得仇兴疲于招架。黄遂在一侧砸倒十数人,武琨一马冲到,双笔挝对单长锤。两个斗过五六合,武琨愤怒,把出“百柱擎天”招式,黄遂平杆撑住,虎口些许酸麻。武琨沙色马放开脚步,正刺入李居正那堆儿。居正撇了仇兴,抵住武琨,战不三合,武琨架开斧子,跑入琪山军中乱突,仇兴趁机向东遁去,亲兵护拥。这边黄遂、苏镇左右人马夹住武琨。那一头,仇兴部下骁将李踅手持两把阔叶重剑,拦住李居正,不多时二李正斗得酣闹里,虎吼般厉吓连连,李居正抢得上风,李踅欲退。忽然斜侧一骑直挺过来,李居正忙把银斧挥舞得遮光蔽日价勇锐,人不可近。而那骑却带着李踅,望东便飞策而去。原来这骑正是武琨,当时搅在战心里,放苏镇一马拥来,人伏马背侧,躲过铁戟,双挝朝上一撩,苏镇兵器几乎脱手,二马擦掠过。武琨迎面来黄遂,武琨正拉定缰绳,人在马翼侧,笔挝抄起地上一片泥土,扑面扬起,黄遂托锤阻格。趁此遭而,武琨大叫一声,双马已近,武琨身子尽力前探,一挝狠狠捅到黄遂马颈,那马趴下,黄遂几乎坠地,激狠里,长锤也搅起地面尘泥。武琨恰当其时,拨马回奔,无人可当,苏镇避犹不及,被他从容进退。只是围麻铺兵,吃夏侯兄弟杀了个大败亏输。

       仇兴为亲兵护定,躲在队前先撤离。武琨追上李踅,并肩而行。路上,李踅讲道,自己本军班之后,在军中一时触犯刑律,落了职,又不再想入官场,则奔投江湖上。来到鹿蕾山,仇头陀终冷慢于他。倒是这个三少爷,礼遇甚优。李踅就此也在围麻铺里做了头领。武琨、李踅两个,一同嗟叹不已。

       而苏镇、李居正、黄遂等人,带着马车队,又会同到卜晖、赤克泽儿、朱遵几个,复抹着连绵矮山北行。

       真定北面旷野道上,罗延祥、曹天杰、杨吉师傅、崔烈正行路间,迎面飘来崔咏薇,看着罗延祥,白玉般面儿笑意盈盈。咏薇道:“尹老正忧心你们哩!天明你们出行后,方得知官军几路增援!可担心坏了!”天杰笑笑,与崔烈自去点记人手。杨吉监督在后。延祥谓咏薇道;“你还会担心事?”咏薇扭头:“谁担心你?我担心大伙儿。”延祥颔首:“我不也在大伙儿里吗?我知道你如此挂心我,今日我便是战死沙场……”“唔……”咏薇扬手欲封他嘴,“坏!讲什么丧话来着!”天杰一旁正在同崔烈议论:“今日折了些个弟兄……”几个人听到,都无心说话了。不多时延祥道:“此番无功而返,心下殊愧!”那杨吉道:“何必自责如此,你年轻有为,早为武社立下功劳甚众。真定此战,愚叔虽不甚赞同,但深知你全为武社事业,从不辞艰辛危难。贤侄莫计较愚叔前日里争论时那番直切啰!”罗延祥谦惶作答。

       而关胜等军马,俱傍着真定城池压着。直到听说太行两路人马退去,方才整队齐集,也不敢大意,只带半数兵士迫近青纱岭。只是岭上贼人倒是顽强,投射甚烈。关胜见不得便宜,自思终不是良法,吕建又以硬攻无有益处劝之。则关胜下令全军退却。方退时,贼兵亦撤,奔西南方向顷刻不见了人影。关胜也赞一声:“好一群山贼,却真不同凡响,颇得兵法章度!”韩杰亦道:“久听鹿蕾山那伙强悍,很为棘手!”关胜等转回城郭,是继续停驻,还是南返,直等赵畅相公发令过来,下回自当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9 11:2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3-1 10:41

谈个与本小说主情节不直接相关的话题。笔者本来对于关胜在宣和四年前的经历,本来设定过两种:
第一种:关胜可以是河北人、河东人、淮北人、淮南人、淮东人随便,反正出生于地方土豪大户,青年时代为人豪侠仗义,也很有计谋,官府拿他没办法。直过了而立之年才得罪官府太多,被迫跑到山东,参加了宋江起义。因为文武双全,还成了六个主要头领之一。
后来随着宋江投降海州知府张叔夜,关胜也成了官军武将。
朝廷把原梁山义军一分为二,以宋江、吴用、呼延绰为首的一部分在鲁南、淮东、淮西一带换防,以卢俊义、关胜等为首的一部分去了齐东围剿那里的一些不成气候的山贼,肃清地面。
卢俊义中了毒镖身亡,关胜成为了实际上的统领。并完成了任务,得“同统领”的职务。
宋江的部队参与收复被叛军控制的楚州、徐州的战斗,但仗打赢了一半后,宋江被侯蒙手下的一个密私通敌军在前,翻脸想抢功在后同僚暗杀。结果那个同僚内讧有一套,打仗却自视过高,战事急转直下。那个人就是河北名将李成的族兄李和。
张叔夜把关胜调过来参战。关胜对宋江的死因很有怀疑,请兄弟暗中查证。
有贵族背景的燕青联合一些朋友查明了隐情,张叔夜和侯蒙拿办了李和,李和自杀。关胜也升到正统领。那边李成心里对关胜等人,自然有些怨气。
关胜打败了叛军。
后来关胜迁升同统制,并调往和他家过去很有渊源的大名知府陈瓘那里,迁职正统制……(后来又去济南,授兵马总管……)

第二种呢,关胜没有参加宋江起义,但和宋江起义有关:关胜本来是两淮某县人氏,军官家庭出生,青年时也侠义好公,不过是安分守法的那种。宋江起义爆发后,“江以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宋江迁游作战,闹到两淮,还引发当地一些不守法的土豪和山贼勾结,划地圈界,官府失控,十分猖獗。地方厢军圈子里很有威信的关胜肩负起了相当的“讨匪护家”的指挥任务。
海州知府张叔夜出兵到淮南助阵,有人冒充知淮阳军侯蒙去迎接,实施暗杀。关胜粉碎了这个阴谋,后来配合协助外地过来助战的部队平定淮南这里依附于宋江的叛军。
淮南太平了,侯蒙答应了张叔夜,把关胜调到海州府的戍边禁军任职。
张叔夜带领关胜等,联合邻州,围剿宋江。但期间他们对宋江部队产生了一定的好感。
在关胜的献计配合下,张叔夜设伏生擒了卢俊义,击溃了宋江的船队。宋江随后投降。
宋江投诚后,策应关胜又拿下了几个零星山寇。宋江被加了官职。宋、关成了同僚。
楚州、徐州发生了叛乱,但当时江淮荆楚节度使童贯忙于征讨方腊,而回军江北的谭稹、杜充等都是混混,局面更糟。
正当此时,韩世忠活捉了方腊,徐楚叛军势单,朝廷命南北夹击。在征江南战役中立功荣升高位的辛兴宗推举了他两个头顶武进士光环的弟弟企宗、从宗来助战。这两个人名气大、实才小。宋江却屡战屡胜。他们心中,十分嫉恨,有一次故意不支援,结果造成宋江部将秦明和阮小二、阮小五被敌军夹围射杀在山谷中。
不久,传来了“宋江战地复叛,同心腹十数人,被辛家二将军果敢射杀于营门”的消息。一同被射杀的还有卢俊义、吴用、公孙胜、花荣、李逵、刘唐、雷横、索超等人。
花小妹悲恸之余,怀疑此事。求关胜帮忙。关胜与宋、卢、吴、秦、花等人交情不错,答应下来。燕青和阮小七也参与。张叔夜、侯蒙、陈瓘等人也协助,最终查明了真相,但只能给宋江等人平反昭雪,却拿辛家兄弟没办法,只能把他们调离此地了事。
在关胜等的努力下,终于克复了徐、楚二州。关胜随即升任兵马总管。
(而后被调到大名府……后来还去了济南……)

第一种设定,因为认同了关胜曾参加宋江起义,反正是小说,还是别用这种设定,干脆顺着水浒原著的意思得了。若以这种设定,宋江起义只是小作风浪,后来也没太大建树,将对鄙小说关胜的“名将”的设置产生不利影响。

第二种设定,到可以顺沿着得出关胜“名将”之称。历史上刘豫对于关胜需要采用“害死其人”才摆平问题,说明关胜在地方上有一定威望地位,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军或者戍边禁军的分部部将。但问题是,若用这类设定,尽管骂梁山、贬宋江者不少,但真要让关胜“历史上”曾同梁山是对手,后来甚至是上级,再后来不过是同僚的话,只怕自己感情上也接受不了,呵呵。

所以都推翻了。干脆不管这些。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9 11:29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5-6 02:50

第九回  关兆德双理纠纷粮  邓大保独逢呼延锐(上)

       话说关胜、闻九章等驻军真定府,直等转运司统筹调度。数日之后,那赵畅、汤建元,跟着转运使陈瓘,悄然来到真定中。护卫将军却是大宋将门世代折家这一辈中顶年少者,折可留是也,系折克仁幼子,也三十余岁了。使一杆万字双钩枪,真万夫不当之勇。关胜等接洽着。关家过往与折家,有点交情,虽不曾识得这个折可留,但见可留沉谨内含机敏,隐隐虎气冲顶,关胜心下颇为敬重,而可留亦尊呼关胜为兄。

       陈瓘等赞一番关胜功劳,转了朝廷赏赐金银,辄告之:“便告诉将军军情。朝廷拟将这真定府,但作征讨太行贼寇前镇本营。调河东两路官军客驻河北,此事河北各处军营怕是早有预测。只是哪两路及招讨都统制人选,王禀、徐京、王继等几个,都在朝廷查点之列。本官素敬将军稳妥,故而言示。此次烦请将军等,再守御此处约二十日也罢。我等来犒军,还望将军等稳守真定。至于鹿蕾山、恒山武社之类,转运司自有良措,我看不会再给将军多少麻烦。”关胜、闻九章谢过。

       关胜多要谓一城百姓面上,大论真定府司官员功劳。言真定知府朱照焦劳于事,又忧心奔走联络,病倒在衙云云。陈瓘、赵畅知关胜心意,亦嘉褒朱照等。郝启武不解,关胜笑道:“强宾不压主,我等千万不可风光独占。”启武忿忿道:“却奇!我们从大名来此地,这些人不冷不热,倒也罢。于城防,只躲在楼里全无主意,皆是我等卖命效力。”关胜摇头道:“你之意我尽知。只是古来忌讳喧宾夺主。我等既然一心为公,来此公干,何必计较,高帽奉送,及人情面,他们心知肚明便罢。大郡如一邦,若不涉及大是大非,不妨变通些,不须忒认真。”启武道:“大哥之言,就是在理儿!”不日,果然朱照亲访关胜。

       那姚奇在北前线,怪笑道:“哈哈,真定一个烂摊子,就让关某人扫理去罢……”抬头看到朱仝步近,便止了笑声,也不尴尬,搭讪道:“朱将军连日辛苦。”朱仝道:“哪里、哪里,全仗姚总管雄兵之盛势也。”姚奇得意道:“将军过谦了!”有小校报来:“张开将军引兵到来!”姚奇、朱仝,一同迎接之。

       这一日,先前转运司已传公文,不日王继大军来真定。关胜、闻九章、吕建等,因这些日真定境内无有战事,带随从去巡视城郊。直到城东北八十里外有辟凉乡镇,唤作二河集。见有乡民,受兵祸之苦,家财遭洗劫,菜田被毁损。家家有人遇害,户户丧事凄苦。哭声闻于野,乱坟塞道旁。真定府一时又不来管,多有人断缺粮米数日矣!闻九章叹道:“府司那伙人呢?”吕建大怒:“鹿蕾山方兴起时,宣称力保河北乡民切不可遭小五台山等处兵祸,乡人信之。然他们自己扰民万千,越发猖乱!衡水湖平定,他们折了一条财路,自然……”讲到此处,便停了口。关胜见此情形,心下颇不忍,自言:“经年至此,自欺见多不怪,只谋己任。然此地小镇,只数百来丁,我等又没两天就要走了,不妨理会一遭。”随即回城,也不同九章等议论,自把得赏三百纹银翻出来,教便装自真定府城内米商处买了白米,着一队车儿载好,监一队老兵,便朝那镇儿送去。九章等亦掏了钱包。不时粮车及那地儿,分于家家户户。百姓俱出,各自感泣,拜谢不已,乃至有人高唤:“将军实我等再生父母!”

       关胜便在民群中大喊:“此为陈、赵二转运等相公带头尽翻私囊,接济城墙外集聚饥民,向米商求购屯中谷粮也。我等客作之军,亦俱感念,故效之!”九章接上一句:“可惜那米商,到此时,米价只作腾贵!哎……”关胜忍住笑,轻扫了他一眼。乡民中有个老汉,颇受群民敬重者,却跟一言:“那米商,还不是什么张久行、张孝端、张孝恭一伙老官儿的亲戚,还有个叫张确的,听闻原先作过大名府的孔目。据说还要把几片好营田给阉官梁师成,确有此事。将军行伍中人,该晓得我们良善百民如今,与这等官商,多曾抵撞!”有人随道:“对,对!如今到河北来倒腾两湖米、两淮谷,油水丰足!城里做工的告诉回来,那知府见着他们,好像孙子看到老爹!”关胜、九章等一齐止住道:“先安养家生,修复家园。”

       晚又到韩杰营里坐一遭。此时韩勇已回束鹿军守御。关胜等人同韩杰及他制下翁奎、蔡泽等将,谈兴正浓。却说“钓钩翁”翁奎是河东隆德府义宁县人氏,早年却在汝州作过缉捕使臣,为人耿直,武艺高强。“赛貔貅”蔡泽是隆德府冀氏县人氏,向来性喜练武漫游,结交豪杰。蔡泽在河南行贩私商时因仗义救人而落草,则于湖北、淮西、河南各地奔走绿林多年。至汝州地界,蔡泽不合被捉入州衙大牢。翁奎却感念其人义气,认了他这个小同乡,私放蔡泽,一同落草。不多时,两个回河东地面,恰逢田虎起事,辄于田虎伪晋麾下作了军官,也转战多年。后田虎遭剿灭,翁奎、蔡泽幸未受杀戮之苦。朝廷用人抵御李大兴等部,起用田虎残余部将,翁奎、蔡泽俱被招入河北军中,调拨真定府归韩杰标下。

       关胜、郝启武感慨不已,韩杰道:“我旧时系索超将军副手。还记得我怕城池厮杀秧及百姓,惟按西营兵,好免得战火。倒还记得后来梁山上林教头、秦统制纵马横兵,喝令部下莫要杀伤烧掠百姓、违令者斩时之情形。对了,当时若非那个段常克扣粮饷,将军却不至于孤军深入,乃至经历一番波折。”关胜激越不已:“都那么多年啦,倒乐得结识不少好汉!”

       却道彼时河北两路倒是不断通告各地国戍近况。先是南方,去年平复浙西、浙东,今年却有福安王赵偃勾结闽越旧贵族后裔作叛于泉漳。朝廷调集童贯、刘光世、杜充、吕熙浩四帅督杨温、辛兴宗、杨惟忠、杨可世、辛企宗、辛永宗、呼延灼、杨霆、折可存、黄迪、刘镇十一路大军先后赴福建围剿之。如今已将局势掌控住,福安王幽禁,闽越遂平。

       北边战报却甚为丧人志气,原本刘延庆、刘光世、辛企宗、杨惟忠、杨可世五路伐辽大败,丧了勇将高世宣等,损失人马尤多,却不曾由此获罪,南调了事。种师道、宋可岚、张开、姚奇、朱仝诸部屯兵涿易防线,与大辽军队,仍呈剑拔弩张之势。只是山东之地,那京东东路莱潍密安抚使项元镇主持征讨齐东匪教叛乱,混战时中了冷箭伤重不治而死,他竟然步了邹润后尘。不然日后他亦到北疆了。平叛成功,孙立等无甚功劳,各回城驻防。

       再道西边来讯,备悉南太行山寇王善、祝友等猖乱,河东、河内官军却阴差阳错,去讨伐中太行。中太行右头领李大兴部下有一名宿将,唤作“开路将”何洪,湖北人,十分厉害。击溃怀、卫巡检使马玉明、刘波二部,枭二将首级。徐京、韩存保、姚古、赵胥四大将调赴北面辅助种师中、刘延庆、折可求三帅抵御辽西王入寇。王文德暴卒于府邸,死因不详,人或疑为其人旧日私仇所致。王渊、王继等接替王文德清理这片烂摊子。李从吉经略陇西多年,自告年事已高求得引退,回渝东养老去了。暂代该职者,杨宗闵也。王禀大破祝友、王善后接替徐京,赴任太原。陆登本受当年泽州董介斌将军一案牵连,如今复用,与司封郎中张孝纯、大将范延世同调至彼方,驻军祁、忻二州。那王继虽最年少,却锐不可当,奇兵自河东穿过太行至河北,击败中太行李大兴部,斩贼军勇将高芳。

       河北两路,拟将大名府军将樊拓、翟综调戍东光军,桑仲、李宏调戍邢、洺二州。东光军统制李昂,其弟李横,二人与关家亦曾有交情。黄信授深州兵马代总管。朝廷拟再启用张叔夜到河间府,张所、何玉到沧州,折可留至赵州。原虎翼将军云中雁门安抚使韩存保复起将任德棣滨安抚使。两河诸军,王渊、王继等绕过卫州,将对南太行大动干戈。则此大宋精锐军兵,除却西北、西川边陲那几路,其余分拨河东、河北、山东、福建四处。

       由此关胜与韩杰等又论及太行何洪。蔡泽演说道:“开路将何洪,说起来与梁山好汉,及那名震一时十安抚之一杨温,都有些关联。”关胜若有所思,蔡泽道:“小可曾去淮西与湖北跑过几年,又回河东打了多年仗。诸位都曾听闻拦路虎杨温大名罢!说来甚巧,在湖南,杨温本江湖游侠,绰号拦路虎,威震楚地。何洪倒是官家马军猛将,比杨温小了好几岁,人唤开路将,江西临川军,鄱阳讨贼建功升官。两个系老对头,从武陵到巴陵,自洪州至江州,厮拼十年,谁也赢不得谁哩。没想后来杨温受了招安,官至安抚,何洪却因十八年前得罪本官吃了官司,逃身江湖至此,如今却早已转在太行山李大兴麾下当了头领!”启武不由问道:“其人武艺如何?”蔡泽睁大眼睛道:“开路将那条银枪,实比拦路虎的金刀更高一筹。那载正值壮年遁于绿林,龙精虎猛,遭遇欧鹏、马麟、陶宗旺三筹好汉,步斗三五合使了绝招撂倒陶宗旺,十余合一枪刺入二十多岁欧鹏护心镜整好半寸,又放马麟双刀空砍,枪杆拍着马麟背上,把好一条壮汉砸晕,兄弟你说他武艺咋样哩!最先欧鹏恶了本官逃到绿林时,在湖北因际遇邓飞,与其他好汉多曾与官军对阵。邓飞又去转北方,欧鹏仍在南方。而后欧鹏与马麟、陶宗旺自湖北转入淮西,先在鬼瞪山落草,淮南地界相识也不多。后来湖北、淮西绿林豪杰蜂起,他三人同何洪干架也是被别人当枪使。何洪看他们义气深重,得便宜后未下杀手。他为人虽非无谋,心眼却比不得拦路虎诡计多端。”关胜笑道:“蔡兄弟肚子里的绿林故事真个不少。何洪也确是个人物!兴许我等日后沙场上会遭逢这个开路将。想来他该挺挂念老对头拦路虎杨温。军中曾与杨温齐名的斑斓虎梅展,早年亦是云梦地界绿林好汉。”

       后日,王继大军前来接会。其人果然年轻,左首大将王定,右首先锋王林。朱照、关胜等迎到管军司中。交割半日,复设宴与之洗尘,暨为关胜等饯行。这王继生得鼻直口方,双眉细长,目运英气,八尺以上身材。那王定,目光闪烁,似不善言辞,高七尺八寸。王林面如紫玉,目亮金星,身长近八尺,绰号“紫金刚”。王继朝关胜浅浅施礼道:“关兆德将军平定衡水湖,我等俱赞服,可惜将军即要归府,来不及讨教了。小将乃前河南河内安抚使王焕义子。”关胜回礼道:“年轻有为,有令尊之风。斩悍匪高芳,名扬两河。”王继哈哈一笑:“将军如此过奖,吾不敢当!这位王林将军,军中都唤紫金刚。他有个同乡,唤做小金刚王定。本前途远大,可惜昔年那段常私吞粮草、临阵又怯不出援,还嫁祸于他,逼得他藏身曾头市一时,后投我部下。此番破李大兴、高芳,他俩功劳最大!”王定略藏冷笑:“还是王总管虎威纵横,我等沾光。关将军亦闻名虎将。今日得见,果然好表威仪,佩服,佩服!”关胜再回礼。他听出王定怀抱恨意,而王继看似谦逊,实则话夹暗刺,排挤之心隐现,辄叉开话题,大论时事。关胜问道:“那南太行,自有中太行牵制,缘何官军讨之?”王继哈哈大笑:“将军此言差矣!那衡水湖,不也有甚么风箱岭、琪山、盐山钳制,将军不也军威扬昂,到场后二十日克复呢?还有鹿蕾山,不也有北太行作对头,更跟中太行过不去,河北各处不也要谋图征讨么?我辈这是羡服将军功绩,因此要朝太行山大干一场,哈哈,紧跟将军步伐,博得些名气哩!”言罢大笑。王林正被吕建拦着行礼叙话,王定“哼哼”冷笑。关胜心头火起,只笑道:“鹿蕾山可不容易对付。愚在此地好生吃力,真望将军能接替我,挫一挫这伙积年巨寇。”众人连赞带笑,无非王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关胜久经沙场,威名远扬之类。

       关胜等投南而回。一路上关胜不住摇头:“年纪轻轻这般刁滑,王老将军有这么个义子,真三生有幸了!”闻九章笑道:“你不知,王焕离任前,最憾之事哪里是征剿梁山失利,却是不曾拔掉太行这株铁树根!呵呵,我看王继那后生,一直在提醒你与王定:你们可是有过节的咧!”吕建也道:“我看那个王林似老实人。王定杀气腾腾,王继却在扇风点火!”郝启武插嘴道:“那又怎么招?来比武啊!”关胜给这彩头青逗乐了:“非老兄不给你长脸,你打不过他们。”启武耸肩道:“也是!据说王焕老将军武艺,与豹子头林冲相若!他干儿子想必不差。”说笑海谈间,还嫌路短,已回到大名府了。

       而永静军指挥副使常蟠则在上月真定战事停息时,被路内调去大名府驻泊协理河防、漕运。官府、军中人言东光、永静二军将合并,未得其准信。关胜等返得大名府不久,这日关胜正在公厅中看书,却得吕建匆忙慌张来报道:“大事不好,瞿综与永静军常蟠将军,因军粮起纷争,双方言辞狠剧不下,只怕就要火并眼前!”关胜惊道:“缘何到此地步!”忙起身同吕建,也不披挂,带了亲兵,如风若飞也似赶到大水渠边,果然瞿综、常蟠两个,俱各怒目圆睁,须发倒竖,真怕有厮并之意,各自手下二三百兵士,亦多有钢刀出鞘者。闻九章、樊拓、瞿锋等在侧,劝止不定。那水渠岸上土坝,尚有空缺处。关胜纵马抢到二将之间,炸雷似高叫一声,却把二将都吓一跳,关胜手指土坝喝道:“眼见得水涨将溢,你等不随我去担土填囊,更为何事要紧?”言罢下马,跑往土堆边,捧起藤筐,便要倾土。吕建、瞿锋见了,慌忙大唤亲兵跟上,一起随关胜抬托一筐筐土,倾堆岸边,早有役兵在彼处侍弄。瞿综、常蟠亦慌忙下马,数百人都收了兵器,复举工器,筑妥一段土坝。关胜见此,呵呵大笑,却笑得二将胆惊。关胜挥袖间,诸将都随他再到林边空场子中歇息,与兵士分开。瞿综、常蟠不敢坐下,都到关胜面前自责请罪。关胜道:“你二人都是军中良将,今番有何冲突,先各诉衷情。常将军既是客,请先说。”常蟠所述,他等奉命来大名府承办河防,粮草经路转运司,统归大名府收拨,役兵之粮,属厢军粮库分领,由大名府粮道钤辖兼兵马都监高蟠主理。但这三四日,常蟠处所拨粮草不足额,士卒颇怨。吕建亦不平,协同常蟠问及那供粮官,只推说高蟠交待,厢军粮库存粮不足,正在筹集,军事路分第一所都监樊拓亦来劝问,说走马承受瞿综被高蟠借调去押粮回来救急。正言论间,那瞿综押粮而返,厢军粮库城外解粮处却正在常蟠驻地与府城之间。有常蟠部下牙将问及此粮是否拨本军,瞿综称是,那厢兵士三日来食不果腹,抱怨得紧,都鼓噪起来,要就地领粮。瞿综急道:“高都监早吩咐,此粮必先送在解粮处后方才分领你等!”常蟠部下军士哪里肯依,哄闹叫骂起来:“到了解粮处,怕不又要克扣!”、“你们直如此欺负我们客座河防差役的!”、“早听说那个什么钤辖兼都监的,倒腾粮米……”瞿综手下却因弓械早备,绑了常蟠部内几个兵校时,常蟠已到跟前,先前也是打拱争理:“解粮处早该拨我军足额兵粮,你押的这队粮,非我扎口漏风,实乃赃银购得私粮补漏,你收了姓高的银两,做了私镖,却不自羞?”瞿综本先教放了所绑兵校,却同常蟠你一言我一句,争闹诟骂起来,若非吕建、樊拓、瞿锋等抢来拆解,只怕真要火并。

       瞿综无言以对,樊拓默然,常蟠摇头直叹,吕建、瞿锋还要再论——那高蟠就粮道钤辖任内倒卖军粮,就兵马都监职内吃厢役兵饷空额,他两个早看不惯了,由此怒火中烧,被关胜挥手止住。关胜劝常蟠道:“骂也骂了,闹也闹过,你有委屈,但真酿成火并,后果非轻。听我一句劝,让他先押送解粮处,而后即刻拨发与你,我等都留在此打眼看着,不怕彼处作梗!”却让吕建去请得高蟠到此,也不提倒腾军粮、赃银低价购私粮等项,更不提常蟠、瞿综冲突,只说永静客座役兵苦得紧,粮米既到,立刻拨发不致生变。高蟠慌忙到城外解粮处,那低价粮他也不敢买霉坏之米,只敢掺入杂粮,否则他再有靠山,脑袋也早搬家了,当下赍发常蟠军中。樊拓把瞿综拉到一边,训诫一番。待高蟠先回城,关胜与众将商议,哄闹兵士,由常蟠、瞿综各自管自惩戒,旁人不插手,大伙都心服了。关胜又嘱咐樊拓,这些日分所军马城外操练,避开河堤一带。随即都散了,返营的返营,回城的回城。路上关胜又同闻九章商议,设法抚慰常蟠一军上下,九章承应,请关胜放心。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9 11:43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7-15 20:16

第九回  关兆德双理纠纷粮  邓大保独逢呼延锐(下)

       关胜回到府宅,袭夫人便道:“有位水官人,午后来探望你,正在城心客栈等你哩!”关胜一听,心觉不妙。洗洗身子,换了衣衫,拔脚就去。夜间回到家中,夫人看关胜面色沉痛忧戚,忙问缘故。关胜缓缓道:“宋公明丧了!宋公明、吴加亮、花荣、李逵,尽数魂归天府!多不曾与夫人深叙,今日我又要寻人彻夜长谈,夫人莫怪!”袭夫人动容道:“妾只恐相公愁坏身子骨……”关胜执妻手一小会儿,须俄出了宅门。

       关胜把闻九章、郝启武、张贵、孔刚、李仁、施惠,及蔡庆,知心者八人,夜间均找到城心客栈楼上,只两三个亲从承局楼下待命。水官人确在彼,众人悲叹哀述,不时已到四更天。秋尾冬始的季节,寒气透入肌肤。差亲随自街上买来熟鸭、糕靡、烧肉、菜粥,诸人共充饥。水官人道:“公明哥哥等已没了半个月了!方才言及,日前戴院长传讯与我的那吴顺、吴应兄弟,久掠扬子江,今年以来肯作乡兵头,怕不就是与黑旋风一口义气,一碗烈酒,故而他们死活要到东京杀高俅报仇。高俅那厮素来护卫森严,吴家兄弟只怕要失手。眼下所恐之事便系呼延兄一家。高俅早思整治呼延家,灼堂弟呼延焯今在老家赋闲,焯子锐性烈,送到东京求功名不得志,尝与殿帅府争突剧切。原来去年武科考场,相州举子岳飞枪挑小梁王柴桂,交恶张邦昌,各地武举杨再兴、罗延庆及呼延锐等多人与高俅、张邦昌之流起争执。锐尝扬言殴打,则高贼甚忌。眼下一时奈何不得呼延锐,以高贼脾性,寻他晦气他却一时把制不得,一经变故睚眦必报。若吴家兄弟行刺,他定籍此牵算呼延锐。呼延灼从征闽漳,或许与折家仲昆年底回东京。若回京,万一侄儿生受事端,怕又与高俅起谮,呼延全家要受牵连。我等如今,宜速盘算。自吴顺、吴应启程日起算他行程,应抵临淮地界。我们分几拨,筹划妥当,尽快赶到京城,劝呼延锐即刻离京,再提醒呼延灼莫返京。吴家兄弟我等不知其踪,实不能助,叹乎只得防牵累呼延家罢了。”

       关胜拧眉道:“不想事急如此。张贵在水营不能走开,唐正、郝启武练兵任重。孔刚、施惠、李仁、叶桓几个可告假。我看我们分两拨,你可先去走访宿太尉。”水官人拱手道:“此事我担在肩上!”蔡庆道:“我随他作一处客商。李兄弟等不宜久留,我却便于停住东京。”关胜道:“甚好!还有孔刚贤弟同呼延锐相识,做第二拨,带精干人手,善妥行事!”孔刚答道:“请宽心!我等便装假东京一行,必稳妥办事。”各有交待。次日关胜暗将宋江等身亡一事告知唐正,教他不必多想便是。

       第三日,蔡庆和水官人望南迤逦而去。关胜且遣孔刚、施惠两个各带一名伴当,趋东京打探。顺机将今年鹿蕾山情势报知宗泽。李仁、叶桓随后出发,却另有要务。

       官府中人各自盘措。绿林中也不曾闲散。自打回围麻铺,武琨每日只自顾昏睡。忽一日,正与李踅闲坐饮酒,仇兴亲来寻武琨,李踅退下,武琨慌忙迎之。仇兴道:“今有一遭经营,同齐二姐合手,要赴东京。我自铺中事务不抽身,欲托武兄如何?”武琨忙道:“这几月无从打发,三爷用得着,小可如何不肯,理当效劳!”仇兴大喜,把业项细细讲一遍。原来一批高丽织缎、长白药材,乃仇三与齐二共置本钱,要乔装到东京回易。谓天子脚下,盗贼无踪,意为只要荷包丰鼓,盗贼也是豪客。

       一日后,齐二姐引十个人与两个女伴当到铺中。仇兴带武琨迎待,诸项事务悉清理一番。二姐道:“如此甚谢,事后自把武琨兄弟送还贵处。”仇兴笑道:“你若用得着,不还也罢。”众人相笑一回,各自歇息去了。

       定期出发。二姐打扮得山清水绿。一路上,武琨贴了胡须,也带着几个围麻铺庄客。武琨极少言语,若开口也是动问买卖上下预措。齐二姐屡央他讲过往绿林经历。武琨推不过,晚饭后则被围着述说至夜。讲到快意之事,众人都欢跃,二姐豪爽畅笑,直给武琨添茶。说到凄惨时、情义感人处,二姐守着下人面说哭就哭。不过闲常愈发斯文,只像客商女子,哪似悍匪婆娘。

       齐二姐、武琨刚渡大河,水官人、蔡庆作商客,已踏过东华门,穿走州桥,通行朱雀门,寻仙雀客栈落了宿后,径奔宿太尉府宅,所言之事无非欲来经营买卖,奉上礼品,以求照看。及晚间出来,即去寻东京道上熟人。

       武琨等时近入夜自玄武门进城,打店住下。次日晨即寻到预约合伙人,那将士本就同齐二姐在前年结识,俊目疏眉,两茎衬口细须,直鼻薄唇,原来竟是铁叫子乐和,人只唤作乐将士。他指左边俩人道:“这位许宣兄弟,曾在河东……经济,后撞我意气。李谦兄弟本临漳人,少时与那跳涧虎陈达同拜一个师傅习武。两位久纵江湖,能武能算,赖他俩作我帮手。”在乐和临街宅子二楼左屋相聚一处擎杯把盏。武琨称“武员外”,与乐和叙礼备毕,乐和大赞,相与劝杯更进。武琨给每人敬了一盅,却不知齐二姐好酒量,一抬头轻轻“呼哧”一声,一杯入口,几杯完后面不动色气不冲。从西廛子又来了几人,似与乐和照过面,与内有个络腮胡子,武琨觉着这人眉眼好熟,哪儿见过。门外忽然几个公差、武师模样的,耀武扬威呼啸而过,行人皆暗怪怨。乐和低声道:“这些个是蔡京、高俅两家去年招的护卫、差遣,守户犬而已,直恁般横样!”齐二姐俏皮笑骂:“这有甚怪头?哪条守户犬跑出来不大惊小怪?”大伙乐翻,武琨浅笑:“莫大声……”当晚那几个回住处,络腮胡子独自离城。

       那日午后,却是孔刚、施惠进了京城。不去看岱庙、樊台、莲春园,风尘仆仆直奔呼延灼宅第。两日后,果然呼延灼妻子,带着侍从两人,只说回娘家省亲去也,一封家书飞往呼延灼营内,只要呼延灼看得明白便罢。呼延钰道:“锐哥家在南镇子上,也该一处走!”夫人摇头道:“他又素不喜同我家来往,你找得到,未必劝得下。”施惠道:“夫人、公子先走,我们去劝他,到中牟渡口相会便是。”呼延家四个谢过,先走了。二人再去呼延锐家,他一个后生血气方刚,拧起来,施惠干着急,孔刚苦苦劝道:“焯二爷早就不指望你在这遭昏杂去处得功名。回了河东,人头熟,都有个照应,再说你怎地也该探亲尽尽孝道。”呼延锐方省悟,打点起来要尽速离京。

       一日后,呼延锐出了酸枣门远去后,孔刚、施惠求拜宗泽宅第,自有情讯相报。那呼延锐跨口腰刀,提条齐眉棍,投中牟县去,求于彼处渡河。夕阳西下,顶着冷风行至一处市集,却看到四个公人模样的,在一处酒店纵酒喧哗,把酒家的女儿围着羞耍。呼延锐忿怒欲前,耳边却响起孔刚的嘱咐,教他渡河前与路凡事忍气小心,只得闷着火气,自叹两声,斜对边寻个茶肆坐下,就些蒸饼、稀粥充饥。那边四个,把酒家一户老小戏侮得哭的哭,讨饶的讨饶,路人敢怒不敢言,呼延锐勉强按捺得住。忽而那小酒店楼上“咔”地跳下一个急壮汉子,络腮胡,背上绑着包袱,揪住一个公人,拽拳重批当胸,将其击倒。另三个围将上来,被他好一顿拳脚,格翻在地,其内一个挨得不重,先一溜烟走了。地上三个半日才爬起来,那汉子笑道:“等你们帮手来,我不走。”果然逃走那个,领了三四十个土兵、缴丁,气势汹汹要来捉这个汉子。汉子方才掣出腰刀在手,三步一回头,望西南方向去,挥手引他们来赶。那四个公人带着土兵、缴丁,匆匆追去。

       呼延锐心赞:“好汉行好汉事,我却自羞。”多买个几个干粮算了钱,起身亦远远跟在后面。夜幕渐下,到一处路口,前方人声早听不见了。折向北望去有小市井灯火,呼延锐自忖:“我当真少不更事,眼下要紧的是快去渡口。”正要北转,却听到南侧树丛中响动,呼延锐瞥去,有黑影闪转。呼延锐手把刀柄问道:“甚么人?”那黑影踅了出来,呼延锐一看吃惊,这不就是早先镇上那个络腮胡不是,怎么小腿上淌血?呼延锐拱手道:“壮士,你在镇上仗义扶弱,我尽看在眼里,如何负伤到此?”那人道:“我也看到你在对边吃粥。那伙鸟公差中计,直奔伊阳镇去了,我折转过来,却托大,误碰猎户的手段,幸而早有警觉躲得快,也伤了小腿。”呼延锐道:“不妨,我却有金创药,到北边林子里替壮士涂药包扎便是。”遂上前扶他走了几步路,靠大树坐下,替那人抹了金创药,取包里布条裹创。又将干粮给络腮胡下口。络腮胡拜谢不已,呼延锐道:“何故谢我,羞煞小弟。你我萍水相逢,我看你定存缘由苦衷,故而不报姓名。我却告诉得你,我乃河东军班后生,名唤呼延锐。”络腮胡惊道:“竟是良将之后施我援手,我有何造化!”呼延锐叹道:“我早没了功名挂碍,遮面返乡便是。”又道:“恐追兵来赶。”把络腮胡身上衫碎布片,扯了两条,就着血污,望东南奔一小段,挂在矮树上。再扶了络腮胡,北行至深夜,躲在人家柴草堆里,宿了一夜。

       次日,络腮胡动容道:“小可感铭公子义气,只是就此别过!我自知私渡,公子释念!”呼延锐惜道:“何时河北相见,其缘由天。”络腮胡道:“暂居邢洺交界铜砂岭。”便分别了。呼延锐抄小路到中牟县北外公渡口,遇到呼延钰母子,怪他如何贪玩迟至,再不到,他们倒先渡河过去了,呼延锐傻笑告乖。上船后直无闲话,及上北岸,同行至怀州分别。

       武琨、齐二姐生意不算太顺,慢慢耗,过得去便罢。二姐道:“怕要在此过大年哩!”武琨答:“想那么远作甚……啊也,也不远了。可我看你也不争急离开此地呢。”西廛子那几个又来过一回,武琨倒想明白了,前些日那个络腮胡子,正是铜砂岭邓大保,纵然易容,却逃不过武琨这等锐目,只是不见了。乐和嘀咕:“那几个打甚么主意,鬼鬼祟祟。”武琨问道:“我也觉着那几个好生神秘。将士识得他们?”乐和道:“不是,他们来过几次,探问有无硬货,我哪里有。”武琨又问道:“将士同你那梁山兄弟,还有往来吧?”乐和叹气道:“也不多。自去年来,除却登州一干亲友,闲常只同萧让、穆春碰过几次面。”武琨问:“听说你本留在王驸马家社,萧让聘用蔡太师府馆,你如何做起行脚商来了?”

       乐和松展眉头开起话闸,长叙在王晋卿处,纵然清闲,终不欢乐。不久驸马爷缠绵病榻,门客散不少,乐和亦告退,恰逢萧让因丁忧从蔡京府馆离职,结伴东奔,走了一回山东,与孙立夫妇等相聚,又在鲁魏之地行商跑起买卖来。萧让则隐居乡里。小遮拦穆春没兴致当官,领了封赏,分一道金银做本,亦办起跑路买卖,家在淮南,经济在淮北。

       武琨听了若有所感。二人正无言,有个伙计来报乐和,说孟大爷到了,同行有位唤作水官人的。乐和急忙告辞出去了,看官要知他此番遭遇甚紧急事务,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10-26 19:28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7-26 18:41

在职研修本学期结束。
本届世界杯也终场了。
工作上的位置和线路,担心也没用,小巴腊子,大势所趋。再宽不下心,前路也不会明朗。
(乙方一位老顾问在半内部汇报上写:“目前我们正走在以前曾批判过的边设计、边施工的错误道路上”……
看得我们甲方尴尬,说白了,我们只是代法人而已,上级再上级定的调子,再加上市民们多年来的反应与社会需求,只能中途增加提出了让你们觉得“激进”的要求,我们落实执行而已。我们自己在单位里还被批评得太不起头来呢。)
拖了俩月以上了的小说也重新开工~~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6 15:00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7-27 18:53

第十回  陷阴霾武铁笔存疑  怒上官刘一枪起变(上)

       话说乐和转去相应孟大爷、水官人,那孟大爷孟光,绰号月牙弯,会使两柄弯刀,关西郿县人氏,游走绿林多年,近年亦贩起私货买卖。乐和店铺基业在曹州,跑到东京这小铺子,却是孟光一个相识“千事晓”的产业,孟光正是由“千事晓”引介与乐和相识。李谦原是孟光手下,后来作乐和帮手。乐和在此销齐鲁货,而“千事晓”眼下又要销孟光带来的一批北货。见了孟光,乐和自欣悦。看到那水官人,乐和大惊:“你……”水官人笑道:“一向难见!”乐和转惊作喜:“哥哥安好!”水官人改容道:“我也记挂乐兄弟,只是今日之会,实出急故!且寻辟处讲话!”乐和请孟光先坐在客厅歇息吃茶,带水官人到店铺上内厅静阁子里,水官人道:“宋哥哥与吴、花、李诸兄长殒命一事,想必你已知晓。我先在应天府协助崔夫人治丧,然而在润州与李铁牛交好的吴家兄弟,要上京城刺杀高俅,却因恰巧戴院长赴润州分理李铁牛遗物,得悉吴家兄弟此心。他俩未曾上路,戴院长已先渡江后神行到应天寻我透漏此事。我辈好汉,欲杀高者无算。然他戒卫之严,实难下手,只怕是瓦罐砸铁缸了。吴家兄弟与我等却全无交情,相劝不得。我因另有干务,得长者深析高俅若遇刺,必上下牵连我们老兄弟,故而我等都急速到京城,要趁吴家兄弟行刺之前,把在京的老兄弟及关联人,须暂避的都先劝离京。我此行又恰逢孟光兄,讲动你在此作客商,特急来寻你透知此讯。”乐和起身拜道:“不是老兄弟老交情,焉得如此义气紧见!”又讲了几句,无非在京凌振、金大坚、皇甫端三个,因皇城监差之故,则无纠碍,不要离避,否则反而见疑,无须知晓此事,不知道最安稳,其余该劝避的都劝避了之类。而后,水官人与乐和双臂相抱,水官人道:“蔡庆兄弟与另几位哥哥,亦问你安康!”则先告辞了,两个洒泪分别。乐和与孟光见礼,把街对面武琨、齐二姐引荐给了孟光。水官人离城,复与蔡庆会合,各回开德、大名。

       晚上,乐和、孟光各在房内纳闷,乐和已吩咐从人,明日便离京,却连吃两惊。先有伙计跑来说道:“街上风传,高太尉家原有一个护院教师,告老后住在郊外,却被人杀了,今日方得知此人死讯。”退下后,孟光却来寻他,说道:“前不久来过一拨西廛子客人来看货吧?”乐和寻思一番,省起道:“有!”孟光道:“今日他们又来,却遇着我。他们名曰看货,却是要试探我等,其实他们反倒有红货要倒出来。我本有意做成,却被千事晓止住了。他在小厅里暗告我,那伙人的红货来路,是高太尉家。那高俅在西瓦子有座小私园,藏了珠宝珍玩,那伙人夜间盗宝出来,欲销往北方。千事晓必怕受连累,不肯应承这桩买卖,也教我等莫理他们。我几个受他恩惠,则遵他之意为好。只是若今后在别地撞见,未尝不可回易。”乐和听了,心内把诸项事物细索一遍,轻声道:“我却有事请孟哥哥见谅!”孟光道:“你客气个啥!”乐和道:“我不曾先告知哥哥,我曹州那边店铺有要紧事,明日就撤柜离京了。”孟光吃惊道:“是那水官人告知与你的,想必情急如火。”乐和道:“个中曲折,不便讲动,却有一言,小弟也劝哥哥莫再搭理那伙人。”孟光道:“聚财路数多了去,不理他们便不理他们,我听你便是!”乐和道:“最好!却要就此别过哥哥!至于武员外、齐二姐那边,还请哥哥照应。”孟光教他放心。

       次日晨,李谦留下,乐和与许宣等人先卷妥行李细软走了,临行交待道:“我等在曹州,得闲时请光顾,恭候诸位。”孟光、李谦及武琨、齐二姐与乐将士作别。便在这日午后,前几日那几个人,又来同武琨搭接,武琨何等锐目,心下不肯多事,装作本分罢了。

       又一日,街上炸了锅,说高太尉遇刺,只因防卫强硬,不曾伤命,刺客是兄弟二人,皆仆尸当场,高太尉受了惊吓,身子骨此番有恙。高府哄闹间,西瓦子私园珍宝被窃一事亦发。却有商人千事晓,暗中告发,那伙盗宝者原是一干工匠,眼下事泄遭捕,被杀了两个,逮了三个,珠宝珍玩卖出去一批,俱追查到下家。乐和、武琨、孟光不曾接承,盗宝者自然提不到他们。被逮的三个吃拷打不过,却供出了前些日独自离去的络腮胡,说那络腮胡打探过太尉家原护院教师的住处。则官府深疑那人是杀人凶犯,便画影图形,四处张贴。

       天寒地冻,雪花飘撒。时孔刚、施惠因已早送走呼延家人,又拜宗泽处投呈大名府军务细报,在京城打店住下。这日会着李仁、叶桓。李仁道:“我二人奉命来京,暗中监探武琨。”施惠道:“他到东京来做甚?”李仁将一应事务交待一番。又谈起果然有吴姓兄弟行刺高俅未成,均已身亡,又有同伙,杀二擒三,脱身一人正海捕。其余同党,官府尚在查探。李仁道:“恐高贼不值得要把黑锅扣到梁山老兄弟背上哩。我等若非公差在身,怕也……”都苦笑。半刻,孔刚道:“想关将军定有指令来到,我等先耐性子等上一等!”施惠道:“只得如此。”叶桓道:“当下,二位兄长宜先以公干之名,到中牟县停扎静候为上。我与李兄先渡河往开德候命。”另三个都称是,李仁、叶桓先渡河回对岸,他两个来时奉关胜之令,探访黄河近几处私渡那个总把头,现再去寻那人。那人早与官府暗通讯息。

       孔刚、施惠待在中牟行馆内,又谈起呼延锐。孔刚道:“他爹爹呼延焯,是呼延灼将军族弟,此公却据说是呼延一族内火字辈之异数,好用双锏,而非双鞭,自少任侠,喜交游绿林,不思进身之途,全不同于同族兄弟上下。后作了乡练,他那锐公子极肖乃父,和他一个路数。奈何族中劝动,锐公子考了武举,不合去年遭逢了考武场一事,传说呼延焯听知,竟拊掌笑赞儿子类他。”李仁道:“你等岂不知,杨、崔、罗、高、曹、呼延等军班之后,多有托身旁道者,小五台山恒山武社,便是榜样!”都叹息不止。

       那呼延锐回得河东,先在他父亲呼延焯处安身。先前他遇到的那个络腮胡子却真是邓大保。大保本在铜砂岭结寨,众皆钦服。他又待心腹金虬有救命之恩,诸事皆可托付于他。他却一日打探到消息,当年他的杀父仇人,后在高俅处当护院教师,家宅又在京郊,大保便教金虬等人看护山寨,自决意去京城寻仇。他易容到了京城,探听好一应事物,却在一伙工匠处帮手打铁维持生计。不料那伙工匠,正从高俅私园里盗宝,故有后话。却巧识呼延锐。分别后,邓大保退了假络腮胡,他所知私渡口,却在原阳县北。

       武琨、齐二姐因乐将士已离京,新春又近,也思收了买卖回河北,此间回易难,他们的货,还是河北好销。正收顿行李,孟光、李谦两人,与随从八个却也说要北行,于是一行二十四人起程北返,一路无话。孟光、李谦那队十个在前,过了延津县,却看到西侧道上,一行二三十个人,押着一条大汉,转过大路来,赶在武琨等人前头。武琨打眼窥去,那汉子不是铜砂岭邓大保是谁?再细看那群人,认出来便是武安营那伙。武琨自忖:“若非猜错,武安那队鸟人亦是趁新春前南下发笔横财来的,只是邓大保缘何被他们拿住?”

       又到一处路口,武琨等人望西北转,无一时,武安人马与邓大保直北,都看不见了,武琨忽而向众人施礼道:“某有一事相求,你们先到渡口等着,一个时辰后我若不到,你们只管先渡河过去!”孟光道:“何事,我来帮兄弟!”武琨道:“但我一人罢。”齐二姐欲言又止,咬咬嘴唇道:“也好,你放心去,那边我等自有分寸。”武琨眨眨眼,把那沙色高头骏马一拍即走,齐二姐七步一回头。齐、孟、李等到了私渡口,众人都背靠背将歇等候,只有齐二姐朝东北方向眺看。半个时辰过去,正焦虑间,嗒嗒嗒嗒马蹄声传到,两匹马上各骑一人冲过来,沙色马上那人先下马,把另一个搀下来,正是神笔武琨!齐二姐笑逐颜开生红霞。众人都来探问,武琨道:“这位是铜砂岭好汉邓大保,与我相识,特去相救,一处渡河。”邓大保与众人见礼,他倒无甚伤,只是小腿有恙,又半饥不饱。孟光请他喝水吃饼,欢喜渡河。

       话说刺高一案已传至大名府,关胜大叹:“老兄弟本来就搭上干系了!吴顺、吴应就是在润州看着李逵义气,受了招安,协从官府立乡团来着。要知道吴顺过往还劫过高俅家的私货!只是李铁牛先已死了。只愿倘有老兄弟、老亲友在京,除却凌振、金大坚、皇甫端几个,都及时抽身。”得蔡庆回来相告,关胜心下半定,又连作安筹。闻九章动问道:“兆德兄如何不速将孔刚等弟兄招回来?”关胜道:“今有一事告诉孟莱兄。宗尚书、赵通判所设内线,密报传讯两条:一来老朋友武琨同齐姓江湖人物,几与孔刚等前后脚,跑去东京经济,又在刺高案发后,收拾摊子离京了。二来围麻铺仇兴一样不曾安分。据说有一批红货,又要赶北销贩,鹿蕾山得知此事,极为着意,兵分两路找茬,将与洺州一带截武琨。此事棘手,那边由这位内线详查。我们这边又正需孔刚四个辛苦不止,眼下尚不知晓鹿蕾山将在何地拦截武琨等,又不好擅动大军,只得由他们机宜行事,但愿赶回来时,还没过年。”九章道:“如此看来,仇兴紧要事上却调开武琨,后必生变。”关胜摁须称切,差人传令。

       河北、河内诸郡,兵匪战祸频仍。京城又出刺高案,时近新春,却唬了个鸡犬不宁。孔刚、施惠在中牟行馆掖居不多日,李仁带信来,展开看时,关将军亲笔书信:“速渡河,鹿蕾山欲于洺州一带拦截武琨!”施惠道:“等得心慌,便去!”三人行色匆匆,按约定路径渡河,再遇叶桓同两个伴当,一处赶路。一路望北边行边朝各处巡检、游徼、土兵探问,并无收获。这日到了今年开春时节曾路经之相、磁二州西交界驿馆内,一时都在歇息。“啪”一声,一团纸包着石子破窗而入,孔刚看定,便一手抄起,邻室李仁跳上晒台,施惠打开推蓬看时,一条灰影闪将一下,便没于树林间了。四人都来看那纸,写着:“临洺西山道枣糕坞,北截武琨。”叶桓问:“信他不信?”孔刚道:“半信也是信,去不去?”施惠道:“才五、六个人。”李仁道:“正是用我等之时,倒可立马去临洺关求助。”都赞同了。先差回去的一个伴当牌司,报知大名府李仁等已火速望磁、洺方向疾行。

       却说武琨一行人,带着邓大保由私渡口亦鱼贯北渡。后折向西北,过了相州取临洺西山道。愈近枣糕坞,齐二姐道:“仇老三讲过,会派人在此道接应我等。”与孟光、李谦说定,到了刑州外分手。武、齐、邓在前,孟、李垫后。行至一处山嘴,路侧半山坡上、道边山弯里,忽然喊杀声、兵戈声起作,伏兵拥出。左右为头二员头领,各骑劣马。左边一人,手拈带尖三截棍;右边一将,绰着铁戟。武琨看时,乃鹿蕾山朱遵、苏镇两个,黑着脸,来者不善。隔开数十步勒住,那苏镇冷笑道:“可惜此山道无甚险据,否则早吃我们一顿箭雨。武琨,早早下马受降,上报仇兴究竟把那批货儿北藏于何处?可望从轻发落!”齐二姐愣了住。武琨怒道:“听不懂你唠叨些啥!我等只南行京城回易,不知北边事务!”苏镇欲再开口,朱遵突然暴怒状拍马而出,武琨也出马,舞起双挝,二将杀作一团。战未到二十合,苏镇见朱遵斗武琨不下,挺戟助阵。齐二姐、邓大保也揽动长刀,相帮武琨。武琨忽然撇开朱、苏二人,喊声:“顾前不顾后,怕中计!”望后便奔。齐、邓亦引人且战且走。武琨冲到后队,果然他们吃鹿蕾山三面围杀,中队是卜晖,两侧苏雄飞、赤克泽儿,均当年苏家堡悍将。李谦正挺枪去迎鹿蕾山贼将夏侯缤,孟光死力顶住赤克泽儿,随从却被苏雄飞赶得没地儿乱跑。武琨大怒,飞骑过去,联李谦斗夏侯缤两三合,缤退开。再返身直抢苏雄飞,孟光虚晃一刀,撇了赤克泽儿,退武琨身后。武琨、邓大保两人,奋力杀退苏雄飞、赤克泽儿。齐二姐手指东南高坡道:“如此去那里便是了。”武琨懑然一声:“跟我走!”当头往西北驰去。另四个,带着伴从,慌忙跟着,一道没命奔逃,被杀六个,余下十八人。夏侯缤唤住苏镇等:“武琨那厮勇猛又多诈,轻易不可紧逼。他们若就此东投,必为官府知觉,却转向北跑,则还在我等掌控制下。”苏镇等皆不欢喜,却也然其言。

       武琨等人,尽数赶到西北二十里外丘陵中。观两座高丘,武琨道:“我们仍是分两起,各上一座。”自上北面一座。齐二姐见了,也爬上去。邓大保帮着孟光、李谦,占得南面丘上。皆有密树遮掩。此时人尽有气无力,心中只道避过一时算一时,多活一刻好一刻。武琨朝孟光、李谦深拜道:“都是小可连累兄长!”孟光扶起道:“哪儿的话!结识十日余,我深敬你豪杰胸襟,能得联手沙场,死又何憾?”武琨动容道:“愧煞我也!致兄遇险,又开罪鹿蕾山,投何地安身?”孟光道:“我与河北盐山二好汉交厚!一个是白露金虎王纲,一个是斩麻刀周青。那王纲、周青与李青、宫仪四筹豪杰,原是南太行盟主祝友部下四金刚。盟主被官军王禀攻败而死,四人内宫仪率部上了中太行,李青暂不知去向。王、周二兄长则迤逦跑到盐山占山落草,多有联络。我去彼处!你等若有不便,亦同去盐山。”都感慨不已。

       孔刚、李仁几个策马急驰于二日前已到临洺关。守将赵青到洺州城议事去矣,只副将在彼。李仁只说因关将军差遣,有鹿蕾山贼在此地跑动,故来探情。请临洺关行助。看官可知,军制之严,尚自有余地。临洺关一部,有巡查地方之责。因关内若出名起“征讨”之兵,关中自无决权。然如以“巡戒”之名调出人手,关中却可自行定夺。两者之异,在乎带兵人数、报功级次,遇变故再增调兵仍须州、路两级再行定论。那副将颇不以为然,讲话略带傲岸:“赵守备去州里了,即使在此处,动兵之事,也须本州闻统制应允方可。你等只有你们关总管给你们的书示,并无路里传文,我看话也莫多了,立马去洺州城管军司罢。”那话无一字差错:人家也不肯以巡戒之名帮你,你却怎地?叶桓还欲再言,被孔刚扯住。李仁道:“谢将军指教。我等便去洺州。”然那副将又哂笑一声:“天色晚了。你们到了州城,肯定不让你们进去!洺州城今年乃河北城防重地。你们属行使暗查职能,不在路中明调之列,谁让你们随便进去?”施惠张了张口,瞪了瞪眼儿,把话咽了下去。李仁道:“也是,也是。”副将又掼下话:“无路里传书,却要请你们自行在城内寻处宿夜,见谅吧!”四人只得关城之中,找个店儿,将就了一宿。次日一早就望洺州城去了。

       第二日一早,那赵青回关,知晓此事,谓副将道:“昨日闻统制有言,查剿鹿蕾山盗,全河北公事。”请副将守关,急忙引军追到李仁几个,自率五百弓卒,名曰巡视,与李仁等引着,朝临洺西山道沿程巡哨。果然在临洺西南四十里外,南北山路,道上现死尸数具。李仁道:“看适才我等所通行的东西小道,道南一大圈山丘地,路径章杂,我们探进去如何?”赵青回道:“隐隐看到两处高丘。你们将一半,查靠北那个;我带一半,绕朝南那座,不是更好?”李仁点头道:“将军细致。”李仁等四将,借二百五十个兵士,刺入山丘之中。

       李仁每转个山口都置路标。及近那高丘,果然远远看到,一伙军马围着那山坡,为首者正领人叫骂不休。孔刚教人小心放了信鸽飞向赵青,又摆人马在长垛后列住,佯造声势。李仁、施惠带两队步弓手,找两边口子,立在大石后。孔刚、叶桓各骑马前探。待南边赵青那队脚步声地上能知觉,孔、叶二人将战马放慢步子,踱出坡前,只不现身。围在高丘下那伙人,确实打着鹿蕾山旗号。东侧两员头领,回马过来。因孔、叶二将,身着便袍,苏镇、苏雄飞二人,不知此为官将,出马喝问何人?孔刚道:“莫问,来将先赢我手中长枪!”苏镇狠笑挺戟过来。孔刚接着,斗不数合,与叶桓便走。苏镇引百余人赶过来,孔刚、叶桓沿长垛西遁去,苏镇再追,垛上忽然涌现官兵,一阵箭雨石雹,李仁、施惠两边打下矢石。苏镇几乎吃打中,一时狼狈而退。

       高丘上受困人马尽数冲下来,正是武琨、齐二姐、邓大保、孟光、李谦几个。原来起晨时,孟光三个经不住那夏侯缤猛冲,只好也躲到武琨他们岗子上。眼下他们正欲抢山嘴口,苏雄飞那队就钻了出来,两边封住。又岂料孔刚、叶桓双马突入,把贼卒乱斩。西侧夏侯缤等人,早被赵青轻弓队突袭,队形大乱。苏雄飞怒不可遏,接住叶桓大战。孔刚一枝丈五出白长枪,挑杀一片。武琨在山上,却独自闭目养神,齐二姐不解,瞅着他。苏镇跑回来,却吃邓大保、李谦截住。几队人马,乱作一团。李仁、施惠则引兵与夏侯兄弟的强兵对阵。

       苏雄飞果然勇猛,叶桓一时斗他不下,孔刚帮来,苏雄飞并不惧怯,放出平生所学,抵挡二人,徐徐而退,手下喽罗把孔、施拦住。就在此时,武琨上了马,暴吼一声,冲奔下来。鹿蕾山贼兵,一路被他铁挝打翻数十,无人可挡。齐二姐也跟下来。苏雄飞奔来与邓大保放对,此时苏镇动怒,手起一戟刺来。李谦奋力顶之。孔刚飞马来截,李谦顶不住闪开了,苏镇便来接战孔刚。二将再斗,孔刚手段不软,苏镇急切毫无便宜,眼看不妙,自脱身而走。苏雄飞瞥见,亦跟去。孟光待赶去,被那苏雄飞扭身一镖,急避时仍插在肩头,应声倒地,却得叶桓冲来,飞起一钢珠打在苏雄飞肩后,雄飞负惊而走。叶桓将孟光扶起,武琨奔马过来,谓叶桓道:“把他给我!”叶桓轻叹一声,托起孟光。武琨带了孟光上马,李谦在侧保护,邓大保亦同齐二姐跟上,几个立马领随从朝东北小路上跑脱。余下人手,死的死,活着的抢马跟走。鹿蕾山贼兵一般疲敝,吃不住官军箭雨在先、冲杀在后,望西北散去。苏镇、苏雄飞遇到赤克泽儿,大骂:“夏侯那两个直娘贼,挡不得官军弓箭,带强兵自跑了,引得我等势单力孤!”三人骂了一路,遇到事先哨在北山嘴接应的朱遵,又抱怨一番。

       赵青与孔刚、叶桓,会作一处,再接着李仁、施惠。生擒鹿蕾山贼二十几个,以为功劳。赵青动问鹿蕾贼兵在追杀何处人马,缘何财货富足?莫非鹿蕾山抢劫镖队?李仁只好相答:“犹待查,将军勿怪!想来也不是闲常人等。”

       官兵自望临洺关回。武琨几个,一路仓皇。晌午则到一镇。因过往太行兵祸,那官军比盗贼更凶,镇民多避到刑州城那边。如今,三三两两回来得不多,惊恐万状,偷看这群落魄之人。他们如何顾得上,到一处空场扎定,武琨站在高处眺望四周,先问邓大保:“此地离铜砂岭不远罢?”邓大保道:“不到十五里。”武琨点头:“我也放心你了。”又来探看孟光伤势,幸不致重,武琨替他包扎涂药。齐二姐要近他,遭他一把推开,二姐吃惊叫道:“你怎么啦!”武琨只谓孟光他们,深唱一喏,愧道:“鹿蕾山此番冲我而来,却连累兄等……”那两个正要发语答话,齐二姐一旁快语道:“不然,都先到我梅园里藏身一时?”武琨两眉剔起道:“我自有安排,等我送了他们安然到了盐山,你再押解我不迟!”二姐瞠目结舌:“什么意思!”武琨瞠目道:“早先是你决计走这条道!我不疑你又能疑谁!”

       齐二姐大怒,喘喝道:“武琨!你却不识好人,倒来疑我!”二姐气急打不得话,人又疲极,望后斜靠在树身,肩膀耸动,胸膛起伏,朝武琨怒目而视,憋了半刻泪盈于睫。李谦见武琨目中杀气横生,不敢出言,孟光正累得趴下。二姐定定神道:“我要害你?要害你还需等到现在?”武琨看看四周,黑了脸压低声儿道:“还有谁知我等来去路径?仇老三早疑你心机重,我却总说你好话。可惜苦了他几个。”二姐仰起头,一大口白气呼出来:“我心机重?一路上我……也罢,任凭你咋地!”齐家侍从,朝武琨惊慌而视:“你莫不是真要动手?”武琨矣觉疲透,垂头握拳捶这空心气儿正不知所措间,半空陡然传来笑声。

       “哈哈哈哈……”身后屋顶上,一杆人影立起随笑声到,一个身着蓝布褂,棕脸膛汉子,瞧着武琨。武琨瞅他惊道:“李踅?是你……这身法,我看得出来,那日在银枪庙……”那汉子回话道:“把个女子惹成这样,称什么好汉?”武琨也不知怎地,见了此人,就是泛不起敌意。那汉子再道:“信不信在你武先生,我只管我说罢了。我乃梁上君子,不过我不偷鸡摸狗。其一,银枪庙一事前,我在屋脊上听到你们家仇老三要西山庄仨废物在银枪庙伏着,听他快报,你一到便结果你。其二,你跟二姐前脚甫走,仇兴就带人北行了,去的地儿,我也不知道,只被人瞒着差遣。其三,鹿蕾山知你南下,特来截你,为何?仇三对我李踅提过已骗李汉传虚报到鹿蕾山,说你武琨受他仇三托付要紧事儿。好了,你自个儿想去吧。围麻铺你想回也可以,但不若避在一边,静观其变为上,此为忠告。我走了!”说罢,身子在镇上房梁上翻飞,片刻无踪,留武琨等在那里,呆若木鸡。
       (本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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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7-27 19:32

第十回  陷阴霾武铁笔存疑 怒上官刘一枪起变(下)

       还是孟光强支起,开了口:“别怨也甭多想了,此地难道好留宿?快走罢!黑白两道还在追捕咱呢!”武琨问李谦、孟光:“盐山收我这个破落户吧?”不待孟光回话,齐二姐抢白道:“你又有何由头上盐山,却就是不敢去梅子园么?”武琨垂头道:“去便去得,谁怕!”孟、李两个长揖道:“劫后余生,患难情分铭记在内,未知何日重逢!”武琨拱手道:“连累兄长,真羞杀我也!此去保重!”邓大保又道:“来日必与你讨个手段!”武琨道:“我必留了性命来会你。”五人洒泪惜别。

       这几日大名府接到路司所转太行前后迭起战报。那“开路将”何洪,自阵斩刘波、袭挑马玉明后,又趁滑州巡检使尚云鹏部急匆匆渡过黄河后即大破之,斩尚云鹏。朝廷调杜充率赵明、赵俊讨之,交战不利,再折先锋猛将李彪,丧师过千。河北西路,王继等拟伐太行。据说王继想请折可留等部同征,可留却心下不满此人外宽内狭,闭门推辞。大名府管军司后厅内私座内,关胜道:“好一个开路将。指望再挫挫王继锐气……”言未绝,自觉失语,顿半晌哈哈大笑:“我直有此私心也!”闻九章亦笑:“那不是痛快!”郝启武叫道:“早看不得王继那厮剽样儿,愿他多吃败仗,而后交给我们去应对!”关胜摇头叹道:“吾意不在此!最好他们就如此拖着!谁也别打跑谁。否则你彩头青自领一军去攻伐太行罢!”“孩童就是孩童!”一旁唐英笑得启武心中痒痒。九章道:“据说此事早有争论,朝廷若能编录太行山寨为属军,眼下正好抵御北方。去年不是早有太行、恒山北外大熊山董才从辽地集会汉人归附大宋,在边境屡克番军?应多多益善才是。”唐正接口:“我们关起门来讲话,倘若北夷不大举南侵,朝廷难道会把太行山寨当自己人?”闻九章叹道:“即便大敌压境,那三公九卿怕也警醒不及。”

       及至公厅,关胜会众将道:“我教严捷严提辖妥训一营新兵,寻常操练间,与内次第分拨,拔选良锐,编作精训队列。今日我等去察看老严在南郊场练兵情形如何?”郝启武第一个跳起来应道:“甚好!早巴望着去跑跑马了!”吕建、瞿锋、唐正等都起身。到南郊严捷营中观操至正午,李仁差回来那个伴当到了,关胜、闻九章等接报,商议一回,速报知赵畅、温士豪,继而关胜亲领吕建、唐正、杨青,将引不多军,简从西出。

       赵青、李仁等离开枣糕坞不多时,洺州援军已哨至路口。午后磁、刑二州两路人马方会集过来,大呼小叫一番,又回去了。洺州那儿,赵青接得闻统制,仍在西郊巡哨。李仁、孔刚几个,耷拉着脑袋,被请到洺州不多时,关胜到了,李仁等转忧为喜,合作一处。他们总算赶到新春前几日回到大名府了。

       刺高案只落了个两主犯身死,活拿几个小角色,高俅家私倒露馅一回。李彦要一力追查,大兴牢狱擒捕协犯,天子一时嫌恶,怪不清静,眼下始对高俅、李彦之徒不满。河北虽平定衡水湖,却又是东一榔头鹿蕾山,西一棒槌太行军,惹得龙颜大怒,今冬以来难得出了早朝。天子谕示河北各地,紧追详查。调张孝恭作瀛沧渤安抚司廉访使。

       张孝恭到任,也快过年了,节下与内各处被他一个个跑下来。每在一地,少不得督促耳目巡乡探野,自个儿躺在大营里,吃些锦果,喝些甘露,免不得囊中羞涩露白于人眼,各地自然动容赠财。孝恭大人此日带着参军魏李闵、瀛沧渤巡检使黄大赫等,将五百军,至武清军中。知军王楚,正卧床不起,全仗刘一枪刘航把持军政。见了张孝恭等,不冷不热。安排酒水,不浓不淡。张孝恭眯缝着两眼道:“我为上命,个人颠簸不计。只部下五百军士,跟着受累挨冻,心下不忍矣。”刘航唯唯而退,却干脆把孝恭之语,俱告诸武清全军。武清一军军兵,莫不冷眼以视。魏李闵出厅圆场道:“大人之意,武清军久戍地方,多逢艰辛呐……”

       刘航等哪里肯出得抄钱奉送那张廉访?黄大赫点之:“你长历厢军事务,如何不晓常例进度?”刘一枪理也不理,正眼没瞧过这个黄巡检,却直谓张孝恭,大赞孝恭贤端声名。张孝恭笑也不得,恼也不是。还是魏李闵暗自告孝恭道:“他们刘家,过往在河东,吃你家一族得罪过!”张孝恭抬起手,呆滞半刻,愣没拍下。把一双利目狠光内敛,瞅着魏参军。老魏也不失他望,附其耳,如此这般絮叨一番。

       王楚堂下几个,正要巴结上峰。却遭刘一枪挡着,心头不是滋味。接下来,张孝恭干脆大过年也在武清城子里头号称与军民同甘共苦了。黄大赫出面,暗与那几个饮酒密谈。

       年关刚过,张孝恭收了脸上哈哈,催促武清军巡郊。刘航自忖:“兵士多须休息,哪里似你等五百吃喝营?”每次只遣三百人,轮番跑腿。巡了几日,只应付黄大赫两句:“尽可放心,一切清平!”

       张孝恭见武清军怠慢,恼道:“此人,莫不也通贼寇?”正逢黄大赫引两三个王楚堂下官吏,俱言刘航从征衡水贼时,私抄贼胆华山小寨财帛,同亲兵分之。还言刘航与东南百多里地外盐山寇王纲在河东曾相识。盐山本土豪吴威所占,助官府勾管地方内迁戎夷,防契丹、高丽、女真海盗及他们的海岸私道马匪,对朝廷时伏时叛。王纲本河内军班子弟,因生于白露夜,外号白露金虎。同上司相恶,一怒杀了人,流落江湖遇识绿林头目斩麻刀周青,投刘信麾下。刘信败亡二人收拾残军东投,同吴威争竞。彼时吴威已交恶官府,又同堂兄弟风箱岭吴杰反目。王、周大战吴威,无人来助,落败被擒斩。盐山遂归他俩所有。也不通官厅,官府一时也约禁管束不得。则在武清,张孝恭等连夜密谋,要办这个刘一枪。

       话回大名府。新年前后转运司差人来问临洺关一事,关胜等少不得与之苦析深研。这天大伙见关胜经日绷着脸,也不敢问他话儿。关胜踱回宅中,斜坐床上,眯着丹凤眼,愈加看不清其眼神,却是微叹连声。袭夫人看了,面盆盛了汤,布巾挣了水,轻轻帮丈夫擦头。由是脑袋肌肤舒张,心神亦宁和下来。关胜绰了夫人手,接过巾儿自擦。袭夫人柔声问道:“丈夫何事烦恼?不与妾知道?”关胜苦笑起来:“哈哈,我算什么丈夫?”夫人柔嗔道:“咦?咋啦?”关胜叹道:“我闻自古世间大丈夫,负侠纵情,率性而为。我老关呢?越老越窝囊!”夫人笑道:“你这是张冠李戴呢。”关胜笑道:“是啊,此丈夫非彼丈夫是也!”关胜携夫人肩道:“这些年你也跟了我遭累,不如我不当这官了,回老家种树去。”夫人轻声抢话道:“官你不要当,难不成任由奸佞之徒抢占?官人你适才所言,莫不所指那个武清军刘航之事儿?”关胜吐气道:“正是,正是。”夫人依偎过来道:“如何言大丈夫只随性作为?那是游侠儿,风才子!我说大丈夫,就该是相公这般!”关胜听了,一整日愁云俱散。夫人道:“我去给丈夫弹琵琶听。”言未绝,却听到窗外琴瑟之声。夫人奇道:“殊儿这些日弹琴如此勤勉?”关胜嚯嚯大笑:“盖因有正儿贤侄来学而已……”夫人摇头嗔怪:“你也不早讲。”

       次日,关胜面色缓和许多。众将安心善待士卒校佐,好生安顿。高蹯管着粮仓库备,关胜要探问,屡屡敷衍。关胜独嘱咐郝启武等,莫要同此人争,自有安排。

       大名府的年过得还算舒心。然武清军的年过不痛快。新年以来,人人心头,仿若刀刃快架上来似的。那日,魏李闵却找到了田辉。自兄长田耀被恒山武社罗延祥阵斩后,田辉回到本营,思报仇苦求王楚面请路里调遣官军征讨小五台山。王楚正要引退之人,只敷衍。刘航却劝田辉,河北各队人马,精壮的在北线,其他或是操训之中,或是疲惫不堪,武清军自己就是久战兵疲。那恒山武社交联太行人马,不比衡水,让河东军马慢慢对付去罢。当其时,田辉颇不可心,竟当面顶撞了刘航,嗓门还挺大。而后十天半拉月,田辉没跟刘航怎么说话。不过后来他倒也想通了。何况田辉本身于官场怨言更多,怕还甚于刘航。此事给军中些许别有用心之徒,倒当作刘、田不合之据。缘此故,这魏参军如是对田辉恩威并施:“胆华山之事,安抚司很是着意要紧,只是念刘航乃功臣之后,待其自行交待,还好保他官籍,也好照顾及你们这班从犯。惜乎此人冥顽不灵。若上峰正儿八经清算此事,将佐二级,尽数查办!田提辖你年纪也不大,前程要紧,能跟着刘航跑?如能揭其罪状,不仅无罪,还可有嘉奖!”田辉思量道:“要取其罪状,眼下怕不容易!”魏参军以为他摇摆,正色道:“一时没头绪,你回去查找。你可知上峰查探起来,巨细并清。你等还是尽早自个儿坦诚披露为妙。”说罢走了。田辉恭敬送之,回头一咬牙,急火烧须寻至刘航,俱以告之。刘航深感,心下自也思虑对策。

       黄大赫仗有靠山,强要遣动武清兵士,以定盐山之患,只想获取一场战绩好表功。他要拿武清当填路的,武清军士哪里肯?刘航跑过来,当面驳了黄大赫面子。大赫心下恼火异常,孝恭亦气上脑门。这日田辉找到刘航告之:“好消息,张廉访把那个黄巡检调回去了。”刘航听了面色微变:“不好!他们本来五百爷头兵,眼见得走了,会转来甚么!”田辉亦悟道:“果然不妙!”刘航当下,已有反变之心。其实此心,在那王楚未卧病之时,间或就有过。

       后日,营盘出奇安静清闲。魏李闵佯做和气,请刘航、田辉喝酒。三个武清兵正巡营盘。张孝恭五个亲兵近前来,大大咧咧,指手画脚,要他们帮忙扎孝恭住处外篱笆,语调嚣硬。那三个哪里肯?吵闹一会儿,五个打过来,三个吃亏不过,跑回喊人。一个押队火起,替他们出头,带二十多人堵了那五个狠狠围殴。谁知不多时,他们只顾抢回面子,一下被上百人包了。押队腿上被射了一箭,吃捆了,吊到高桩上。逃回去的如何甘休?叫起好几百过来。哪知正此时,果然黄大赫请到沧州缘城都统领赵英等,三千之众,只道要征剿盐山等地,清肃海滨风纪,进驻武清地盘。黄大赫气急败坏吼道:“有人哗变!为头的拿下!”捉了牙门将、队将、牌司、押队官、哨头、旗头等多人。剿了数百武清兵军器。也有原与刘航存过节的武清兵将百人,投了赵、黄那方。余下的,心急火燎,到处找刘指挥、田提辖。那魏参军在席上,寻个借口带侍卫开溜。刘航部下一个队将,跌跌冲冲跑来撞见刘、田两个,上气不接下气,急告此变。刘航顿了片刻,跑将回去批挂上马。

       刘航、田辉等只两三百人,摆布赵英、黄大赫军前,赵英先去接应张廉访、魏参军去了。黄大赫立马阵头破口大骂:“刘航,知你素存反意。念你往日有功,不忍查压。如今股息养奸至纵军哗变。你个破落户,下马受绑,否则灭你十八代!看你还要耍什么狗屁威风!”边上有武清军士扯嗓子喊:“不干刘将军之事!”谁会听?刘航不搭理他这个话头,直顾自己话头:“你放人!”黄大赫怒道:“要放人,便要你来抵!后面听着,刀架到吃绑住的脖子上,刘航若反,砍了他们狗头!”田辉气得喊不出字儿。刘航照旧冷冷地:“我与你去见张廉访!昨夜同他通的话,怎么你就不晓得?”把自己银丝铁杆枪一丢,拍马朝黄大赫本人冲过来。跨下拳色银花驹,先慢后快,马上刘航作忽然惊慌状:“这马怎么不听使唤了……”他半坠下马,腿还夹着。黄大赫本自个儿明火执仗凑上前,离他不到十步,朝后面唤一声:“你们上来,拿下他!”后面军士还没近身,刘航突然挺身起来大喝一声,唬得数十人尽头晕目眩!黄大赫即如酒醉般坐不稳马鞍。

       看官听说,原来刘航会少林功夫狮子吼。内气助声,外震耳膜,内直击脑,教人一时心迫气短,难受欲崩!刘航一下子坐定马鞍,一手拔出佩剑,一手扯过黄大赫手中长矛,甩动杆尾一把将黄大赫捅下马去。田辉等已跟上来,擒住黄大赫。刘航怒吼:“现在请你们放人,不然,我剐了黄某!”黄大赫魂不附体。刘航走马,连出四矛,每击必中骑兵盔缨。武清兵叫喊着,被擒的也有人挣脱出来。此时赵英到了,厉声压制。刘航这边擒了黄大赫及兵将几十人。那边仍捉着百余武清官兵。

       两相抵着,谁也不敢妄动。刘航换过自身那条铁杆枪,对方更不敢动,谁不晓得刘一枪之名?僵持竟日,两头无有退让。近晚,沧州知府段守明到了,撤去大哈哈脸,大骂赵英,对张孝恭也是大呼小叫:“同为朝廷命官,谁也休想随意动我地方上防卫良将。你们要征讨盐山,如何不通告我一声?”张孝恭迎头顶住他,冷言相向,却也同意再放人。然武清这边,还押着几十个兵士,却放了黄大赫。那里倒是又放了近百士卒,没放几个军官。段守明道:“刘将军,你们过来几个,一处商量此事,各诉缘由!”张孝恭恼道:“我不与叛军罗嗦!”段守明亦高了嗓子:“难道你还要士卒们流血!”魏李闵道:“好,坐下便坐下,我们不碰兵器,他们也别碰!”段守明仍道:“他们人少你们多,怕甚么?”

       看那边军卒均放下兵器,刘航辄选了三十个精干军汉,要去那里斗嘴应对。田辉低声道:“那段知府,平时不管事的玩主。今日为何跳出来奔波得紧?指挥小心呐!”刘航声更低:“我心自知,其实我如今反意已定,只连累了你们。”田辉道:“生死我们随你。这支队伍只认得你!”刘航微点首,带人大摇大摆便走向那头营心。

       方近那段、张等人所立场子数十步路,刘航看到路边一块大石头,忽然跑过去,放下铁枪,举起石头,朝前边一掷,挎拉拉巨响,地面吃石头砸中,立刻塌陷一个深坑。坑四边更有泥土不断滑入坑内,不刻,二丈方圆地面,原来早被人挖了陷坑!段守明变了颜色,张孝恭、赵英,目示部下就动手罢。田辉大吼一声,欲引精骑冲杀。方才剑拔弩张,眼下流血在即。毕竟刘航决意要反,当下如何脱身?看官待某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7 21:07 编辑 ]
作者: 漳水枭枭    时间: 2006-7-27 20:37

这个东西写的的确是相当的慢~
不过支持一哈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7-28 08:48

谢谢支持~~

同时但愿我们这种在政府投资机构下面代为分担市政建设工作的企业能得到大家理解,把工程推进上去。

今年3月起,我被调动了工作阶段,于是周中要下工地,周末要职资进修,间歇是还要兼作进度统计与工程分析。呵呵~~~~

我们这一组在编人手少,借的人有自己“想法”,于是前一阵子挺忙。最近调来两员重将,可轻松一些了。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6 15:15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9-12 17:14

第十一回  武琨闯灵武险隘  岑贵会陆行夜叉(上)

       话说刘一枪识破陷坑,舒手绰了银丝纹铁杆枪,战马长嘶一声,突入赵英队中,银蛟出海,翻起血浪一片,官军如何抵御得住,一哄作鸟兽散。那段知府身手好不敏捷,跳上马就跑。张孝恭从马上栽下,手足颤软,被亲兵抢扶了仓皇逃离。魏李闵此番如何能稳坐中门出谋划策,正慌哩,吃刘航迫来,侧向劈面一枪,击碎太阳。赵英乱军中脱身,沧州军溃散逃回。武清兵大获全胜。把那黄大赫,斩首剖心了事。

       武清兵有四成趁乱散去,六成拢在刘航身周,扎于营中。刘航站到高处,背朝行将西坠之日,任大风袭来,披肩扬起,手指东南面,喊道:“且听!愿随我者,此去盐山!”田辉补了一句:“不愿者但自便罢。”众兵齐应:“宁随将军!”迅速收拾一应物件,全军投盐山而行。刘航又道:“沧州府那点家底我奚知,唯赵英那厮必追来,路上灭他便是。”

       路近奔马顶,刘航抬手道:“停!田提辖,你我分兵。你引弓弩手尽数抄奔马顶南麓上山顶伏着。其余跟我到山北洼地里去!”田辉会意:“将军,还是由我来充诱饵如何?”刘航轻笑摇头:“遵我之令!”遂布置完备,又嘱咐田辉几句。刘航引人在山北洼地,分两起,不要卸甲下装,却采集树枝作埋锅造饭状。再北侧乃上坡地势,一片高阜平台,无有高峰。

       不一时,北边果然隆隆声震,观之,北外有二千余人马阵驰而来,为首一将明盔在顶,正是赵英。身边副将称道:“将军妙算!叛军果然陷于此处就炊。”赵英大笑:“背好轻弓,踩将入去,抢些马匹弓箭也好!”

       赵英军方及武清兵一箭之距,刘航跳上马,藏在亲兵中,唤道:“分两路,东西齐撤!跑行二里内,立马折回来!”部下依令而行。赵英狂笑:“他逃不去多少路,早有我军把住卡口!”副将亦笑:“叛兵末日已至!武清私藏辎重也归我们啦!”笑中放慢了行速,朝身后连连挥手大叫:“落在后面的快些个!”

       赵英那队军马,突突踏至洼地场心前,南面奔马顶山岗上一声梆子响,田辉引劲弩手,把武清多年积存良矢,发狠倾泄下来。飞蝗漫天,官军方不及张口呼喊,辄没于箭雨。那赵英,白盔浅紫团袍,正是箭靶子,身中五九四十五箭,呜呼哀哉矣。二千人马射中近半,其余乱成一锅粥。副将合巧拖于队后,侥幸尚未死,只是战马受惊,御不住,晕头转向。

       两边复冲杀声大作,刘航在东,两员队将引人自西,杀将来横劈直砍,官兵尽靡,沧州跟来两个缉捕官俱被剁作肉泥。那副将心胆俱裂,使不动长刀,遭刘航一枪点爆咽喉而死。

       武清兵会合,欢呼震野。刘航、田辉止定,带队到奔马顶东侧,就些干粮后急赶赴盐山。

       到盐山脚下,通报请下了王、周二头领。周青见新来了好汉,一派欢喜。然而王纲虽笑脸礼迎,眉宇间终略有不爽亮。刘航拱手道:“王兄长,我这队弟兄,可分两拨。一拨半山腰屯扎,一拨山下关口守把,俩队将带着,听调于你!我与田辉兄弟,只想山顶作个值勤将,如何?”周青想要发话,田辉先道:“刘将军同我带兵屯训数年早腻味啦,我等爱上阵冲杀,不是扎地圈围那块料。但求带上山那点财物半数给武清兵分去,而器械全数归山寨统理调拨,尊意如何?”王纲吃他恁地一说,当即拊掌道:“两位真具才干!就这么定了!”众人皆喜。接上山,见了孟光、李谦。让刘航坐了第三把交椅,孟光坐第四把。李谦固请田辉居上,推让一回,田辉就座第五,李谦排第六。接风洗尘,设宴庆贺不提。刘航便同田辉、孟光、李谦,随着王纲、周青,就于盐山落草。

       那张孝恭逃回本司,仓皇上奏朝廷,沧州知府段守明遭降了职。惜乎新来沧州的更孬,哪里敢轻动刀兵。不久张孝恭亦被调回京师。此事传到大名府,河北各处,哪里有心思管沧州这事。关胜长叹息:“好一员良将又给逼走山林!”闻九章来找他,同于庭院中摆起小酒小菜。闻九章问:“兆德最近是只管较场练兵,不问时事。可知北疆如何?”关胜闷口酒道:“却听闻兄指教了。”九章道:“你老兄肚里怕思虑了百十来回,只在公厅里不愿相谈罢了。好!我便先说说我听到的。据称,去岁北疆大败之后,涿、易二州南线也溃退,地域越攻越少!今年我们连旧州界也吃紧,辽国穷于应对金人,北面不得意,南面侵宋地屯兵屯粮呢。你老兄弟朱仝将军在北境指挥打了一仗,形势扭转,不久辽人退出宋境,涿易南线也随之回大宋了。”关胜苦笑道:“梁山受招安后,涿、易二州还不就被梁山军夺复,只是后又转还。可叹近年尽遣精锐,却如何对阵彼方老弱尚狼狈至此。”九章摇头道:“还甭说,除张开、姚奇、朱仝获胜,其余全败。辽人也是强弩之末,一吃败仗,全线崩坏。而后莫、雄二州亦出兵跟着捞些战功。那郭药师倒是偷袭蓟州,破辽八千,斩辽将萧万仞首南返。”

       “哦?”关胜眨目道:“这倒头一遭听说,如此童枢密又要心头泛酸一回了!”九章灌进杯中酒又道:“还有,李彦、蔡攸也去北面了。”关胜冷笑:“呵呵,去吃喝罢!北国风味,想来不差。”“哈哈!”九章笑道:“止不定带足江南小吃去呢……兆德,你装不问国事只练兵,心里头倒也藏了些话吧,但说何妨!”

       关胜给他斟杯酒,谓九章道:“上年中赵良嗣出使金邦,而后童贯、刘延庆等二路讨辽。只道是接应降将郭朗郭药师,我却觑得,系朝中早有人在同金邦交涉,怕要联金破辽。只是刘延庆、刘光世、杨惟忠、杨可世等,怕是把辽地作浙东,以为信手游马,坐享其成,焉能不败?今年只说大宋对辽反败为胜,却为何不谈他金国态势?只恐金兵已马放燕山,虎视居庸了。”九章且问:“听兆德口气,其实不愿那辽人早亡?”关胜捻髯道:“然也!”九章道:“愿听指教!”关胜哈哈大笑:“你岂不知?追思三分内罢,蜀亡吴盍能独存?”九章抬手同关胜碰了一杯道:“不谋而合,不谋而合!”关胜笑罢,复又叹息道:“国事,好一堆国事!不若练好这拨兵卒!来,喝酒!”九章微微点首:“干杯……”

       黄昏前,大名府西门外却有一骑经过,飞驰北去,消失于冷风中。那骑向北赶了连夜路,到了围麻铺南外一片林子里下马,寻到棵大柏树树干上塞了封密信进小洞,封妥小洞,复上马离去。不日,有一人取走那封密信,又塞入一封新的,悄然回围麻铺去。

       大名府军中,樊拓、瞿综二将转任东光军都监、走马承受,桑仲转刑州就职统领官,李宏转洺州就职提调官。关胜自忖这四个早从高蟠处获足常例,便教府库给四人各赏良驹一匹,四个皆欣喜。管军司又设宴饯行,不在话下。

       元月末这日,关胜到了衙门,便有兵部差一员佥事来见。复请到赵畅等同议,闻九章亦被唤到,他原本只参赞羊皮案,而今得宗尚书等准允参议此案。佥事转兵部密扎,其上备述:羊皮案系鹿蕾山所为无疑,羊皮卷犹在仇氏兄弟手中无疑;鹿蕾山、围麻铺二处均须着意;前年所用暗线,去年来传讯不畅;另两条暗线,眼下各在鹿蕾山、围麻铺;围麻铺内暗线乃……云云。又告知在座者,司封郎中李纲升任枢密院承旨。赵畅、关胜等人自在公衙,整日不曾出来。那边军营中,郝启武不耐烦道:“近日关将军不来了?”吕建道:“我等照例操练罢。”启武暗在嘀咕,被叶桓拖住了:“我俩该去督训新转骑兵……”

       围麻铺中,宅房内,正是仇三少爷仇兴,同这个李踅,就是那曾在银枪庙一闪而过的棕脸膛汉子,正在商议。仇兴焦急样儿:“武琨被老大人马追击,至今没消息,何其焦心!”李踅思量道:“他仇茂终意在头领你,对武琨出手,算起来,他们必借此敲山震虎,定然生怕江湖上不知道呢……”仇兴眼皮松了松,面作极信状问道:“你是说……”李踅把他神色看入肚中,续言:“如若他们得手,不会不声张。而如若武琨突围,又不会不回来……”仇兴装作面色弛缓,又问:“那边不得手,这边也未脱险,武琨人又在何处?”李踅正色道:“我看武头领这人,面上泛淡,其实最重情谊!若伙伴遇险,万死去救;朋友遇难,尽心追仇。他和那齐二姐,您又不是看不出来。多管二姐被人坏了,他先躲在某处,想先砍个把仇人首级,您想那梅子园不也说正在苦等齐二姐消息呢。武琨多半不知晓鹿蕾山为何偷袭他,他也想不了多远,只猜是江湖仇杀罢了。何况又折了不少财物,他必然不想心怀惭愧硬头皮回来,定要多少闹些功劳再归来罢!”仇兴叹道:“先回来,也好一起商谈,也好一起筹划报仇,他这人最好,就是素爱独往独来,孤胆英雄!”李踅嘴角微微抽动。

       仇兴又问他:“好了好了,先不讲他,他们消息不来,说了也没用。他这人,一向福气最大,吉人自有天象吧!你说在鹿蕾山内线有讯息来,给我谈谈!”李踅道:“这样儿,此番鹿蕾山出人手,帮一队官商作镖,要过灵武地界再换保,他们复回鹿蕾山。来去走大浮岭那条道儿,即日启程。”“官商?”仇兴吃惊道。李踅冷笑道:“他既然是太行的仇人,自然能跟官场结友。那友辈,后台便是京师六贼。”仇兴拍案而起:“就知道老大心眼多!”眼珠一转:“可惜我已没心思去搅他局了!况且我还有生意紧张要做。”李踅跟言:“三爷不弃,小人可去,细谨跟查此事。”仇兴关切道:“你为我负险多次,又要辛苦你!”李踅抱拳道:“三爷优待我久矣,我何辞万难!”仇兴抚其肩:“鹿蕾山给人出镖,可知镖头是哪几个?”李踅答:“带队是夏侯兄弟,还有那个女真人,再加上飞毛骠。”仇兴温言道:“我等眼下势弱,凡事小心,查他底细便是,无万必要,切勿明火执仗,要全身而退!”李踅点头连连。

       李踅只带四骑,一色灰衣,钻出围麻铺。一路只奔辟道,到灵武地界。抄山岭崎路,地近大浮岭,探得路向对,只投眼界阔的地方去。话说这灵武县外,群山中总道口有灵武关,其北面乃龙泉关。二关之险峻,仅次于倒马关、插箭岭这等要隘。这灵武靠近北太行山寇地盘,县官早同北太行通了交联,灵武关实则官军与寇军共守。上下遮瞒,路司衙门也被蒙蔽。全河北,怕是全大宋,止此一例。然灵武地方空阔,东低西高,山丘、杂路众多,各路道上人马来来往往,北太行若得知某日有红可摘,便难免有刀兵之祸。

       山弯间,一伙马队正小心翼翼,怕更是战战兢兢前行。队内有战马,有辎重,有封盖马车,有全敞马车。领头两个面貌相似的圆脸大汉,一个问另一个:“哥哥,灵武关快到了罢,牢靠吗?”那哥哥轻声道:“不牢靠,我们出不了行。关上那伙破军马,受他张掌柜重金,还只道他是山西大贾,不晓得他乃张孝端家人。这也只我俩晓得,嘘……莫担心……小心便是了!”二三十步外,那个女真人赤克泽尔,吆喝着后队快些。再一个蓝脸庞眉横八字的,正是岑贵岑飞毛,骑着马面无表情,仿若这事儿同他无关,只管跟着行路似的。

       侧后山脊上,隐隐有五个人头游动。李踅还当真能耐不小,给他寻到了。前方丛峦间,云下巍然有灵武关,关门好像缓缓在开。另一边有一处市集,地界开得大而人烟偏少。马队摇摇摆摆,望关上而去。李踅那五个则鱼贯下了山脊,猫着腰朝市集奔去。

       夜色渐沉,却把话头转回大名府,数日前,关胜正同闻九章论述些个什么,这日赵权正在大名,一同相议。有人报来,说灵寿县那伙商贩,有趟货要送去河东,寻求了鹿蕾山押镖,不日要开拨。关胜正头疼:“已知那队商贾乃张孝端族内。既去河东,必经太行山。然如何能知晓,他们找鹿蕾山保镖,究竟跑哪条路过山?”闻九章皱眉道:“虽说鹿蕾山同太行历来相争,可仇老太爷没了,太行山本就分了四支,他仇大少爷保不准会同哪支交好,要不怎么过去呀?”关胜沉思道:“也不尽然,即便无从交通,他鹿蕾山也好,张家也罢,引个江湖朋友编个谎话塞点黄白蒙混过关,却未尝不可。”

       关胜往见赵畅,问起原先大名府,宗泽大人曾来代知府一职,所设探查鹿蕾山案之人,原来就有吕建。关胜大喜,早该知道多好。找来一问,吕建讲道,曾查到那鹿蕾山同灵武关厢军有些交洽,宗大人交待暂不理会。那灵武原先所驻禁军,出关同太行山干架,被人家打了个全军覆没,至今无有禁军再调去,唯厢兵守护。关胜转问赵权,近两年,那灵武一带地方情形。赵权道,那系河北西路所辖地方,我等不便轻动,只得暗访。取来文案,给关胜翻看。赵权加了一句:“叔父同我都觉着,这地方甚为怪异。”

       忽然,关将军摆下文卷,一锤桌子:“对呀!好些年了,灵武这地方,中山保定忙于御辽,顾他不上,赵大人手头所汇集这宗资讯,细看也觉这地方怪,现在想通了。我看,灵武地方上,多管私通贼人。不是说鹿蕾,而怕有太行。鹿蕾山人马保张孝端的镖走他们那里,必有缘故……虽说灵武乃中山府辖地,然枢密厅令谕,凡涉鹿蕾山者,大名府便宜行事。则大人可准我悄带一队轻骑,抹到那边去,算行程可赶上,灵武以东有赵公友人宋可岚将军驻军,以北龙泉关有董才屯扎,只轻轻通告他们相助即可。”赵畅思量一会道:“如此甚好,只是又要辛劳兆德。”关胜托九章、瞿锋、李仁、郝启武等,好好督管练兵,自带了吕建、唐正、孔刚、严捷、叶桓、杨青,选了一军,火速赶往灵武地面。郝启武嘟囔着:“又带了叶桓、杨青两个去,没我份,也不说干什么。也好,乐得营里轻松,还好去找唐英。可惜啊,人家关大小姐天天见唐正是笑意盈盈,现在对众人连害羞都免了,唐正此番出军,关小姐好不挂心……而他唐英,待我言语傲慢,就会把嘴里冷气呼到我脸上,然后转过身子把屁股对着我!真想狠狠朝着捣两拳……那岂不成了高衙内……他可不是善主,我彩头青也不是那号人……也罢,去射箭吧,将军要我指训弓手,我自不可懈怠。”

       话回这头,灵武关一带,正入晚炊时分,关口守护兵大开关门,放马队进入。若是平常时,客商要过关,不免盘剥一番。而待今朝这伙人,却是大通情面。马队于内一个瘦胡子文里油气的人,悄悄塞了些碎银给一个小校:“弟兄们喝口酒。”小校一笑而纳。

       入夜,星月朦胧,寒鸦嘶啼。马队停在关上,武夫放心歇息。那乘大马车下,幽灵般闪下个人影来。其身形伟岸,却飘然若仙,一动掠到矮墙下蹲着。原来河北河东那种马车,厢仓与车轮轴杠间,有个夹层,本用于折冲避震,却可存物,亦容得下一人平躺。人在夹层中,昼眠庚出,倒能盘桓随行。那人躲过一队巡城兵,蓦地跃到一栋屋顶上,一路小跑直跳。到一处营盘,十个人在场子上,那人“呼”地跳下场心。十人大惊,还跌足了两个。

       他不动,任那伙兵丁团住他,一个伙长厉声问道:“哪来的撮鸟?来此做甚?速速就缚!随后给爷们儿老实交待!”那人仰头哈哈一笑:“恁地紧张何意?人家官家人轮番酒足饭饱,逍遥得紧。你北太行的又不曾替朝廷出力,张忙些个啥哩!”伙长喝道:“咄!先绑起来!”但谁敢轻易动手,那可是天上掉下的!那人却笑道:“也好!只期求见高头领,万望成全!”伙长闪闪眼睛道:“你……退了兵器!”那人把背上一柄拆铁单刀退了,拱手道:“要捆请便!”伙长示意左右,呆了半晌,带头上前,才跟上来几个,把那人绑了,推往头领厅宅去。

       那高头领歪坐在虎皮椅上,把着个骷髅瓢子作酒盏慢饮。乜斜着眼,看到手下押上个长汉子,便伸头来瞅,见那人眉宇不凡,英气逼人,吃了一惊,那人却朝他深施一礼。高头领辄听头目一说,自问道:“兀那驴汉,你要见老爷?”

       那人点头,高头领怒捶把手,喝道:“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快报上名来,再交待来此何干?看你也算一条好汉,若说得在理,我自会妥当处置。”
       那人道:“小可贱名武琨,特来报知高头领,有趟利市,即在眼前。”
       “你是武琨?鹿蕾山武琨?”高头领跳将起来。
       “不错!一向存身鹿蕾,却不曾同太行四部为敌的武琨。为此,过去仇老太爷还老不中意哩。而今更是身无归处了。”武琨笑叹道,“只身来见头领,想给头领带个信儿……”
       头领再拍扶手,摸腰刀言:“我高英晓得你……是你小子!鹿蕾山同我太行,历来只用刀剑讲话,不过如今不同往常,你们分作几路,你又同我们素来没交过手。不过你竟敢独身自来,小命就在我手里头!快说,什么利市不利市的?”
       武琨幽幽道:“好!奔正题了。高头领可知灵武厢军今日接来那伙商贾,究系何人?”
       高英沉声道:“你说这事儿?灵武那巡检待老爷我,嘿嘿,向来恭敬,我也少管他。他只送来……口信,说是江湖上走动的,行个方便而已。”武琨闪着目道:“不然!那掌柜姓张,朝臣张孝端族人!保镖为头的,却是仇家老大仇茂手下的夏侯兄弟!”
       高英大惊道:“你说什么?可当真、可当真?”武琨道:“我孤身来此,难不成只送贱躯来给高头领上下当餐肉?头领若不信,大可佯请他们马队里头几个小厮来饮酒,而后刑讯一回,只要着意务必请那腿上绑麻条的猢狲。如何讯问,高头领想必在行。若不然,武某项上人头,亦送你砍了打酒!”
       高英转目又问:“你又如何来报此事?”武琨正色道:“眼前我同这鹿蕾山,恩已尽,怨犹烈。他们数月不曾在道上开利市,全心此事。我砸他们生意一回,也略发些小财罢了。”

       高英依其言,果然骗来两个马夫,刀架脖子逼问:“我等即知你们保的红货乃张家的,同我们头领素来仇深!看你等江湖走动辛苦,快说你镖队系何方人马,不是张家的便不计较,免得杀错了人,否则活剐你们!”那两个免不得战战兢兢供了出来,大致若武琨所述。高英大怒:“反了!敢钻灵武关?教你身首异处!”给武琨松了绑,请入座,商议后半夜即动手。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2 11:24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9-24 23:36

第十一回  武琨闯灵武险隘  岑贵会陆行夜叉(下)

       却道关胜一行北上,过邢州后西折太行山东麓,再转北行,路经山麓外野草湾以东,见大道西侧,丘丛间隐然一山为高,关胜谓吕建道:“此乃琪山,原深州土豪郎雄转扎定此山,你曾查访过的。”吕建道:“而今郎雄已死,两个儿子郎大、郎二与河东好汉李居正、黄遂哨聚与此。”关胜道:“过去郎雄、吴威等,皆依附鹿蕾山。如今琪山一伙,更同商人张方勾搭密切。兵部来员俱已密告我等,要我俟机拿下琪山。我等眼下先赶往灵武,回头再理会。”

       话表灵武关这一夜,那夏侯兄弟两个,哥哥饮酒欲睡,弟弟眼皮老跳睡不着,爬起来看看又回来躺下。于灵武巡检边营前宅内堂中,果然那张掌柜,涂账房,桑干务,娄头目,杯盘狼籍,呼呼大睡。只有岑贵睡觉爱僻静,在门子间寻个长椅睡下。

       女真人赤克泽儿惯于火堆边同喽罗做一堆儿入眠,正做着好梦,耳边陡然喊声大作,呼啦一声弹将起来,眼前一派火光,惨叫声迭起。好个女真人,迅即竟也上了战马,疾驰去救援那批货。跑近堆场,早有枪林箭雨,如何近得?又听得耳边有人喊:“夏侯头领冲出关去了……”赤克泽儿大骂:“南方蛮汉子滑头!”拍马舞刀,浓烟内砍了两个拦路的孱头,亦自顾望关堞外冲突去,留下身后好一片血海火岭。

       夏侯续自个儿早窜到关外山道口南坡上,想起来亲弟弟还不曾出来,停在那里等。夏侯缤尚在关内,因保着张掌柜几个,胡冲乱突,忽而碰到赤克泽儿、岑贵两头撞到。岑贵急道:“不若你保着他们,我望北诱掉追兵,老赤克朝西引脱他们,如何?”众人称是。

       夏侯缤火中拼杀,把他们几个带了出来,只是夏侯兄弟手下数个心腹头目,丧在乱杀堆中,伙众们有的烧杀,有的呛死,有的被杀,有的遭擒。夏侯续看到弟弟杀出来,还跟着张掌柜等,大喊我等速离。弟弟急叫:“不可!赤克与岑兄弟尚不曾绕过来,再等一回!”

       然张掌柜队那个涂正涂账房,背上中了一箭,丧血太多,这会儿一蹬腿便归天了。张掌柜悲叹不已,想起过往恩义,尤在灵寿县卖古器之事,仿若即在眼前,不免双泪齐流,桑干务也心酸泪下。而伙计娄大早命丧出关路上。不多时,赤克泽儿飞马自西边过来,看到夏侯缤挂彩,夏侯续却安然,不由得朝夏侯续大吼:“你们汉人,也就岑兄弟讲义气!”夏侯续无言以对,夏侯缤暴拳砸地,怒道:“就你遭苦?我这边还死了人呢!”赤克泽儿摇头大叹一回,又道:“岑兄弟走北面诱引他们,去找罢!”夏侯续咬牙道:“那个当然,找!弟弟,你带他们藏到坡后,我同赤克分一半人,就去寻岑兄弟,只不见不散!”言罢分兵,绕西又投北而去。关西南门大开,正交着兵,夏侯续等杀条血路,踏着关外乱石路,转西北门那边去。

       那高英见果然红货尤多,又知那巡检陈钦心存不轨,与张家通交情,日后再倒向朝廷,还不卖了他人头?抄了营子,砍了陈钦脑袋。翻弄货中财宝,洋洋得意。武琨也东翻西挑,搜寻什么,看似急切没觅着处,好生懊恼,却分文未取。须臾,他倒来劝高英:“此番官府定然不容等闲,不若弃此关,返太行诸寨去!”高英正亢奋头上,吼道:“屁话!我高英怕过谁?手下雄兵,兼此险关,我便是关上君王,哪儿也不用去!”其实高英心里盘算,这荒莽百里,够弟兄们休整一下再跑。武琨摇头,自到关碟东北角上,三面来回,远眺遥探。

       北面看去,茫茫山丘群立,些许人影攒动,像是方才突围之人。正要朝东头走,眼见得觑到,那高英使从人手持单弩向着他。武琨人冲着东面,一抬手喝问道:“这是何意?”高英大笑:“装摸作样糊涂什么?我早看你别有用心,蹿唆我们起干戈,你好混水摸鱼。虽说杀了该杀的,接下来我们也该被别人杀了吧,那就先宰了你!”

       高英那“你”字方出口,箭簇已齐齐攒着关碟头。哪知便在这半呼吸前,武琨早折向西踏着垛槽飞奔十步时,脚蹬关碟壁,腾身翻跃而出。那灵武关依山而起,南北两边高堞,中间孔道,北坡上有百余株高木,最近者离关碟也就三十步,树顶矮下碟头两三丈。武琨身形若鹫,呼地早扎入枝叶内,手脚并用,由高向低来回蹬踏相邻树干,层层借力,换跳了五六株高树,方得稳挂在树枝里,紧忙滑下树身,隐没于林坡中,再北面是深谷峭崖。高英等看得目瞪口呆,挨到碟头观望,看不着武琨。半晌,高英冷笑道:“谅他即便不死,气也不差一两口了……”话方出口,胸一疼,肺一闷,喉一绷,脑一混,自己倒只有两口气了……他委实只剩三五步阳寿。高英哆嗦着,双唇现紫,吃吃道出:“好个陈巡检……早下毒!”污血喷在碟垛上,一头栽倒,气便停了!原来巡检陈钦先作了鬼,却先欲害高英性命。只有他晓得何时又如何下毒。他素知高英兴致来时,好前半夜饮小酒近丑时方就卧,如今快寅时三刻,天麻麻亮,本该梦中毙命,可嫁罪到高英近侍身上。

       灵武关上早如汤喷鼎沸,无数火把,耀若白昼。高英一死,其部下自相残杀些许,大多自分财帛,欲图西遁。关下矮峦间,夏侯续看到关碟上乱火翻飞,心下生疑,方才寻不到岑贵,正教手下稍定好生想想,却等来他弟弟带着张掌柜等绕回聚来,慌告道:“我等先找谷外林子里避了,有河北官军齐整而来!灵武关西边三座门全开没人阻拦我们,方得逃来,太行人马全到东面抵挡官军去了。”夏侯续咬牙道:“既如此,先取道边上深谷西北山坳林子里头伏下,看官军怎么收拾他们……”引众去了。

       然而他们却不知,这飞毛骠岑贵人就在关碟北侧外最近那遭高木林子里策马疾跑。蓦地眼前一团褐色掠过,再一瞧,七步外,大树下躺着一人儿。岑贵下了马,拔刀近前,不看则矣,一看呆若木鸡,这不是武琨吗?这赫然就是久违了的神笔武琨!

       武琨亦认出岑贵,只是武琨周身仿佛耗尽全功,无一星半点气力,斜躺着,话也说不出来。对峙两个喘息后,岑贵开口轻言:“武琨,好久不曾同你勾面,没想到此地遇见你!看你样儿便知,筋骨没断,气力却尽亏。先不问你何故在此,你乃山寨缉拿之人,我便擒了你罢!知你能耐,先教你睡上一觉,也好搬动你!”言罢,岑贵收了刀,摆足架势,就要朝武琨打去。武琨手足挣扎无力,毫无应对之措,只等吃他打晕了。

       说时迟,那时快,岑贵拳头眼看要落在武琨身上,一骑马飞驰而到。上栽一人,手中朴刀一撩地面儿,铲起一团泥土,带着劲道打在岑贵侧肋上,岑贵猝不及防,顿时被击个踉跄后退数步,托地跳开,正欲上马,被那人一刀飞出。岑贵只得急避,与马分开。而那人拍马迎面踏来,眼见得便要撞着岑贵。

       岑贵情急,口中念念有词,嗡嗡嗡,那人座骑若听了魔谕,前蹄扬起,尖啸一声,摇摇晃晃软下来一时不动豁了。岑贵操起方才飞来那刀掷去,那人侧翻下马躲开。岑贵看他脸,惊叫一声:“原来是李踅!”

       趁这当儿,岑贵迈起那双飞毛腿,便朝西北方向奔逃而去。那人自地上爬起来,不运架势,一溜烟,好似脚踏风火轮一般。岑贵身如黑蝗,跃在丘峦间。那人势若飞驹,踩山道凸石似履平地,直迫过去。只有那边武琨,疲乏不已,双目闭上。

       天擦擦亮,坡北外那深谷道,朝西打个弯儿,往灵武关西北门下通去,地势更为险峻。四个穿灰衣的不知何时赶到那个弯上,看到两条人影飞窜在坡间,眼看将近灵武关西北门外,那条上坡道外延的侧护坡上。有灰衣者喊了声:“李头领在追赶那人,我等前去协助!”四个赶马要上坡,不防身后一骑冲到,原来便是女真人赤克泽儿,好快的马。钢刀翻飞,砍了一人首级,其余三个转东而跑,落在最后的,中了北面林子里冷箭,眼看要给女真人追到,中箭那个自刎坠马,另两个折入深谷道南山林内望坡上爬。北林子里,原来是夏侯续急唤:“莫管他们,我等一处去救岑贵!看清楚了,那个人是李踅!我们抢过去!”引队打林子里出来。赤克泽儿勒马,靠入队内。

       岑贵仓皇间,听到身后风声益紧,心下惊惶,惶急下,跑起曲步。李踅却飞起折步,紧追慢赶,眼看伸手即可抓岑贵后背了。岑贵望左侧一转,钻入高林间。那人横空跃起,打两棵树间跳入。岑贵算他要着地时,踢了一记后扫堂。李踅半空双腿侧蹬避开,辄复弹起,飞腿踢向岑贵。岑贵正要躲避,哪知那人半空收腿,反落地加了个前扫堂,一脚撂翻岑贵。岑贵负痛,强起把出劈挂掌,李踅应对搬拦拳。岑贵方才跑得气喘,又吃了一脚,如何是那人对手,一时破绽毕露,被李踅轰了一拳打倒于地。李踅收手,冷冷道:“怎么样!”

       岑贵心跳不定,讷讷言:“你有飞跑这能耐,相识多年不曾看你展露,莫非连你那名字也是假的,踅字可不像腿脚灵便的。”那人棕面膛上泛着光,笑道:“你我相与错过多年,那年没交手,现在看来你越发不行了!”岑贵大骇:“……原来是……陆行夜叉!你不是早……”“早归天了?差不离,原本就进得鬼门关了又摔了出来。你怕高兴得很,不曾哭我吧。好,闲话少叙,我也是追踪到此,误打误撞过来,你要杀武琨,正好救他!”岑贵:“我也疑惑你该不曾死,却不知你假名李踅,同在鹿蕾山……”陆行夜叉道:“好了,看在过往做了多年神交对手,我告诉你,你非仇老大嫡系,甚至不算先寨主仇老爷的人,不过是去混饭的,早晚要给仇老大除去。想杀了武琨巴结他?杀了他你也快咯!”岑贵摇头:“我如何舍得杀他?把他弄睡了好藏起来……哎呀,听关上炸锅了!林子外头……哈哈,他们来了,你能耐再大,可独身一人,也不是对手,还不快……再不走来不及了!”夏侯续、赤克泽儿领二三十个跑来,陆行夜叉两臂抱胸,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看仔细了!我想上前结识你们这位兄弟,谁知他把我当个追杀的!”夏侯续居然惊叫,看岑贵还鲜蹦着,辄下马拱手道:“如何是孙大奇兄?多年没见,怎么……”岑贵听得目瞪口呆。

       孙大奇大笑:“当年我自别过你们家仇老大同你,却同仇老三结了仇,他杀了我好几个兄弟!可巧逢良机,又兼他不曾认得我容貌,我便假姓假名,投在他身遭,却不曾得便宜处好作了他,却探知他不少事儿!此番他指使我来追踪你们,我却不想再作假人了!”夏侯续眼珠子骨碌转儿道:“哈哈哈哈,我晓你心意,独自飘荡久了,想寻回家了?”孙大奇正色道:“不错!我寻不着机会杀仇兴,倒可揭他围麻铺老底!”夏侯续道:“你尚有两个伴从,怎么办?”孙大奇笑道:“你不听这灵武关都烧开了,眼下官军尚未抢好关。止我晓得一条密道,跟我绕出去。他们两个到时候能不让官军逮着,我便不姓孙!”

       夏侯续自忖:“眼下是什么时候,不听他的也得听。我们人都在此间,眼下只好信他。况且他还算是旧恩人哩。”便做欢天喜地,请孙大奇入队,带着岑贵,循辟路而走。孙大奇暗自祈天:“凭武琨本事,待会儿能找到约定地儿躲好!”岑贵如何不是这般思量。复会合夏侯缤、张掌柜等,到灵武关西北门外,听凭孙大奇带路。

       半个多时辰过去,日照东半天,灵武关上竖起“宋”与“关”字旗号。果然关胜请着宋可岚一道抢关得手。宋可岚叹服道:“赵大人消息如此准,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关胜道:“此事多蒙二位兄台相助。我等自按预定事项办理如何?你处置你的,我处置我的,等中山府王安抚到了,剩下人事物项全交付于你打理。”宋可岚点头称是。且将待关胜如何向中山府安抚大员交涉,又欲看那班绿林人物何从逃离险地,看官待某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4 09:38 编辑 ]
作者: nlhangu    时间: 2006-9-29 12:49

没听过
作者: wxj1991    时间: 2006-10-1 10:55

支持
作者: vveeqc    时间: 2006-10-4 12:31

希望楼主打个包!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10-4 13:52

谢谢几位的支持!
我已对过去人物过于繁复的情况进行了整改。

实在惭愧,正进度和修改进度都称一个慢字。
因为尚有过半不曾完成,所以,暂不打包,还请vv女士见谅!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3 21:28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10-10 22:17

第十二回  关胜擒琪山二杰  武琨反仇家三少(上)

      却道灵武关上,关胜同吕建领心腹人等翻查搜缴高英、陈钦等人一应物械,止拣出几件物事,有现任卫州通判张孝端、现任应天府推官张确等人亲笔书信,鹿蕾山旧往作案时获赠抑或所截红货,于内竟有六年前赵胥所破庄园时不曾寻得之旧物,价值不菲,此皆前年底关胜在京时,宗泽、李纲透露关胜之密卷所录,诸项熟记于心。关胜教军士封扎妥存。

      宋可岚清查贼目高英尸身一具,高英乃太行贼目高芳之兄,芳已被王继所斩。灵武缘山巡检使陈钦尸身一具。其余头目、小校,擒斩数人。俘获兵士近千。

      及日近中天,中山府安抚使王安中到了,除龙泉关守将董才陪同外,另有随员。保定重兵多在北线,却从河间府借兵将驻泊听调于安抚司。今次随同王安中的是原河间府签判都参谋,也姓王,去年秋起,职领中山府签署公事兼兵马代总管,宋可岚却是副总管。宋可岚暗道:“这位随王安抚同来的河间王都参,去年秋天来的,便是当年破契丹马贼立功的王承中,关兄听说过罢。喜与王安抚认做本家。却说这位王安抚势盛一时。因我是赵畅大人门下,故待我尚不冷淡,其余若非他一类,或讹诈,或疏远,或哄骗。关兄自小心则个。”

      关胜、宋可岚接王大人上关,关胜告道:“因赵畅大人查访公案,得密报遣我来此,多得大人与宋将军照应,方能破关顺手。特请大人点看。”安抚身后那个王承中,不再是前些年顾震侧边那个猴腮了。他本河间府一个参谋,如今却列文武兼领要员,腰杆子硬扎了,迸出一句:“中山府安抚使王安中,知将军等原来巡戒之艰辛,交战于本郡管辖处,故特来相持。我等随行到此,亦问二位劳苦了!”而那位王安抚本老大不乐意地盘内给人得了功劳,被关胜那一说,倒也顺嘴作个姿态。巡看了关上关下,作愤慨状道:“原本王黼的小舅子管辖此处,灵武关要地军贼一家,居然无人理会,他整日在做什么?吟诗作对谁人不会?行军安民就没工夫兴致干了?还有祁、保、莫、高阳各军州文武官员也一色面目、一副德性。如此下去,大宋北大门岂不是千疮百孔,自溃洞穿,开门揖盗?”宋可岚附和道:“中山府自今年大人上任,端地气象一新。”关胜谦恭状只不言语。王安抚又道:“下官我没什么本事,还不是要仗你们出力,方得保一境安宁,今日只是例行公事。岂能学王二舅子,哪里起战火便不敢去哪里。方才我也都看遍,宋将军、关将军意思呢?”宋可岚道:“关将军尊赵转运令,只带走三四个贼目与紧要物证,其余交付中山府处置。涉案备细,他们自回大名上报。克复灵武关,则我们中山报。”王安抚点首道:“如此有劳二位将军矣!我杂务繁尤,先走一步了。烦宋将军清理后,早些返回府内具结!”扭头走了。那王承中却四处巡视一番,东张西望道:“此处仰仗二位将军!”一拱手也走了。已留将官在此暂代守关,不在话下。

      待他也走后,唐正冷笑道:“去年闻其名,今年算是面冲面瞻其容、听其语了!”吕建道:“若没记错,王承中现有王安中、刘延庆给他撑腰。那个顾震扶不上去,轮到他出头了!”关胜摇头言:“让他出头!爬得高摔得才重。方才若非因到我们赵大人派来的,他本家指不定还会添上个‘大名府搞得更不像样,田地都要卖给梁师成了’言语。也好,指望他跟别人多讲讲呢!”正说间,赵大人由折可留护卫已到灵武关,自将几扎物件密交之。

      请到房中,关胜道:“末将固思,这个张方能替鹿蕾山销那颗蓝钻,羊皮卷止不定一处带了。怕还要涉及那个张迥。故而一听此讯,即刻要来追。可惜不曾找到,推测羊皮卷如今不是在鹿蕾山,就是在围麻铺。孙大奇倒确信仇兴那扎羊皮卷系赝品,他也不想再作假李踅,又曾经巧打巧碰待仇老大、夏侯兄弟有救命之恩,他欲再上鹿蕾山,此番可是入本寨。我准允了他,愿他顺手。”赵畅点首道:“报知宗泽大人,也定然称是。你等好生着意保护孙义士。此次物证、人证,我自带去。再告知你,赵州西境琪山一伙贼人,在束鹿以北、鼓城以东的北坊头,同仇兴、李汉交起刀兵,阻挡仇兴过境北行。仇兴不怕战事闹大,故意退到官道两侧。束鹿军韩勇去弹压,却战不过琪山两员猛将。邻近州府,邢州、赵州重兵在对阵北太行,深州、真定军马助沧州平北境叛乱,乾德与清河嘛……用兵持重根本不曾出英。我特请我侄带大名数员战将火线增援。我抵此处前,北坊头僵持一番,贼人各自退在八十里以内山头休整,尚未出变故。你部可自行机宜。琪山、围麻铺重涉鹿蕾,全我们的活,放手去干!”关胜道:“我也想会会这两个河东来的悍将。他们屯驻琪山,乃河北强匪雇用的杀将,近年多为鹿蕾山所雇。上次真定东外绿林火并,他们便是先锋。琪山旧属大盗朗雄,此盗已于年初兵败身故,两个儿子都不济事,鹿蕾山早晚要收拾掉他们,收琪山己用,不若我等先将琪山收端。”另有一语,言及内线,细商一番。

      正要走,有军士报来,巡查灵武关四围,捉得两个贼目,道是围麻铺仇三爷处李头领部下的。赵畅命一同押走,关胜派唐正先随赵大人走西边官道直南而去。自整顿兵马,问严捷道:“老严,今次我欲给琪山来个围魏救赵,先不管束鹿那边,你看如何?”严捷道:“如此甚妙。不妨渡过滹沱河,重走灵寿县西道。而后沿冶水东岸南行,末将颇知山路,可直抵彼处群峦内的琪山地盘!”关胜道:“请兵士们现就蒸饼、粥汤、干肉、清水,整扎兵械,安安稳稳睡好了。明日要望琪山开拨。”严捷遵其言,随唐正、孔刚,速去军中准备。

      关胜自与吕建两个,轻装简从,出灵关南外,迤逦盘转山路,抵一处路口,留下从人把住。二人又转到一片坦坞,踅入山居宅院,半日方出,复至路口,引从人回灵武关。关胜谓吕建道:“他此番托大弄险,几丧性命,却也撞见一场变故,也总算与我暗会一次。”吕建应道:“绿林丛中刀头舔血,本悬首腰畔。然他等更效命卧线,千难万险,闲常人愈发不得体会;其内纷杂变数,我辈亦不敢妄断,还望将军梳理一番。”关胜道:“回去细说罢。”

      插表那孙大奇,随夏侯兄弟等一路。夏侯绪笑问道:“你一向伪名跟在仇三少身边,却不怕我兄弟两个到鹿蕾山后认出么?”孙大奇笑道:“那又待怎地?我历经鬼门关之故,二世为人,改名换姓又谨侍仇老三内厅,凡事小心,他便得你处知我真实,又见何疑虑?” 夏侯绪道:“你今次又得作回你的陆行夜叉了。”孙大奇浅叹:“与内曲折,上山见了大少爷方得分说。你等眼下路上便绑了我也成。”夏侯绪摇头道:“你敢寻来随我们回去,其心可见!”

      次日午后,关胜一军东出灵武关,严捷作了先锋带路,月色下马军穿梭。过滹沱河、抹灵寿县,沿冶水以东南至垂阳镇外,却有刑州西境屯兵寨庄,地方厢军指挥将官率侍从接风。为首的道:“只上峰差遣,并不知何故。”关胜谢之。晚风习习,关胜又让兵士歇息,养足气力。复及次日辰时,那琪山本已防御虚弱,一个时辰有余即被攻到半山腰。匪首朗大、朗二兄弟,老二被吕建射落马,吃乱军生擒。老大魂不附体。关胜勒兵,欲擒故纵,佯作粮草不足,缴了半山腰一处仓房内的粮食,竟下山,三面围住,自顾就饷,灶头减少。放条道让琪山贼人外奔求援,山上见此状况,也直等救援,哪里敢下山突围。

      关胜所遣探马,亦打西边来报。原来,大名府此番,赵权率部北上。其人略知军事,终非深通兵法,然行事沉稳机敏,他见知府无为而治,而大名府接二连三要出兵,拿不定主意,便出策,留闻九章督瞿锋、李仁、张贵、张进、傅祥、付八、付九等,水陆二部妥善护城。自调施惠、郝启武、诸葛雄、刘国缙、王寿、周隆六员战将引兵三千出行。抵达束鹿军,仇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官军同李居正遭遇战,居正军久战正疲,望西直退到贾家岭上。不日,赵权辞别韩勇等人,挥兵至彼处,数番攻山,均不得利,却与关胜接应上。

      郝启武要独引敢死营出战,诸葛雄怕不妥,欲跟去,郝启武道:“兄弟,我作先锋耗着,你们若同去,不是一起绞住了?”赵权闻之有理,应了他。刘国缙道:“他前脚走,我与诸葛雄后脚带两支军,南北两道寻小路包抄,以防不测。”赵权然其言,并引施惠、王寿、周隆跟在前军后五里接应助威。

      郝启武到山下,教军士裸形大骂,黄遂一时被激,气破心口,李居正自忖,怕黄遂要负气出战,难免有失,还是我下山和官军较量罢!则李居正引兵冲下山来,略战几下,爬坡逃回,郝启武挥兵抢登,只道是山上定然怕砸到自己人,不会打下矢石。哪知怕没几步,两翼遭贼军飞石打翻后队,启武急欲退却,李居正复飞马出战,贼兵把启武围住。李居正手中纯钢银锋大斧飞舞,郝启武陷在敌阵里,已是疲惫。即要躲开,怎奈居正直纠住他,况且气势正盛,枪斧交接,缠斗了二十七、八合,启武的绿沉枪,被居正压得不知上下。启武奋力支开,欲寻路突围,居正却不追,喝问:“河东闻喜郝家枪!郝卿老师傅是你何人?”启武怒道;“便是先父!郝思文是吾亡兄!怎么了?”李居正吃惊道:“原来是郝师傅的……”忽然眼珠一动,“哎呀,我如何敌得过郝家枪!”率众退回山顶。

      郝启武正在惊诧,再望后突,纵然贼兵多要回山顶,山下两侧却有些精狠之人尚不知退,殊死力战。郝启武有些力不从心,却得诸葛雄、刘国缙两路钻来,给启武半解了围。忽然西边一彪军马杀来,为首一人手持钩镰枪,正是唐正。唐正当下大喝一声:“不怕死的来!”挥枪动势,霎时挑杀贼目数员。唐正同郝启武合兵一处,混杀一番,又擒了贼目数人,拿回到赵权帐中,施惠、王寿、周隆接应到彼,俱各欣喜。

      贾家岭上,黄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官军又来援了?”李居正方返回,上气不接下气道:“哪里!你道那个将官何人?是闻喜郝前辈的小儿子!而今应该属大名府关将军节下。我等到河北,誓言不伤过往河东友辈人等,于是让他轻易走了!”黄遂惊得跳将起来:“妈巴糕子的!如何是好!朗家雇我们帮鹿蕾山清除围麻铺,现在进退不得,若让官军再来,给仇三少逃逸,我们如何交差?朗家两个小畜生早想卷跑一概财物,到鹿蕾山上混饭,我们这次打不赢,以后只好弃了琪山,去投太行了。只是怕同那中太行李大头领有旧怨……”正烦恼间,却有琪山小卒没命地报来,琪山危急,二爷被捉,大爷请二位回援。李居正想趁此遭儿,就先回去,眼下走一步看一步,踏到哪里算哪里。

      先前关胜命严捷寻查路口,及李居正、黄遂将到,官军又养好精神,可迎头痛击,先令唐正率一千人望东驰援赵权,教他保护赵权先回。眼下是平定琪山为上,仇兴那厮暂放他一次,反正紧要物事不在他处。那边赵权由唐正护卫,及王寿、周隆二将,先返大名去了。郝启武、施惠、诸葛雄、刘国缙四将,将引二千人,却走外一条道至琪山以北,策应关胜。

      李居正、黄遂心急火燎分两路回琪山,抵达总道口大场子上,迎面官军旗帜鲜明,关胜稳坐马鞍,高声唤道:“好一个银咬金,还有盖士信!往日在河东曾勾见一面之缘,某心下却记挂豪杰姓名。二位豪杰,河北道上也不是猛虎去处,你二人如此英雄了得,不妨降了我们。你二人并无大过,得个招安,作一方保境护卫,有何不可!”李居正一咬牙马上作揖道:“久闻关将军义气,今日再见,平生足慰!只是河北朗家,待我与黄遂恩重如山,不忍弃之!现今两位小爷是生是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已作死尸,我当……为之复仇,同官军决一死战!”关胜还要劝说,左首严捷怒道:“你如何不知关将军一片苦心!冥顽不灵,看我严捷打得你服!”李居正应道:“也罢!原来是严天刀,幸会!”

      二将交马,一个银钢大杆斧挥飞,一个三尖黑铜刀蹈跃,一来一往,你返我复,天上愁云惨淡,地上蓝土开裂,斗了四五十合未分胜败。李居正暗忖:“这个人果然厉害!”虚摆一斧,马扯到边角,大喊道:“我远道而来,体力疲敝。先不和你打了!”拍马仿佛要逃去。严捷暴喝:“这就走了!看刀!”哪知李居正边逃边吹了个哨子,部下贼兵会其意,整队如利剑一般,直刺官军左翼,那侧首将严捷因离阵追出,部下遭贼兵殊死一冲,一时抵挡不住,官军队势大乱。李居正趁机撇了严捷,钻入混战团中。关胜引队,跟着严捷朝北退了几里,李居正军直窜琪山而去,看到山顶的绿树青石,却又被诸葛雄、刘国缙相拦。李居正以一敌二,心生嗔怒,丝毫不落下风。只是兵马劳顿,天色将晚,居正只得收兵到南侧高阜。

      他却不晓得,黄遂不刻即要被捉。分兵时黄遂大拍胸脯:“我会相机行事,不死拼官将!”原来夜间,吕建在北面截住黄遂,二人战不十合,吕建诈败而走。黄遂此时战意满怀,追去时只小心他冷箭,却忘了顾脚下,哗啦一声,连人带马,跌入陷坑。吕建节下兵士,将他五花大绑,囚车装了。黄遂大叫:“痛快把我一刀砍下头来,免得又要刑讯逼供忒麻烦则个!”吕建呵呵笑道:“不会拷问你,不日就把你斩首祭旗。先请你饱饮烈酒,过瘾罢!”黄遂只道有死无生,亦笑道:“好,痛快!我盖士信却喜欢如此!”

      那夜,李居正困乏睡去。次日天未亮,被厮杀声吵醒,一看,原来山顶上火光四起,山南下朗大同官军战作一堆。居正狠狠砸地大骂:“他急个甚么!本该我今日天明同官军相持时再跑下来方可成功,如今不是添乱?朗伯为何有这样的糊涂儿子!”慌忙领着还能出阵的跳过去,早乱作一团。官军个个龙精虎猛,隐隐看到朗大少爷被一个官将飞铁弹子打下马,遭人擒去,顷刻不见了踪影。李居正怒火中烧,撞杀过去。那人正是叶桓,挺枪接住居正,斗到十合之上,回马就走。居正赶去,又遇左边孔刚、右边杨青。方往返战了几合,陡见身后高阜上,被诸葛雄、刘国缙抢了要地。再看对面琪山顶上,“关”字大旗飘扬。

      李居正心想:“不知黄遂兄弟如何没动静,难不成已经被捉?朗伯!您两个儿子,我李居正也尽心了,绿林行走,脑袋始终离不得裤腰带,您泉下安息!”复摇斧冲入战团,孔刚、杨青占不得便宜,两下摆开,叶桓在中,压紧阵势。山上,关胜、吕建、郝启武、严捷、施惠整部冲下来。李居正自知寡不敌众,犹不愿就此受降。

      严捷喊道:“你还没想通?今日再单斗过,看我生擒你!”李居正怪眼圆睁,恼道:“你昨日尚不能赢我,今日有何指望。要我降?烦请你们主将斗我,若能胜我,我甘当马前小卒!”关胜佯大怒:“你倒会讨价还价!也好,看刀!”洪雷般厉喝一声,绰刀飞马扑来。李居正被他一喝,心下倒起了忌惮,忽然座下战马软了前蹄,把他掀翻下地,大斧搁到一边。眼看关胜快马压来,居正心道:“休矣!”闭上双目。哪知关胜一刀拍在其斧杆上,高叫:“此非你战败之责。看你无马可换,我下马,与你步斗!”言罢真个翻身下马,刀横面前。

      一时李居正心头感动不已,睁大眼,想领教领教他刀法也好,抓起大斧,硬头皮上架。就地上激战过四十余合,关胜卖个破绽,放他一斧直搠个空,自己刀杆顺势奋力一撬,李居正大斧再度飞脱。关胜抢入弹起一脚,不是踢坏他哪里,却是把居正整个身子带起来,复坠落于地。关胜后退三步道:“战我之时,你心气早乱。不妨今日先罢手,明日再决高低!”李居正爬起来,忽又啪地跪下,其实他早有心寻个出身,只苦无落脚,又无引荐。当下关胜义气深重,善待他到这般地步,不由得感泣道:“将军!为何待我这等孤魂野鬼如此……”

      关胜笑道:“你莫恁般自损!你本良才,奈何运途多蹇,只是金沉沙土,岂不闻吹尽狂砂始到金,何必自甘颓丧?”李居正被他说中英雄伤心处,热泪盈眶。关胜再言:“你也自知,朗家那俩小子,无论才品,比他爹爹不知差了多少远。你和黄遂随朗雄效命久矣,已然对得起他,可那两个小爷自己对得起他们老子吗?你若能弃暗投明,并无不妥之处。”李居正跪拜哽咽道:“我愿作马前小卒!”关胜上前扶起道:“却又差矣!好材料仅作小卒岂不可惜?”李居正又道:“不晓得黄遂兄弟生死如何……”关胜宽之道:“早在囚笼里喝醉了,舒服着呢!”带居正去看他,放他下来。居正劝告一番,黄遂见又是关胜,也应降了。

      关胜兵取琪山,不二日赵畅理顺北边事务,带着折可留也赶到了。关胜谓赵大人耳语几句,赵畅点头,便亲见李、黄二人。赵畅一团和气,温言劝慰,李居正、黄遂久经世事,辨得清好歹,居正便道:“我等虽作山林匪盗,却也敬重清官良臣为国事操劳奔忙。大人是否不便把我二人划拨到关将军麾下,要另作安排?敢请大人见教,我俩既已投诚,决不复反!”赵畅感其忠直,便道:“我欲将二位义士,送至冀州兵马总管刘泰将军帐下为将,他旧也是绿林出身,眼下也正需要将才哩。”关胜续言:“刘泰将军处而今缺人,赵相公又真正器重你二人呢。刘泰此人,坦荡磊落汉子,你们也曾听闻。他与黄进,黄遂的胞弟,旧日相识。你二人放心去罢!”黄遂倒也应了一声;“我在江湖,却也常听这个将军的好名字!”李居正拱手道:“多谢二位大人提携!我等专心去冀州,安心本分,谨尽职责!”都欢喜起来。李居正、黄遂,跟随赵畅便去冀州。刘泰见了李居正、黄遂两个,颇为投缘,又与折可留旁见一礼。李、黄二人,在刘泰帐前录为翼应部将,又差人打探黄进消息。

      关胜等扎在附近乡镇休整,却得河北东路提点使汤建元,赶来西边犒军。汤建元暗道:“大名府近来四处涉足,朝堂上起了争论,梁师成、张久行等均言不妥,訾议我们枝节过盛。唯中书舍人吴时大人,不畏权臣,迎头顶上,驳了梁张二人。吴大人多述大名官兵,应地方切实之需,不辞辛劳艰险;外出公务,丝毫不扰地方;赏罚分明,亦不同他处抢功。若有人故意排陷毁谤,实该追之妄言惑众、生谣滋乱之罪!而后李纲、宗泽,乃至吏部吴敏、工部许翰、大学士徐处仁、副枢密赵睿均发了话。陛下然其言,深为同情大名呢!”关胜喜道:“如此甚好。怎么不曾听说蔡童王高四位宣表高论?”建元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他们老几个,眼下焦头烂额、但顾自身矣,哪有空理会河北。”

      太行那边又传战报,谓河北西路再失机,贼将何洪又逞凶,此回击败的是大将王渊。关胜暗忖这个人狠啊!看来真不止武艺高强。与严捷谈论间,从何洪讲到杨温,关胜轻叹道:“我想那杨温,必不再指望跟何洪厮杀相斗,他定然怕晚节上落个大败。”严捷颔首。

      关胜便策军南返,到一处路口,侧道马蹄急促,跑过来一个小将军,见到关胜后有些怕,却也瞬即挺直腰杆道:“关将军,小将奉本州太守之命,前来通报将军。查获琪山之时,因路内转运司定规,异州官军在本州查办一应山盗、庄园等,当同本州衙门一道清点赃物,分而库存。太守大人尚未同将军一起清理分拨,望将军等这就到敝州,而后可同赴琪山。不胜相谢!”关胜部中,闹声起来,那个小将军面上很有些难色。

      关胜这下心烦,关胜想那个王承中还晓得嘴皮上客气,况且原本就同中山府讲定的。可你们不曾出力,倒好意思恁般直梆梆来差遣我等?到此没好气,出语无遮拦,连珠炮响:“且住!我等在琪山数日,汤提点亲至,请你家太守大人,你们不来。提点干脆自到贵衙让你家太守于清认书上落了款,谁人不晓?莫非有人看汤提点年轻要卖卖老?清认书被汤提点送到转运司,白字黑字赖不掉,贵处太守不动腿想捞现成?睁大眼瞧瞧!我们不取无端一分一文!机要物件报东路卷宗所用,金银财宝还封在当地,你们已有人看守,谁想发财自己去!”

      关胜凤目怒弹,胡须翻竖,唬得那个小将无言。关胜心觉人家也是奉命行事,喘口气又道:“这位将军,我方才冲撞,休怪!不是冲你。请你回去如此就说那个关胜,也不答理扬长而去,着实无礼。你也好交差。”小将军亦摇头:“我岂不敬重将军等?”转马跑了。

      孔刚吃惊:“关将军方才火气好重!真正将军虎威了!”关胜拈须闭目道:“哪里是什么虎威,兄弟你甭损我啦。我朝个后生摆弄恁般面目,自该惭愧。”郝启武却道:“换成是我,直将他们都骂摔下马!”言罢自己马步不稳,挣扎几下才在马上坐稳,众人笑一回。
      (本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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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10-14 16:11

第十二回  关胜擒琪山二杰  武琨反仇家三少(下)

      关胜一军路转邢州南,接得大名府瞿锋、许廷等将前来接应,说赵权、唐正已回到大名。话还没讲两句,却得斥候慌忙来报,原来是乾德军在牛家桥想迎战围麻铺匪徒,却给人家杀了个丢盔弃甲,差点连累巨鹿县城都给匪军顺手破了。乾德军恭请邻近各路人马相援。不久,汤建元也复来关胜军中道:“我看还是去帮他们罢。”关胜恐部下心里不情愿,便大声道:“既然事涉围麻铺贼人,我们该去。否则谁乐意管闲事呢!”诸将称是,关胜教吕建、叶桓火速押送朗家二兄弟与几个头目回大名府,其余众将随他急赴战地。到邢家湾一处渡口,看河水中飘浮战旗横七竖八,关胜道:“只有一里许路,我们分兵。瞿锋、施惠、许廷、王寿、周隆、瞿有亮,你们引本部人马,莫渡河,直径赶上游,触碰到他们尾巴,隔岸遭见后即朝他们放劲弩。其余同我渡河,在对岸行军去截住上游河弯处丘陵!”

      待关胜、严捷等到达彼处,果然地上堆堆死尸,即同匪兵步战短兵相接,救出乾德军官兵数百人。然匪兵已趁机经隔着长条矮坡望东退却。关胜等扎到河湾小峦丘外路口,只围擒了二三十个未及走脱的。看河对岸,尚有战火扬尘。关胜教军士打探对岸情形。

      那确系围麻铺贼兵,前日抢了一批不知何处来的良弓利箭,未及过河,自己先被瞿锋人马射了个遍地红。正当瞿锋人马圈住那批军货,西边来了一彪人马交战,居然是鹿蕾山苏镇、苏雄飞!二匪当不住瞿锋勇武,辄又遁去。哪知瞿锋、瞿有亮追击时,着了他们道,迷在弯路里半天不曾出来。而苏镇、苏雄飞,抄近路又折到河边。这里施惠、许廷等人,猝不及防,一时竟溃败。施惠奋力抑止败势,却无能为力,自己陷身重围。

      乱军中,苏镇直扑施惠面前。施惠两口钢刀,直抵不住苏镇一根长戟翻舞。勉强隔开,返身正奔,吃苏镇一戟戳到,刺中小腿,跌下来,周围乱兵众上,剁得他血肉飞溅。许廷勉强顶住苏雄飞,王寿、周隆吃二苏一阵冲杀,全队溃散。只有许廷力战不休,掩护住王寿、周隆,支开苏雄飞欲撤,混战中却抢得施惠遗体。

      围麻铺贼兵折路往北窜,东边赶来一队官军,却是清河军走马承受姚全人马。姚全不把贼军放在眼里夸口道:“关将军只管抵住西面贼人罢,我便北去砍下群贼首级回来。”大嘞嘞领兵去了。他追不五里,仇兴手下贼目,陈起之侄陈蛟引一队麻扎刀手伏在路两边树丛里,夹袭过来,仇兴又掉头复战。姚全措手不及,被陈蛟挥动一柄弯头刀,把他搠下马身死。

      许廷于马上驮载施惠尸身,奋力杀条血路。苏镇望其背面一箭射中,许廷憋气强持,一路南驰。至瞿锋、瞿有亮绕出来赶到,施惠血已流尽,许廷喘口重气道:“鹿蕾山苏镇等人……你们报仇……”言罢亦断气了。而此时,鹿蕾山人截回那批军货,早已没了影儿。围麻铺仇兴、陈起、陈蛟等,收拾残军,亦逃遁无踪。

      瞿锋、有亮拢得王寿、周隆,抬着施、许遗骸,寻得关胜。诸将接着,瞿锋具告之。关胜等皆潸然泪下:“此二位兄弟,虽无十分战功,却也勤恳尽职,大伙交情也洽……”郝启武大叫:“怎么就折了锐气!”瞿锋低头不语,瞿有亮语调有些冲:“我们只当二苏撞遇而来,没想早存奸计诓我们……”瞿锋把手朝他一挥,示意他莫开口。叶桓、孔刚把启武拽到一边,免得他再嘴上开火。瞿锋独自跑到另一边,看了半天河景。

      关胜等收拾施惠、许廷二人尸骸,全军复又南返,汤建元先一步去报施惠、许廷战殪之讯。关胜待心绪平复,停在一处道口外,自望前赶到开路队中瞿锋身畔,眺望远方沟田,关胜温声道:“瞿将军,昨日不曾照顾你情面,多见谅!你有战功,也当如实而报。其实几位兄弟都忒欢喜同你共事,心里千万莫生疙瘩。”瞿锋眼圈微红了红,动容答道:“我既不知地理,本当谨守本分,却疏忽托大!将军该罚我!”关胜摇首道:“想来你也是看到鹿蕾山伙众,自念相机行事。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不是头颅寄一半于赏罚簿上?你且听,今番你有功。莫再自责,而丧去两位兄弟,主要过责当在我,是我一时大意,不曾思虑节外之事,又托大,兵力不曾配足。”瞿锋深为感念,口不能言。关胜道:“回到大名,我再寻你小酌。你我还不曾好好谈过话吧。”瞿锋轻轻道:“好!”关胜又言:“郝启武与施惠交情处得好,他就是那个炮仗脾气,你莫在意。”瞿锋点头道:“他是个直性子真心肠的好人,我知道。”

      回到大名府,温士豪、赵权、闻九章接风。而后厚葬施惠、许廷,祭奠一番,报请抚恤。施、许两家亲眷扶柩回乡,许家本在浚州,施家则已合家迁居西京郊县。两家有同辈兄弟者不从行伍,官长劝勉他们读书上进。后关胜再设祭,与众将追悼唐斌、郝思文、宣赞、张顺、李立、施恩、孔明、孔亮、许朝、施惠、许廷等。

      又一日关胜致信于赵畅:相公因恐鹿蕾山知觉之故,尊意不设外卡,每每大名府暗里出兵,初屡得奇效。而今鹿蕾山怕已察觉大名府之虎视,定谋对策。卑职陋见,无论其涉羊皮案何等深浅,终究朝廷及百姓心头之患。望告朝廷,立议征剿。征战之策另细筹。

      数日间,关胜思绪翻转,精谋细虑:
      羊皮案确认系河北西路赵州西境鹿蕾山匪寇所为,羊皮卷仍在匪寇手中。蓝钻去年已北销辽国境内汉族土豪张迥,当时京师、河北要员指令,不必强追蓝钻本身,放行无妨,只要引出涉案人马。今年羊皮卷何从向北出手待查。
      鹿蕾山匪与豪商张方并武安民团、中山府西境灵武缘山巡检使陈钦等相勾结,其后关涉卫州通判张孝端等一干文武。密传张孝端续弦身世背景疑杂,八成准。
      此股巨寇在河北道上声势强横,多处贼寇附其充爪牙。去年因渠魁仇头陀身亡,诸子内讧,长子仇茂杀次子仇昌,四子仇盛与智魁庞玉权立其为寨主;三子仇兴领部从出走另结据点。则鹿蕾山匪系如下所列:
      赵、深交界围麻铺,匪首仇兴,密传羊皮卷已被他盗得,五成准。
      冀州境内衡水湖、釜阳岭兵、寇纠结作乱,纪飞、纪翃、纪翔三兄弟为首,已于宣和四年入夏被关胜、刘泰、曾万、任翔、刘航等河北诸路官军平定,贼目斩擒尽数。
      临漳县境内垆嵫山贼,已于宣和四年初春被关胜等平定。
      邢、赵交界雷家堡,匪首雷大力,已于宣和四年仲春被小五台山头领击杀。匪目齐氏,在雷家堡西北二十里梅子园山坳结寨,与仇族若即若离。
      冀州境内风箱岭,匪首吴杰。密闻知乾德军张知录与吴杰有关碍,十成准。
      沧州境内前盐山兵、匪纠结魁首吴威,已于宣和四年秋被南太行绿林人物王纲、姚政杀灭夺寨。密闻知清河军李矩与吴威有关碍,十成准。
      深州境内郎家寨,匪首郎雄,已于宣和四年冬被河北东路黄信、刘泰、折可留等平定,此战事至今秘而不宣。应天府推官张确已向朝廷自首,招供自身暗通郎雄之事,十成准。
      郎雄有二子,西屯赵州西境琪山结寨,已于宣和五年春被关胜等平定。
      此外,密报鹿蕾山寇与河间府多名军官暗中往来紧切。经密查,河间府兵马总管顾震与之无碍涉,于内另有其人,此讯绝密!宣和五年初顾震自报请调离,近日已获准。
      河北西路各地军政要员,但知因西路各军州或被调驻泊北疆,或被统划讨伐太行,故而鹿蕾山匪事但归河北东路办理,其内密情除却个别要员外无人知晓。
      赵睿、宗泽、李纲数年来,在鹿蕾山匪系内,安设卧线多人如陆行夜叉孙大奇,常设接应站点四处如灵武关南约二十里处……此皆属绝密,一年半以来关胜亦逐步获准知晓。
      关胜沉沉睡去,此夜无梦,但觉黑幕中冷风扑面重压阵阵。

      至此,却转表那鹿蕾山而今真是惨败连连。保人货,保得死了人飞了鸭子。请琪山剿仇三,剿得连琪山这块放在碗里的鲜肉给官府回了锅。只有苏镇、苏雄飞捞了趟小便宜。仇茂愤恨不已,想:“真定交战那回,官府调大名府军驻守真定府。如今,赵州西境地面剿灭琪山,怎么又是调他们大名府?难道大名同我鹿蕾山对上了?那两次,都是我佯要截老三行货之时,却为何如此凑巧?若如此,临洺关那伙官兵,岂不也极可能系大名府所遣呢?”老鬼庞玉权也想不明白:“该不会恁般碰巧罢!”

      仇茂心中也烦透了。多日前,夏侯续黑着脸回来,却带回个失踪多年的孙大奇!说他为复仇,伪名李踅潜在老三身边多时不得下手。此若系真实倒也不怪,老三极为警觉,平常想杀他除非会法术。还说他清晓老三机密,却也不差,他本就是个不窃财物的梁上君子。他毕竟曾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是这年头,谁都未保其心,哪怕庞老。对了,庞老过去生怕没地儿除掉武琨,我倒舍不得杀,惜其之才。现在听那个黄脸的说什么武琨其实简单人一个,且一经知觉老三图谋不轨又拿他当枪使,迟早反水,庞老居然也连称要好生拉拢,善待其人云云。烦不胜烦,明日我先去见孙大奇,怎么说当初他也是我仇茂和夏侯兄弟的恩公,晾着人家总不好,该妥善安置,好好照看……仇茂沉沉睡去。

      仇茂不及宽衣解带,灯熄了,仰在摇椅上鼾声如雷。今夜在房外高堞上当值的是他远房表弟朱遵。近子时,仇茂半醒转来,昏蒙里一道寒光闪,仇茂惊跳躲开,三只钢钉打在摇椅上,房梁上跳下个人来,身形动时挥刀朝仇茂便砍。仇茂愣神,避闪不及,刷呜一声,同时夸嗒一响,也是仇茂此时命不该绝,行刺的被摇椅绊了一下,一刀砍个空。

      行刺的赶得仇茂团团转,门外护卫扑入,那刺客真个身手不凡,众护卫敌不得他。仇茂慌得手足无措,刺客又要逼近,高堞上朱遵此刻飞也似抢进,手掇一根铁棍,刺斜里望刺客腿上一扫。刺客猝不及防,当即吃撂翻在地。众护卫方要架上兵刃,刺客抢先自刎断气。

      仇茂惊魂甫定,怒气发作不得。朱遵扶其坐下,仇茂摇朱遵双肩道:“老弟啊,还是你救得我呀!”仇盛、嘉宝图、金子昌等赶到了,上下察看,推断那刺客趁护卫交班、仇茂疲惫入睡时攀上屋顶阴坡入室。一干人免不得前后布置,以防再起。朱遵道:“寨主且宽心将息,我今夜自在门外守护。”改教嘉宝图上高堞当值。仇茂道:“有朱兄弟在门外把关,我也好把悬空的心胆放下大半。”他体力不支,复又睡去。

      他如何知道,二百里外,一处名曰梅子园山坳里,他想到过的武琨,此夜同样辗转反侧,一样胡思乱想。武琨疲乏不已半盖被子靠在床沿,方才喝完一盏枣汤,漱净了嘴,淡淡的枣香味幽幽漫在鼻尖。斜瞄着窗外风影,倾听窗外风声,仍止不住心思如潮。这两年来种种艰险遭历,好似张张年画,一幅幅在眼前转过,你想不明白,还能重新深看细想。

      真定外,银枪庙,莫非真是仇兴算计我?若非一向就是这个仇兴,搞得人人以为我是他老三的人?其实我谁的人都不是。他支我去东京,究竟何事避开我?归途遇阻,却是他暗里给鹿蕾山透的底?可恨!还有那个陈起,手握香束,那手势好生怪异……
      鹿蕾山原本视我作逆党,现今却转说虽不曾查出何人杀了冀州三个弟兄,却认定我定然不会背叛?是真有何察觉,还是个局,还是眼下用人之际,兼而有之?
      我若没猜错,那个假名李踅的棕脸膛汉子,便是销声匿迹多年的陆行夜叉孙大奇!为何我一见他却总觉其人信善、肯信他话?他如何消息常灵通,还仿若预知我行迹?莫不是他知道我底细?若他悉晓我备细,却屡次照应我,难道他也是……

      武琨心头,腾起一小阵浅浅激跃,速回转平和。他还在漫思胡想,这下又激动起来,他想到了女人,这个女人,时而粗野强悍时而风姿绰约,时而笑点山川时而涕泪交流。这个看到过他虚弱胆怯的女人,这个和他出生入死过的女人,这个今天为之熬枣汤就他喝的女人。这个女人,今日劝他一起摊明了反仇三少。如今鹿蕾山獴狞不顺,正要笼络河北道上人心,武琨既有隐情在身,可复趋而投靠,往后再寻机走脱。抑或就待在梅子园,凭他们本事,仗堡坞坚固,粮水物材足备,难道怕他围麻铺?想不明白,一时不曾定计……武琨缓缓昏睡,混懵中有人进来替他掖了被角。此残月之夜,关胜,武琨,孙大奇,仇茂,仇兴,相隔数百里,俱至后半夜方入梦乡。你念叨过我,我思虑过你,不觉晓风。

      东方吐白,鸡唱五更。围麻铺二堂内厅,仇兴起得床来,洗漱完毕,于室内踱来踱去,心烦意乱,亲侍亦不敢问他。半个时辰后陈起、李汉、陈蛟都给他召来。请来后,他却来了个语无伦次,陈起急道:“三爷莫要着急,想清楚了再说!”确实他仇兴要能不烦则怪了,今年两次北出联络那个去年重金购得鹿蕾山蓝钻子的张迥,头一次好一批上佳木材,倒把鹿蕾山引去注意武琨,如今武琨不知生死。而这次,明明确实当真的羊皮卷,竟然给他们请到个精通马锜敦文字的后生,看了说立刻是赝品!真是颜面扫地,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武琨同齐二姐没了音讯,那个李踅自告奋勇去追踪鹿蕾山同武安张家人马,也如泥牛入海!仇兴摔了杯子,捣了桌子,焦虑不已。陈起同他侄儿陈蛟,亦皆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李汉嘴角,一丝阴笑不易察觉,厅内谁也不发话了。正胶着哩,喽罗惊惶来报:“梅子园的人不知为何,竟找到我们的堆木场子!说要拿回他们的。我们人手少,强不过他们!”仇兴跌了半交,李汉嗷嗷高叫,竟敢如此,还不带队快去,我等围麻铺中雄兵威武,还怕个娘们儿不成?仇兴被他半推半就,引着陈起,领了铺中匪兵十有其七赶去,留陈蛟守寨。

      路上,迎着个面上淌血的头目来报:“大清早不知是谁,昨儿用了一夜功夫,从梅子园外路口一路将石灰撒到堆木场子门外。梅子园人马一早来了,说我们抢了他们的……”李汉大怒道:“照这么看,该是有人从堆木场子开路撒到梅子园才对!三处虽离得不远,却均系山旮旯内等闲人烟不至处,我们……有内奸!堆木场子看守个个有干系!哎呀,眼下先去抵住梅子园人马才对!”仇兴被他这一惊一咋,益发精神恍惚,陈起也没了主意。

      及到堆木场子外,李汉大吼大叫:“武琨!你……”仇兴看得呆了:这不是神笔武琨?还有那齐二姐,都活蹦乱跳的。仇兴惊怒道:“武琨,你缘何背反?没有我,你早给鹿蕾山人围定宰了!”武琨冷笑道:“你须不曾忘记!去年真定野外,只你晓得我去银枪庙,西山庄的人与我何曾结仇?何故暗算我?怕不是我当时未归心于你,想试探我真本事,杀了就杀了,杀不了再收拢?今年,也仅你对我们行走路线心知肚明,你是把我又当枪使又当团牌挡啊!”“你……血口喷人,奸到骨头里的叛贼!看我不把你千刀万剐!”武琨两眉剔起:“怕,怕!剐我前,还有一言,便是说给陈起你听!”陈起眼珠一弹:“我?我也想剐你!”武琨道:“要剐我的人不少!不过你先听好了,我去年头一遭来围麻铺,你递给我香束,莫忘你的手形!大拇指不是指头摁上,却是两指节齐平揿上!”陈起脸一黑:“那却如何?”武琨恨道:“如何?练挝者入门两年,杀个人便可若杀冀州那三个倒霉鬼一般。然入门两年者,手握物件手形,便是你手持香束那般!练挝者均循此惯例,须精通八年朝上方可改回自如。我过去便是这样,你看那苏镇也是如此!”

      陈起面起死灰色,李汉却喊道:“呔!你明明便是凶手,还妄想嫁祸于人?我这就先砸碎你狗头!”言罢纵马,手掿两柄熟钢短戟,接住武琨的精铁双挝,两个便斗。武琨恶狞狞地来,甫一交手却觉李汉嘴上狠硬,动手却尽放软作光。战到十五合之上,李汉虚晃一下,回马就走,仇兴惊骇不已:“你如此不济?”只见右前武琨奔来,左前齐二姐杀到,仇兴使不动兵器,身边喽罗,乱作一团。只那个陈起,果然背后抽出铁挝一支。齐二姐撒出红棉索套,竟被他摆个老快招式,哗啦哗啦挡开。怎料索套上还有倒褡裢,绞住陈起的铁挝。武琨吼道:“先擒你!”一拍沙色马飞纵而到,被他恰到好处一挝,打蒙了陈起,齐二姐唤人把陈起捆成了粽子。武琨舞挝猛冲,无人可挡。方才仇兴鞭马死逃,那马也快,武琨一时没追上,谁知那个李汉,正逃到仇兴侧前,猛地返身过来,怪吼一声:“特奉仇大爷之命来捉你!”仇兴魂不附体,枪杆倒拽。李汉凶暴,一戟砍来,仇兴闭目,只待人头落地,辄万般烦恼皆休矣。毕竟仇兴姓命如何?李汉再将作何举动?烦请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2 20:24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12-24 22:25

呵呵,已经正式从一开始的江湖争斗、旧案追查过渡到其政治斗争背景咯。

略宕后截至小说第十六回,河北部分地区官军主要武将:
大名府:
关胜,吕建、唐正、瞿锋、郝启武、诸葛雄、刘国缙、孔刚、李仁、叶桓、严捷、杨青、詹孝廷,张贵、张进、王寿、周隆等。
冀州:刘泰,李居正、黄遂等。    武清军:成全等。    武强军:曾万等。    观州=东光+永静:李昂,樊拓,李横,瞿综等。    永静军:任翔,常蟠等。    恩州=乾德+清河:李师恭,折可久等。
洺州:李成等。    邢州:闻达等。   深州:黄信等。    沧州:何玉,赵青等;    沧南营:栾廷玉,栾国芳等。
束鹿军:韩勇。    真赵西巡检:吴西轩。    赵州:折可留,韩杰,郑勇等。    真定府:王继,王濂、王林、王定等。    河间府:整顿。
保定府:朱仝等。    中山府:宋可岚等。    蔚州(宋占):赵诩等。    易州(宋占):姚奇等。

磁州、恩州、莫州、祁州、广信军、威虏军、安肃军、顺安军、永宁军……

争取人士:武琨、孙大奇、岑贵、刘航等。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1 15:11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6-12-24 22:40

近年来地方巨寇、豪强:
衡水湖纪氏兄弟(已被剿灭),鹿蕾山仇氏兄弟(已被剿灭),张氏亲族旁支(盘踞武安镇,已被严重削弱),
琪山(本被风箱岭控股,已被剿灭),梅子园(已被兼并),风箱岭(已被剿灭),铜砂岭(已被兼并),盐山,
南太行(王善),中太行(王大郎系),中太行(李大兴系),
小五台(恒山武社等)。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1 15:13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3 23:10

第十三回  贩官田高蟠理亏  逢闻达关胜局促(上)

      话说李汉一戟,却砍叉了仇兴的马脖子,把仇兴掀下马来,动不得身。武琨急喊:“且莫杀他、留下人证……”李汉呵呵一声“好!”却撇手一戟,那仇三少爷的头颅,滚地葫芦似地淌在草丛里,李汉自取之。仇兴部众走的走,散的散,只不到二十个围上来拼死,被齐二姐引人一冲,杀个七零八落。对方有两个骑马的头目颇通硬手,一前一后却望仇兴尸身转去。李汉旋过身,带了双戟,飞也似脚踏草尖迎过去,大喝一声,一把揪住前头那个的长矛,脚顿马身,拽那人下马。那人干脆贴过身来欲滚扯到一起,李汉继而近身摆出一记“金狮掌”轰到对方正胸,教他肺腑俱裂呜呼了。又把那人长矛掷后边那个,那厮惊下马来,正天旋地转不知死活,李汉赶到,挥起“黑虎拳”,无片时击得那厮七窍喷红,倒毙地上。

      武琨不知何言以对,李汉却系了仇兴人头大喊:“陈蛟那厮尚在围麻铺,此时不去翦除,更待何时?”武琨、齐二姐相顾一咬牙,跟在李汉身后。一路转到围麻铺,打了陈蛟个措手不及。陈蛟一口弯头刀,固然使转圆了时七八十个人近身不得,终敌不得李汉恁般骁勇、手段高超,被李汉放个门户,斜挑两戟,陈蛟兵器脱手,下盘又吃李汉踢重,倒地挣扎不起,喽罗抢上,也把他捆了个结实。李汉教把陈家叔侄俩绑缚一处,武、齐两个直摇头嗟叹。

      李汉朝武琨拱手道:“武兄弟,你本山寨得力头领,往时大少爷嘴上不曾道你个好,却心知肚明得很。这位齐二姐同我寨也有交情,便有心记挂二位。仇老三素怀二心,貌不似老二夹私构陷,却阴险得紧,更狠三分。他设奸计夺了山寨藏在冀州的宝货,害了冀州的兄弟,栽到你头上,又反出山寨另立门户。正是仇大少爷,山寨新主,差我猫在老三身边追查,而今真相大白,仇寨主也诚心望武兄弟能重回山寨!”言罢从怀里掏出一封密笺递给武琨看。果是仇茂亲笔,无非就地斩仇兴、请武琨归山之意。武琨、齐二姐沉思、莫不则声。

      李汉瞅他们两眼,又道:“立斩仇兴,其意乃传寨主之心:深信武兄弟,不必再查!你若不放心,山寨也不强求。不过武兄弟想想,你俩便藏在梅子园一时,终如离群之雁,怎生图长远好日子!”齐二姐靠过来悄然道:“琨哥,据说仇茂此人,顶守信义,遵规矩,该不曾幌人呢!”武琨疲乏,眨巴眼沉吟道:“非不信仇寨主,实在是……误跟仇兴些时日,虽属被诓,终究也曾投靠他个把时节,如今真个无面目回去见老伙计们了……”李汉笑言:“我岂不也跟了他大半年,还是他心腹呢!”武琨无言。李汉再展眉道:“舍不得二姐?没说二姐是生人吧!你且放心,老三不得人心,那位孙大奇兄也能做见证不是!”心里头却自寻思:“瞧你一幅落魄样,能作什么怪,看来山寨暂想留用你一身武技没错。”

      武琨思量一回轻声道:“近来河北官府清剿频仍,鹿蕾山总算能避个风头,二姐,我等……却去得?”齐二姐微嗔道:“你何事又吞吐起来?恁子一个男子汉不敢拿主意?”李汉呵呵笑道:“我知武兄心思。不妨如此,武兄同二姐先就贵处安顿,姓雷的给你们留下的足够活下半辈子了。若肯来,寨主定然纳贤!我不认得你们梅子园的路,届时还有劳二位自来了!”

      李汉押了陈起、陈蛟,奔西北而去了。齐二姐同武琨自回梅子园山谷中,一路武琨无话。先到围麻铺,逃走的不管他们,凡留下来欲分吞财宝之辈,尽数杀戮。再回寨中歇下,二姐耐不住寻问他,武琨方道:“我知你素敬那仇大少爷,可你想,他何故待我热心肠至此,杀兄弟、洗脱我罪名?难不成只凭用人之心?莫忘了还有那个老鬼庞玉权!那可是恶我之辈。如今老二、老三都翦除了,老四又是个玩乐之徒的,老大靠甚么来防那姓庞的?我现在去,一则好似故意显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二则正给他留下搅那趟浑水,三则如何能保证我等暗中去灵武关拆他们台一事他们能既往不咎、只推责到老三身上,难不成庞老仍在意此事、老大却巴不得教庞老损些威信?四则依我看来,不多时鹿蕾便要同张家翻脸,要另寻下家呢。如此一来,二姐还敢不敢现在去看你们家仇老大了?”齐二姐听得入神,给他这么一句,捶他一拳道:“什么话!都听你的不成……你这人肚子里坏水真不少,难不成你就是算准那里头各打小算盘,才敢去灵武关捣乱?”武琨笑道:“我从来不算,我只看,听,想。不过可惜还是差些把命赔在那里。当时也算憋一口气,急去弄险……”

      武、齐两个留在梅子园中。李汉回鹿蕾山,仇茂教斩了陈起、陈蛟示众,并道:“想那武琨,必因灵武关那事不敢来,随他意,到时候肯定自己来投。”此时庞玉权径直跑来见到仇茂便道:“寨主不是心烦大名府那关胜老同我们做对?张家来消息,说有人正要弹劾他……”李汉自退去。仇茂听到“张家”两字,眉头微微一紧,倒还是看他自己坐下来讲话。

      缘何有人弹劾关胜?原来元宵节过后,大名府便要扩充军备,选拔精兵。禁兵军饷军资,本朝廷拨发,厢兵多用地方库存。粮道钤辖兼都监自高蟠前任起,便不曾新换军械、修整兵营,那府库的军资库存多年来积压得堆山一般,高蟠自有盘算。知府温士豪虽不喜他,奈何年年收人家馈赠礼金,又不好管他,人家现在还有梁师成在上头护着,你能怎样?然此番,关胜看兵部划拨军资一年薄似一年,大概全流南方救急去了,北方实在不够,即便把里头加赏官兵之钱都用上,还是不够更换军械预算。则找赵权、温士豪并高蟠相商,可调地方库存到禁兵军费中,当时温知府点头,上报路司亦批准。此事在河北多有先例,地方库存转到兵部帐头,可作扩修军备之需,亦可充补贴。谁知关胜一时心忙,他看节下无屯田那部分官兵,实在清贫,则首笔转拨十五万两白银中,抽两成给那些官兵做了犒奖。又没人想到提醒一下,屯田官兵亦多发份饷银。地方库存之军备费翻做犒奖一事颇为忌讳,且极其尴尬。弄得好,上下太平。搞不好,说你渎职,私自耗散库资,乃至数难你侵糜国财公帑。

      高蟠获悉此事,正求之不得,央人越过路司直报朝堂。兵部郎中陈鼎恩,上奏言此事,要纠责关胜直至赵权。有人附和,亦有人不平,如赵睿、许翰、宗泽等,枢密院承旨李纲更是激愤,拍案而起:“大名府那地方库存堆积如山本就是笔糊涂账,他关胜又没自个儿掖着藏着,而是表散赍发到数千人手里,试问每个人能拿几个子儿、添几口味儿?地方库存纵然究系国财,而调配操办时,那老大一笔银子却也终归在大名府名份内流转统配,河北西路转运司核准签认便是。他路司不曾起异议,有些人倒要圣上先操心过问?”

      大名府中,关胜正日夜烦恼此事。吕建、唐正几欲寻知府论理,给他拦下:“温大人也够懊恼了,你们寻他做甚!”即便若此,他仍紧忙同赵权、闻九章等参与编撰《政和重和宣和年河北两路冶铁军械更造纪要》卷七至十;年号不变,此书不结次。关胜鬓角,竟多了几根银丝。他寻到九章等小酌,叹道:“也难怪那个高某人,人随我们挑,钱还是我们要了,凭什么要他那般模样人物能咽下这口气?也莫道他名声百般不好,他能以粮道钤辖行兵马都监转职过数州,人人制他不得,也算是他本领一件!”

      那些日子郝启武这个“彩头青”,憋了好一肚子火。关胜教他按奈性子,总算听得进去。强压了心头火,那火却移到腿脚上,好似滚水沾肤,直教你四处跳走。这天他拉了“水头漂”张进结伴跑去看城西平石庙庙会去了。沿途一路点心摊子、小吃铺子,却没得胃口享用。郝启武同张进在平石庙集逛了半日,却看到一人,琉璃束冠结黄毛发,贼鱼眼鼻配蛤蟆嘴,月白细绸衫更显面黄,香竹迭纸扇难充斯文,这不是那高蟠独子、取名“京士”、人称“高毛头”的浪荡儿是谁?两个看到他,他不曾看到他俩,马系在庙里央人看视,自顾投北市集去。郝启武恰在北市集订过刀鞘,正要去彼处,便扯了张进,跟在高京士后头。

      平石庙再望西,正是城西市集。原本就在官道以南的一片,那年梁山好汉袭破大名时,却烧损了一半。及前些年,原市集分作南北两片,北片之北首,斜对着厢兵西营子南门,隔了没二里路。高京士踱入市集内,没掐枣糕,未揿磁碟,不揉卖线娘子的青丝儿,不捏卖艺女子的粉黛儿,径奔到市集最北带矮丘边的“喜德楼”门口,小二有如迎福星一般,猫腰把他请入门内。在外透窗户朝内看到,掌柜即刻窜下楼,拱手让他上楼。

      郝启武想这场景见怪不怪的,辄要去寻他的刀鞘,却看到张进眯起双眼,好似在寻思什么事儿。启武想:这“水头漂”,记性比水性更好,常拍额头忆一忆,山东河北的陈年典故就全给抖出来了。果然,没几步路,启武到了铁匠铺门口,铁匠还在连说带比划算工钱,张进陡然脱口而出两字:“不对!”把铁匠吓了一跳。启武大笑,将他工钱结了,抓了张进就一溜烟跑到菜畦子边道:“好你个水头漂,又想起什么来了!”

      张进眯了眯眼儿道:“此地南一半原属陈家宅院!我年轻时,却告别渔村,到这里帮过工,得一秀才教授我写字算术。后替友报仇杀人,我逃去衡水湖。我记性无差,一直到方才那条土坎,北一半该是厢军西营子、及一条宽阔隔道,怎么现在西营足足望北退了二里半路!政和五年入冬,我还跟衡水的私商路过西大道,记得高岗子上可眺到,陈家大院院墙还好好的不曾动过,西营子也该没退过地界。怪便怪在,我等虽不属厢兵,然厢军营盘若有变更,此类属紧要军政公务,我上回帮闻先生整理编年要务表目一张,也没曾见此事!”启武道:“你是说,西营子在政和五年后肯定营盘北退过,却不曾记在志册里头?”张进答道:“我的记性肯定没错!”郝启武闭目道:“让我想想……政和五年……政和六年元宵,梁山兵破大名府,据说西市集给闹砸了……”张进插嘴道:“噢……我记得那年后,陈家迁去了武清军。”启武道:“大概梁山人马只踏了西大道南边的……此事却想不明白,不妨先去告诉关将军同闻参谋如何?”两个正待要走,耳边炸起马蹄声同一个女子叫喊:“你俩在那里叽叽叨叨作甚么!”转头一看,唐英跨着马,手提了两卷锦线,瞪着他们。启武不回答他:“你也会做女红?帮谁缝呢?”唐英噘嘴道:“你管我帮谁缝哩,你莫不是看上这些锦线?我们女子用的你也要?”接着一骑绝尘而去。不一会儿,那个高京士也扒着一双蛙腿,朝东而返。

      商贩们也要收摊了,启武同张进一路冲回城中。路上却看到,哟,那不是高毛头吗?怎生琉璃冠碎了,披头散发;蛤蟆嘴破了,血水长流;白绸衫磨了,泥巴欢跳;香竹扇叉了,断骨裂筋,歪在路边哼哼。两个也懒得多看他。

      寻闻九章说了,九章着意此事,赶忙将察。及次日午后,一齐去找关胜。却看到大院里唐英哭丧着脸着同唐正论着什么。见到关胜,关将军却在自个儿磨砚、润笔、抄写王昌龄的诗作,兴致老好。李仁、孔刚、张贵恰也在,方报过公务,不曾离去。张进朝他们瞅,脸往堂外歪歪,张贵道:“昨日唐英把那个高京士打了,说高毛头在路上调戏良家女子。近日高蟠却又去路司,倒反赖关将军纵容部下夹私殴斗,出手伤人。这不,唐家二妹知道了,心烦不过。”关胜抬头笑道:“我对他讲,人是你打的,他们要引到我身上,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要算在我头上。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妨嫁给高毛头,他们不就当我急着要做亲家、要喝喜酒,如是觉得我关兆德今次孺子可教?他倒还懊恼则个……”闻九章大笑:“你前些日脸色肃然,今日怎么也松弛起来了?”关胜闪目道:“我不如此,难不成要大家全跟我一起黑了脸憋气?”复又望着堂外,缓缓道:“九章兄是世外高人,我却不是。我等皆为人家手上的棋子,人家手不抖,我等不出超常茬子,也不会掉落。”九章点首道:“看来,赵大人找过你了。也罢,今日我们还有事儿告知你。”

      张贵三个先去理会公务,这三人却把昨日那事报知关胜,原来九章搜寻旧志翻拣,直究根底。他本奚知,这高蟠系前大名知府王懋的外甥,政和五、六年本混个大名府城北左营行军指挥。梁山破城烧营栅时,他如何会打仗?躲到庙里临时抱佛脚呢。后托蔡京党徒面皮,几年来转数州却官至钤辖粮道返大名更兼都监。他新修了厢兵所驻西营、南右营、北左营,军中兵额少了,营盘也小了,营内屯田数自也小了,而城破后头两年兵部配拨补贴却按原兵额发放,上司也不管。宣和年起,城西市集又兴旺起来,占地扩大不少,再任知府温士豪,哪里能明了个中缘由。则这个高蟠,贩了多年官田,旧大名官吏又多调换,没人提及。

      启武道:“关将军,关大哥,你心里头该舒坦则个了吧。你也可来个……”关胜面色却紧下来:“此事非小,你等,尤其是你启武,千万不可声张!我同闻参谋,先面报于赵转运。”九章颔首,张进、启武均道:“遵命!将军脸一收,我们就以脑袋来担保!”关胜轻叹一声。及至赵权处,又请到赵畅,关胜道:“全仗赵转运,先就报于陈转运处,只要唬住高蟠,再教其余参奏赵大人与我的公牍失效,此事便了。”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6 19:5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4 17:12

第十三回  贩官田高蟠理亏  逢闻达关胜局促(下)

      归路上,关胜谓闻九章道:“你我已是至交,但机要不能尽数交底,此非交情之故。”九章道:“关兄请再说。”关胜接着道:“只好透你一点底儿,高蟠本太师门徒抬荐,他若私贪军费官库,尤其私贩官田,定然仗蔡家庇护。只是这两年,他又同梁师成、白时中搭通,与蔡党若即若离。我多年前本蔡京推举,而后梁山走了一遭。心下看不过他权势熏天,若非幸蒙当朝恩官看得起,用得着,我到大名上任也不得如此一心作为,举措频施。处世之道本人间至难不是?我等点到为止为妙,若因循就势火起,便要坏了大事,怕某些人坐烫了屁股急跳墙,倒不好收场。高蟠是个聪明人,他慑于此事,定然不再寻我尴尬。留他勾搭梁师成、白时中,这大名府决不再是蔡家后院,往后也不姓梁姓白。”

      “温知府属前韩太师门下,韩、蔡暗斗数十年,温知府也不喜高蟠,不也让他稳坐多年都监,粮道与厢兵大权更一手揽去,近来才触痛他些个,其中缘由,不言自明矣。温知府乃我等良盟,有他保助,赵转运等才肯把我们当自己人看,否则赵家叔侄相公同陈转运、宗尚书、赵枢密等,原也无曾交恰,如何会把我这颗棋子儿当棋盒子相待?”

      闻九章默然,长吐口气道:“兆德啊,你当不得陶朱公,我也充不得陶元亮哉!也好,且看大宋到此有无指望!”数日后,纷纷扬扬大名府,复趋平静。高蟠想,我正要把份例转到梁、郑两个那里,旧事千万不可此时败露。至于关胜,正当年之人,由他去罢。至于那位老爷,纵能一人之下,难免也有秋后蚂蚱之时……

      天气过春暖,衣衫渐薄。陈瓘却转圣谕一封。原来批召全国地方刑、军要员中获好评者各十人,到京面圣、领赏。河北东路提点汤建元、大名府兵马总管关胜,俱在获召之列。汤建元与关胜同行,告知关胜:“那个王承中,复回河间府,以河间府签判文官衔,兼领兵马总管、节制军事路参谋诸武职,今次亦在获召之列。”

      五月下,关胜别过同僚并亲属,带唐正、李仁同行,启程到了京师。自有金殿面上,三叩九拜,得领荣赏不提。其后,十个安抚司都统制、统制领兵马总管一应人等,被枢密副使赵睿、兵部尚书宗泽、枢密院承旨李纲三人,召到兵部正堂集议。汤建元等自去刑部。关胜寻思:“看来郡王、太尉们眼下自顾不迭,不管事儿了。”

      连日又是合议,又是私谈,倒也乏了。关胜心头回旋宗大人私语:令尊与董介斌等,当年俱遭革职,董将军甚至被拿办,其子董平远走他乡,看似童贯要杀地方将官威风,实则幕后另有主使,矛头终欲指韩太师,又于军旅、市廛中恶谤张天觉公,其清名遭损。歹佞误世窃国大盗,蝇营狗居奸徒,人尽图诛。你大可不必挂怀往年,好生查办羊皮卷案,为国立功,正当其责。至于其爪牙参弹你,不必在意,圣上今也烦他们则个。

      原来此番到京之戍地禁军将官,却有一半,身负同关胜相似之任。入夜,关胜无心多观烟云华泽,却在华府间来来往往。除到宿太尉家拜会一趟外,赵睿、刘彖,乃至当时正在京师的刘光世、赵胥等,俱走动了一番,人人道他好处。

      河北此番来京军官三员,关胜一个,那两个,一个便是河间府总管王承中,他去年认的本家王安中此时已风声不妙,今年王承中投拜太师、郡王,依旧在河间纵横无忌。另一个乃河北西路洺州兵马总管、统制将改任邢州,却正是久违的前大名府虎将闻达。多日来,十员大将间,互也不多照面。及那天,风和日丽,关胜此番却是头戴银纱巾,身着湖绿锦袍,腰束绣麟银花带,足登虎头马靴,跟着众人先在紫霞观拜了真人,又赴京华之地“碧蓉楼”,此本为皇族中人经营,当日枢密副使赵睿、谭稹做东,由宗泽、李纲引十位名将,并请京北屯田签事赵胥、龙门卫都虞侯周匡,及礼部郎中大学士黄哲、名儒杨时等文官,聚此铁琵琶为乐,清凉酒增兴。龙烹凤调,山水同席,欢庆朝恩。近二十位大员,暂却公务,高下淡看,同窗旧友似也相与引接一番,盘桓半个多时辰。其后入宴,环坐全楼,关胜恰同闻达,同坐一小厢。邻厢却坐了王承中与赵胥。每厢只隔朱漆板栏,嵌开小圈孔。

      且饮且观歌戏,关胜好似舌头灌了铅,不知对那闻达说动何般言语才好。亦无心细看歌舞,却听到邻厢那赵胥略泛上酒劲,朝王承中嬉笑道:“呔,孙培,孙博士,如今却要喊……王将军是也!哈哈……六年啦,还有多少人记得你曾恁般一个博学狂生哩?”王承中笑道:“下官当年,甚得赵将军照看,永志为铭……来,再敬将军一杯。”

      及王承中离座更衣,赵胥串厢敬酒,关胜眉头转动,自灌酒下肚。倒是边上闻达开言道:“关将军有所不知啊,这位王承中将军,原名孙培,本是赵胥节下一个虞侯。”“噢……”关胜几把酒泼出来,急急入嘴,呛了一小口,尚好不曾溅到锦袍。恰那歌舞到至情处,关胜忙道:“委实精彩,委实精彩!”闻达大笑:“哈哈哈哈……”关胜亦笑。

      闻达道:“我乃粗人,将军莫在意,早闻将军乃一代豪杰人士,世之虎将,胸纳百川而文武双全。缘何坐了许久不肯同末将细谈一句,呵呵,莫非瞧不起闻某乎?”关胜慌忙接道:“岂敢,岂敢,闻将军此言,真个误会下将。只因……”闻达抢道:“不因什么,只因还未干这杯酒!”言罢酒杯举将起来。关胜呼地自斟好酒,抄手相举。两人乃饮干照杯,相视,闻达先笑,关胜也开颜,两个都起了相交恨迟之感。

      关胜此时,仿若一股热气冲到喉头,温声道:“闻兄且听,小弟早年便思拜会河北大花刀了,只恨行伍不顺,无缘得见也。而及……政和六年,本奉命解大名府之围,却终助草泽袭破大名。虽不曾亲手动刀枪,却一度迫得闻兄赋闲数年,心下实则过意不去!然彼时宋公明义气,确不可违衄之!”闻达笑道:“关兄此番快人快语了,闻某却要说,当时换作你是我,我是你,我何尝不会入伙梁山……也罢,连河北玉麒麟都走了一遭,谁人又敢拍胸脯真心确保宁死梁山刀下、不落身绿林呢?只是各为其故,而今殊途同归,岂不乐哉!”关胜引杯垂手道:“小弟当浮一大白!”又动问起李成,闻达微现难色,沉默片刻道:“关兄,人之真伪,炬目可辨。你为国家战功彪炳,关大刀不必以李天王挂怀!”关胜不再问。

      宴至极盛,关胜、闻达一同串厢敬酒。看关兆德将军今日,貌若古名将,虎躯稳健;衣着银绿相间,微微泛光;又谦逊之表,恂恂之态。谈吐玑殊,兴起还能吟几句打油诗;宗泽说动时,他更能吊两句梆子腔。闻达似亲兄长一般,在后拈须畅笑。

      众人表赞关胜战功,关胜慌忙答谢:“关某才疏,多蒙圣上抬爱,赵、宗、李等大人提携,无以为报,自当在大名府小心办妥操练、军备,更图再立些战功,方可赶上各位功绩卓著之将,不致拖诸公后腿太多矣!”

      他这么一讲,春日内遭弹劾之事,乃至调离大名之流言,自可全然推翻。座中那几个人,也觉着他不过是个抢立些小功引为战绩之辈。而另有几个却定下心来:看来这河北鹿蕾山巨寇,被清剿之时也该到了,必然是朝廷之愿,某些同食俸禄的即使不相助,也不敢相碍。

      十员名将,两日后各返任职地。途中关胜自谓自心下发起感叹:“关兆德啊关兆德,尝存身梁山做好汉,心中当感之于怀而非引以为耻。现回归官场,亦要替识你护你的那班贤臣出力。无论当时宋江,还是而今赵瑞、宗泽、李纲,强弱优劣有分,却总算俱是敢行公道之辈。故而现今断不到你心生退意、只顾自保之时!”

      回到大名府,关小姐飞出来迎他父亲,顺带着早一眼看到唐正。夫人挽他回邸,孩儿关铃拊掌欢笑,被关胜抱起来亲近一番。其时节已然入暑,次日拜了路司、本府一干要员。关胜连月疲惫之心,复又热将起来。

      此时令,鹿蕾山上倒是避暑之处。朝堂、官府些许讯息传到山上,仇茂周身更冷了一遭,巴不得好好晒个大太阳,也不晓得系何缘故。庞玉权干脆多日不出房门。

      武琨同齐二姐躲在梅子园山谷中,亦不舒心,莫非走投无路,抑或柳暗花明?听到风声,他们的冤家武安乡团,正欲来寻麻烦哩,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6 20:04 编辑 ]
作者: 孤狼在途    时间: 2007-1-5 09:38

坚持下去,继续努力!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7 10:53



QUOTE:
原帖由 孤狼在途 于 2007-1-5 09:38 发表
坚持下去,继续努力!

多谢狼兄鼓励。
是啊,想那时河北地面不太平,女真人又据北虎视眈眈,我们的关胜将军哪能悠闲自得、解甲归田去当园林工程师咯~~

宋朝到底,还是两帮人斗来斗去。旧法新法,主战主和。是中央集权开始真正深入社会心理的时代,从宋开始,最后到清,每当一个王朝覆灭时,纵然也是天下大乱,却不曾出现汉、晋、唐灭亡时的阶段型各地政权林立的时段。

谁能扬我大宋军威?箭毙萧达凛,梁太后嚎啕,难撼岳家军,浴血钓鱼城……不过可惜,都属于“防守反击”。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15 22:03

第十四回  曹天杰平明拦道  河北军秋末起兵(上)

      赤日炎炎,火浪绵绵,金铁仿若炙化,沉木烤作焦条。武琨近月以来,晨日贪睡,午后好枕,酋过恋床。齐二姐终日打探山谷周遭情形。直至一日,二姐去了次雷家堡,拉起武琨便问:“你可认识陆行夜叉孙大奇?”“不认识却认得……此人救过我数次,我便不认识他,也认得他了……”武琨缓缓摇头,“你却认识他?”二姐道:“然也!先父同他熟识,常道他真个顶天立地、可信可托的好汉。故此,他晓得梅子园所从何入,除他以外只有仇太爷奚晓,连仇家四个公子也全不知道,鹿蕾山整一寨人,晓得雷家堡者多了去,听过梅子园者惟有太爷。”武琨缩起了眸子:“孙大奇却知道!”二姐道:“他所以知晓,同仇太爷无干系。只是他却曾告知我,庞玉权已知梅子园谷口所在。”“他如何告诉你?”武琨奇之。

      二姐吞口清水,擦汗续道:“我去雷家堡,彼处已为市集,五路咽喉,只消扮作客商,茶铺里一坐,眼下江湖事事可于内打听个七八分。我却看到孙大奇亦戴顶斗篷,坐到对面,示意我莫出声,继而低声只道:‘武安乡团已从庞玉权处得悉梅子园路径,但要来寻武琨复仇。那冤家现于酷暑得病不出行,却欲秋爽时节来,怕便起刀兵!’只这几句,便喝茶只看路边卖技的。”武琨脱口而出:“怕也是仇茂要他相告。仇茂行事之慎,世间罕有,庞玉权自恃前辈功臣,十分傲岸,却窥不出仇茂心事。我早推探出,仇太爷在世时,仇茂心下,只庞老鬼一个敌手而已,其余皆不足为念!所以我心自知,彼时人尽道老二恶我、老三喜我,却不知老大本是赏识我之人也。可惜……我却只顾上马保镖,下马看家呢。”二姐呼口气道:“原来如此,你却算有条后路可走。”武琨眸子一放:“鹿蕾山本因暗靠朝廷一干大员,那干老官儿,旧时同老臣文彦博、张商英等交恶,上下毁谤二公,又与曾布、章惇时勾结时相讦,韩家、吕家也只得忍气吞声。他们只粉饰太平,什么哲宗年之小治世,当朝丰亨豫大之类。”二姐道:“那么多人名,我记不住。鹿蕾山果然深通朝廷事态。那干大员,为头者你道何人?”武琨道:“你自能想得,若究其底来,不是那个仙游老精又是谁。”二姐瞠目结舌。

      武琨闭上双目:“朋比为奸,上下其手,纲昧纪者多,诚于国事者鲜。自当朝圣上继位,却有武安张方等一拨人,多背靠朝荫,不求仕途,却好绿林私商。蔡家也暗插一杠子,鹿蕾山便投到蔡家庇下,那庞玉权,本是福建仙游军一个屡不及第的秀才。鹿蕾山遭际蔡家,岂不亦同张方挂起勾连!张方乃太行山死敌,鹿蕾山则也与太行交恶。只怪哉这两年,鹿蕾山人心向背,有人欲脱开蔡家干系,姓庞的却不愿,我再破例猜,老太爷临终前,要他大儿子和蔡家翻脸。”齐二姐眨眼道:“你这人看上去只好杀人,原来还会察人。”武琨叹息道:“他们一拨一拨要察我,其自身岂不也给我摸穿了?这三年鹿蕾山头领武师多有损伤,庞玉权招来夏侯兄弟,仇太爷却请来辽人嘉宝图、金子昌。苏家本同姓庞的亲善,这两年却同仇茂搭上。老庞和老大明里一条绳上蚂蚱,内下还不是早已磨快了剔骨尖刀!那里头,我最猜不透的就是朱旬之子朱遵。”二姐眯起眼:“我也猜不透你哩!”武琨仍直顾说:“该是仇茂告诉庞玉权,我武琨躲在梅子园,庞玉权便告知武安人,而后仇茂便央孙大奇来报讯……”

      二姐又瞪眼急问:“那我们怎么办?”武琨沉思片刻道:“还是……投奔鹿蕾山罢。我作你副手去。你是仇太爷生前看重之人,谁也不会挖你的人,他们也不会。”二姐佯怒道:“我本来看情势艰险想上山,避一阵子,你不愿。现今望远走了之,你倒想去了。”武琨道:“你却有什么好去处?”二姐仰头,眼珠子却不住瞥定他道:“我爹爹当年,走黑白两道,曾交易过一个军中文官,名叫孙培,那人曾感恩道:‘某今前程不明,他日如得志,而兄彼时若图个清闲,可来我处充个军官!’当时我甚年轻,却也只觉那人不像个直诚人,后再无往来。这浊世,哪里去清闲?半年前道上秘闻,原来将任河间府都总管王承中便是当年孙培,只传说这个王将军,春日河间府兵马总管上任后,因府中兵力微薄,则一力喜收纳绿林人马充作节下官军,哪怕经年的悍匪,进去后境遇太平,个个老实,秘闻那风箱岭吴杰已暗投他节下。我本想管他哪样人,河北绿林,若有一日难容我等,得其便处倒先逃进大宋兵营里头也好。只是眼下这梅子园尚不可丢弃,也未必一定要寻河间府投军。”武琨一双紫黑眸子,愈加茫然探远:“这河间王总管便是孙培……你看,我等何去何从?”二姐道:“你居然也急了?看来你也不好确保鹿蕾山尽释你旧仇呀。可我也得差人探问那个王总管还记得我这个镖头的女儿不是?”武琨点头道:“若能成,却是条好路。哎呀……我却也忘了,那风箱岭吴杰数年来倒多曾暗示好于我……”二姐岔开话儿道:“总觉你老藏着掖着个什么!”武琨作委屈状:“你不也拢着些不与我晓得么?”二姐笑了:“防你这坏贼,能不自个儿拢着点么!”

      河间府王承中总管想来盛夏里耳根子老烫,何止齐二姐、武琨谈起他,八百里外大名府更有人念叨他哩!关胜回到大名府,心里头全是沉甸甸担子,大事要想。那天酉时叶桓在府营外碰着他,放慢马同行一段路,当他要回宅,却讲些笑话事儿:“将军可知否?那个高京士,而今路上一碰到唐英就躲,启武倒不乐意了,说高毛头不怕我,路上从不避我,倒怕你……”关胜应口“唔唔呃呃”,及路口道:“回去将歇。”自转左加马便跑。

      原来陈瓘、赵畅,正召他与赵权同来论事。陈瓘老臣,同闻九章有忘年交,今则将他亦列入参议。关胜遇着九章,便去了赵府。五人聚在内厅,就些酒菜,陈瓘等便听关胜将赴京见李纲、宗泽诸事来龙去脉道了一番,听了,俱各思量,没人搭言。

      关胜道:“我在碧蓉楼恰好得晓王承中本名孙培,曾跟赵胥当个都虞侯。几位大人多曾存疑赵胥那里有人监守自盗,多年来暗里排查,独漏了这位大爷。我临行独寻宗尚书报了此事,他也道这些个年来,多有官府大员私通绿林之例,王承中亦在被暗告之列,朝廷亦早在留意此事,说此人曾趁宣和二年大宋于燕前数州境内反击大破辽军,易州归宋,涿州由辽地汉人豪族勾管,榷场复振之机,挑唆彼时保州兵马总管顾震私贩官库与辽人经济。只是当时不曾顾得上查问此事。宗大人示,不妨请陈、赵二公等措置河北东路悉查此人。”

      陈瓘撸须道:“羊皮案,鹿蕾山,此一桩大案,到此线索繁多,却头绪难清。至今日,惟一处可定论:那羊皮卷至今待价而沽,尚未出关。宣和二年,折家军、梁山军共破辽邦后,保、莫、广、安、雄、霸边防日趋平固,易州入宋境、涿州汉人管,蓟、檀汉人兴,榷场新多,猜羊皮卷即录西洋马锜敦人军事秘录,我大宋欲获,辽人、乃至金人岂不望得?然如今金人大兵压辽,宋军毫无建树,眼看北境早晚要任女真人纵横。鹿蕾山者,若遭我大军围剿,定然急寻后路,那羊皮卷只怕将作筹码。王承中同此事,究系何关联,委实需探明。”

      “公等思之良妥,末将抛砖引玉!”关胜展开河北全图以示四人,“鹿蕾山,在赵州西境甘陶河一带,探明同羊皮卷相关。河间府,北境隔河联着霸州,契丹、女真,可同汉人通商,兵马总管王承中本名孙培,赵胥旧部。鹿蕾同太行积怨甚久,向西不得,河北西路官军又虎视于南,他们若离山迁窜,惟东可走,北面保州、莫州、广信、安肃哪里不戒备森严?只河间府有子牙河辟为水路商道同辽境通商航。如欲北越国境,若大子牙河上撑船,要易于北疆各重兵险关多矣。”关胜略一挥手:“打草惊蛇,引蛇出洞。我等常恐自身做事不周,故多提议莫轻易伐举鹿蕾。现今鹿蕾山江湖前程不亮,又背反朝廷靠山,必有其故,我们正当其时,召河北各路军马出兵剿贼山,届时王承中这人究竟有何深浅,可探而求知!”

      赵权动容道:“我们确曾因顾虑,只管监视他们。现正军讨之,倒恰时节。诸位且想,羊皮卷到此若不归官府,只有被贼人贩去北外番邦一条路。今日何处可通北邦?北线自非一处,我等奉命查访多年,唯河间府存疑。今不断然行事,怕往后鞭长莫及!”关胜接口道:“宗泽大人之意乃朝廷即将尽速暗查王承中,末将以为,不妨以真定府全力征讨太行、安广各军忙于边疆、大名府尚整修军备为由,先请王承中以代都督职总领河北各路官军进剿鹿蕾山,一旦大名府军备完工,即宣明因向来由本府查办鹿蕾山贼情,则收归总领职权。”

      陈瓘、赵畅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关胜看闻九章谓其浅笑,亦笑道:“但请指正!一则调虎离山,早有河间军民私下告王承中昧法叛公,正好教朝廷查他!二则上屋抽梯,他代为总领,必怕上责之怠慢要务,唯有全速作战,顾不得河间。三则引蛇出洞,逼他急切行事,他若牵涉羊皮卷案,定举措益忙。如此多年深置之暗线卧底,不怕没有收获!”

      赵畅笑出声来:“就怕此公同羊皮卷案并无牵连,倒耍得他团团转了!”赵权却冷笑道:“他反正也不是个好人,消遣他个腹背受敌一番又怎样?”陈瓘踱个半袋烟工夫,亦展颜而笑:“甚为妙也,便如是报诸赵、宗、许、李等公。”

      炎夏将尽。河间府王总管耳根凉了,眼皮却也冷嗖嗖惊跳起来。节下营内或提起老齐家,他早淡忘。却表那风箱岭吴杰与他熟识最深,早阴附之,今欲弃寨编入行伍,让他精神一振:“我的营伍,又增一分气力!”武琨密信致吴杰,但要匿名而投河间府厢营敢战士。

      梅子园武、齐得复定议,武琨先投彼处相探,二姐留守山谷。此时有人打听到张家“安民乡练团”,为首叔嫂两个,兵凶将恶,多有旧年黑道贼头,大前天丑末寅初,剿洺州外铜砂岭,彼处头领截头山神邓大保、金虬、金彪弃寨投北逃遁。二姐大惊:“找上门来了!怎么哨路的没探到他们?”武琨叹道:“张孝端、张孝方兄弟,哥哥官至滑州通判,弟弟庶出,经商多年,武艺高强,名唤锦斑蛇,江湖上只唤做锦斑蛇张方。他有个师妹,本名王月莲,绰号玉带蛇,能飞铁签伤人,却作了他的嫂嫂,张孝端发妻亡后嫁于孝端填房。张家势力浑厚,黑白两道,皆有他们张家兄弟、族人。张方什么都敢贩运,手眼通天。我们准备好了么?教弟兄们养足气力,怕一出谷就要交火!”二姐咬牙道:“拼了!”

      原来那个涂账房本也姓王,乃涂夫人长兄。灵武关一战,张方捡条命归,涂夫人闻报大哭,但要报仇。张孝端而今仕途没上进,又娶了两房侧室,终日花酒浪诗,毫无志气,涂夫人一年来又是丧了视若己出的侄儿,又是死了长兄,哭得跳脚找他他不管,他干脆得个病,解职归田。涂夫人只好求叔叔张方:“师兄,眼看我只得自己再行江湖了。北境倒有接应,别了端老官算了。你也莫装武艺低微、通商好文那些了,锦斑蛇毒牙尚能咬野兽吧!”于是扯起“安民乡练团”,声言清讨铜砂岭与梅子园。今掀了铜砂山寨,一路北来,自有鹿蕾山庞玉权告知他们路径。仇茂心知肚明,不住叹息:“我欲收武琨,他却迟疑,终要去河间,但同张家有点麻烦。我此番要不要帮他呢?他即不来我处,我何必要拉他一把?却又怕张家没杀成他,我倒不甘心他就此去了别处!”孙大奇、朱遵、李汉等言,既然要同那张家翻脸,不如借机搅这趟浑水,若张家杀不了他,我们趁机杀了武琨等,却好栽到张家头上。夏侯兄弟、苏镇等却主张不管不问。最后卜晖跳出来:“我去!”孙大奇、朱遵请缨跟去。

      武琨与齐二姐教下手擦枪磨刀,辎重财物能藏的藏,能带的带。手下武师内有两个得力的,一个叫陈彪,抡丧门剑,一个是张虎,使断门刀,俱有八九十个壮汉不得近身之能。天麻麻亮,潜行山间,果然在高岗处看到,原来安民团不在山南谷口把着,因谷南外乃是个洼坑地。他们却封住山谷北外五、六处道口,狠杀杀、恶狞狞压在路头。

      待到卜晖、孙大奇、朱遵赶到,群山间尸横遍野,看不见活人。搜寻间,发现十数具尸首,尽着铅灰战衣,卜晖奇之:“风箱岭吴杰?”正寻思间,迎面压来一彪人马,为首一个面圆身黑,身长近八尺五寸,手掇一双月牙铲,果然“八面风神”吴杰吴大爷。此人前些时候给提到过。谋勇兼具,过往与卜晖甚有过节。

      吴杰兴致极好,呵呵高笑:“三位也来解救武兄弟?他好大面子!这‘鹤岩双蛇’果然积年悍匪。武琨一时没拿下他们平常一个家将,那‘玉带蛇’王月莲的铁飞签,几袭了武琨的命,‘锦斑蛇’张方武艺更高,我们也勉强退之啊!现在好了,他们跑了,武兄弟我自留下了,但请放心,不劳三位了,请回罢!来日再叙交情!”

      卜晖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单斗吴杰,他钻地天龙此番本不欲拼命,更兼吴杰那厮干架阴沉多智,不是没吃过他亏。则卜晖恨道:“如此,多承吴头领辛劳了!”三个掉头就走。

      待走远,吴杰狠道:“我早晚要蒸了什么金面无常李汉、钻地天龙卜晖下酒,俩螃蟹、虾蜞罢了!”又掉头喝令:“漫山搜探一番,兴许能逮着那两条毒蛇,我要先扒了王月莲这个娘们儿给大伙看一圈,再宰了他,把他一身酸肉过酒!”

      果然张方、涂梅英此行,铜砂岭之后殊为不顺。虽拿下铜砂岭山头,却中了人家陷坑无数,军心低落,硬头皮到这里,方困住武琨等,却不防给吴杰生力军打了个稀里哗啦。他们也纳闷,八面风神怎么来救武琨做甚?极力逃脱出来,只带了数十贴心的,夺西北而去。

      张方中了箭伤,闷骂道:“姓吴的那贼头真不是个东西!”涂梅英吃得如此败仗,又想哭又想骂,摇头不已:“你莫罗嗦了,能保住队伍不错了!”张方瞪眼问他:“你这是要把我们往那里带?”涂夫人嗔怒:“去哪里?总比去阎罗殿强吧!跟着便是!”

      这八十多个人,无一不焦虑于心,顿生愤恨,及渡过滹沱河,人人心头毒焰焚燃。不觉前道路两边,缓坡上呼啦啦数十弓手摆好了架势,又窜下数十个褐衣武士,尽系长矛手,当先为头一个,年纪已过半百,提一根三棱点钢枪,这人正是小五台山恒山武社那最是勤勉的崔烈,当下暴喝道:“你等什么人?通上名来!神鬼须避道!”张方狂怒道:“贼眉鼠眼扫把鬼,也须认路识人!不怕鬼、不敬神,也该听说过我们!我便不报名,也要你们闪躲,夹道恭送!”吼完一嗓子,那双厉目却直冷看两翼山坡。只是身上负伤,血水怕又要渗开来。

      涂夫人缓扯坐下良驹“金霞麒麟”,心下自忖:“此番出来,虽伤得那个武琨,却不曾杀过一个江湖头领,头目也没一个。正好拿他开祭!”面上却起了笑意,上前几步道:“这位豪杰,不曾通得姓名,便要开杀戒么?我们伤了那么多人,如何是对手呢。要我等改道,我等便改了,只敢相问英雄何方人士?”崔烈疑惑道:“不敢……你……”听得“甫”的一下子,涂夫人一甩袖口,一支铁铸飞签直插入崔烈胸口,众俱大惊。

      山坡上有个年纪同他差不多的,叫做杨大山,急呼声:“崔兄弟……儿郎们放箭!”不等利箭掠到,涂夫人早调转马头,张方喊一声“退!”他们尽速转东走了。杨大山等下得坡来,抬了崔烈尸身,悲愤不已。又看了飞签,惊道:“玉带蛇……怎么没看出来是他!”

      原来这恒山武社此行于彼,只因尹明士老人一处私矿,叫河间兵马总管王承中差遣新招人马,命昔年河北黑虎山几个头领为将,便来抢矿,本不晓得这私矿关联着恒山。则武社紫毛貂杨吉、小重枪罗延祥、女快枪崔咏薇几个,引兵来袭。一场恶战,杀了黑虎山兄弟几个,不巧崔咏薇却中了枝袖箭,半昏半迷,箭上有毒,纵然箭伤不深,毒伤可急煞众人。杨吉通些医道,慌忙敷药包扎则个,看中此毒之人,不可颠簸,否则性命片刻不保,则立即央人去附近灵山分社搬灵药“玉台散”来。小心翼翼将崔咏薇藏到五里外高坡上,及近那条道两侧,教崔烈引弓手把了。想这条僻道,寻常也不会过人马。谁知正碰上了张方一行。

      舞天银蛇曹天杰正在灵山分社,闻崔咏薇急难,医师带药快马加鞭,曹天杰护着,寻到杨吉等,忙给崔咏薇服药,退了毒势。果然灵丹妙药,咏薇睁眼,竟能站立,只是虚弱,延祥扶之。咏薇去看不着崔烈,急切问询:“崔老叔何在?”延祥只得如实俱告。咏薇不由痛泣,晕眩几翻于地,延祥、杨吉护定。天已亥时三刻,一旁曹天杰看得双目凝电,切齿道:“他们既然北上,改道抹东面,定走采桑岭,此时必到聚马镇!人不要多,三十个马弓手跟我去!”杨吉阻之:“贤侄不可!且记着鹤岩双蛇,我等须先返灵山,此非久留之地!”天杰道:“你等先返灵山!我随后便到。”正一口气头上,杨吉拦不住他,直顿足叹两声。

      曹天杰带了三十个快骑,抄便道,直摸聚马镇而去。想张方等,伤员不少,又奔命多时,如何能走快?至聚马镇西外聚马山东麓下林子里歇着。及寅时一刻后,不敢贪睡,再北行时,方出镇北道口正加快马步,“特特特特”山北垭射出来一彪人马。只见一个年轻俊美头领,手舞大蛇戟,厉声叫道:“鹤岩双蛇,还我崔头领命来!”张方骇然:“银戟教手曹霸的儿子,舞天银蛇,比他父亲还……”喉头呛住了,手下五个老头目,绰号赤练蛇、青练蛇、白练蛇、乌练蛇、金练蛇五人,挺身而出截之,涂夫人引众人保着张方望东奔。

      曹天杰怒火熊熊,一马杀到,高喝一声,迎面一戟刺中青练蛇,再虚晃一下,蹭开白练蛇来刀,二马一交,却斜挑杀另一侧乌练蛇,又望后一捣一抽,白练蛇落马,被他补一戟戳死。余下二蛇欲退,天杰马快,给金练蛇背上开了血窟窿。赤练蛇怪吼一声,挂好长矛,返身撩出链子钩,曹天杰戟杆一退,身子一缩,避开钩头,却待那链子拉足,一戟拨断之,顺送一戟,赤练蛇拔出阔板刀相格,竟被戟牙荡脱。赤练蛇绰起长矛,方硬挡二三合,被他欺身过来,搅开兵器,猿臂舒展,如虎爪挠肩,揪离马鞍,掷在地上,乱兵上前砍下脑袋。

      小五台马弓手连射带刺,锐不可当。涂夫人见手下遮拦不住,张方伤势又加重,心惊胆战。后看一眼,五条老蛇好像都翻了,那个面上杀气逼人的曹少爷仿佛跟来了,想也不想,连发二签。发了方知没用,给曹天杰戟头撞前签,戟尾堵后签,均吃挡飞,心下发颤:“我早无往昔之功了。前日若非趁武琨不备,我也伤不了他!”幸好金霞麒麟飞步如龙,张方坐骑亦善,天杰一时没赶上步点。正当危急,却有祁州北路巡检营人马哨路至此。涂夫人见是官军,嘶声大叫:“我等乃良民,遭匪徒截杀,将军救我!”官军四五百人围来。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4 15:49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15 22:30

第十四回  曹天杰平明拦道  河北军秋月起兵(下)

      曹天杰见祁州官军势众,则勒马停步折身,拢转人马,投西去了。东方吐白,更不敢倦怠,过夜连日赶路,总算追到罗延祥等,两手空空,好不尴尬。罗延祥目中,却有一丝奚落之色,甫现立散。涂梅英被官军救下,那巡检看他虽着武装,却甚华贵,中箭伤那个,还掏出信笺,巡检看后唱喏敬道:“原来是朝廷命官亲眷,还是张家的人。不知缘何路经敝地,还遭罪至此。”涂夫人抹泪泣诉道:“我娘家在中山府北临涞镇,母亲病重,我从滑州带了名贵药材等,有武士保着,一路北去。谁知碰上山贼,抢药材、夺财杀人……如何是好……”巡检等看他涕泪纵横,着实不忍,送他们到祁州城中去了。自暗忖:“闻张家族人张孝元将新来府到任,我兄弟又在潞州张孝纯相公麾下,如此巴结一个也好!”

      罗延祥等即返灵山,杨吉谓众人道:“且先莫管鹤岩双蛇了,崔老叔之仇早晚会报!你等可知究竟何人要抢那小石沟银矿?”杨大山道:“四爷,不是黑虎山吗?”杨吉摇头道:“黑虎山兄弟退出江湖十年,怎么又出来了?我听到可靠讯儿,今年河间府知府钱伯正、兵马总管王承中,文武勾结,吞糜公府回易在榷场公帑,招绿林匪盗入军,野心不小。黑虎山几个,便是被他们罗致节下了的。今次破了他们,王承中那厮必不会善罢甘休。总算我等已把铸好的那批足色纯银装了出来,剩下那矿甭理了,我速走白涧小道回小五台,延祥带咏薇一道走吧,天杰先留在灵山,等武社讯息乃返。一旦有变,记住切不可孤军硬拼河间府,你可便宜相机潜回小五台。”众人无有异议。天杰神色淡郁,觑了咏薇、延祥一眼,又即垂下头,怏悒不乐,倒被杨吉瞥进眼底。杨吉拍了拍他肩头,天杰会意点点头。

      那祁州一干人,从巡检、提辖、都监,到堂吏、孔目、法曹,均凑份子赠了一笔好礼、一扎良药给涂夫人。这个说涂夫人“孝女为表”,那个赞张孝方“智勇足备”。疗好张孝方等人箭伤,赠马匹兵器,好似恨不能也跟去中山府一般。涂夫人巧笑谢了众人,他们的财物倒遗失不多,奉送祁州公衙那班人各一领,同张孝方引人望中山府去了。路上张孝方埋怨道:“我说去中山府寻姚将军为上,你却非要走那深山小路,以至撞见小五台山那伙杀神!”涂梅英面色凄惶起来:“只因我怕如今中山府那姚奇不肯相待我等。我早说要绕去小五台山东北四十里一处山谷庄园,你也该心知那才是真实安身之处。却不想折了这五条老蛇!”

      却表武琨、齐二姐亦从吴杰处得知鹤岩双蛇兵败在北面。数日来武琨与齐二姐彻夜长谈数次,二姐渐明武琨苦衷,更知安身之途。武、齐两个商议,仍依原策,齐二姐引着大伙,躲在梅子园,武琨借吴杰之引,独身出谷,投河间府军中,自有计较。谷口路边,二姐洒泪送别武琨,已是依依难舍。回得宅内,每日祷告良久;凭高眺望,翘首盼音讯。

      河间府里,王承中与参谋牟星接到武琨,只听吴杰提过他叫吴廉,和吴杰同乡。看他人材雄伟,干练模样,心下正畅,牟星也挑不出刺。却得报黑虎山兄弟失手,同吴杰等怒火中烧,正要整顿人手再去,兵部却下公函一封与兵符半个来,委他代为总领河北诸路官军,秋后出征,讨伐鹿蕾山,不日枢密院将下公札。王承中接了,私对牟星抱怨不已:“如何是个代总领,又是围剿鹿蕾山,是抬举我这个今年刚上任的一方兵马总管,还是疑心我下通贼人,给我套子钻?想想不会,多管是还对我用而不信。只是征伐鹿蕾山一事太过棘手矣!”

      他如何知道,这却源自大名府大刀关胜的主意。闻九章曾议道既然这羊皮卷案沉寂多年,去年却忽然蛛丝马迹四下开花,案主必然是欲图在两年之内,把赃物销出去。蓝枣钻去了北方,那羊皮卷,也只有北边走。这话提醒了关将军,当机立断,两大疑团所在地,一则鹿蕾山,二则那位王承中,不妨设法把他们串起来!

      这些日子关胜日夜思量公事。夜里唐正老来关殊处学琴,两个情投意合,好不甜蜜儿,关胜也熟视无睹。于是乎,某日想起来问夫人:“怎么看不到正儿同殊儿在一处?”夫人笑不动:“这不天天晚上来学琴嘛!”这天晚了,关胜回宅,袭夫人给他打水洗脸洗脚,再惯例又添了一盆水,给他刷洗头发头皮,边洗边揉动,原来关胜偶觉,洗头一番,脑袋会爽朗一层,则每日如此,他有时便好趁机闭目养神。今日眯好丹凤眼,惬意不已,夫人洗理间,秀目款款凝视他。关胜察觉,睁开眼浅笑道:“夫人看我怎地?看你夫君一表堂堂否?”夫人亦笑:“看你着双眼儿哩!这些年越发好了!”关胜问他:“哦?如何个好法?”

      夫人手不停,嘴也不停:“丈夫双目,似两湾明湖,而今水愈加深,益发悠远,却不幽寒,好似什么都瞒不过你,却不教人怕,是教人服!”关胜听了得意。

      夫人又道:“旧时,你双眼中,总泛了杀气,说好听可做侠气、英气!”关胜不由感怀:“我年轻那会儿,父亲尚在官时,却常劝我勿入官场,好好练武,可在河东多结交,学经商,学走镖,奇怪不?故我当其时,同唐斌等一伙兄弟,常以侠义自居,什么少岳山、阳泉谷的强贼,无一放在眼里,居然也战无不胜。只是俄后父亲丢了官职,倒不叹官场艰难,却央我做军官报国去也……到今沉浮多年,也累你多逢艰辛。”夫人听了半晌,把脸贴过去轻语道:“你近日面起疲色,必然公务辛苦!今晚早歇罢!”

      关胜绵绵而叹:“得随宋公明征江南成功,人却似死了一次!可是现今新获重任两年,又如何能学他东梁王后代柴大官人,扑天雕李大官人那般归田咧?入世艰险,然宗泽大人曾言,惟其难,益显其贵矣!如何不感之。”又道:“莫看我管束一军,作一军之首,到头来不也若我那柄青龙刀一般?只不过,此番用刀者,不是童贯那个昏愎狭隘之徒,不是蔡京这个高位窃国之盗,亦不是宋公明者尚未功成名就、只要一将功成之人,而算是一干为国尽责尽忠,力图兴邦之士。用便用,等不需用了,我们回解良东郊老家去种田养花、植树挖沟!”

      关胜疲乏睡下,夫人解其外衣,看他气息浅匀,方洗漱欲睡下。却听到关胜梦中轻声道:“哦……王将军,久仰久仰……”袭夫人星泪闪动,替丈夫掖了被角。夜未深,侧厢楼下,又有爱女关殊,弯月下柔声细语正送别情郎,唐正摆手温言婉语:“殊儿,早些将歇,你连日来替军营缝旗帜,也忒辛苦了。”袭夫人两行清泪滑落,嘴角却勾起笑意。

      却道秋风时节,那王承中点起精兵,原来吴杰已在军中作了个后护营正将,武琨以吴廉之名暂为之牙将,一同出行随征,充其翊卫管引。王承中下属肃宁军正、副提调徐钧、钟箴二将已着手修桥填路。王承中又据枢密院、兵部令,召河北诸路兵马至肃宁军集整:
      冀州代总管刘泰
      真赵西道巡检吴西轩
      束鹿军指挥使遥郡团练韩勇
      武强军指挥使遥郡团练曾万
      沧州代都监赵青
      武清军新任指挥使成全
      东光军都监樊拓、走马承受瞿综
      永静军指挥使任翔、副将常蟠
      沧南营正副守备栾廷玉、栾国芳
      以上大将十二员,连同王承中本部人马,分七路进军鹿蕾山
      乾德统制李师恭做第八路后应
      以下诸处协理粮草辎重:
      沧州代总管何玉,东光统制李昂,深州代总管黄信,清河军指挥使折可久。
      大名府修整军备,提调奉应。

      此外,如蔚州赵诩,易州姚奇,保定朱仝,中山宋可岚、折可规,莫州张令徽,高阳军刘舜仁,及北疆广信、安肃与诸路禁军戍边屯泊,联线御夷不做调动。
      真定王继,赵州折可留、韩杰、郑勇,新调换洺州李成、邢州闻达等,因与太行寇军交战,驻泊河北西路太行山道一带,亦不再调。

      这边各路官军,颇有些灰头土脸,遍营不整,旗帜不鲜。王承中盛情接之,心中暗忖:“你们有人倒说我河间府富,你们自个儿每年吃那么多军饷是干什么的!”升帐集结众将,他亦有些心不在焉,定下行进路线,思量亦回,授赵青、吴西轩二将作开路先锋。刘泰、任翔、栾廷玉等想这也好,就让他们先耗上去吧。王承中则自忖:“你们几个既然喜好论那个关胜,我便请你们歇息如何。”又委韩勇、成全为颈军,教那个曾万坠后。令景州兵、沧南兵分作两翼,冀州兵、永静兵充护腰。自做中军、后军,带着曾万,联着李师恭,殿后的系班勇、葛杰两员亲信统领。全军望西南进发鹿蕾山!浩浩荡荡,漫山遍野,前锋已达下平关外沙阳坦,那边正有鹿蕾山哨队,双方遭逢放箭一番,各自退回大营。

      下平关驻守贼将,乃云宗武、朱开察、管琰、寇琛四个。朱开察属仇家姑表兄弟朱家族人。云、管、寇三个原系晋地巨寇田虎部下,云宗武乃壶关山士奇麾下偏将;管、寇乃右军偏将,卞祥治下。后田虎被赵枢密、小种经略相公督五路安抚使讨平。彼时昭德、壶关诸将内,唐斌、陆辉内应外合助官军破壶关,山士奇引残部退守虹梯关,本身有投降之心。云宗武本与山士奇有隙,弃军东入太行,投归南太行。后又遭官军来剿,云宗武兵败北上,投奔鹿蕾山。山士奇、卞祥先后归顺官军,卞祥节下诸将,先前阵亡者有之,随卞祥投降者有之,另有吕振、贡士隆、吉文炳、相士成四将投归中太行;傅祥远走河北衡水湖;管琰、寇琛与仇头陀有旧,归附鹿蕾山。仇头陀在世时已教此晋地三将,同朱开察一道守把鹿蕾山东外下平关。

      四将急报山上大寨,自连夜商议对策。云宗武道:“官军先锋旗号乃赵青、吴西轩两个,纵有些名声,抵却之本不难,只是官军三路漫野,进山孔道非下平关一条,怕他寻路断我退路。而山寨人马毕竟多不过官军,守护主山要紧,你等有何良策?”朱开察道:“既然官府兵多,若卡断我退路,则作孤岛困兽之斗,粮草尚足备,宁为玉碎而已,难不成还要山寨分兵救援我们?”宗武道:“朱兄何必如此说,我意在趁官军调度不齐,我等作矢死一斗,求断他一指,也全玉碎之志,更好对寨上兄弟交待。”开察听说,顿一顿叹道:“你这般说,倒是我前一句戗了你。只是官军主帅王承中那厮贼精,战机不易得。”管琰:“进山其他关口,说起来也必有兄弟不满于困守,而四路混杀起来。我拼了这条命,伺机拖住官军一队,战机可寻!”寇琛称是,开察道:“我等去拼断还是固守,再好生合计合计。”又商议不下。

      鹿蕾山上炸开了锅。怎么那么多年朝廷不曾厮碰,现在说来就来了,主帅居然还是那个王承中?来围剿的兵马虽说仅属二流,其内勇士良将倒颇有一些。仇茂心神不定:“我等是不是过早同那蔡家脱钩、与那张家翻脸了?也不对呀,如何这么快!莫不是早就盯上我们了?不是大名府么?缘何挂帅的却是孙培那厮?难不成他要……”庞玉权心里头恨恨不已:“仇茂啊仇茂,你就知道要逃去北方混日子,岂不知我们人在宋境,人家当我们做卖方,若到了境外,还不视我等为砧板上之鱼肉!”仇茂、庞玉权召会各头领集议,共商讨对策。毕竟鹿蕾山如何应对?王承中怎地指挥征剿?关胜此计,究竟何从进展?请观下文。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2 11:2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15 22:43

诸位:
小弟的《名将关胜》自打开工以来,进度缓慢,排版失误,质量缺陷不少,投资控制不力。世事缠身,更影响其雕琢。
承蒙各位关照,特向大家深深致谢!
可惜诸多原因,效果不佳,着实惭惶,心下有愧!但版面拉长,拖动难不说,视觉效果也不佳。
所以,小可对正文各回贴的传发方式进行调整,每回上、下分帖发,过去的正文贴就据此进行编辑。特此含羞相告!小弟亦将努力打造好这涩陋的处女作。
再谢诸位。献花!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3 21:14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16 10:26

第十五回  詹孝廷夜奔深州道  严天刀单斗钻地龙(上)

      这河北几路大军,开征剿鹿蕾山之端,赵青、吴西轩二先锋前哨已抵达鹿蕾山东口下平关外沙阳坦东十里,他俩本身能耐虽不甚高,倒也绝非白食之徒,挥步军却把自北面边境战场上打散逃出来南投鹿蕾山后,被贼酋遣出袭扰官军的一伙契丹马队,杀了个落花流水,自身则也颇有些伤亡。赵、吴两个停军整顿,颈军韩勇、成全,开大八字接应、追击兼探路,王承中告诫之:“不可冒进失度。”然韩勇看邻郡同僚立功,憋口气要见功,结果中伏,损伤尤甚,被栾国芳所救,丧家犬般跑回来,路也无曾打探得。王承中心想,反正死的是你束鹿人,脸上先摆下来责道:“此番归我节制,却违我将令,本当重责!”又舒下口气道:“念你初犯,且记下,回营自省过失好生整顿,来日戴罪立功!”成全那支人马则安然返回。

      官军在鹿蕾山东四十里外路口,与贼军对峙。王承中松缓两日,突然促令催发栾廷玉、栾国芳、樊拓、翟综四将,先寻两侧偏道抹入后望中迂回,切莫摆阵斗将斗兵,只顾混阵冲插,能抄翻一个营子便抄一个就走。刘泰道:“前日探路刺获,贼兵把住要口,全没个合适的下手点儿,何不正面佯攻行正兵迫近,侧翼再出奇兵?”王承中道:“刘将军能这般想,贼人怕也这般想,早有准备。鹿蕾山不比寻常山贼,颇懂用兵,又在河北枝叶庞繁,岂能以常理度之。”栾廷玉等四个只得出兵,暗忖他这是正面战阵上瞅不破敌人破绽,要拿我们当投路石呢。次日数阵不利,两相僵持。王承中在帐中来回把麻毯踩出一道深痕,焦急道:“贼军两侧亦防卫森严,正面更不好对付。”任翔建议不如约定对阵斗将,亦被承中令止。

      云宗武、朱开察、管琰、寇琛在中偏南,另有南、中偏北、北,共四路要口贼人在彼。南、北两侧贼兵被官军杀败,只顾仗地势坚守不出。云宗武等与官军相与拉锯,高下难分。中偏北要口,贼人却是女真人努吉略、巫罗海二将,引女真、契丹、奚族人,连日竟据上风。王承中以本部前左、前右两营金亢、钱雄二将,连同成全一军,苦战杀退贼军。

      战报飞也似望大名府传。吕建等人实在摸不透关将军缘何暗推那个换名如换衣的主挂帅,而那位又何故如此用兵?愣想不明白,找关胜、闻九章结果一个忙着整顿军备,哪有功夫,一个终日找瞿锋下棋,只会讲:“我也不知道……”唐正、严捷连日操训新兵。

      又一日战情急来,说王总管差其部将张青山、贾仙与成全从平地头正面出军试探,才同贼兵前队搅上,官军主阵立马鸣金收兵。成全莫名其妙,然曾万、赵青、吴西轩等却赞道:“王总管用兵谨慎、眼光独到,定是窥破贼阵奸谋,又甚爱众将,故而鸣金。”

      大名府军中,正在议论纷纷,忽而新调任不到一个月的兵曹陆祥,告知众将速来管军司会议。瞿锋多日只读棋谱不开口,此番却开金口道:“今日大概要通告咱们些好大要闻了。”正说间,那郝启武奔过来喊道:“你们晓得吧,这位陆先生同唐家兄妹本就认得,他是……”被叶桓一把揪住:“到衙门口了,还如此大呼小叫地,全无体面。”

      后厅内,众人坐定,赵权、关胜上下首,赵通判手里头捧着卷黄绢。关胜看了众人一圈,正声而言:“诸位,出征之日,即到眼前。赵通判所持之物,乃圣上命人所撰‘复燕云碑’也!”赵权展之,众将皆惊叹,随关胜跪拜接宣。

      赵权道:“至七月上,涿、易等州中尚陷辽人之地,及燕京、蓟、景、檀、顺各郡,皆已光复。蔚州北半境及云应之地,仍于对峙中。辽中京、西京早被金军攻破。只因金国主八月薨,新主初立,故我大宋圣命暂不发捷表。现已十月,因祭祖,则发各部通告北疆捷报,并传此‘复燕云碑’以彰功德,告慰先祖。我府司当供之于阁中,以感念圣恩。”

      赵权收起黄绢,置之宝橱阁上。复道:“前线告捷,我河北两路平乱却未立功。昨日,路内陈、赵两位相公已得朝廷复文,授关胜将军领河北诸路招讨先锋使,取代河间府王承中,讨伐鹿蕾山盗寇。俄请关将军传达朝廷之意,号令全军,以作厅内小誓师!”

      关胜起身,神色出奇庄肃,遂道:“各位,河间府总管王承中部兵力微寡,节制各部皆起老弱,故征剿不利,现特调我等出兵,平定匪乱。我等官军,纵能败之,然此窝贼兵力不弱,可败而不可困,必死命突围。北线辽国已破,西线太行,天兵正在征伐,鹿蕾山贼若图突围,唯行河北水陆道北投金人,我军当尤其留意才是。五日后起军!”

      又手指陆祥道:“这位陆兵曹,此番主管军械。他乃军备名匠陆辉之侄。尔等当好生善撷,同谋军务!”胜目光灼灼,沉声道:“不仅要挫鹿蕾山狂贼倡乱之气,更望斩断其走河间通北境外族之异心!”众将听他这般说,各自心中,若有所思。

      及会散,关胜家人寻到关胜,夫人告之欲带殊儿、铃儿返乡祭祖。关胜赶回宅中,对袭夫人柔声道:“备好人手放心带孩子们去,只是我不能……上命突至,不日即要出兵。”夫人道:“你便安心去,这里有的照应,不必担心。只愿丈夫马到成功!”

      大名府准时出军,路内已相知王承中,办妥交接,且命承中率部暂不返河间府,却屯在鹿蕾山北大路口,防鹿蕾贼寻太行寇交通。同时通报,朝廷复启落职赋闲两年的张叔夜,念之向日旧功卓著,表河间府通判。

      关胜起大名府马军二千,步兵一万,水军三千,鸣角擂鼓启程。从征军将:闻九章、吕建、陆祥、瞿锋、唐正、李仁、孔刚、张贵、郝启武、严捷、叶桓、杨青、诸葛雄、刘国缙、张进、王寿、周隆、谢旺、夏才、李熜、傅祥等,尽数随部。

      及沙阳坦东大场,王承中灰着脸,勉强做和颜悦色相待。任翔、刘泰等见关胜到来,俱各欢喜于心。关胜升帐整点,却教刘泰、任翔二部同王承中部共抵北线,分路屯扎。任翔不解,私问之。关胜笑道:“当然早晚委以大任大用处,兄弟何故心急。”任翔道:“直望将军运筹帷幄,良策雄谋,尽快平匪!”

      鹿蕾山因知大名府军到此,惊动全山。庞玉权意先傍山死守,再伺机突围,鹿蕾山一带群峦蜂集,庞玉权大言道凭你勇若张飞、谋比孔明,欲全围鹿蕾山,除非你动用百万人。仇茂则不快道:“放着一班豪杰,不便是等着经历此番硬仗么!”卜晖应道:“我愿领勇士,蹈关胜大营,提官将人头一摞,回山请功!”仇茂命卜晖、嘉宝图、金子昌率兵出战。

      关胜本部作中军,成全、曾万、樊拓、翟综四将殿后,令严捷、郝启武为左右先锋,吕建、瞿锋两翼策应,赵青、吴西轩、韩勇中路接应,栾家兄弟绕西南边探路。严、郝二将,力挫嘉宝图、金子昌二贼。严捷扎在小石口,郝启武性急,沿途追去,忽然道前横出一军,内中混有契丹人。当先者面横紫金肉,手掿烈火钻,雄气冲天大吼道:“凭你小厮如何来战我,教你们主将出阵,倘或走上五七十合!”启武大怒,丈二绿沉抖擞,猛冲上前,两将厮斗。你来我往战过三十合,郝启武料斗不过那人,虚晃一枪,引军便退。

      那贼将便是钻地天龙卜晖,拥军紧赶,追达一处高阜,却屯兵于上,不再追赶。郝启武却得严捷领李熜、傅祥来援。卜晖部下娄衡将一队砍刀手杀下坡来,严捷、李熜亦引刀手迎之,李熜剁翻十数人,严捷斗娄衡七八合间,觑便当一刀斩落娄衡首级。李熜要见功劳,杀抵坡下,被坡上打下一扇大石,连人带马砸死在地。严捷见西边尚有贼人援军赶到,着令就地扎营停战。把生擒贼卒数十人,尽皆斩首示众。娄衡人头,送关胜大营。收敛李熜尸骸,棺木盛之,亦送返大营。贼军几路杀到,卜晖却不曾上前,官军赵青、吴西轩、韩勇与关胜部内叶桓,接着郝启武、严捷、傅祥三将,反围贼人。贼兵大败,后退入各处山口。

      关胜令瞿锋、吕建等把好路口,郝启武、严捷及赵青等将不可妄动。是夜,靠北策应乃瞿锋,高地夜哨西边林间回报见敌情,瞿锋不曾合眼,迅即亲兵伏在林外垭口。果然一黑影打树木间窜出。说时迟那时快,瞿锋举镗跃出,大喝:“虹川飞影在此,蟊贼安敢造次!”同黑影交手。那来者系卜晖亲信女真人巫罗海,绰号“五爪龙”,已与努吉略分兵作战。

      虹川飞影战五爪龙,打过二三十合,石台树木间飞窜往复。忽然瞿锋挺凤翅镗,逼住对手之刀,巫罗海只觉双臂发麻,脚下被瞿锋一钩,酸疼钻心,翻身倒地。瞿锋复一镗锹飞其刀,再一脚侧点其股间,巫罗海挣扎难起,官兵齐上,绑缚其身。瞿锋请杨青、瞿有亮照看部从,亲自带人押巫罗海到关胜帐前。

      关胜连夜审问,巫罗海便是不答。关胜制怒,收其监中,闻九章耳语两句,关胜点头称是,命瞿锋速把捉到贼军细作之事,报于北边王承中、任翔、刘泰三处俱知晓。

      凌晨王承中在流云渡听闻此事,心下大起嘀咕。寻来参谋牟星并吴杰告之,并叹道:“停了我总管之任,却不曾打发回河间,还悬在这里,系何等用意?尚不知晓河间府,我们不在,钱知府镇得住么?张叔夜怎么给朝廷复用了……”越想越乱。牟星劝稳道:“复用张叔夜,估摸着不过是养老而已。留我等在此,当系兵力不够之故。钱知府多少年宦场功夫,应无碍。”吴杰道:“他们拿获鹿蕾山一个细作,小角色不打紧,若系打紧的,我等只好提前起事,止一半货色也没办法,反出北边罢!”王承中摇头道:“尚不可轻举妄动!”言罢右眼皮跳起来,心惊不已,口中喃喃道:“指望钱知府、吴奉可得把好河间府。”

      他眼皮跳得自有道理。原来,河间府留守司衙门法曹吴奉管下有个武职从事,系浙地过来,唤作詹孝廷。本婺州永康县武生,曾在衢州管军司见任牙门队将方半年,遭遇方腊之乱,在衢州厢军升为行军提辖。衢州恶战,全军覆没后,一路北投。后在扬州军户司充职事,因养伤,那时不曾投到宋公明军中从征江南。其伯父,唤詹良臣,为缙云县尉,先前出兵援衢州时中伏殉难。江南祸乱未定,孝廷却一路北调,终到河间府衙中。他会几句西文,留守司签押房中有个文案,却系西人之后,名唤凯歌维志。同他交情最好,同班公务,并授之西洋文字。詹孝廷素有天分,不到一年,竟学个十有八九,一贯百通。他俩交洽,别人倒不知,只是每日到衙,或公办或随大员出外,不曾多话。

      王承中整部征讨鹿蕾山,钱知府多曾告病,法曹吴奉官河间多年,凡事俱托他协理。奈何官位不高,朝廷调张叔夜到河间,詹只觉吴何故严峻至此,一日公务办完,独自家中饮酒,却有人叩其居所后门,看时却是凯歌维志,面罩严霜,神情峻急。

      接之入室,凯歌维志喘口气道:“你且听我说!你只道我祖上西洋人,确切当为欧罗巴洲马锜敦国人,授汝文字,即马锜敦文。缘何这两月我多不曾寻你喝酒闲谈?实抽不开身矣!两月前,吴奉那厮,夜间引我到私宅,参谋牟星也在,展我一卷羊皮书,上尽马锜敦字,塞我百金,道是知府差遣,要我译做中土文字,并许我待成再偿百金,只每夜去彼私宅译之而已。后王总管多曾寻我亲近,说朝廷昏败、人才不得其用云云。我素怕他们则个,给他们译,原来那是半卷马锜敦兵书,他们那卷乃辅卷,主卷从未示之与我。兄弟你想,如此珍贵机密之物,唯当上交朝廷才是,缘何私自暗办?定有异心!待我译好,我却能过目不忘,自复两份,一份我已藏在签押房你我那间墙角砖洞内,一份藏在身边。近日,我多曾觉察有人暗中尾随我,我怕出事,兄弟你我交情至好,你为人正直,办事又稳谨,我信你!今日我城中转了四圈,才到你处。我藏在签押房那份托给你了!你妥当行事,另一份我自伺机给那居住西大街张叔夜大人,往日多曾听他系忠臣高士,也只有找他了!”

      言罢,纳头便拜孝廷。孝廷慌忙止之道:“我也察觉他们一伙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只是不曾想有此事!如此,兄长放心!只是你还要小心,张通判新到此,吴奉那厮虽不会眼下即施毒手,却怕城中尽他们眼线,你得觑准时机才好!”凯歌维志叹道:“我这条命,怕早晚奉送。只是你……我若横尸街上,你切不可去找张叔夜,他们必在通判居所外埋伏了。你当火速离了河间,望南选投他郡官府。我看直截寻大名府最好,若一时脚力不到恁般远,怕人追上,你到深州管军司找总管黄信,与我有交,忠良谨慎之人。一旦我遇害,你切记尽速暗离城!”说罢递给孝廷一封短文,上书:黄信总管,见字,望护定持书者。凯歌维志又道:“前二月内,我即知我外寄之信,必经他们手,不敢妄送信函。只多日前看准有同僚书送深州,才书信一封给黄信,暗藏在囊中给差役带走,应可保送到!”

      两个都吊下泪来,唏嘘一番,凯歌维志到詹宅后门,外窥夹弄半天,方翻墙出去。又躲了多时,才窜到街上,一闪而没。詹孝廷悲叹道:“好兄长!你祖上西人,你却知为大宋尽忠!那伙奸党,忠孝廉义终日挂在嘴边,其所为如何赶得上你万一!”

      夜间,詹孝廷翻覆不能入眠,惦记凯歌维志安危。次日,天不到五更,他便起来,赶到衙门,止他来得最早,入了东厢排签押房,埋头抄写公文,自寻机将那卷书文藏到怀中。及吴奉同河间府推官赵任之到衙,把大小吏员唤聚一起。赵推官神色沉痛道:“昨夜间,城西大街上,我司东厢排签押房文书凯歌维志,用了酒菜,却被暴徒刺杀当街,掳走身上金银。有店小二交待,凯歌维志用餐时,曾望街上左顾右盼,口中还道那老陈怎么还不来云云。且问各位,有谁识得那什么老陈么?”

      吴奉冷冷注视众人,点几个相问。问到詹孝廷,孝廷沉悼如岳,只面不改色。都答不认识,不知晓有何陈姓者同凯歌维志相识。凯歌维志为人甚好,众人悲叹起来,赵推官挥手道:“都各自回房公办去罢!近日河间凶案迭起,我等须……哎呀,如何同张通判交待!”

      詹孝廷回签押房,不言不语,止顾公务。黄昏收工前用了趟厕,回至过道上,路过吴奉房前,却听到其内吴奉言语:“詹孝廷究竟同凯歌有无私交?”孝廷惊出一身冷汗,匆忙结了公务,返回宅中。收拾金银,藏好书文,跪下望西拜了数拜,坠泪道:“誓死不负兄长所托!”后门出,戴顶毡帽遮了半张脸,奔东门离城去也。投南行一段路,尚未入夜,达一处市集粗用饭食,买匹劣马扬鞭而奔。可惜要买弓箭,那里却止有弓,箭已告罄。

      当天,却正是郝启武挑战卜晖,瞿锋夜斗五爪龙那日。离深州城尚近百里,无月之夜,乌漆抹黑。詹孝廷座下那马,却做起怪来,不肯奔走,又寻不到草吃,只好边走边寻。好不容易路边一片矮木,劣马吃起苗叶,詹孝廷也就些干粮。
      (本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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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16 11:21

第十五回  詹孝廷夜奔深州道  严天刀单斗钻地龙(下)

      陡然间,他朝平旷之地北望去,三四里外星星点点有火把,隐隐约约是马蹄声。心觉不妙。然马未饱腹,仍不肯动。孝廷使出浑身解数,想我武功也不弱,大不了拼一场,你们养得那些江洋大盗,未必算我对手,只怕硬弓齐发。鞭子抽马臀马不走,可折下树枝一打,马居然动了。以枝条狠抽,那劣马竟望南飞奔,比方才快了一半。

      身后果然十数骑在追,越赶越紧,好似已经发觉了他。詹孝廷自忖,好家伙,倒把你们私藏私养的飞脚快马派上用场了!忽见前方一里路许,有哨碉、营帐在彼,亮着灯火,加马过去。要将近时,身后追兵仰天放起箭来。孝廷抽出腰刀,拨开数箭,手绰一枝。余光中看到有一骑快步若飞,突在最前拉开众人不少,其好生狰狞一张面目。孝廷咬牙搭弓,一箭射去,正中那厮咽喉,跌下马去,后赶者皆惊。

      前方哨碉及营帐内,拥出巡卒百人,为首一将喝定道:“甚么人!速下马受缚!”
      詹孝廷飞马中跳下马鞍,落地便跪爬几步,拱手喊道:“不敢造次,我有引见信,只求相见黄信黄总管一面!”此处离深州城四十里。
      那队官军押着孝廷,到那年轻将军跟前,孝廷奉上短书,急道:“但见黄总管,若有假,再论罪不迟!”那将接书略看封皮,若有所思。
      身后那伙追兵已靠近仅数十步,均勒马。一人唤道:“我等自河间府来,此人城中行凶杀人,按张通判吩咐,拿他回去。请深州军爷行个方便!”
      那年轻将军展颜笑道:“诸位辛苦,然此地属深州,此事小将当报之以上峰,方敢放人。诸位可来营中一歇,我等去去便来。”

      那伙人无可奈何,詹孝廷被拉到营深处,那伙人却只得等在营北端。天麻麻亮时,深州管军司代总管镇三山黄信果然亲引兵到,见了詹孝廷,略一点头。走到营北,手举公文大声道:“此人乃河北两路通缉,我受河北东路提点刑狱汤大人之托,带之往大名府。你等不必复命,随我去见汤大人!”那伙人心下叫苦不迭,又无可奈何,等于遭了软禁。

      原来,黄信多日前接到凯歌维志密信,早报向陈瓘处。陈瓘、赵畅、汤建元等商议,密告之张叔夜。惜乎凯歌维志连日寻不到机会直面张大人,乃至喋血街头。陈瓘等已在深州,詹孝廷被带往见,泣告一番。密差也到河间相询张叔夜,根本不知有人要捉拿詹孝廷。张叔夜稳住吴奉等,连夜调兵遣将。汤建元以“犒劳”之名,到关胜营中相告。及见,留九章在,汤建元谓关胜轻声道:“你老朋友黄信,给你捎了个好消息。”把上项诸事详说一番。

      关胜双手握拳道:“对了!若有两卷羊皮书,道理便通了!我素以为,羊皮卷或全在鹿蕾山,或半在那里,此案同河间府王承中,定有关联。眼下辽破金兴,北疆风云日变,北边那巨商张某,又系归附女真之汉人,同河间,同鹿蕾,均有往来。则羊皮案,必涉北边。故把王承中自河间府调开,把知府告病,委忠直谋干之士任通判清理河间门户。如此这边鹿蕾山,必欲寻机同王承中搭上,王承中即不敢,亦不能迅速拿下鹿蕾山,又不可继续托延,左右为难间,必只能铤而走险,原形毕露。承蒙宗、李、陈、赵等大人纳末将陋见,谁知却出了这么一层枝节。可惜可叹河间府一位忠义之士,血染长街!”

      王承中一军内金亢、钱雄二将,本顾震亲将,不与承中同心,前些日作战上下二人亦对那位王总管心生不满,又欲留在前线杀敌。关胜、闻九章深知此曲衷,便起申牍好言谓王承中处求借此二将;又经路司准允,肃宁军徐钧、钟箴为招讨北路督粮使。王承中无奈应允,心想这四个本不似班勇、葛杰、张青山、贾仙系我心腹,要借便借罢了。

      关胜会集陆祥、唐正、李仁、孔刚等商议。说到多日来,贼人努吉略、金子昌、嘉宝图等数支人马遭我痛击,几无还手之利,退入山垭后,只下平关持重不出,而卜晖却于昨日转出山嘴叫阵搦战。闻九章道:“卜晖那厮,恃勇挑战是假,要朝东北方向突围搭上某公才是本意。”唐正道:“他若倚高不动,我们又当怎样?”关胜道:“好啊,那就引他动一动。北面我早托了任、刘二位看住他们记挂之人了。”九章会意而笑。李仁道:“南五里下平关山口亦不可小觑,防备他刺斜里突袭一场。”关胜颔首,计议布置人马翼应。

      卜晖正思量如何引官军重兵南压,自己方可趁势北走。突见南线有官军押粮西行。卜晖计上心来,差一队人马,人人执旗,直截过去。那队贼兵骁勇异常,眼看此路官军赵青一队战不过他们,丢粮溃败间,忽然韩勇、吴西轩、瞿锋、郝启武四队杀到,扬尘漫天。金子昌、嘉宝图获悉便来救应混战。卜晖在高处看北面空旷,立马率亲兵投北偏西急遁。

      南线官军同贼兵混战正酣。西南角栾家兄弟见贼将金子昌、嘉宝图出动,亦搅入战团。贼兵熟地利,官军兵势大,双方正杀得胶着。下平关内,朱开察看时,急欲引兵出关抄官军后路,云宗武阻道:“未得其时,不便轻动。”朱开察摊手道:“不是你提议要拼个玉碎断其一指么?眼下官军南阵陷入混战而北阵意在卜晖那厮,其前营片儿防备松弛,我等正好分兵六成直抢他前胸!”云宗武苦谏不听,宗武命管琰、寇琛率四成兵力守关,自与朱开察引兵下关,分南北两路抄劫官军前营片。朱开察沿途遇女真人努吉略合兵同往。

      朱、努、云三队方锲入沙阳坦北角官军前营片,彼处官军溃散时,一声炮响,南、北、东三路各有一彪官军人马火速抢来。原来是樊拓、瞿综一路,吕建、李仁一路,金亢、钱雄一路,齐把贼兵胁裹,势如砍瓜切菜。混战中,朱开察身中两箭,被努吉略护定。云宗武盔鍪坠地披发苦战截后,教努吉略先保朱开察突围,便大喊一声“报恩的时刻到了!”奋不顾身抢到吕建身前舍命死战。吕建与云宗武斗到二十合之上不分胜败,樊拓侧首过来,宗武遮拦不定,忙乱间被吕建一枪刺中咽喉身死。瞿综、李仁率部把贼兵砍翻。

      金亢、钱雄两个追截朱开察、努吉略一阵亦有斩获,只被二贼脱身回下平关。关上管琰、寇琛因折了云宗武,伤悼不已。此半日间官军在南、中两路接连告捷,贼军大败亏输,沙阳坦与南窑坪两面皆被官军全线封锁,贼目垂头丧气各回关口,已无两面平地外线拉锯之力。

      午后往北八里余,卜晖行至地梁头,林间杀出一彪人马拦住去路,乃“天兵刀”严捷是也,怒喝道:“钻地天龙,早早投降!”卜晖冷笑道:“我犯之罪,降也白降,不若先添些钻下冤魂。可惜你好汉半生!”言罢单马掠出,直取严捷。二将交马,兵器相接,火星四溅,扯马一溜踩到矮丘上,邀住死斗。两军大喊,震耳欲聋。

      且看二将各施能,一个系二郎神将落凡尘,只要荡污涤垢;一个乃地魔恶灵现世,偏要人间血腥。这个三尖刀真得天传,那个烈火钻恶魔附体。这边威仪天表怒目圆睁,那边狞恶面目咬牙切齿。一个要整顿天下、肃清地面,一个要开山劈路、尸填沟壑。

      刀来钻往,钻去刀走,盘桓而复,直杀到九十余合,二将均杀得性起,天地失色。只看刀钻相击,刀弹向一边,露出破绽,卜晖暴吼,另一边斜向一钻划腰而来!严捷眼明手快,刀杆一伸迎上,封住来势,刀杆却被钻打得堪堪将折,钻却也不及被卜晖收回护卫正前,被严捷顺送一刀,直插卜晖前胸!

      卜晖心忖这下有死无生,烈火钻干脆就势一刺,要刺透严捷左胸下部,眼看两员勇将,怕不二命齐休。此刻丘下双方兵将亦杀到风卷云碎,贼兵伤亡更重,不多时官军瞿锋、郝启武与韩勇三将亦飞掠而至。郝启武手拈绿沉枪,把卜晖后队殿护两员贼目一枪一个戳下马去,韩勇、瞿锋把贼军马队冲散,傅祥趁机领牌刀手将贼军步兵又搠翻一片。

      丘上千钧一发之际,严捷身子望右后倾翻,躲开来钻。则右手之刀,力势受阻变向,划开卜晖衣甲,破肉却仅一分深、一寸长,即随身子抽开。卜晖狂叫,身子亦后倒,严捷却一时坐不稳马鞍,马又站不平丘坡。严捷长啸一声,纵身跳离坐骑,亦即跃下矮丘。卜晖死命稳牢缰绳,不致坠马,鲜血已透衣渗出,自跑马下坡,有亲兵护定,急投西落荒而去。

      官军因见主将坠马,纷纷前往救护。傅祥扶起严捷,悬起之心方得放下。严捷摇头道:“我此番失态,只顾贪杀,差些给他烈钻打着,凑巧划他一刀。关将军吩咐对此人切莫紧逼,我一时倒忘了!”毕竟卜晖何从逃脱,请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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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18 12:51

第十六回  关将军洪门饮酿  假朱遵垭口挑灯(上)

     话表卜晖那厮收拾残军望西北钻窜而去,严捷自收兵复命。关胜接到,教休息,调诸葛雄、刘国缙到沙阳坦西外屯扎。找来闻九章、吕建、陆祥、唐正等到大帐,胜面露困惑忧虑,闭目道:“此事涉密重大!我来督战至今,鹿蕾山上内线不曾有一丝动静传来。循常理,内线必千方百计送山上秘情出来,缘何静默至此?”陆祥问道:“何不强攻拔寨,迫使王承中现形,莫非将军更有细算?”关胜凤目缓睁:“调王承中离河间,留他鹿蕾山左近,此计均系某献,蒙宗尚书、陈大人相看,纳此计。我还曾言,此番剿匪,尽力避减官军伤亡。王某亦好,鹿蕾也罢,其朝中台柱已失,又有内线如钢针插其心口,度他们早晚必自生变,故而若能得机因势招降一众从犯,可迫其自乱自戗。然眼下一个消息也不曾透露出来,故生焦急!”九章闻言笑道:“兆德此乎行百里者半九十,每每同朝中大员谋划此事,而今即近其尾,焦虑愈发多了。人言山雨欲来风满楼,然何曾留意过,这风若不稍缓则个,那雨点儿是倾不下来的!”关胜略一点头答道:“甚好,但如孟莱兄所言。山上缺风少雨,我等强攻;山上风雨骤起,我等只顾小心那西北道口便是。而今我却要到王总管那里喝回酒去!”

     “如何?”众人皆吃惊。关胜疲乏道:“我欲小憩片刻。如今我等只能静候山上动向了。”几个人退去。关胜独拉了九章问道:“河间那边如何?”九章道:“路司依照预定之策,已报称有辽兵余部杀至城下,则分拨王承中军中一半兵马东归驰援。”二人会意相笑,九章亦退去,关胜躺坐床上,闭目养神,悠然入睡。

     酉时三刻后,南线没平静两个时辰再起战事。原来,山上一伙砍刀手下来劫栾廷玉军营。哪知栾将军早有防备,放他们来,绕其后破之。斩首尤多,栾国芳同贼目张朝斗至十合之上,窥破绽钩倒之,复一铜刘荡开其刀生擒这个张朝。及绑到营后张朝那厮仰天道:“横竖是个死,不妨都说出来!”栾廷玉、栾国芳知事涉重大,则押定其送至关胜大营。

     张朝被带到关胜跟前,竹筒倒豆子将底,讲出那个消息,听得关胜蚕眉展动。原来,今日晚餐前,鹿蕾山上自起血光之灾,崩析之难。庞玉权眼下执意要突围后寻北地巨贾,仇茂却一心思同外应直降女真。仇茂假意请老庞来厅议事,却先下手为强,可叹这庞老鬼算人无数,阴狠一生,终归恶人还由恶人磨,血溅阶下。那金面无常李汉、飞毛骠岑贵,素同老庞交情还不差,当不得仇茂势众,屈从之。庞玉权亲信,遭杀戮大半,求生者,多被仇茂遣下山南外,突袭栾家兄弟兵营。那夏侯兄弟虽系老庞引介上山,却早吃仇茂暗中收拢亲用。张朝言罢苦笑道:“我忒恨!凡我晓得的全倒出来讲给你听。但要我降,不如来个痛快砍我脑袋,我本就杀戮深重的贼骨头,死也够本!”关胜思量一回,还是斩了其首号令营门。

     关胜召会赵青、吴西轩、韩勇、樊拓、瞿综、成全、曾万、徐钧、钟箴等将,李师恭、刘泰亦请到,任翔仍守其营。李师恭押南粮道,徐钧、钟箴二将押北粮道,曾万、成全二人扎护左后、右后两角,刘泰复还彼营,捎信给任翔。其余请他们与本部人马各选精壮剽锐,策应任翔、瞿锋、栾廷玉三队,教他们多留意沙阳坦正北二十里外曹家场、谢家川。布置停当,连夜又查看起地图。闻九章亦睡不下,披衣寻关胜。关胜见之道:“这地图上头鹿蕾山北一带标记不清,实则有一条小路,弯弯绕绕可通东北黄玉湾王承中大营处,亦可斜行直抵野茎口北行。”九章问:“你的意思是……”关胜拈须道:“庞玉权与张迥交好,仇茂则杀了庞老贵,自己找女真人去。我等假设他仍同那个孙培勾结,两个各持半部羊皮卷,此时将会合一处北窜。然则形势紧急,瞬息万变,他仇茂会不会只带半部羊皮卷,只管自己跑呢?我等若仅顾着等他望王承中处自投罗网,怕有疏失,给他溜走!”九章道:“兆德将军虑得甚是……”忽而门外护卫告请进来禀报,更延一人进帐,关胜却认得他系内线,安插于吴杰处。那人奉上纸片一张,关胜展看后,安抚那人一番,教门外送他将息。关胜谓九章道:“一把钢刀,如今便架在王承中胸口。”二人又自于帐内计议谋划起来。

     闻九章又问道:“你黄昏时说要寻王某人处喝酒去,却是打甚么主意?”关胜浅浅笑道:“自古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河北地方战火连绵,官军精锐益少。若那王承中便是通贼之奸,与其箭来枪往,不若兵不血刃。”九章诧异:“难道你想说服此人束手就擒?”关胜点头道:“自东京回来,我多从打听这个三易其名者。他不是黄巢,不是方腊,而那仇茂亦属这等人。他们此类人物,大势已去时,不会只求鱼死网破、血流漂橹。迫得他们走投无路,他便不再负隅顽抗,不再垂死挣扎,不做困兽之斗惟求一死耳,系一干机关算尽时但求虚颜伪面之人。”九章道:“如此甚好,只是你想身赴彼处劝以利害,却不教人放心,主将岂可轻动?”关胜正色道:“若为兵士少负苦险,值得我为主将者涉险一番。何况我已划置稳当,成竹在胸,孟莱大可释怀。”九章便不再问,此事言尽于此,又商议一番军营杂务,二人各自睡去。

     次日有军差转来河间密信,关胜看后大喜道:“便待这几处消息都到时,我等便好定计出手,水到渠成!”当下召会众将,定计布置:成全、曾万、陆祥等在本营守御;赵青、吴西轩、二栾三路各自邀击山外诸关口内贼军;刘泰、任翔亦到会,关胜教他们回营后各分一半兵马,冲击鹿蕾山西北、正北两处要口营寨,其余两路依旧钳制住东北口王承中军。又请众将依次入账后,各面授机宜。

     关胜自引军西进,束鹿韩勇、东光樊瞿两部随行,旗帜鲜明,大张旗鼓,仿佛生怕贼军发觉不了。关胜部内唐正、郝启武、诸葛雄等将接到严捷、傅祥,扎于小石口北十五里外,正遇贼军苏镇与夏侯兄弟等数将在彼。再一日天麻麻亮,两军摆开阵势交上兵火。按关胜排布,前部乃唐正、叶桓、诸葛雄、刘国缙、傅祥五将,左路郝启武、右路严捷,颈队吕建、杨青,身后便是关胜中军。官军引前部者唐正纵兵将与贼军混战片刻均占不得便宜,双方分开两阵对圆,射定阵脚,马步军各排布开来两相对峙,相邀搦阵斗将。

     此番唐正教诸葛雄首当头阵,雄手挼镔铁盘龙棍出马厉声高喊:“助纣匹夫,尚不投降!”寇军左翼苏雄飞愤怒,单起连钻练钢扒出马对住诸葛雄,扒棍相击,两个杀过三十余合,苏雄飞挥抵不住,退回本阵。夏侯缤飞马而出,刘国缙喊声:“兄长少歇!”拍马抡刀,与夏侯缤那条铁铩蹭作一派光团。缙、缤二人杀至四十合,国缙大喝一下,一刀砍夏侯缤身死落马。那边夏侯绪叫声“不好!”提铜铩扑来。及近身时绪之左腕,窜出袖锤一枚。刘国缙急闪不得,打在肩窝上,倒撞下马来。夏侯绪那条铜铩连刺带拨,眼看国缙危急。

     诸葛雄震怒,再度出阵,先抢到夏侯绪跟前力斗,亲从兵士四上保护刘国缙回阵。夏侯绪正欲退时,官军阵中唐正、叶桓两马均先脚起。叶桓打出钢珠,弹中夏侯绪左胸肋。唐正突然卧在马身向前直探近夏侯绪身侧,忽而一钩镰枪撅断绪座骑马腿,将绪甩下马来。西阵里嘉宝图、金子昌、苏雄飞三将同出,宋阵内傅祥亦抢出来,奔取敌翼赤克泽儿。二将狠斗不数合,见赤克勇猛难下,傅祥突然转向中路。赤克泽儿、苏镇二人进退不一皆犯疑无措,贼军两翼也往肋、中靠去,全军呈聚集中路强功之势。只听官军颈队来援,其内为首乃吕建、杨青。灵忽律吕建喊了声:“中路莫乱!中间不要自己乱了阵势!”嘉宝图、金子昌则心气大振:“压上去!”贼军原本好好三路扁担阵,此时成了剪刀阵,削尖了脑袋,吊探过来。

     亟遭这当儿,官军左路郝启武、右路严捷各引强骑,猛然掠外围两边抄阵过来,势不可当,贼军立刻大乱。官军中前唐正、叶桓因跑了夏侯绪,奋然穿插截住嘉宝图、金子昌便打,杀得二人狼狈反复,自乱阵脚。西阵右翼赤克泽儿,慌乱要把人马再摆向外侧迎敌,启武红霞驹如此之快,绿沉枪到,一枪刺中那女真武师座下马颈,把赤克泽儿颠下来,复一枪戳死。启武大呼:“总算挑下这个女真人!谁把仇人苏镇也捉了!”鹿蕾山贼兵无不骇然。

     苏镇见严捷勇猛,避开时早已冲乱自家阵形。严捷飞马赶定舞刀便砍。宋军中路,唐正、叶桓二将正中靠前,诸葛雄钻出来顶住左肋,盘龙棍起推山之势。身后郝启武拍马策应,挺右肋,阵形似三叉戟动摧城之相。再靠后便是灵忽律吕建奔到核心。严捷大战苏镇数合间,苏镇心怯,遮拦不定。嘉宝图、金子昌救得夏侯绪,三个只顾自己朝西奔逃,那里管得队势益乱。诸葛雄焦躁,把贼卒乱打。苏雄飞中路撑不住,被逼压至左侧,正欲联住一下同乡苏镇,苏镇支开严捷军器,跌撞过来。这里吕建看得分明,喊声:“着射!”引弓连珠双箭,一箭射穿苏雄飞心窝,一箭恰逢苏镇抬臂膀,中其左肘。苏镇逃在乱军里,没了身影。

     傅祥鞭马急赶,冷不防吃了敌军一箭,翻下马身亡。严捷见折了傅祥,杀红眼要寻仇,郝启武亦火急,绿沉枪将贼兵搠倒翻一串。吕建高唤:“不要再追了,先把逃不了的拿下!”唐正横枪立马亦喊:“且稳住待关将军、闻参谋中军来到!”宋军整顿兵阵,固若泰山。左一路樊拓、瞿综,右一路韩勇齐抄夹敌阵后侧皆大有斩获。贼军大败亏输,朝西南窜动。

     关胜、闻九章同吕建、唐正等赶到阵前,见折了傅祥,烧化尸身祭奠一场。伤了刘国缙,送本营将养息,教医官调治。一边差人传令赵青、吴西轩、韩勇三将引本部人马赶往西南方向高头埠,防御南大路;再教樊拓、瞿综领东光兵,火速赴野茎口把住冲要;又遣人速将任翔请到跟前;最后亲书一封命人外送出。关胜西望满天扬尘,陷入沉思。闻九章见关胜站立石前,低头捋须自顾思量,欲问之却收住口由他静想。黄昏时任翔引一队亲兵到了,与众人相见,独与关胜到一边禀报一番,其余上下各自歇息,忽然有探哨带回一个汉子,密见关胜。入夜关胜将九章、唐正、吕建、严捷唤至身边道:“此事我反复思量过,只等时机恰准。老闻、老严你等就在此地扎营,若有仇茂动向传来,且甭管他。若有贼小股军杀来,迎头痛击,但不必深追。唐正、诸葛雄,郝启武、杨青分在两侧,把护南北两处大路口。”

     及次日各路报来,刘泰、常蟠、栾廷玉几个,各依计朝王承中求援,又放开个口子,诱使两队贼军径奔王承中大营。王承中不得已,分张青山、贾仙出兵西北,班勇、葛杰出兵西南。关胜得悉后颔首不已,唤来金亢、钱雄交待一番,当下又令:“吕建、叶桓、孔刚、李仁、张贵、张进诸将,还有任将军,随我去黄玉湾!”众人无言,分兵而行。关胜暗带了坛珍藏好酒。严捷方欲细问,九章浅笑扯住了他。

     关胜等行至半路,迎面却是瞿有亮气喘吁吁报道:“昨日卜晖那支人马被我部杀散,残队遁往河间军马方向。谁知贼首仇茂等趁我等休整之时,走北路冲透我阵一路,遭刘泰、常蟠两军拦截,栾廷玉亦赶到与瞿锋将军一同跟进夹击,贼军逃进马家谷南四里树林中。”

     关胜命吕建道:“你分一支兵,扎西北十里外双涧口。”胜辄领任翔、李仁、孔刚、叶桓及一千精兵,张贵、张进并八百水兵,同瞿有亮望北而去。沿途与刘泰、瞿锋、常蟠、栾廷玉诸军相遇,因刘泰已打破贼人西北道口故请其就地结垒设卡,留常蟠、栾廷玉两队原地扎下,与吕建等几枝人马各持距五六里。王承中昨晚差出的两队人马果然与贼军混同。卯时却是陈转运遣出兵马前来相助,与河北几路官军大破贼兵。张青山、贾仙两个,班勇、葛杰两个,合拢不到千人避至林内。关胜展眉捋须,自带同任翔、瞿锋等将飞驰黄玉湾渡口。

     关胜那队人马眼前已在王承中营门。王承中急忙出帐相迎,顾不得寒暄客套却直问道:“关将军缘何到此?”关胜应道:“自有急情,讨张椅子坐,讨口水喝,容某细细讲来如何?”王承中邀入本帐,瞿锋、任翔、叶桓等尾随而入。另及亲兵百人拥围帐外,李仁、孔刚率部把持营外。王承中目光闪烁,教人备茶水,如何窥得透关胜用意。承中问及是否屏退旁人,关胜瞅其身后二人一眼笑道:“我既由着部将坐在这里,王总管节下更无道理退去了。”

     关胜坐客位首座,啜饮鲜茶却不发一言。王承中探问:“听闻贼人已突围下山,莫非已到跟近?我昨夜已分兵两路开八字去抵,只剩这本营一干兵将。”关胜不答,承中佯作焦急道:“朝廷委我暂不回河间,率部屯把于此只为剿寇大事,不记功名。关兄既来却只不做声,难不成要我把部下全借给你吗!”关胜扶手笑道:“王总管息怒!关某此来倒真是忙里偷闲却不想添王兄麻烦,兄莫怪、兄莫笑,其实只有两件小事!”

     王承中道:“愿闻其详。”关胜益笑得松弛:“其一,有一坛十五年珍酿,将携身边请诸位齐来品尝……”王承中狐疑冷笑:“关将军有此雅兴……”关胜便教叶桓取出,与帐内诸人各盛满一碗。一时间香溢扑鼻,氤氲满帐,芬郁抒怀,人人但思一品。王承中闻其香透,不得已应口赞道:“十五年汾西佳酿,果然不同凡响,如此王某受用了!”

     酒饮一圈,关胜抹口道:“这第二嘛,我等行伍之徒,有好酒若无技艺献上,殊不尽兴。早听闻王总管处军营公厅内人才济济,总管身后黑面大汉乃龙行门名手。吾略通龙行一二,今日特来寻其切磋,不知总管肯否容某同兄心腹一较身手?”

     王承中大惑,也只好苦笑:“将军难道一杯便醉了?”关胜拱手道:“总管便成全在下一次何妨?”那黑汉方欲推辞,承中回头谓其道:“你却陪关将军过几招。”关胜身后,任翔眉头沁汗待要站起,被瞿锋轻扯一把。关胜满饮一口,已立在帐心,那黑汉硬头皮,把身上兵刃都下了,站到关胜跟前。关胜纹丝不动,只道:“命你先出招!”那汉一咬牙:“谨遵将命!”,摆了个白龙探爪式,双掌一前一后,朝关胜挠来,掌侧及指间带起一股利风沙沙作响。

     关胜凤目一睁间,开“叶底托桃”式,并无声息。那黑脸汉顿知关胜手段高强,心忙意乱间即刻变招,左掌反撩,右掌变拳,下坠三寸击出,适此变换急骤,左右不合拍,目不暇接顷刻之际,虚晃之左掌被关胜下身不动,上身只微闪即避开,右拳遭关胜施以“落闸手”封住,左掌又来不及收回,关胜身形甫动。旋即“呜”一小声,关胜一式“紫龙搅水”,顿时扯住那汉左腕只一拧间,一股内气穿透其全身,呼拉一下,那汉整个身子吃扭翻在地,动弹不得。再看关胜稳如泰山,好似不曾动过手,此刻双臂交叉回贴胸前,却动口道:“如此看来,吴兄只领会得龙形二字,已难得娴熟。但若论龙行,行走之行,尚不得要领。我却出手重了,伤及吴兄,特此赔罪。叶提辖!你帮我扶他出帐歇息!”叶桓会意,上前插住那汉肩下,查周身并无暗存利器,扯他起来反剪双手,押出去立时教人绑了。

     王承中倒抽一口凉气,又发作不得。关胜已坐下又饮一碗,呵呵笑道:“八面风神吴杰不过如此,看来名不副实矣!”王承中急忙道:“此人不叫吴杰,乃……”话未出口,一军汉魂不附体,爬来慌告:“报将军……哗变!有人望黄玉涧叛逃,另有一伙人马同后护营牙将吴廉厮杀起来了!”王承中惊得长身而起却喊不出话来。关胜缓缓道:“我却识得那个吴廉真一等一好汉!总管莫见急,此人定能立功。我却请总管观一锦囊妙计。”言罢抽出书信一封,弹指飞到王承中面前。承中抄手接住,不由自主便看将起来。才看两行便颓然坐下,呆若木鸡。承中身侧后那参谋牟星本面无表情,此刻也动容近前,俄而额头汗珠成串滚落。

     门外喊杀声大振,任翔早起身出帐外,却被李仁进帐劝住笑道:“何劳任将军动手!”瞿锋、叶桓等霍然站起皆目视关将军。关胜怡然自得品饮珍酿,瞿锋疑惑自忖:“关将军今儿不像往日的!”忽而关胜锐目射来朝王承中沉声作言:“你早该晓得张嵇仲公来者不善,河间府不是你只手遮天便是张公就地翦恶锄奸,你还硬撑至此何益?”王承中面色惨败,牟星面若死灰。关胜不待他开口,便道:“你早年亦酒乡狂生,无非饱时纵孟浪,饥来抨时政,自比竹林,自命南山。一时之草,岂得成参天之栋梁?心求庙堂,却不知忧悯生民。参附权贵,更难藏爪牙挣扎。阴附异族,无君无夫。佯作善待草莽却不真为抚其民,暗自勾结境外更包藏祸心。河北一境内诳骗得英豪之誉,实则一干嗜血嗜火、利欲熏心之辈!”关胜放下酒碗起身移步帐门,从抬刀武士处擎起青龙偃月刀。门外关胜部众早教河间府兵缴械受降。

     王承中低叹,冷冷道:“我无心揭竿,比黄巢、方腊者自叹不如。然比宋江者如何……”关胜身直如塔,回头稳稳谓王承中道:“孙培你乃饱学之士,我则行伍之人,寻常时若逞口舌之利本远不及你。而今你既发此问,我便来答。我一武夫而已,受制于人,命悬腰畔,时刻不曾忘怀。我自认曾所随非人,行错于事,更偶得性命,承蒙上恩,如今指望替良臣俊士做一马前卒,尽绵薄之力,不负苍天垂怜之恩也。宋公明一时之雄杰,事后观其行止自有所薄之处却毕竟忠于邦族,并无二心何似于你辈。”王承中不语,牟星更无言。关胜示意李仁、叶桓引兵看视二人,自与任翔、瞿锋出帐外,任翔部下人马早已齐整集于营前。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7 20:40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18 12:54

第十六回  关将军洪门饮酿  假朱遵垭口挑灯(下)

     关胜横刀立于栅前,孔刚接着禀报贼将卜晖在营畔时,那个吴廉却手提双刀飞步而来,还引着一个棕脸膛汉子,两人一起弃了兵器都唱喏行礼:“报关将军,钻地天龙卜晖那厮,因身带伤敌不得我等,自刎身亡!其手下贼从跳入黄玉涧欲走,涧外官府水军将其尽数擒获!”原来关胜早差张贵藏于涧北、张进伏在涧南,此番截获东逃之敌,绑缚敌军头目数人俱强悍之徒,贼人尽数就俘。关胜亲扶二人,扯两个之手到众将跟前只笑道:“今后便认识了。”

     原来早先那卜晖自知所带必系赝品,孤军作战,又无异朝官军处送死,死战突围,干脆一路抄小路且行且避,前日直投了孙培营畔。而孙大奇就在卜晖部中。昨日孙培军营调遣频仍,卜晖这边午后起内讧,私逃者甚多,孙大奇见着武琨等会意定计,大奇伺机投关胜大营报讯,便在黄昏。当时关胜给他一队精锐,教他连夜去卜晖营外林子里埋伏下。

     又有小校飞马来报,王承中死党张青山、贾仙欲向北突围,却是金亢、钱雄二将事先循计拦路,又有别处官军协战,张青山死于阵,贾仙被生擒。班勇、葛杰本向东撞开个口子欲遁,又被吕建等部迂回杀败,一箭射死葛杰。班勇领三百人干脆奔王承中本营而来以求鱼死网破。关胜大笑道:“怕他不来!”自引众将,在东门外摆开,关胜端坐马上却闭目养神。

     片时,东南面果然传来一阵杀声,为首一将正是班勇,及数十步来去时勒马未敢轻易近前。忽然关胜凤目厉睁逼视班勇,喝道:“到此还不投降!”班勇进退无措,关胜长啸一声间,拍马舞刀上前,班勇勉强举刀相迎,被关胜挥青龙偃月刀只一合,让过班勇出刀,一刀背拍在班勇背上,二将也没叫喊,班勇立时兵器脱手双目翻白,被关胜顺势只一扯拽下马来,官军众上即刻绑了,其余叛众皆魂飞魄散,束手就擒,不多时尽数俘获。关胜稳稳下马看视。

     王承中、牟星等就缚被李仁、叶桓等押定出帐来,王承中面无血色朝部从戚然大声道:“不干你等甚事,各自回帐歇息!”关胜谓方才那两个道:“你二人且监定贼魁,其余兵将押解生擒之人,及卜晖尸身,随我南走归我本营。瞿锋同张贵,各带兵士守卫此处陆路、水道。”又仰头高声道:“河间府官兵听令,原地休整,切莫忧心喧哗。半日后自有大员到此交接。”便各自照计行事。任翔原本看到吴廉、棕脸膛两个,大惑不解。关胜道:“你早该听闻过他俩名字,神笔武琨、陆行夜叉孙大奇便是!”任翔一想而通大笑道:“不曾想居然如此。”关胜整合军马,朝西南方向进发。沿途合拢刘泰、常蟠、栾廷玉、吕建等部。关胜断言:“清晨贼军出谷外西奔到葛家垭与我军撞杀一阵,明日他们依旧会在那边出现。”

     却说这葛家垭口,原来仇茂连日来全山寨打点行装,焚烧积余,早有弃山而走之相。他本教朱遵、苏镇二部南北把牢道口,岑贵跟着苏镇,莫放官军进入,朱开察等散军各在附近驻扎。黄昏前朱遵、苏镇、朱开察、努吉略等均到仇茂跟前商议。看官可知先前仇茂杀庞玉权等,倚赖仇盛、夏侯绪、朱遵、朱开察出力最多,仇茂深以为信用,到此危难之际,其预定出逃行程只交底到这几个,仇盛、夏侯绪则带定跟在身边,金子昌、嘉宝图两个悍勇亦在部内,只先不告诸预设路程。苏镇、努吉略等人均不予知晓,唯恐这几个于存亡之时起二心。商议间朱开察尚在踟蹰,朱遵淡然道:“我请领一支人马,后日在南侧小路翼应。”仇茂起身抚其肩而颔首不已,朱开察暗自轻轻叹口气,拱手请引本部残余人马走北小路。

     次日朱遵、朱开察各带一路先行翼护路程,仇茂教他们以熟地利之便,明日各自望南北二路口迂回诱敌,然后转南三十里处在鹿蕾山西北麓汇集,复从分岙子垛分南北小路西行。二朱齐领命而去。仇茂又将苏镇、努吉略人马各布置在正北两路,傍着林子透小路奔往甘头坪后再折向西钻山谷道口,两个各怀心事也去了。

     晚间苏镇以为仇茂便要望北突,却寻得朱遵相议:“你何必辛苦绕圈子,扎在隘口就是。等我绕回来,一同寻寨主去。”朱遵心想:“你无非自己要望北寻路逃窜。你不想想朝廷重兵怕就在北边,否则请出王承中又让他回不得家、攻不得山是为何?”嘴上满口答应,两个作别。朱开察、努吉略与管琰、寇琛得苏镇路过来见,也是嘴上答应而心中各有盘算。

     再一日苏镇见其余几路未曾急于投北奔命,欲留朱遵等待毙,自同岑贵放开飞毛腿。谁知跑过马家谷外迎面突来一队官军,左边栾廷玉人马,右边常蟠,中间还有吕建。苏镇慌忙挥戟同常蟠相持,吕建纵马上前夹攻,但见银枪到处,苏镇抵挡不住,拨马乱军中钻。却又不防栾国芳斜刺里逼来,苏镇措手不及,被国芳一铜刘剁作两段。岑贵径奔南边山林中逃开追杀。南边管琰、寇琛残部在垭口南外不敌官军吴西轩、赵青二将,管琰死于乱军之中。

     朱开察那支兵马,凌晨起本在北抄小路迂回,不合撞着官军拼杀几番,手下不足百人。兀自徒叹背运连环,却与路打探到努吉略在垭口北面又败于刘泰、成全、曾万三路夹击,只怕向西的路口早有官军伏候。朱开察咬牙自忖都顾自己逃命,何如蒙难中助那班人一把,不过就是个死。便率部转向北边,倒赶在努吉略等几股人马被官军剿灭之前冲入混战团中。努吉略被成全刺斜里一枪搠下马去,刘泰手下几员健将轮番邀斗朱开察。朱开察匹马力战,杀条血路望南突围撞见寇琛,只两骑抢入一条小路朝西飞逃。刘泰等就地将其余贼众俘押。

     一股匪兵自西北方向绕回沙阳西北界,为头的叫苏万泽,方到田埂外,树林里早冲出一彪官军。原来系樊拓、瞿综两员勇将,从南侧过来伏在此地。苏万泽如何敌得二将过,被瞿综一刀砍落首级。樊拓奋枪速挑数名骁勇头目,其余贼军步卒尽数投降。而那仇茂带着仇盛、夏侯绪等作一队,早一夜间却布置李汉等人引悍勇敢死之士,朝正东猛迫宋军大营。严捷冷笑道:“来者金面无常?正望收他呢!”宋将刘泰、成全、曾万等已伏在本营外,郝启武指望再斗其人,成全道:“大名府连日辛苦了,我去会会他!”飞马战之。方斗近十合,贼众冲动阵脚,刘泰、瞿综怒喝出阵,把贼兵劈杀一阵,三员大将夹斗李汉,都欲擒拿此大寇。李汉知挡不得三个,又觉大势已去,即丢下部众,马踏飞尘,朝西边山林中匿迹。刘泰正欲屠贼兵,唐正、严捷等急切劝告:“将军且慢,贼心已慑服,何必杀戮!”成全亦称是,刘泰大笑:“关将军这里个个宅心仁厚,我欲扯点功劳也不让。”

     却表仇茂等鹿蕾山残匪本由北望南穿过马家谷以南、葛家垭以西长定坞,留二百人守在隘口,自又折北转回鹿蕾山北麓金家铺,等不到朱开察、朱遵两路消息,便教一小股人马去西南探路,吃官军赵青、韩勇、吴西轩等部上射头颅,下砍腰肌,尸塞道口。仇茂见状,欺官军不熟路径,辄躲进群峦之间。然而等了半天不见二朱苏努各部音讯传来,焦急万分,心想他们才不会寻官军死拼,此番不循我令,定是以为我欲独走,便自管自跑了。哎呀,你若望北边,插翅都来不及逃了!苦思多时却得报东进之部大败溃散,越发懊恼几乎坠马。

     仇茂终狠下决绝,同仇盛、夏侯绪等横下心弃大众在彼,只带亲信亲随数百人,即刻下令继续加速朝北。一刻时后果然北突百云坡,不朝东北马家谷,转向西北快行十余里,跳眼倒已能够望得见中太行东端地界。仇茂方微喜:“再西去二十里乃棋盘垭,我自知偏凉小路能三日内盘过太行群山,可抵达河东辽州北部荒僻之地,再转北投以离宋境!”夏侯绪道:“怕太行山寨为难咱们,他们可是向来同鹿蕾山作对头,况且反朝廷不反汉族。”仇茂道:“那小径地处中、北太行之间,北段小五台山恒山武社想不到,中段两大把头够不着。”原来这后半程路他连朱遵、朱开察这等得心亲目都未敢事先告知,只教绕路到此会合便是。

     朱寇二人这边毕竟只他们两骑抬得开步速,寇琛喘气问道:“你莫非熟悉这条小路?”朱开察道:“你只顾跟着我,我们这是往西,保你随我追上大伙。若非你只剩一个,我哪里顾得上拉着你踏此偏道。”午后又转过几重山,朱开察、寇琛寻到仇茂那路的后队,会作一处逃命,方得知朱遵那队人马清晨后难觅踪影,李汉、岑贵、苏万泽等也杳无音讯。仇茂自忖朱遵怕也要今后见不着了,这人武艺不错,又是我家至好的亲眷,也累为我立功,带兵却不行,人也是个闷葫芦性子。只是用人之际,又得他主动请缨,只得给他分兵独行一路。朱开察倒能带兵,尚且只身逃出,苏镇纵横一世,更难免尸横荒野。

     这日天色阴惨不堪。贼军部内,仇茂又不见了金子昌、嘉宝图二人,正纳闷哩,肚里寻思是我离亲叛众,还是众叛亲离。昨天那个孙大奇糊涂一时,以为我深信卜晖予以重任,便要跟着立功,其实跟着送死。李汉、岑贵怕也难逃一死。叹息间却已近棋盘垭山谷前,正要往垭口去,仇盛指着北侧山麓上惊呼:“那是什么!”仇茂抬眼望去,山木章杂之中,怪石嶙峋之间,有一人,看不清面貌,斜擎长矛,矛头挑挂一盏青灯,森幽幽闪起鬼魅般寒芒,人却纹丝不动,寒风习习,风声传到山下众人耳中,天虽不甚冷,却已有人瑟瑟作抖。仇茂亦打寒颤自谓自道:“我前夜教二朱苏努围在葛家垭口高阜,昨日各分南北诱骗官军。自葛家垭西口钻过群峦到棋盘垭口这条山间小路,本为绿林密径,除却我同心腹外还有谁知晓?得悉我今次行军路径者亦不多,尚不尽全。”不由抬头扬声呼道:“那上头的,是人是鬼!”

     那人矗在山石间,依旧老僧入定一般,冷风中青灯晃眼不已。贼众惶然议论纷纷,夏侯绪道:“不怕死的,给我爬上去碰碰他!”队内一个叫朱勘的,会使一长一短两把铜钩,领了数个灵猿猛虎似一等高手,持械攀上山岩。及近那人,斗笠遮住了半张脸,手上一根蛇矛,对来人仿若熟视无睹。朱勘等发声喊,一同拢上去,那人矛尖一弹,青灯“当”地飞上一块岩石上,青芒不熄。蛇矛翻舞,刷刷刷几枪,那几个毫无还手之机,咽喉吃他挑断,尸身落下山脚。有人吓得滚下山去,也难免摔断脖子。唯朱勘奋胆挺身上前,钩矛交织,叮当作响,火星四溅。斗只三五合,那人直刺一矛,便从朱勘双钩间穿过,戳入前胸透出后背,尚不及断气。忽而那人头一摆,斗笠翻脱,随风飘浮。朱勘见那人面容后眼珠暴起:“你……”脖子一扭也咽了气。那人拔得矛出,一脚将朱勘尸身自山岗间踢向贼军。

     仇茂等在下大骇,本已魂不附体;而东边远处一时喊声震天,大地颤动,更教这数百人魂飞天外。仇茂方得省悟:“原来山上那人在往官军报信,那盏青灯乃通信灯!”仇盛惊落马下,仇茂哪里顾得上,拉着几个长随,马步如飞,奔西而去。那夏侯绪马比他更快冲在侧前,跟着一伙亲从越逃越快。仇茂到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偶然往身后一瞧,数百人倒的倒,乱的乱,跪的跪,眼见得溃不成军。朱开察、寇琛亦手足无措,身后追兵就已赶来。

     最西头夏侯绪一马正先,哪知忽然前方太行山东畔余脉上,军旗猎猎突起山脊,号角声声响彻云霄。一面“宋”字巨旗,两边上下首各有大旗,上书主将姓氏。扑面而来起前锋“折”旗号,当先一将,威武奋勇锐气盛,正是折家可字辈内排行最末者,万字戟折可留是也。

     仇茂早已晕头昏脑,拨马又向东避,眼前官军如云。大刀关胜居中,两侧分排数起官军,精兵剽锐,骁将如云,龙精虎猛,仇盛早已吓僵在地,旋即被官军擒获。贼人多无斗志,待毙而已。仇茂自认必死,舞动点钢枪,但觉胳膊沉了数倍,再抬头一眼,方才山岩上那人,一手兵器一手青灯,一步跃三丈,不一时跳下山岗,眨眼就到跟前。仇茂失声叫出:“朱遵,如何是你!”那朱遵人已在平地上,轻轻刺出一矛,如此之慢,仇茂横枪一架,虎口连心地疼。仇茂竭最后一点嗓门喝骂:“你这叛头奸细、反骨贼软骨崽子,我仇家错看了你!”

     那朱遵冷笑道:“你们早就看错了我!看清楚,真朱遵该像他父亲朱旬一般,脖子上一块胎记。至于我,你看仔细了!”呼地长矛一压,仇茂枪杆脱手,蛇矛已逼喉前。那人左手朝脖子上一撕,那胎记原来却系假的、贴上去的。那么人岂不也是假的?天底下难不成有如此面貌相似之人?仇茂惊悸无言。那假朱遵稳稳道:“听着,我本姓崔,原河南名将崔顺之子,当年京师良将快枪将崔宪之侄。我父亲征讨怀卫时中伏殉国;次年我叔父亦进兵彼处。权奸作歹,罗织罪名,谤我叔父‘出兵或许只为勾结太行,耗国家兵力参与匪寇内讧’,要紧时分不予支援。我叔父兵败投卫相地界,你仇家竟与张方、王承中一伙,一个外野一个内堂,朋比为奸,途中暗算,射杀崔宪!你等同纪家兄弟闹得河北乡间鸡犬不宁,王张又同朝中奸党搅得朝野上下乌烟瘴气。那朝廷命官我等想管也难,你等有今日之局,却是人人得而诛之。至于我如何成了朱遵入探鹿蕾山,你不必知晓。而今手到擒来,你等将恶贯满盈了!”仇茂面如土色,一闭眼,挺咽喉迎上蛇矛尖头。毕竟仇茂性命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7 20:41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18 12:55

在第十六回下,隐藏在鹿蕾山最深的卧底现身,给了仇茂集团最致命的一击。

预告:
第十七回  金无常失陷夜月  飞毛骠投诚晓风
第十八回  诉衷肠武琨心诚  羊皮案关胜立功
第十九回  闻九章选锋伐盐山  关兆德崖岗忆故人
第二十回  罗延祥重枪砸界石  关将军清淤开良渠
第二十一回  关兆德倾荐西阵法  杨紫貂入刺金国酋
第二十二回  罗延祥叛入赘女真  关将军私探病李纲

      在接下来的情节里,用现在的话来说,关将军的上层那条线路的形势走下坡路,关胜的日子不那么好过了。才下战场,考验他的题目仍旧一道接一道,他还能轻松解决过关吗?嗬嗬。
      人到一定程度要懂得进退,但往往退不退又是身不由己。这是一对矛盾。
      人有事需要上层帮忙协调,不能以出问答题的形势摊给上级,要让上级作选择题、判断题、填空题、找错题。可是深入过分,又会给领导一种“倒过来指挥上级”的不快错觉,细化过分,也会给领导一种“卖弄而琐碎”的不良错觉。这也是一对矛盾。
      如何处理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了。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0-6-23 09:23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5-3 20:58

第十七回  金无常失陷夜月  飞毛骠投诚晓风(上)

      却说仇茂自将喉咙迎上矛尖但求速死。那假朱遵仿佛早预知其心思,倏地矛一抽回,跃起四尺高挞地一脚,点在仇茂左肩窝,仇茂顿时痛痹半身,倒地不起,束手就擒了。仇茂绳索在身被官军架起来押走,看到他四弟仇盛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栗软下去,便骂道:“孬种,你如何像姓仇的,身上又没带伤,给我站起来绷直了身子!”仇盛勉强不得,仇茂摇头间被扣上布头罩绑到马背上,仇盛等要目亦如此处置。

      棋盘垭谷口前后约二里来去,官军东西几路夹击,方圆十里内几路贼众尽如瓮中之鳖。只有西端夏侯绪情知有死无生,纵马仗铩在乱军中拼死恶战待力尽。此时夏侯绪胯下那马忽而不听使唤,闷头直向西跑过去。夏侯绪看见眼面前正是那个折可留威风凛凛挥动万字戟正待要拿他,便拼足最后一丝胆力挺铩而迎。两马及近不多步,折可留口中叫声:“你怎不暂多留几日命”却已当头一戟过来,二将交马,血光飞溅,夏侯绪滚落马鞍,一命呜呼。

      东面官军果然就是关胜等大军铺地而来。朱开察、寇琛两个尚在死力挣扎,杀团中刘泰铜刀闪处,寇琛身首异处。朱开察被郝启武那条绿沉枪封住,常蟠、唐正上前,一齐上前转眼就把朱开察揪下马鞍擒获。曾万、成全、吕建、樊拓等四路分三处围定垭口,贼众便逃也只有望西,而西边更有他处官军截在路口。吴西轩、赵青、任翔、瞿锋、栾廷玉等部则在鹿蕾山四围丘丛间搜捕贼人残余徒众。除仇茂那数百人外,有穿过葛家垭西口西逃贼人数小股遁至,亦被关胜大军网获。这边棋盘垭口方至酉时,众大小贼目就擒,匪卒就俘。

      众军将贼渠缚定,那个假朱遵、自称崔家后辈的人此时见关胜马到,把蛇矛就地一插后纳头便拜。关胜下马上前一把扶起他,握他肩膀摇了摇笑道:“虎穴最深最艰处,功绩便是双足踏在刀尖刃间所立!待复命于上峰,关某望你便得回复本身姓名来!”那个称谢不已。

      官军大获全胜,东西两路人马汇合。这会儿但见关胜趋前望西来将帅便拜,深深唱喏。果然来者三人,坐左边马车上的系河北东路转运使领河北三府招讨安抚检点使陈瓘、前面出马斩夏侯绪的乃陈转运帐下折家名将折可留。而中间马车上那个,正是兵部尚书宗泽。宗大人下马车扶起关胜携手而行,陈瓘、夏侯绪等亦下马过来。众将整顿兵马,牵过绑缚二仇并众头目的马匹来。宗泽、陈瓘不辞年高劳苦,着实查点一番。

      查验生俘贼渠事毕,集整兵马望东朝关胜大营而去。在彼处将仇茂等作一批监入石牢,原先早将王承中等作一批押入另一处宅院。当晚关胜请宗泽、陈瓘、折可留等赴中军大帐内帐就座,佳酿精肴伺候。美酒入口,宗泽望关胜笑道:“兆德,我早些月日便受上遣,与陈公经略河北河东之中、南太行两线防务。早与你等秘密查置羊皮案,采纳你谋设之策至此,又探知河北这边自葛家垭西谷口到棋盘垭口有匪徒探路,故请陈转运引赵州兵着意此地,教大名府部队只管严防王某人北叛,逼鹿蕾山只有西窜一条路。今日结果倒引得兆德等辛苦一场,其首犯险些不是大名府功劳,兆德见怪在下否?”关胜慌忙道:“全系相公洞明全局、统协妙算,官军伤亡甚寡坐视贼巢自乱!”宗泽大笑:“兆德总是过谦,还不是听了君之贼人大势所趋、同林鸟散之语,方设此布措,更赖陈转运、赵转运同张稽仲三位鼎力编划,如此河间府、鹿蕾山可谓双炮齐鸣是也!”陈瓘抿口酒道:“还是权公为主,我这把花白胡须可是给泽公、稽仲他们拽来分你们功劳的。”众皆大笑。

      帐中酒过三巡,相谈欢畅。关胜复禀道:“尚有贼目李汉等属重犯,还在鹿蕾山区负隅顽抗未下。”宗泽颔首道:“本定策强攻山墙为下,困而迫其自溃为上。如今主犯落网,残贼亦必不思凭险固守,首选寻路南逃。各路伏兵切勿离线,把他们圈作池中之鱼。尤李汉此贼,务须归案。”关胜等火速布置。陆祥却连日将新绘鹿蕾山地域详图编定,抄复呈上。

      次日正午汤建元到此参见宗、陈二公,并传来中太行战况,得知王继军大破贼魁李大兴部,真定地面安定;南边邢州闻达、洺州李成,击破南太行寇军,河北西路转运司等紧要衙署早迎得上手谕,数郡军马全线西压太行东麓。陈转运闻讯后,委汤建元领参谋闻九章与一队精勇兵将,其内包括武琨和那个假朱遵跟随,把二仇等贼渠并拿获物证一齐押入赵州城中。转运副使赵畅此前已从河间府赶到赵州,与判官签事袁颂、赵州通判牛秉中等在彼。接到汤提点、闻参谋等人,重兵把城池与州衙监守场所围护得真如铁桶一般。赵畅谓汤闻二人道:“张叔夜已将河间府整片儿翻个透底,管教腌臜污秽无处藏踪。”深州兵马总管黄信亦将詹孝廷送到张叔夜处参协查证。武琨、假朱遵两个到了赵州,孙大奇留在关胜军中听用。

      赵州衙司内,赵畅主持,汤建元同闻九章安排书记连夜审问二仇,物证内也已搜出另一半羊皮卷。仇盛早吓得软了,仇茂暗忖不过一死,则所犯罪恶,尽数招供。赵大人见案情所涉颇深,紧拘之,食居优待,小心看护,待宗泽前来主持复审。

      连日关胜大纵兵将沿山紧切搜查围捕,擒拿贼人余凶。一日宗泽晚间同关胜密谈,帐外卫士只听得其内叹气声连连。原来宗泽心事满怀,却教关胜两年来志气大挫。关胜问道:“那张、蔡、高、童、王、梁等党徒甚重,朝政局势剧转,却也不为奇。只是李纲李大人缘何失度?”宗泽摇首叹道:“李伯纪历官殿中侍御史、右司谏,枢密院典赞机密计议官。编撰《武备六要》、《军资会理四法》诸献,经识人者荐呈圣上,龙心大悦。后数迁司封郎中、枢密院详检乃至承旨,参议勾管国家军备军资,一时嫉者甚众。况且他性耿介端劲,惹得蔡京、王黼、李邦彦及一伙权宦,忌恨他已久。两年来陛下本望从羊皮案入手,清肃朝纲。及辽灭,心中自淡慢下来。猾佞之徒乘机上訾言,赵睿、吴时、许翰、李纲,还有宗某,陈转运,都受他们谮议。陛下之心,而今谁也琢磨不透。不过兆德宽心,讨伐鹿蕾山、揪出公门奸朋,此事只有功无罪。权奸等辈,纵然不能绳之以法,其朝内私势亦必削降,此为定势。只是……赵睿、吴时等公病体日重,李伯纪怕失却荫援……”

      关胜长身而起,郑重拜道:“宗相公!到此关某只欲效仿李伯纪,岂有半途撒手之理!多蒙恩公提携庇护,若有不肖訾议,只管拿关某开罪,千万不可殃及宗相公、陈赵二公等!”宗泽感伤,亦起身动容道:“本来就是冲着我等京中要员,若帝心再倾蔡党等,兆德将军记住,莫论朝堂孰人荣辱,你自妥保职衔,来日方长!”

      是夜,关胜一时难寝。批衣落笔思作诗,却无以为篇,白纸上只反反复复八个字,四个乃:“雾凝云沉”,四个为:“来日方长”。

      第二日晨,同是半宿不眠,唐正前来报之:“我等早团团围定鹿蕾一山,李汉、岑贵、金子昌、嘉宝图等贼目全数收拢其中,只待获其正身!”关胜下令:“既如此,教兵士轮流歇养,一则蓄养精神,二则穷寇暂莫逼之!陆兵曹可前去调度!”唐正领命与陆祥同去。

      正在进食,闻九章到帐。关胜道:“昨夜繁碌,宗、陈二位大人尚未起卧,你先喘口气,吃口饭罢!”吃得粥糜一碗,得知宗泽起身,闻九章前去报了讯。及返关胜跟前,闻九章备述一番,关胜眉头不展。九章道:“我一来,便看到你眉心写了个愁字,到底怎样?”

      关胜看四下里无人了,顿片刻小声道:“孟莱也有所得知,羊皮案持久追踪,涉及朝堂权贵,恰逢两年前圣上明察,思权奸朋党,并权宦五鼠,在官在商,权势熏天,横行不法,误国欺世,不得不查之,故我等奉兵部上司调遣,着手查探。只是毕竟奸党营结遍朝,非一日可得,须千万谨秘也。缘何不从见在唐邓的梁世杰处下手,却打河北这边出招,可惜道理就在此处,先处置江湖野火,再清查厅堂账簿。而今大功将成,官家对仙游与张孝恭、孝端两派,区分相待,削蔡而办张,顺带郑允中。”

      闻九章不解道:“听说陛下两年来调换朝员,已同那蔡京一党不忿,只不曾扯开脸皮罢了,难道真要至此为止?缘何反复?”关胜不知如何相答,便只道:“岂止反复,枢密院承旨李纲而今屡受苛责,参政赵睿、转运陈瓘诸公,怕也芒刺在背!”

      九章站起来思量片刻复坐下道:“这么说宗尚书……非郁愤,他不会随意告诉我等此些朝中近态。”关胜目光暗淡:“我昨夜听得宗大人指教,官家之心,因北疆横生一枝,加之奸徒陷构日久,渐对李纲等大人不满。”九章问究竟何事,关胜便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辽国中,有个汉族豪强名唤张瑴,手有土地钱粮无数,更有兵械武曲。时服时据,辽帝也拿他没办法。宣和五年破辽,他们原投靠女真人,毕竟本身系汉族,不得金人深信。八月里,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病死,其子完颜晟继位,此公忌汉之心益重。金帝下令将燕地汉民同辽邦降众一并远迁白山大地,燕民不愿,在卢龙府鼓动张瑴起事。张瑴找旧辽翰林学士李石亦汉人,一拍即合,要张瑴带燕地汉人、军械辎重,一并绝金投大宋。我方幽燕经略制置使赵良嗣怕开罪金人,上奏望斩张、李二人。当时徽宗以为有利可图,不曾听从。及十月前,张瑴击破女真于营、开二州所遣出的契丹族投金兵马,便以滦州、昌黎、卢龙三郡归宋,赵良嗣与姚奇不得已,暂奖之,并重兵压到顺州、经州冲要。

      至十月底,金朝女真大军亲来征剿张瑴,赵良嗣思拘张瑴献金。我方王安中、何灌、张开、翟进、姚奇等将帅向来不真听此人,以顺经蓟檀景遵六州兵马北东两线同金军对峙,一时僵持。张瑴却有个族弟,亦是地方强豪,竟押了一批远房亲长,包括张瑴老母入内,献于金人。女真人大喜,且得圣上密赐张瑴之金花笺御诏。金廷藉此严辞质责宋朝不守信约,并索要张瑴正身,劲师强旅横列于辽东,好似立马便可血洗滦州、昌黎、卢龙诸地。

      而张瑴那个族弟,便正是有名的北地富豪张迥,同宋朝王承中、鹿蕾山仇氏勾当日久。赵良嗣二次请斩张瑴并李石,正系御史中丞吴时、中书舍人许翰还有李纲据理力争,得圣上不允杀张瑴,以免寒降将疆吏之心。赵良嗣自身督调不力,王安中密参了他一本,朝廷要委谭稹、蔡靖到燕京。然此事朝中弹劾李纲、吴时、许翰等奏折雪花也似飞到陛下面前。

      关胜道:“我看如今官家便在犹豫到底如何处置此事。”闻九章听得入神,半晌闭上双目道:“张瑴一事归一件,查置奸党系另一件。我看官家也不会查到底,只因蔡京等辈终系他至亲之臣。真办了蔡京与五鼠,他岂不要拿办自己?他最多怕到时候老臣当中有人不服他儿子,要削其势而已。”关胜慌忙止之:“言尽于此!言止于斯!”又道:“不管其他,徒增烦恼。即得宗大人明示,我等莫论高空风云,先将地头扫清。”九章点头称是。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7 21:0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5-3 23:53

第十七回  金无常失陷夜月  飞毛骠投诚晓风(下)

      折可留护卫宗泽、陈瓘赶赴赵州。关胜等摆布大军,步步为营。正午前官军起几路登鹿蕾山而上。西南大片由瞿锋、武琨、张贵、李仁、张进、王寿、周隆、瞿有亮、谢旺、夏才、付八、付九等引水陆二部分作几队,寻山涧、野林各处探查。不多时,张贵等将山脊上看到左侧谷中有贼部望上攀登,只一条路。张贵等率军把靠一条涧,便伏在水中。待贼人上来,水中伏兵四起,好个竹园虾张贵,竹标飞得神准,标中一将心口。付八亦击中一人,待上前看时,那人双目睁开,一刀刺倒付八。付九急忙引兵夹击,张贵、李仁一边一个上前夹击,活捉此人。原来被张贵杀了的那个正是金子昌,这个被活捉的则是奚族人嘉宝图。付八不幸身死,张贵、李仁杀了百余人方罢手,问得俘虏,原来遭近处有密洞内藏珍宝兵器若干。付九因死了哥哥,失声痛哭,掇着刀要揪杀嘉宝图,张贵、李仁合力劝定并收拾付八尸骸。

      另一头王寿、周隆不守瞿锋调遣节制,两个不喜攀高,专探坞底恶林。一处果有贼人残队,往前拼杀一阵,官军大胜。周隆奋勇追向一片盘槐林前,忽然哎呀一声。后头王寿眼见得周隆倒了,奋勇扑过去,望一条高大黑影,掷出朴刀,那人措手不及,勉强荡开。官军放箭,那人不紧要处吃射中,窜入林深处无踪。王寿已认出,那个正是金面无常李汉。周隆已死,王寿怒火腾腾,但要烧林。张进赶到,一把扯住劝道:“关将军交待过,轻易不可烧林追敌。你们早不听瞿将军之言,以致此祸。仇自然要报,可是眼下如何报?他会长留林中等你来烧?”王寿大怒道:“你能擒得?”张进道:“能不能我说了不算,反正似你这般莽撞,只得徒劳!”王寿益暴跳:“我当年随梁山军在江南山林里钻刺无数次,岂用你来教训!”张进嗓门亦不小:“听说即便征伐江南时,你们也不得随意放火烧林!”王寿哇呀乱叫,又说他不过,无可奈何,一把推开张进,还自顾道:“我自与瞿锋说去,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有一名偏校报及中军,关胜正在东半山腰,得知居然折了两员水军将佐,一时雷霆大作,胡须倒竖,砸得桌案砰响,唬得那偏校惊呆。关胜全力制怒,方缓息时便谓九章道:“付八小兄弟之死全系沙场因循,然那周隆丧命,盖因不听调命,这王寿更属骄心日重,不惩处不足以肃军纪!”九章看他恼得面色青灰,也不劝了。

      关胜召王寿到跟前,王寿已知失度大责,惶恐告罪。关胜怒气未尽,唤左右将他斩讫报来。张贵、李仁、孔刚、唐正、郝启武乃至吕建、瞿锋、严捷,还有张进,一齐慌忙罗拜求免。闻九章在一旁亦稽首道:“总管勿恼,他每阵前追截,立功心切而一时无意中损度失制难免。念他随军多年征战艰苦,虽须重罚但可免他死罪。”瞿锋亦道:“末将措置不尽当,号令不尽严,亦当受罚。”关胜轻轻捣桌道:“死罪纵免,活罪岂能饶恕!”教军士将王寿拖下,重挞军棍五十,战地夺其职事,罚棒创愈后随营后搬运木料,战后再论。

      午后关胜止怒下来,一处处寻曾万、刘泰、赵青、樊拓、吴西轩、韩勇等将通气,他们答应继续休整人马,绕鹿蕾山南、北二端把关。关胜军在东、西二口上山。原来河北其余随征各部因岁末将至,而今眼看着估摸赶不上新春,怕回去只有元宵了,斗志军心不齐。况且原本所带之兵也不多,借口帮不上忙想调换的不少。他们多数不图立功但想保存自身。

      次日关胜幽幽叹气,移步寻到王寿帐内,亲手与他创处涂药,温言道:“我梁山军旧部,切不可生轻傲之心。如今大名府军中气象一新,众将而同兄弟,量才录用,岂可自命资深,不服调遣?他们平日里从不摆官架子,你怎么临阵起桀骜之气?重罚你,恨我,但随你。只望你眼下识得大体!伤愈后你先去营后相帮,卖力气充一番劳役,待得胜回大名后再理论罢。”王寿涕泣唱喏,关胜又唤瞿锋、张进两个到彼,苦口婆心劝解一场。

      当日黄昏关胜这支军围裹于鹿蕾山大寨前,寨子已是空悠悠,荡落无人。多有人报来李汉、岑贵行踪,只不能立时擒获。关胜边进餐边思量计较:“李汉等寇本该寻官军兵寡处,恃勇破围,即便不成,也强过坐以待毙。然而今日照将士所报,只看到他们从下朝上而窜,没有突围企图,究系何道理?”闻九章道:“军士搜山报来,李汉是孤身出没在西一带,推断两个昨晚已断粮。冬日山中除却此寨之外无打食处。而岑贵在深山谷中聚得数百小喽罗绕转山路,似欲寻辟路突围。”关胜听后若有所思间,杨青来报说半山腰有军士远远看到李汉朝山顶这边过来,身影一闪即没。及餐后,军士把寨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长是梁,短是棁,横是椽,竖是柱,凡是能看着的,清查了个底儿透。更兼敲击隔墙,怕多有阁层暗廊。关胜道:“今日都辛苦了,明日再翻查。”他四处转了回,便寻了间堡外立能入眼之厅住入就寝,四下就里把伏下武士,自不必说。

      月朗星稀之夜,关胜室内孤灯犹然煌亮,书案在室之北侧,同南窗间隔一堵屏风。关胜灯下读起兵书,小楷批注,专神定气,周遭万物仿若不在念中,人已同书卷、笔墨融作一体。此室在楼二层南,往上一层,摆满金珠财帛,系仇茂离山时不及带走。楼顶瓦上洒了水。亥时三刻,长风过山,树影晃颤。屋顶上有踩水沓剌之音,入关胜耳中。须臾,关胜忽把书册往桌上一拍。片刻,只见一条人影打南窗钻入室内,落得楼板上并无声息。待亮出寒铁砍刀,靠近屏风,自顾了无声响。倏地迎面轰然一声,一股气冲破屏风至面前,原来此屏风只白纸为料,一冲即破。那人被逼退几步,呼拉一声,人已被罩在网里,挣扎不得,两扇门外,便有武士执锐涌入。屏风已倒,赫然立着大刀关胜,网内此人,则正是寇目金面无常李汉。

      众人将李汉全身上下翻遍,利器钞走,把他五花大绑。李汉直唤道:“不要急,我正要同将军说话!”关胜笑道:“我也要同你说话!”李汉颓然道:“我即来,你缘何觉我必来点灯处,却不去三楼财库?”关胜道:“你前日已孤身,昨晚断粮,无有供给,亦无着落处。寒山兵荒之中,有武艺者若求财倒须先填饱肚子。有灯火处有人居,必有食粮,这又何奇?”李汉皱眉再问:“却又如何猜到我今夜必来?”关胜答道:“你久历江湖与沙场,岂不心知如今突围无望,必懂得就地藏身要紧。人到饥渴,解口腹之欲,又知此山并无野果野味,只有这一座寨堡。你不来此人居处,还去何处?先时得知你已在半山腰朝上爬来,不在今夜,更在何日?”李汉低叹间再问:“我自负腾行无声,将军如何听得?”关胜:“踏硬物无声,真好功夫,然你还能踏水无声?只要洒上那么一层,天冷不易挥散,踩上去,寻常人照旧听不到,关某不才,李先生见谅乎?”李汉听了,咬牙不已道:“如果不是你……”关胜微笑道:“我想你必算那武将夜间要睡,文人入夜看书,寻去便罢。只惜乎关某系庸俗之徒,好东施效颦模仿古人,尤喜学某祖上三分内关云长夜间灯下观春秋之风,再请相恕。”

      李汉听罢,低头不言,俄而,发作怪叫一阵,枭顽之气溢于面庞,诡笑道:“好、好、好!其实我自知我等余党逃生无望,遭擒受死只是早晚,多看几天太阳月亮,不若孤注一掷!得失陷将军手中,万死无憾!不过尚有言语,将军可三思!”关胜正色道:“善哉!今日得同金面无常见面,也不寻常。但请指教!”李汉喘口气,沉声道:“数年之前,正是我同钻地天龙卜晖,截了羊皮卷同蓝关钻。前后历程,将军自察。只是将军一心为国,大志能酬否?羊皮卷你们能追到手献于昏君,他还真当回事儿?还真能振大宋军威?奸恶小人充斥朝野,你们即便逮定几个鼠辈,还能把奸徒捉尽不成?更紧要,还能扳倒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等辈?我看你等平定鹿蕾山之日,便是仕途升迁到头之时!你们一个个尽可自比薛仁贵、郭子仪,只怕百年后,名不列庙堂高处,荒野枯骨,也更杂早荒芜,不得后人坟前凭吊!”

      关胜面无声色,淡然道:“照你恁般说,如何才算得人世快活?若偶得出身便学那贪官污吏?你每早年也恶之。若似你每杀戮中来,刀斧里去,无君无父,不仁不义,便真比我等快活?我也曾任纵不羁而功名惨淡,人过而立后追逐起前程又被擒覆军。而后一班豪杰在畔,北讨南征却只是飘零尘土,你以为我还贪恋什么?我早生引退之心,只是报答一番良士知遇而已。既然人各有志,各有立命之道,如此尊意我心自知罢了!”令部众把李汉押将下去。唐正问道:“将军,飞毛骠尚不得获。”关胜道:“我查知此寇性情,对敌人阴险,待盟人却深负义气。且他拢得匪军残部,必不肯独身遁形。量他今夜明晨,估摸要被拿住,抑或阵斩。这点嘛我自命猜得尚准,只是我猜不准那个……” 唐正复问:“什么?”关胜吐口气道:“啊也,我欲睡了。”自去就卧。唐正、叶桓、孔刚、陆祥等命将士轮换,严密防护。

      关胜算得不错,岑贵眼见得就被擒获。晨月淡晓风起时分,岑贵掇了柄铁戟,牵着马,领了七八百人。先一日在南面曾遇到刘泰、成全、曾万、任祥、常蟠等,如何杀的过?转抄西侧山间羊肠小道避开樊拓、瞿综,却被吕建、瞿锋、郝启武、杨青等射袭一番,倒了近半。勉强躲入洞中歇息。清早,卯时二刻到了北侧,迎头又是吴西轩、韩勇、赵青、栾廷玉、栾国芳,如何敌得过?岑贵大吼:“杀我不足惜,只是小喽罗们多贫苦人家子弟!”上马径奔栾廷玉。栾廷玉舞动镔铁棒,与之交战。二将斗近三十合,栾廷玉不急不忙地卖个破绽,赚他一戟刺来,把身一闪,顺手一棒抽中其背,岑贵几乎吐血。廷玉又望其侧肋连胳膊一挑,岑贵慌躲,铁戟被铁棒撬离手中。栾廷玉揸开虎爪,扯住岑贵狮蛮带,将其提离马鞍掷于地上。众匪卒要来救,岑贵尽力嘶叫:“你们都快逃命去,否则投降也罢!”栾国芳绰铜刘,杀了为头几个,余下的哪是对手?栾廷玉急止之道:“看他也是烈汉,就依他言莫要妄杀了!”贼众尽数就俘。栾廷玉教人绑了岑贵,交待道:“这样的汉子,交给关将军处置!”

      关胜在山顶闻知岑贵一伙在山北遭截,便派陆祥、孙大奇前去打探消息,因孙大奇一事岑贵已情知,故而无须躲避。二将过了半山腰,便看到栾国芳押着岑贵而来。孙大奇看到,叹口气道:“飞毛骠,你却恁地麻烦,早来不成?”陆祥谓栾国芳道:“请诸位喝口茶去!”众人便把岑贵带到山顶寨堡内,关胜、闻九章见了大喜,盛情款待栾国芳。又私告岑贵:“你肯投诚,我等好办。更兼你的熟人现在我军中,你作个弃暗投明好汉,一般肝胆相待。”岑贵坠泪道:“如此不容我不降!”当下深拜到底。后关胜、孙大奇听岑贵叹息原山寨中几个知交,如武琨等俱无音讯,只当此生再无机会寻他每把盏,孙大奇暗笑。

      几天后打理好清查山寨一应干务,时离正春仅有五天。却有河北西路王继部前来接洽,关胜等以查羊皮案、剿鹿蕾山为任,他们则到此新设官寨补给。关胜等几路大军,监牢俘虏,将投赵州与彼处会合。刘国缙养伤得痊,同诸葛雄亦前来会同。关胜命兵士将李熜、傅祥、周隆、付八四个尸身烧化以便带回大名,与诸将就地设祭,哀悼一番,而其余各路军将也有前来致哀的。此番栾廷玉留得最晚,与关胜把叙一番。关胜致歉道:“连累你等兄弟辛劳至此,此山又没得结余柴打。”栾廷玉道:“何妨。我今次借一步说话,盖因怕兄长两年来锋芒过甚。其他地界咱不知,而河北各路军中已有嫉妒兄长与大名府者。”关胜称谢不已。

      第二日诸军上路,关胜一军迤逦到赵州。州司衙厅内大众相见,汤建元、袁颂等安排下属备好牛羊,犒劳众军。其余各军不来赵州的早已由路转运司统筹丰厚赏置。此时宗泽、陈瓘、赵畅等俱言,尚有重任在肩,我等不要贪杯,众将无不点头。武琨在彼看到来军班列内,岑贵身着青袍跟着,上前抱摇其肩,大为感怀,武孙岑三人会聚一处,都欢喜起来。

      折可留因奉宗泽之命,先前把守在平真路,此时亦被寨请到赵州一同过年。他得准许看到那个假朱遵而今侍立宗陈赵三公身前,唤他一声“折将军安好”,不由吃惊。瞅了对方半天又一时语塞,半晌方疑惑道:“我好似稍认得你,你莫不是……”其余在场齐刷刷看着他们俩。我等已知假朱遵姓崔,却究竟如何称呼?缘何假冒寇目多年?下回自当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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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5-4 21:57

第十八回  诉衷肠武琨诚挚  羊皮案关胜立功(上)

      悠悠万事,苍茫人间,相见难,聚亦难。机缘巧合,偶见不甚相善之故识,却好似十年莫逆一般!那假朱遵见折可留一时认他不出,轻轻只道:“我姓崔。”可留瞅着他,执其手半晌才唤了一声:“莫不真是崔贤弟崔家三少!”那崔贤弟即刻回他一声:“折将军总算想起来了!阔别一经十余年,你前程远大。”折可留大喜道:“你若不自表我却真不曾着意,你若身在鹿蕾山战阵内我更要全然认不出、想不起。哎呀这不就是文胆将军崔顺的公子、快枪将崔宪的侄子,崔家这一辈堂兄弟中排行第三的崔绍致!你如何身涉此案,竟常年扮作寇目!”崔绍致目中一丝彤亮稍纵即逝,静若处子只微笑道:“来日得闲寻你对饮,能讲的我俱当告之。只是不能和盘托出,兄长莫怪!”可留亦点头道:“甚善!我便先敬各位一杯!”

      新春好一个晴日,宗泽、陈瓘、赵畅等在赵州城中,统筹上下事务,初二日关胜等率部先返大名府,置排调换营防。关将军见得夫人,夫妻愉悦不已,相互抚慰一番。女儿领着弟弟看到父亲,一左一右欣喜欢跳。一家人欢喜团圆,只怕关胜不久又将出远门。关胜、闻九章同温士豪、赵权计议磋商军政一应事宜。此时宗泽、陈瓘已清审要犯多人,物证尤足。张叔夜在河间,早收押涉案人等数十,收罗凭证无算。两路自赵州河间二郡启程抵达大名。

      朝中赵睿、吴时、许翰,多尝书信往来通协,原来种师道去年虽遭童贯构陷赋闲,而今徽宗复起之,加亲义卫护军太保衔。因殿帅府太尉高俅中风告病,杨戬又已病故,师道以御营四厢都指挥训练职直听命于帝。李彦心中自惶然,童贯忙于撇清自身。

      宗泽授意隐线密探武琨、孙大奇、崔绍致等,当初虽属朝中兵部密要处差遣,而今结案,尽数归置大名府收用为妙,可掩人耳目。关胜大喜,武琨等亦欢悦。投诚贼目岑贵,一并录于大名府军中。詹孝廷授宣武郎典赞军务,属河北地方,暂借到兵部密要处听用。确信两卷羊皮书系西方古时马锜敦国兵书遗珍,其价值何止连城。纵然年代深远,犹需译之求用。至于鹿蕾山、河间府等,究竟涉及朝中何人,传言天子亲自过问。然又得闻李纲锋直过甚,已失宠,蔡京一党毕竟于朝中交葛甚久,怕此番只斩得若干爪牙,打不到蔡家本身头上。

      那天晚间崔绍致得折可留相邀谈心。而关胜请得武琨、孙大奇,同闻九章一道于管军司内厅把酒言畅。武琨谈起多年来历程艰辛,俱感慨不已。九章不免动问起,这些年江湖传闻里,河南关中,马上武琨;河内山东,地上武松,如此英雄,同打虎武松齐名,临潼生武琨,何时又如何际遇官府,不辞效命,以至今日功德圆满是也。

      武琨将杯中酒一灌而尽,娓娓道来,前后确已历时八年!间或关胜、孙大奇插上三言两语,真切诚恳。追溯当时政和六年初,却是梁山泊晁盖选兵点将,欲伐曾头市之时。武琨彼时正在关洛道上。道上陆路总把头符昼暗通官府,牵引之人乃时任兵部尚书刘椽,宗泽时官兵部侍郎。武琨本欲返临潼老家,置办打铁营生度日。宗泽闻武琨之名,亲召见之,一番言辞打动武琨,何况他早曾有冀盼一个好出身之心,便答应效命。

      一年余后宗泽参从查处步兵司都尉段常私吞军饷一事,暗牵出应天府判官等要员。拘捕段常而不曾惊动其他。时羊皮案发,那木鱼翁谭稹缄口闭目,不思查证。赵胥焦急,却得天子着意,又经老臣余深、陈瓘密告一状,天子提携宗泽、许翰、李纲等随赵睿暗中办理。

      刘椽、宗泽等暗查潜访,只觉案情纷繁章杂,内奸不明,外贼难动。此案排除了太行山诸寨及小五台,只有鹿蕾山寨。又打探到作案的那两个飞贼,甚疑似金面无常李汉、钻地天龙卜晖,当时尚不知他们已暗属鹿蕾山,却查出与那河北鹿蕾山仇家大有关碍。而那仇族同朝堂名臣显贵、得宠权宦,如蔡京、王黼、梁师成、童贯等,千丝万缕,一言难尽。

      赵睿、吴时、宗泽等聪达,已察觉近年来蔡京、童贯一众及高俅一伙多于军中造谣诽谤名臣张商英。张天觉公生前负其才具,不与蔡童之辈同流,久为蔡京所忌。故而蔡京、童贯,早借军费开支一事煽动将卒对商英、忠彦等公不满,后又多般毁谤。故而军旅行伍中,长年流传恶天觉之言。

      符昼同鹿蕾山仇老太爷旧时多经过从,交情颇洽,武琨又久为仇某赏识。武琨就此荐上鹿蕾山作了头领。就此多年来,身在虎穴,历尽艰险。仇太爷与仇茂均不曾疑他。他们在山上,也多言传梁山好汉声名,常说梁山上,林冲是个义士,关胜秉性忠勇,鲁达如何了得,武松恁般神奇,不一而足。

      那孙大奇,当年几投至梁山,差口气,混陷在兖州战场,不能勾面,曹正那个内弟,乱军中坚信大奇确已身亡。孙二娘悲恸不已,后同武松、杨志、孙立、张青、孙新、顾大嫂等破了兖州城,杀了官军指挥使一员,不在话下。孙大奇却从尸堆里爬起,躲入林中又晕厥过去,幸得几个猎户路经当地,救得他起。却表那个活门神郑勇自徐州来路过此地去河北,恰投宿于彼处猎户家中,识得这个陆行夜叉,暂留下一同打猎,权照料大奇。大奇卧床半个月,梁山人马早已收兵归山。孙大奇身子复原,感念郑勇义气,随他去南太行一路。到了河内地界,于长桓县外遭官军追捕,孙大奇为报恩,引开追兵,终被捕获。时任知县正是赵权,他得知孙大奇细备,劝他归良。大奇当不得,投诚官府,后因身怀绝艺,被荐至汤建元处。

      汤建元正同陈瓘监查鹿蕾山,得知有人曾往河东那边销一带红货,内即有蓝关钻,卖家只因姓张,讹传作已故张商英家族人,同鹿蕾山,大有瓜葛。孙大奇曾与仇茂、仇盛两个俱有交洽,又同仇兴友人李踅模样相似。陈瓘定计,大奇便贩私盐于河北,每每同仇家往来,伺机刺探。一时河北地面,私经盐铁者再多,若论大者,无非张方、吴杰、纪家兄弟及北地张迥等人。好一个陆行夜叉,大奇穿梭其中,从无到有,讯息频多。其实庙堂之高,上至徽宗,纵然再糜于声色,然多年来,纲纪不振,盗叛动荡,又愈发恐权臣联谋蒙昧,故而暗自提举贤明之人,台前清理政务,台后探听秘闻,他只为大宋究竟姓赵不姓旁。

      虽说余深被排挤出朝,参知政事赵睿之体亦每况愈下,宿太尉又难拢实权,抵不过蔡党、童流,王妖、梁鬼,毕竟尚可同高俅、李彦、谭缜等分庭抗礼,杨戬老贼又已缠绵病榻。吕熙浩、朱胜非、王安中及刘延庆辈也各同蔡童门人暗结怨怼。朝中李纲、许翰渐得重任,改建地方工事,更新府库军械存备,吴时、宗泽、陈瓘,安排密探羊皮案。于内至得力者二人,一个是李道,相州彰德府人,乃种师道门下良将,端均警敏,深得兵部诸公赏誉。一个是彭综,陈瓘厅下缉捕使,巡捕地方多年,豪侠仗义,广有人脉,与岑贵有旧。二人得宗泽设计,假作官场不畅,怀才不遇,一个出知金沱小寨军伍,与匪盗密通,一个降职发落到乡野,终日只得巡戒山林,亦同贼寇,往通频繁。武琨若有密信,经李道处转官府,至宗泽知晓。孙大奇得讯息,由彭综手暗送上峰,大名府会理。宗泽、陈瓘,再一同商析案况。后孙大奇直截与大名府关胜通信,彭综暗到北疆,收罗张迥动向,近月在河间府张叔夜处协理。

      那时赵胥所破豪强,宅院里深藏奇珍异宝,半数于清剿前即已不知去向。然江湖中多曾露白,均同张方、张孝端、郑允中、张孝坚、张孝恭等关联,乃至顺藤摸瓜,河北州郡要员段守明、张知录、李钜及京师郑居中、梁师成等,直至蔡京、蔡攸父子,亦纵族人仗势行商,每有瓜葛。鹿蕾山曾企图销赃至河东,其内有无蓝宝钻,武琨全力刺探却不得准信。

      及宣和四年新春前后,关胜得宗泽信重,皇族赵畅、赵权叔侄,又素谨稳可靠之人,赴任大名府,正值大用之时。关胜道:“得蒙重起,自当不计利惠,不避艰困,不谋功绩,不惧开罪权贵。大丈夫声名何须赫然青册,偶得一职,造惠一时,对得起天地良心而已!”正是关胜谋划:先铲衡水,孤立鹿蕾山,每造欲征伐之像,引蛇出洞,迫其选定下家,羊皮卷方得跟随蓝钻子露脸。又是关胜,教孙大奇借机假扮李踅,深入狼巢。

      武琨分说道,宣和四年开春,先前同河东交涉不顺,却有河北临漳县野小小鸬鹚山强人,从河东人处得知有宝货,竟夸口能支订金,包下宝钻门道,他并不知卖主正是鹿蕾山。仇老太爷一时心动,又数年来愈发信任武琨同岑贵,终请武琨,假名为张方标下武人,赴鸬鹚山“下酒窖”,便是察看彼方究竟有无能耐,吃下宝货。武琨赴临漳半道住在村店里,飞毛骠岑贵追到,言鸬鹚山若得宝钻,下家却是南太行,仇老爷大为不悦,要他们相机行事。还说鸬鹚山强贼之财,便在明日打劫一趟官银而得,岑贵与武琨甚善,说了个详备,还悄然道那宝钻,正是蓝关钻!至此时,武琨得确信,蓝关宝钻,定然在鹿蕾大寨中。如是他纵然同李汉经岁不常得勾面、与卜晖交不得心,却已知那羊皮卷,亦在山寨内。武琨是夜,床上假卧,其实心焦如焚,盖因当时李道负伤卧榻,都以为近来鹿蕾山同河东交葛不畅,依仇老爷脾性,断不肯轻易再行起事。谁知巧赶巧,仇老爷竟就破了例,要试借得“灵寿县喜春行”名目,同鸬鹚山营商。武琨思定,写下短信一纸,上书:临漳知县台鉴,县外鸬鹚山贼人,劫冀州官锭,望速理。至临漳县里,哄岑贵暂到县里听听,鸬鹚山贼劫官银一事,是否已传来,岑贵然之。到了县城内,武琨张人眼慢,把信纸包了石块,掷入县衙大院内。武琨只敢写到这一层辄止。果然那知县再慵懒无用,亦经不得此一吓,只当作刀兵大事,急速报奏上峰。当时鸬鹚山贼已然得手,只是不防其内有个安勇,乃官府细作暗伏于彼处。

      彼时武琨只怕尚不尽善,即便鸬鹚山被官军端了,只晓得有人卖蓝钻子,不可知正是鹿蕾山。及上了鸬鹚山,却知刘赫等辈,尚未归来。次日清早方回山,不料不多时官军得那个安勇之信,寻上门来拦截,却不得其时,就差小半个时辰,县尉青斑蟒杨青反倒身陷围困。而彼时冀、恩、磁、大名等州府,协调不严欠整,推拖涣散,都来迟一大步。临漳知县见州府不得力,更思自保性命要紧。幸而关胜等路过,神威展露。武琨心想:即便鸬鹚山遭官府调动大军清剿,仍不知所涉实乃鹿蕾山、蓝关钻。如只做一般山贼结案,联不到羊皮案上。而深知仇太爷此人,一经信任谁人用作大事,便另委人跟探,我便一时难与李道联络。而刀头舔血生涯,有话亦快说。否则随时命归黄泉,则错失良机矣。我又不知其他暗线究系何人,只有我自己。因此凡是只一个快字!

      故而武琨同岑贵在凉亭内,武琨闲拉胡扯,谈起梁山好汉,戴宗神行,雷横、陈达能跳,欧鹏善跑。还有一个陆行夜叉,孙二娘胞兄,亦快脚之人,而自己与那打虎英雄行者武松齐名云云。说得岑贵兴致大起。武琨乘机,以指在亭柱上揿下“神笔武琨留名,地上是武松,马上有武琨。”洋洋得意,夸耀指力。岑贵呵呵大笑,以指甲在柱上刻得更多。在雷横、欧鹏、陈达名上划杠,这几个已死,戴宗、孙大奇名边刻痕,以示这俩爷们儿还活着,最末刻下他自己岑贵大名。岑贵盖不知中计矣,官府定然详查,看到柱上刻字,便知这鸬鹚山必同鹿蕾山往来。又是新刻之痕,不消说,必定同这要紧的蓝关钻卖家牵连。

      打入匪穴卧探,万事只欠快。否则万一身死厮杀场,前功尽弃矣。武琨仰头而轻啸一声,再道:“而后我因日夜遭监探掣肘,不得寻李道将军通讯。真定外我得空透出去,哪里敢寻路去见李道,我那时倒真是要到银枪庙瞻仰赵子龙宝相是也!叵耐仇兴居心不良,引得一番杀戮。倒不知那陆行夜叉,原来常年护佑我如斯哉!再往后谁不曾料仇家族内厮并,变故连连,我方得借口离山。数年来我真疲极!倒常听闻关将军盛名,即使贼寇魔头,却也传颂将军清德与武功!那么多年过去,今日得见将军!能求麾下效力,便喜不自胜了!”

      关胜赞叹道:“昔日朱序,身在北营心在晋。而今武兄,身在贼巢,抢阵于刀海枪林不辞其苦,千险万难不退,方现英雄本色矣!喜得今日功成。”武琨感言,起身道:“早闻将军心志,而近在束鹿一月,每听宗、陈等公赞誉,又有士卒交颂,果然将军不为浮名,矣不学清流虚论,但求鞠躬尽瘁,护国安民,量力之内,尽力而为。武某愿为鞍前马后,执鞭坠镫!”孙大奇亦道:“当年未上得梁山,今朝却属将军麾下,如蒙不弃,冒万死只随将军做个青史无名之辈!”关胜竟一时喜极无言,俱各百感交集。

      崔绍致本无功名在身,宗泽有意引他入京,到禁军授职。崔绍致婉拒,宗泽解其心意,依旧在河北,默默无闻,大名府里充个武官。武琨、孙大奇、崔绍致等,身怀绝技,却本湮没青尘之人,名动江湖之远,却未必有心显扬于士族,多几个同在关胜帐下,也不至人言。去年黄遂、李居正两人得关胜请赵畅送二人在冀州刘泰治下。

      羊皮案兹事体大,李道从金沱寨来会,彭综亦到束鹿。宗泽、陈瓘引心腹得力良将,押解要犯一干人等,并物证赃据,回东京而去。关胜便要引诸将回大名,托宗泽留意詹孝廷音讯。岑贵已将所知之备细,尽全告知于宗泽,跟在关胜队里,归至正途。临别前宗泽扯关胜到一边,缓缓道:“我等为国除害,未必荣宠加身,反得奸党所忌。将军之功,我等尽力通上体察。”关胜正容道:“我却不打紧,只是约束好部众,教休生不平据攻之心。胜全力而为,当不负恩公器重!”宗泽动容颔首,各致珍重。

      新春连日来关胜轮番于诸将佐面前,自琐事谈起,安抚其心,言传身教,诸将因循传之于兵士。回到大名府管军司,悄将王寿调到孔刚以下为一教官,王寿知己之失,谨恳尽职。时得路司批复,武琨、孙大奇为中护承制,齐二姐为内班女教官,崔绍致为内班散直,岑贵暂为营门正牌,俱大名听用。崔绍致身世、遭际仅同关胜谈知。大小将兵,得路司、兵部拨赏,尚不及于功臣加衔晋职。关胜频频戒语唐正、郝启武等,又教部从明理。只是关胜新年来却不曾展颜过,曾谓唐正道:“说句玩笑话儿,我却想当文官,最好在刑部吴尚书堂前领职,更图能参从审讯,把王承中、仇茂之流心内存货,尽数挖出。即便力有不逮,也乐得知道个清明。”此时高蟠那厮,举家迁到南京应天府去也。郝启武欢悦不已,唐英不以为然:“又没把他们押入天牢!”

      回家关胜抚袭夫人肩头轻语:“能削佞党之势,能为国为民谋福获利,帽翅儿飞了亦不足惜!”夫人微笑颔首。瞿锋私拜关宅,动问詹孝廷状况。关胜无言以对,瞿锋默然告辞。数日后关胜亲寻至瞿锋道:“我一时不曾体解瞿兄弟之心,直当有人透露七年前旧案机密。兄弟莫怪!孝廷现在京师,我便书信至呼延将军探问!”又道:“有些事儿自有不得咱,我便尽力而为,让你们衢婺遗孤,来日得聚首!”瞿锋谢过。近日来关胜心神倦怠,彷若那年南征方腊归来后一般,血战一幕幕每在梦境中。

      元宵未到,兵部、工部联署谕令两河各地戍地禁军开春时造渠开荒,难得关胜倒欣然作跃,舒眉展眼不少。号令兵将,军纪第一桩,严禁骚扰乡里,违者严办。一时将士齐心,循序开拔荒野,又聘来水陆工匠齐备,正是施展拳脚时节。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7 20:44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5-7 00:34

第十八回  诉衷肠武琨诚挚  羊皮案关胜立功(下)

      正与众人商议开渠事宜,京师来天使传诏赵畅、关胜到京城面圣。

      先到兵部正堂,除关胜外,尚有各路文武功绩卓著且职涉机密者,张开、姚奇、朱仝、闻达、黄信五将亦在其列,凡二十八人。兵部安顿就歇,沐浴焚香。次日金殿早朝,三叩九拜,山呼万岁,得见天子龙颜,龙心亦大悦。早朝后御书房又召见一番。当日午休后,二十八人即引入枢密院西厅廊堂,分青龙、青鸾两阁入座,有重大军机通告、透底、商论。

      关胜以其所涉机密,引入青龙阁内,正是赵睿、宗泽、种师道主持,呼延灼在侧,张叔夜亦暂返至此商谋军机。所论军机要事者四:一为蓟州南北事,二为小五台山事,三为田虎余部事,四为河北盐山事。

      蓟州系燕云十六州之一,原陷辽地,汉人、契丹人杂居混处,领县三:平卢、三河、玉田。至宋哲宗元祐年时,辽为道宗大安年,升蓟州为府,增以原属燕京之香河、武清二县来属。过绍圣年至元符年,宋军因破夏军于并州之地,岁末以其五座城池还隶于辽,辽许以二郡归宋,何处未定,先以易州一郡三县循序归宋。不数年宋哲宗天子与辽道宗先后晏驾。宋徽宗继位之时,辽蓟州府却自生哗变。待乱平,蓟州撤军事府,辽天祚帝遂于乾统二年即宋崇宁元年春将香河、武清二县归宋。宋遂置宋境蓟州,此蓟州治武清县,又于南析沧州乾宁县东北复置靖海县,旋改作县级武清军分屯田事隶于蓟州。
      然未几,辽邦朝势纷乱,皇族耶律得重及仙洞氏、乌利氏力主伐宋,涿州、檀州兵出两路复占宋境蓟州、易州,又克霸州,迫雄州、保州、中山。宋廷亦调两路大军相抵,宋江梁山军为东路,大破辽师,后辽帝媾和,霸州及武清军、武清、香河三城复归宋。
      宣和五年,宋金灭辽,蓟州全境当时归宋,宋廷辄以平卢、三河、玉田、香河、武清凡五县重置蓟州,武清军转归隶于沧州分屯田事。然原辽地汉族豪强张迥投金,其人马盘踞檀州制下诸县、燕京节下安次县及蓟州北部平卢、三河、玉田三县。张迥与羊皮案逆渠王承中、仇茂有关碍。

      小五台山者宋、辽境皆有,两山民间重名。宋境内此山在倒马关西南不远,正名五灵山,正是那恒山武社人马所屯之地,亦为边境一处半隐之境,谈不上秘境,倒有鲜为人知暗秘小路数条,更有几条官府不知的。武社内多有昔日忠良军将后裔屈沉至此,若能招抚归心,可堪为国保境安民。恒山武社老社主尹明士、要目紫毛貂杨吉于数年前起数番秘向官府求通谋投,朝廷暗许,只是尚需情势使然,盖因武社干将罗延祥所碍。
      小重枪罗延祥乃原名将重枪手罗朗之族中继子。罗延祥十余岁上宋境小五台山,十年来,岂止武艺出众,那武社多年来于塞北经商回易,却皆归功此人天赋之高,故其在武社内颇有威信、于边境绿林中广有人脉。然而此人却早已居心叵测、野心勃勃,不仅与中太行之李大兴部有通、与田虎余部范简部私联,更已暗投塞外女真贵族!尹老社主也已不能制他。旧年太行诸部总盟主向道人数年前已去世,其后人等,即便尹明士,威望亦远不及向道人,无人敢称尊号令群豪。罗延祥之势难遏,已成边境隐患。

      宣和二年时田虎余部已然分为数支,乃至相互争竞厮并,盖因各自立身之策持异所致。诸余部列内数年来声势较大几股如下所列:
      田宥、刘克让、乜罗恭、乜罗昌、范简、房玮一路,乜罗恭、乜罗昌兄弟系党项族人。田宥乃田虎幼子,范美人所出,宥却是个软弱之人。范简乃伪晋左丞相范权子范纶与范刘氏之子,田宥的表兄。刘克让是伪晋枢密使,范纶的大舅,范简的舅父。房玮是伪晋太尉房学度之子。范权、范纶父子生前多曾撺掇田虎投金,田宥年幼时最肯亲近范纶这个舅父。少年时又深遭巨变,同刘克让、范简等依旧扯起晋字旗号,盘踞云、并山野,已依附金人。宣和三年,田宥等人暗受金人爵位,据聚乐城、大云山为业。宣和四年,为金国所遣助金破辽军。宣和五年辽亡,聚乐城却起火并,刘克让唆使外甥范简等杀了田宥,刘克让旋被乜罗兄弟诛灭。房玮与宋境小五台山罗延祥却因常年回易而相交多年颇为投洽,火并时不在城内,后救出范简等将,因聚乐城已为乜罗兄弟天下,范、房等人另占望狐山,秘密联结罗延祥只欲复起,奈何有心无力。
      云宗武、寇琛、陆琰一路,宣和二年投靠鹿蕾山仇氏。现已随之遭殄。
      吕振、贡士隆、吉文炳、相士成一路,北地占山为王数年。宣和四年春投奔中太行李大兴部。那为头的吕振绰号九头鸟,系精武狠骘之辈。
      余呈、山景隆等将佐一路。余呈乃潞州人氏,本身武艺高强有万夫不挡之勇,却出家做过和尚云游多年;于伪晋覆没前随卞祥降宋,在义宁县劝降山景隆;从征王庆时其人又带发修行在家。王庆平定,山景隆安然而主将卞祥战殁。宣和三年余呈与山景隆皆调返河东戍地在一处。今年拟调往河北深州归黄信节制。

      河北盐山匪乱一事,四者内最轻。朝廷欲伺机招抚之,拟交付大名府或其他未定论。而沧州本身另负重任,要暂同张迥讲和,与民与军休息,本州重兵临调蓟州盘桓。
      此外,太行山兵事早已于河东、河北军伍内计议通谋。

      复一日,又是商议一整天。再一日,劳神上半日而止,下半日游园。后又闲散三两日,二十八人方各自择时陆续返还就职地去了。

      在东京数日间,种师道、呼延灼、朱仝、黄信前后有私信来,盛赞关胜功勋无量。关胜看后自寻思:“莫论我,即便宗泽、李纲、许翰、吴时、赵睿等公,亦无从中荣升之幸,能固留原职便已属不差!”

      返得大名,按部就班。这日关胜告假,他平日偶得闲则勤习笔耕,可惜其文章词赋毕竟生疏,常被闻九章低看。这天关胜更是笔头抹腊,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辄闲服上得大名府街头徜徉漫步,看街角有文海轩,想到那闻九章之兄焕章,便是在京城文海轩邂逅天子正私访市井,琢磨着大名文海轩我便会偶遇何人?心痒痒便踱进去,满眼蔡字,再看绘画,除却各地蜂起紧急画海,还有赵昌蝴蝶,元吉猿猫,纵然灵动疏通,虽非赵、易二公至为神品那三幅,只是同类同材之作,倒仍不失难得精品,却打不着关胜心绪。关胜问轩主可有那名闻千百里的《双鸟戏兔图》,答曰只在京城画坊,已竞价腾升。再问可有贺公诗抄,又不曾得。

      忽而瞥见角落一帧,名曰“寒江春梅图”,萧疏江岸,梅花清秀而刚健,修竹亭亭为伴,疏淡飘逸。每有雪压霜欺,则有香魂傲霜斗雪。此画冷暖色域间用墨转承,不及世代神品,然可称当代上品有余。轩主道:“相公可观题词。词画并不同时作,却恰如其分!”

      关胜赏之,默念一番,原来署名云龛居士作:
      汉宫春·潇洒江梅
      潇洒江梅,向竹梢疏处,横两三枝。东君也不爱惜,雪压霜欺。无情燕子,怕春寒、轻失花期。惟是有、南来归雁,年年长见开时。清浅小溪如练,问玉堂何似,茅舍疏篱。伤心故人去后,冷落新诗。微云淡月,对孤芳、分赴他谁。空自倚,清香未减,风流不在人知。

      轩主道:“词本李议郎旧年于舒州送别金陵陈克时作,较之唐代王昌龄诗《芙蓉楼送辛渐》,别有劲韵!这画嘛……”关胜催他便讲何妨,轩主点首道:“正是崔白之品,因李纲大人被贬徙,崔白画之,心绪抑郁待发,则苍介有余,润色稍差。而议郎李邴亦同李纲、崔白有交,观得此幅,崔白央他将送陈克之词,恰借于此画上。即成,说定李纲不收,由画流转世间相传!”关胜大为默然。

      关胜其实真欲购焉,然思此无价之珍,更宜广传人境。关胜问有无仿品,果有之,标明文海轩仿。胜购之返宅,挂于墙上,赏之不足。夫人带关殊、关铃亦来观看。

      关胜回到司厅,方及坐下,却得赵权、闻九章手持书册,瞧着他笑。关胜一看,原来兵部新刊印发《四十年军案会例》第十卷。关胜甫翻阅,赵权不耐只道:“兆德兄身经百战,有四例收录书中!全书十二卷四百八十例,你四遭野战,尽编在第十卷矣!”

      关胜来不及欢喜,直翻到为止,果然瞅见其政和二年春阳曲县步兵破契丹马盗一例,政和七年初夏龚丘县半登宁山打援列二,宣和三年元月尾新城县虚围截敌其三,宣和四年初夏衡水湖后半夜劫营第四。叶桓、郝启武跳了出来,要他请喝酒。关胜答应,欢喜去了。黄昏关胜却在闻参谋家中,胜大惑不解道:“宁山破何玉一事,竟列兵部经籍!”冥思一刻,九章瞅着他偷笑道:“屯田员外郎李邴乃我与李纲大人旧友,日前来信,务要我细看军案会例十卷关胜伐宁山一节。”胜恍然大悟!

      关胜喜叹:“那年汶上东屠民冤案,居然今日以此模样告雪!可叹抑或可喜!不知当年那位崇宁五年解元、翰林学士李大人,今任何职?”闻九章微笑道:“兆德兄今次忒激越矣,方才不曾告知乎?工部屯田员外郎!李邴李云龛,历任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集贤阁校理,官至右司谏。当年汶上县血案后,朝野一派讨伐声汹然,视梁山作魔窟第一。唯李邴得陈文昭之信,上疏言龚丘县县员及土豪,似同涉嫌屠戮汶上平民,当深追查。彼时蔡京、童贯、高俅、杨戬颠倒是非,要把他官降数级送河东当知县。怎奈帝爱其才,则原拟任左正言作消,调任户部员外郎,后又换工部。谁知他倒把户部、工部职司要务一件件地理了个清透。”关胜看四下无人,掩口道:“看来皇帝不想扳倒太师爷,却让蔡太师当年门生一众某某某,泉下也不得翻身了!”闻九章呵呵而笑。

      有信来,九章解看,笑意全无。原来正是李邴大人来信,告知李纲遭降职出朝,留承功郎,左迁永静军长河县簿。九章直摇头。关胜耸然动容,起身来回踱步,喃喃道:“方得舒颜,便获此讯!”他想起来,便对九章道:“我倒忘了,却来我家,看一幅字画!”

      不日传闻北疆战云密布,又有人说此乃危言耸听。其实保塞、中山、河间、广信、安肃、雄霸诸部精锐尽整顿待命。沧州境南盐山之地,贼叛抗击官军,沧州、武清等处因重兵调出,督战不力。沧州兵马总管何玉遣部将引兵击之,盐山刘航与田辉迎战,官军先锋李峰骁勇,田辉诈败,李峰中伏,官军大溃,李峰慌乱间吃刘航一枪刺死,只有巡检李涛身免。何玉闻讯大惊,全军缩在城内固守,哪里敢出战。栾廷玉、栾国芳、任翔、常蟠各路援兵无心恋战,被王纲、周青等匪目据险击退。宗泽闻之细思良久,仍请大名府出兵。又书信关胜一封。

      看罢信,又报陈瓘、温士豪、赵氏叔侄商定,此任付大名府军之肩。在内堂深思,关胜双目,好似蒙上薄雾一层,喟然道:“宗相公还是把剿平盐山之任派与我部!哎呀,近年来我等锋芒见世,四处管人家地面闲事,怕不成风中之木矣!”闻九章浅笑不可遏:“兆德兄向来胸怀大河南北,常伏利百民、护社稷壮心,只是不好说而已。近来是否研读老庄之道太甚,效羡起野鹤闲云起来了?”关胜笑叹:“我非柱国栋梁,不过地方一武夫而已,学不得李先生,亦仿不成陶朱公也。孟莱明知故问!我若是江湖侠客,自当义不容辞,可我是大名府兵马总管!难呐!”九章道:“你不想坐了?他人觊觎紧矣!”关胜指着鬓角浅笑:“你激我呢!势教我左右为难,然时却不容我进退维谷,近日竟有华发滋生了!风中之木,不年怕要成了风中之烛矣!”闻九章冁然笑言:“兆德今日如何恁般面目!”

      关胜自差李仁、孙大奇第一拨,武琨、叶桓第二拨,将引机警哨士,向东北赶赴盐山一带,打探地面消息,查访摸探地形。

      却分说那盐山大寨,近年来隐隐愁云,总不曾飘散,圈绕山头,搅扰人心头。一年来,刘航沙场顺风,功劳至多,白露金虎王纲面子扯不住,不得不多分刘航兵权。久之他因刘航才高,孟光、李谦上山不长,而斩麻刀周青性豪,同刘航等,饮酒投机,王纲却不善杯中,颇感冷落。一日同田辉戕起来,后有人挑拨,刘航多曾不睬王纲。王纲偿有心暗联沧州,欲招安得个出身,周青无可无不可,刘航反官不满岁,不赞同,王纲无可奈何。曾有王纲的同乡赵林,本系军班子弟,近时际遇相州兵马总管翟兴纳才,得了出身,托人传话请王纲等人三思,早谋出路。王纲会集诸位头领道:“就在沧州此地受招安,有何不可?”周青同王纲出生入死数年,交情毕竟深厚,照旧依顺王纲。他情知王纲哪里不肯投归翟兴,盖因为难刘航,心下隐然自忧,但寨子上下凡事还是他乐呵呵打圆场。周青下山偶遇旧识,说替李青寻他。那人只道李青返乡后,因官府追捕上不得盐山,藏匿月余即潜转中太行李大兴处,因颇受抬举,李青还举荐了盐山豪杰。盐山六筹好汉待此请,倒是一致婉拒。

      其实刘航心内,何尝不思招安。一日心绪尚佳,破例登王纲居室。刘航平日里不好动口,其实留心世间动势,喽罗下山打探回来相报,他每次不落。刘航偿谓田辉:“不消五年以内,女真人必来犯宋,中土要遭大乱!”便劝王纲待那时,起兵拒异族,亦可得出身。王纲却不以为然:“耐烦的了几年?”刘航见他听不进去,又知其忌己之心日深,悻悻而退。王纲私对心腹道:“即便没几时北戎打将过来,等那时,以战功论上下,得朝廷封职,怕他必在我之上!”此来盐山上下不合,少了欢喜。

      这日喽罗探得山下七八里内,有私商自北转西南路过。刘航不言不语,王纲踊跃欲亲自截挡官军,则留周青同刘航守寨,自引田辉、孟光、李谦下关。

      正巧武琨、叶桓一路,时近巳末午初,在盐山西外四十里山脊上探路,忽见西北方向那山嘴里,转过一队持刀之徒。武琨、叶桓引兵下得山岗,拦住去路。对方为头那个,倒拖住刀,头巾散乱半遮面庞。看见武琨等吃了一惊,片刻忽地大叫:“怎么?神笔武琨竟扮起军官?要谋我性命,怕我认出来么?”武琨闻言亦惊诧,细看时,有分教,却让盐山豪杰,真个岔路分飞,各奔前程。后事如何请待下回见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7 21:02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6-16 23:27

在十八回之后的下一阶段,我们的关胜将军内心开始疲倦:
当洞悉世事成了习惯,隐忍低调便成了自然;随之而来的疲倦,换得环境后的轻快。
然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他仍是员食俸禄将军。
园林之乐,本非将军之意,他尚在壮年,并非晚年。
毕竟他还在关注,还在忧心。他知道自己是谁,能干什么,该干什么,也知道想干什么,如何去干。
眼前的情形,也许是理想中的善终,但远未到这个时刻。
他还有重任在肩,有同志在侧,纵然世事艰难。
他必须先选择稳妥、持重,谨小慎微,
因为他不是少年人,他懂得什么是该干的事,而且必须干成。
也许等到这么一干,理想的善终只成泡影而已,也无怨无悔。
既然隐忍给他的只是可以尽量干好一件事的机会,而不是最终保全自身的护身符,那么终有锋芒毕露的时候。
人言了身达命,其实有时并非为了飘然物外,独善其身,
而是为了更好地准备,以便踏上那条自己早就心中有数的不归路,更好地走在那么一条路上。
乱世、危世中的名将,可敬乎,可叹乎……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4 10:08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6-17 18:33

本小说设置节镇司某军统制与州郡兵马总管平级。安抚司军政长官为文职,郡首席军政长官可由行政首席长官兼领,路分区节镇使多为文职。
本小说为延续《水浒传》中“东昌府、高唐州”地名,杜撰“济北治水行署路”,辖东昌(宋名博州)、高唐、临清、德、棣、滨六军州。
宣和七年春。济北治水行署路转运使:陈文昭,转运(右副)使、兼知东昌府:张所。拟济北治水行署路签署盐铁公事:赵鼎;东昌府通判:李邴;拟博广节镇司督守兼行署诸路水军都提调:杨温;东昌府管军司兵马总管:关胜;东昌府管军司兵马都监兼缘城巡检使:李横;拟以东昌府管军司参谋、粮草计从官试粮道钤辖:赵九龄(正七);拟东昌府管军司兵马副都监、厢关都训官:戚方(正七);拟缘城副巡检:祁超(从七)(宣和七年)。
拟济北招抚制置使:许景衡(建炎元年)。
拟京东西路右厅(齐州升济南府,淄齐兖兰节制区)招抚制置使:刘豫(建炎元年);拟京东西路后厅(濮郓济曹节制区)招抚制置使:范延世(建炎元年)。

京东西路十二府州军(正六品以上)戍地禁军军政建制:
转运使路治郡:应天府,设留守司,应天府留守司所辖州军:应天府、亳州、拱州、宿州;成武节镇区所辖州军监:东平府、济州、濮州、曹州、单州,节镇司设东平府;建武节镇区所辖州军:济南府、泰安州、兖州、滕州,节镇司设济南府。

京东东路十二府州军(正六品以上)戍地禁军军政建制:
转运使路治郡:青州府,置青广节镇司,节镇区所辖州军:青州府、淄州、潍州;琅玡节镇区所辖州军:沂州、徐州、海州、邳州,节镇司设沂州;莱胶节镇区所辖州军:莱州、密州、莒州/茅州(水浒中乐和家乡,本小说认为即密州莒县)、登州,节镇司设莱州。

济北治水行署路:东昌府(从四)、高唐州(从五)、临清军(正六);彰武节镇区所辖州军监:德州(从四,内分武锐军屯田)、棣州(从五,内分武肃军屯田)、滨州(从五),节镇司设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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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6-17 18:47

第十九回  闻九章选锋伐盐山  关兆德崖岗忆故人(上)

      话说武琨等冲下山岗,方要发话,来人却先惊呼武琨冒充官军。叶桓与众军大笑,武琨匹马跃前,细看时失口而出:“截头山神邓大保!你如何在这里?”邓大保见武琨身后叶桓等辈队列肃然,不似绿林丛中人马,当下喝道:“你是做了官府爪牙,还是与那盐山一般,同谋我这批金货?财货俱在盐山,要头便来取!”武琨冷笑,掇起双挝径奔过来。金虬在邓大保身后见了武琨,失惊叫道:“这不是我恩人么?”侧翼金彪挺枪去战,邓大保急待阻挡不迭。武琨略含笑容与金彪斗到十合之上,金彪那条枪不知颠倒,慌忙拨马逃回。叶桓大喝:“官军到此,速速受降!”飞马直抢大保,与大保战无十合,尚无硬软。大保无心恋战,拢得金家兄弟,急叫一声:“神笔武琨不过如此!”拨马朝西北逃去。武琨插回双挝不追,叶桓亦收兵,任由贼众逃窜。待尽数远去,武琨问叶桓:“恁地状,不疑我故纵贼人?”叶桓笑道:“好汉做事何妨?”

      原来去年暑日,财路正不旺时,留不住人丁,为涂夫人、张方击破。邓大保同金虬、金彪兄弟逃在中太行、北太行间,得恒山武社之主尹明士所济,秋时得运转复返铜砂岭上拉起队伍。过冬后在河北两路数处,私保金货,亦劫抢商豪。金虬、金彪族兄弟,金虬年长,在铜砂岭落草多年,金彪却是他劝来入伙的。此番因金虬、金彪曾受海边沧州长芦县郊恶绅欺侮,为报仇杀其一家,掠得财帛。途经盐山南境,遭王纲等人设伏截下大半,邓大保等三人勉强逃得性命。后拢得七十人,狼狈西奔时恰遇武琨、叶桓等。

      武琨、叶桓及李仁、孙大奇等回大名府复命不提。关胜集闻九章、陆祥、吕建、唐正等人商议。陆祥道:“我闻白露金虎王纲、斩麻刀周青等辈,时绿林时乡练,摇摆不定,刘航因恼了上司而反,其心不稳。此番若能迫其投降最好!”关胜道:“陈转运尊意也系如此!”陆祥道:“正好!倘若一时围做铁桶,他每必恃勇强抗。而我等设计得能分而战之,可降之!”关胜笑道:“善哉!”回首谓九章道:“此回出战我等还变个花样,如何?”九章问:“何样?”关胜拈须忍笑道:“你在前冲锋陷阵,我于后作壁上观!”九章亦笑:“依我看,你是心里头有气。也罢,我老学究便在前头开路铺道。”

      闻九章引得精锐,望东北,直抵盐山西南宣家坞,擒得盐山巡哨小校,却供出山寨内不和。闻九章道:“此番欲分贼势,则须先分己阵。他每不和,若见一队兵少,必不集结拢来,却分队来应。我眼前便分来,名曰选锋。”辄着手分列,郝启武头峰、武琨次锋、唐正三锋、孙大奇四锋、叶桓五锋、岑贵末锋。九章自同诸葛雄、刘国缙合后,往返策应。

      盐山闻官军来剿,众头领相对无言。探子报知,一队官军,不足八百,见在山下旋回。刘航道:“我便去斩得官将首级!”领人下山。不久,又得报山后有官军,孟光、李谦等先后下山;再得知山南战端,田辉引队下去。

      刘航等冲到山外西场子,迎面而来,只见为首之将,手掿铁挝一双,仪表出众,刘航暗思:“难道是所谓关中好汉马上武琨?我做了贼,他倒为将。便要会会此人!”当下大唤:“可认得大铁枪刘航?”武琨也不打话,双腿一夹,飞马而来。刘航抖擞精神,瞅一眼银丝铁杆枪,握定枪杆。刘航、武琨,二马相交,兵器撞击,铮然声响,错身分开,武琨心头一凛:“闻言此人,冲马一枪最狠,果不其然!”虎口生疼,干脆死力紧握双挝,回身密视刘航。

      刘航暗忖:“能交马一击,使我虎口稍疼者,此为首例,毕竟马上武琨!”把枪头指着武琨喝道:“我枪尖不挑无名之鬼!神笔武琨?不过尔尔!”武琨回道:“人言刘航人比枪更快,今日见面,怎么上阵却如此婆婆妈妈!”刘航不答,自想:“这人是个豪杰,我到底该如何对付他?”武琨又道:“果然一枪威名,名副其实。不过据说第二枪起,便不高明了。你敢继续同我马上对战么?”刘航又想:“他必激我不下马,定有诡计!”便冷冷道:“你说得不差,我一枪已过,而后偏要下马步战,你却不敢!”武琨道:“如何不敢!众军作证,数三数,一同下马!”果然数了三下,二将同下马鞍,欲图步斗。

      刘航、武琨,便恰似一对竞食猛虎,一双抢珠威龙,二挝单枪,在地上舍命相扑。杀到狠处,这个悍然作虎啸,唬得众兵掩耳不迭。拼到凶处,那个却左右逢源,扬长避短。两员猛将拼杀至四十余合,胜负未分。忽而一同跳出圈外,各返军阵里,驱兵混战一场,盐山兵折了便宜,撤返山寨。武琨心赞道:“刘一枪果然猛将,真吾敌手。不仅银丝大铁杆枪一枪闻名,其后盘桓缠斗,亦不下那个文安人钻地天龙卜晖。如此好汉不宜相逼。”

      刘航返得寨中,暗想那什么马上武琨,地上只怕犹胜二分!王纲探问,刘航告之神笔武琨投诚官军,实难对付。王纲温言劝安,刘航内心深为不解,面上便于礼仪应对。其余头领上山来,原来李谦战岑贵不过,败了一阵;孟光被叶桓一钢珠击中手腕,使不得一双弯刀,亦逃回。王纲好言抚慰二人。二人同王纲向来交善,也不奇怪。南边田辉照遇唐正面前,二将交马,战不过十余合,田辉遮拦不定时回马便走。唐正追到山下,喝止军马道:“诸军,见山而止!”全队复还军营前。田辉上得山来,王纲亲来问视,田辉一时语吃。王纲召众头领,会议对策,无人言及投诚,王纲慷慨道:“我等还怕官军么!”

      夜间王纲单寻周青道:“好兄弟,你深知我那点心思,只求你帮人帮到底了。不若明日我等先出战一番,察其主将何在。而后请你先归顺他们,待我们片刻便同来如何?”当下一个深拜到底。周青直性人又情份难却,吃他这么一弄,自然不好不答应了。

      第二日晨起,闻九章仍选锋袭扰。王纲、周青亲自下山,王纲战住郝启武,周青对阵孙大奇。厮杀多时,王、周二人料赢不得如此良将,纳闷怎么近日官府俱来能人,慌回寨内。过午后三刻,探知官军主帐从宣家坞迁到了胡家坳口外,盐山顶上眺望可一目了然,且官兵分散,各处军旗飘乎间联不到一线。刘航自告奋勇,休息半刻,选悍勇精壮九十个,便扑下山去。杀至坳前,诸葛雄、刘国缙两个好似方才睡醒,双战抵不得几合便退。刘航刺入坳中,往来奔突,果见闻九章在正心指挥,刘国缙、诸葛雄在两边。刘航正指望冲过去直抢核心,不料一声梆子响,四围又添五将齐到,武琨保住闻九章,其余四将同诸葛雄、刘国缙齐齐围裹而至。刘航挡六将不得,一路后突。方出得坳口,迎面又是一彪人马,为首一将乃唐正,手拈钩镰枪喝道:“刘一枪哪里去!”刘航振作精神与之交战,斗到十合之上,周遭尽是官兵,刘航奋命支开,望兵士拥结处杀开一条血路,残余二十人仓皇逃上山去。王纲见此,又是善言安抚,教其歇息,又是责己失察,语甚诚恳。孟光却跑进来唤道:“王头领且来看,官军主帐退到坳后去了。只留下一地器械杂物!”众头领都说,官军毕竟也损失不小。

      当夜周青依计独自投得闻九章营中,告罪纵然惶恐,并无猥琐之态。九章扶起,教其宽心。周青因王纲等还在山上,心下自尚有疑虑,俱告诸九章。九章思量一番道:“他只不过既想全身而退,又不再同刘航一处,望循势借机排介刘航罢了。”九章立差快马连夜,报诸关胜。关胜先前留陆祥、吕建、瞿锋在大名府,自屯于大名与冀州交界早休整兵马多日。得此讯时关胜大喜道:“恁地好消息!”次日午后已绕道至盐山之阴,回告闻参谋。

      王纲于寨厅内召集众人,垂泪喟叹世事无常,激昂高呼:“誓与山下官兵血战到底!”又谓刘航、田辉道:“患难方见真心,真金不怕火炼!”刘航、田辉被他说得碍于礼仪,均剀切相誓:“我等愿随王头领死战!”则议定王纲、孟光、李谦主阳,刘航、田辉主阴。

      二日后,闻九章纵兵攻盐山南麓,郝启武、叶桓做先锋。王纲等堪堪布防。一边是雷声大雨点小,一边是虚与委蛇作态罢了。刘航在北头,望见官军营内竖起“关”字旗帜,想关将军来了。心下自忖:“盍不死命揣营去,若被他设伏生擒,却也是个结局!”命田辉守把,再选人手下山,大铁杆枪开道,杀入官营。哪知关胜正观视他长久,他却见不着关胜,官军不怕他,也不难为他。陡然间官军阵次排开,孔刚、杨青两个分开,当中一将美髯凤目,胯下黑尾赤兔,手持青龙偃月刀,匹马直冲刘航而来,这个正是大刀关胜。

      刘航见关胜亲自来战,急架枪飞迎,两匹快马交错,刀枪擦撞,火星飞溅!继而都扯回,再相向,一错身后,关胜使动“背风豹甩尾”一招,不过甩击出的,乃是刀杆,呜啸直逼刘航侧背。刘航如何想得到,即便灵性间反手侧后伸枪杆相隔,仍被关胜刀杆生生兜中侧背,疼得冷汗直冒,又喊不出。稍定神,拼死杀出官营。

      刘航无奈撤返山上,谓田辉道:“我虽年不满三旬,也久经战阵,不曾见得如此状况。”而南头闻九章稍稍退后,王纲尽起盐山兵杀下来,不知唐正、诸葛雄左一路包抄,孙大奇、岑贵右一路包抄,王纲躲在部从中。唐正看到李谦、孟光,大叫:“贼头哪里去!”当头而至,李谦手足无措,被唐正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揪扯过来,摔到地上。孟光勉强来迎,被唐正一枪,撩脱弯刀。王纲、孟光慌忙逃遁半山腰,以弓箭虚撑一阵,官军亦不紧迫。

      晚间,王纲寻得刘航道:“我与太行众头领相识,若此间实不济事,我等西投去也好。”刘航无语。当夜王纲之兵尽于山阶、山台、山腰、山路上扎住。刘航、田辉沉睡,四更天后被唤醒,小校报:“王头领带孟头领与心腹十数人,下山南外去了!其余数百人,都在下半山待着。”田辉惊道:“难道想夜间劫营?”刘航沉思片刻,轻轻摇头淡然道:“他素不喜我等,必自顾投降了!”田辉慌道:“我们咋办?”刘航吐口气,徐徐道:“不知道!”

      王纲即降,见得关胜、闻九章及周青,亦诉说一番。王纲乃仁宗朝时西北边防勇将王继元之后,只是艺不得全,更境遇坎坷。言及辛酸,又得关、闻温言抚慰,王纲痛泣不已,涕泪沾襟。待神情畅定,则复多言刘航狷傲,难以相与云云。关胜暗自好笑,即便你王纲不说,朝廷也不会让你等还同在一处,定然会调拨开来。

      关胜麾军抢盐山南麓,刘航亦无心死守,于东首寻个口子,下了盐山主峰,复上得东侧副峰。田辉道:“你倒是拿个主意,我们便听得。你要我死,我舍命陪君子。但要弟兄们个个陪死,我却不答应,除非你先斩了我!”刘航憔悴无言,田辉叹息。

      关胜行至峰北,刘航恰在山崖上,崖名百丈。关、刘上下相望,喉头俱塞,不知何从开言相谈。天色渐沉,关胜朝上看视,忽觉似曾相识。细想起,当年与方腊大军相持乌龙岭,岭中凹处西沿,深入数重转折,不也有一处同貌之崖,名曰百涤。彼时解珍、解宝两个在前探路,关胜引兵在后,崖上其实有永乐军元帅谭高引兵伏定。关胜远远只能眼睁睁看着解家兄弟,作一堆儿摔死崖下,痛何如哉,更莫奈何矣!关胜随后全军撤出屯扎住,夜间望那百涤险崖曾自言:“解家兄弟,何曾不受冷长夜!”当时便曾挥诗七绝一首:
      进路未通石爬行,
      关崖冷阻半为清。
      哀寻孤魄藏踪迹,
      万籁俱消泣绝声。

      关胜不由得悲从中来,独自牵马,望上喊道:“刘将军,我知你惜言之人。我也不多话。如今事已至此,不若降我,且将军望三思!”刘航默然不答,关胜又喊了数遍,深作叹息。不觉间,解珍、解宝惨死之状,一幕幕涌上心怀!关胜难以自抑,提起偃月刀,将那首无题七绝,一字一语,竟刻于身后巨岩壁上。

      刘航吃惊道:“关将军做甚!”关胜长叹一声:“刘将军不知,某曾随宋公明征讨江南。在乌龙岭前,有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兄弟两人,探路中伏,眼看跌死在山凹深处百涤崖前,粉身碎骨恁般惨哉!今观此处百丈崖,虽不同那浙西深山,此乃一组孤山。然单单此崖岗山体本身,竟同那百涤崖形体无二。故某追忆往事,一时哀上心头,将当年旧诗,献丑于崖岩之壁。将军莫见笑!”刘航一时无言以对。

      关胜又道:“我年及四旬之人,虚长汝十余岁,妄存一言告汝,胡乱听之何妨?上司差符,部下奔命,兵士将佐何苦?跑断腿,伤性命,尸落山间为兽食、为风干,我等岂为好战之徒?皆不得已而为之,能免则免。若仍旧张孝恭、段守明、赵英、黄大赫之徒来犯,将军杀便杀得,我来助阵!而如今,我双方可否就地免战?朝廷待我等如何,凉暖谁不心知。只是当下边患日紧,国邦仍值用人之时。将军保有用之体,留效大任才系正途!倘或良将义士一个个尘骨荒郊,痛惋何堪?将军三思,上情轸恤、上情轸恤!”

      刘航终得微颤作答:“关兄长且听。小弟为叛甫周年,难于就此归诚。素晓兄长稳谨,今得如此,不容得小弟不降!小弟安敢妄求名衔,只图为将军马前小校,披荆斩棘便是!”言罢即引田辉等数百人下山,跪于阵前。关胜亲扶起,执其手,一路只道:“兄弟实非难相与之人,只是向时同僚互不往来信任。其实河北一带地方,武将内多有方良刚毅之辈。”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8 20:35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6-25 12:13

第十九回  闻九章选锋伐盐山  关兆德崖岗忆故人(下)

      至此盐山好汉俱降,屯扎在彼,申文报往兵部、吏部,其实早已通达。关胜、闻九章,带同一干降将,一时依旧在盐山上下措理彼处。却得沧东营一个牌军,惶然求救,急道开春时契丹马贼来袭,杀掠地方,沧东守备张富敌贼不过,副将阵亡。盐山县、沧县西芦镇二处亦告急,亟盼速救。郝启武道:“沧州府军何在,亦打不下他们?”王纲变色道:“我却淡忘了,这河北东沿海地带,每年开春,有契丹匪盗来寇,每年初夏,则有女真人得辽东船舶,渡渤海来犯。沧州知府段守明只顾州城,不许府中大军野战御敌。沧东营本长芦县废后所置汛营,兵马不足,防务经略不善,如何敌得住北狄贼人?则历年来寇,却全系我盐山寨人马同北狄激战,同海贼相持,如得钱粮布匹,自为山用。其余财器,却返还乡民。盐山县衙自也勾管不得。”刘航亦道:“那个知府短寿命,辽寇来时,严令沧南营栾家二将军亦只在寨关堡堞守御。浮阳县、浮水县、西芦镇各处乡练年年死人,恨他入骨,又无可奈何。”

      关胜握拳几怒,忍而制住,谓那个牌军道:“兄弟便跟在我军中,我等速做划置,一战破贼。”闻九章想:“他今天怎么恁地夸口快!”私问之。关胜道:“看那王纲不急不忙,必图立功谋尚,且成竹在胸。”果然王纲、周青请战,关胜准之。不日王、周二人,并刘航等将助阵,又得大名府兵参战,把契丹贼人尽数赶至沧东营以北。而此众人俱有些托大。

      众将屯到沧东营外,张富来见,称谢不已。又苦相道:“那个段知府好养五畜。年岁末,居然也想得给汛营送来些牛羊腿。可是路司军粮,从无足数交割。我营中刀矛盾车,锈蚀破损不堪,数十次上请调新件,每遭驳回,无人不怨。今年马房里,马仅十匹,也求增无门。我等军汉,也闻得李纲大人是个好官,正调备军械,不知何日体察我营?”关胜语塞。

      谁知北境来援那伙军马原系辽国大兵,为首的叫做萧大和,曾为行军指挥,乃前辽名将萧大观之胞弟,与其堂弟萧大道,辽灭后齐逃窜山林与匪结盟。这日田辉、李谦追敌数十里,于路同契丹零散人马作战,无不破。至路口遥见稀林中契丹马帐,欲冲入。月牙弯孟光见不是头,劝阻不听,只得返身告诸郝启武、叶桓、岑贵、孙大奇。四将心急,一边驱军去救,一边差人报至关胜。五个赶到路口,却见田辉、李谦两个尸首被挂在木杆上。契丹那伙骑兵,马尽披甲,马鞍上设有立盾,人人手上有单弩,系着一大壶箭。宋人战死二百五十个,血流成河。五人不敢近前,忽然对方阵门一开,有将二员,乃萧大和、萧大道,郝启武战住萧大和,便无便宜。叶桓斗萧大道,见其手段高强,诈败转马而去。萧大道来赶,被叶桓觑近便一钢珠打得丢却兵器,回马就走。萧大和狠命一刀,郝启武奋力挡格开,萧大和亦返还阵中。继而契丹人箭如飞蝗,漫空而来。宋军纵然二千之众,却如何顶得住,败阵南逃。

      见折了李谦、田辉二人,孟光泣下,刘航亦垂泪。关胜惋惜道:“二位兄弟直如此命薄,关某务要报仇。”差遣武琨、孙大奇、岑贵同周青,绕行林边探查敌情。回来报说,原来契丹人均扎在北一处道口,其东北方低洼一大片,西北、正南正北、东南乃大路,西南有几座土岗相连。又道契丹人不曾在西南岗子上设卡。关胜教军士人披软战,马摘銮铃皆封口包蹄,分批分股,鱼贯压到土岗后。孙大奇、岑贵等先后攀上,见岗上无人,关胜亲自登上,俯身细窥敌营。关胜自思度片刻,唤来诸葛雄、刘国缙两个交待一番。二将领命而去。

      诸葛雄、刘国缙将千人,带神臂弓,抄至那片洼地,远远抬空望敌营放箭。契丹人不及上马,便抬大盾御箭,出劲弩还击,辄诸葛雄、刘二将速走。不到半个时辰又来,对向放箭复又走。如是反复数次,契丹人如何记得顾看西南岗子,只道宋人在东北洼地遣游击相扰,营中大盾、劲弩亦摆得一派狼藉。萧大和谓萧大道言:“我等军中箭矢眼看完尽,这么耗着不是头。眼下你且分一路兵速速占定东北洼地。你我两处明日便走!”萧大道遵计照行。

      及酉时前,沧东营守备张富率兵来袭,契丹人正分兵迎战,营中人怕宋军神臂弓复来,不曾离营撤走。关胜此刻上马,奋然举起偃月钢刀,大吼一声,声震原野,便冲下山岗,踏营而去。郝启武、叶桓、武琨、杨青、孔刚、孙大奇、岑贵、孟光诸军漫山遍野紧随其后,喊杀声连连。契丹人如何防御得住。关胜早已窥知契丹主将所在,直扑过去。萧大和见迎面所来者乃赤面美髯将军,忽然记起:“这个不是……”方欲抬刀,被关胜大喝一声,一刀斩落头颅,尸身尚在马上。契丹人大败亏输,阵亡殆尽。

      那边萧大道心知中计,便要朝北遁。杨青斜刺里拦截过来,斗不五合,萧大道无心恋战,撇开便走。杨青教兵士高杆挂灯,扬起火把。萧大道奔逃林中大路,路边转来一将,手上一根银丝铁杆大枪,正是刘一枪刘航。刘航当下喝道:“留下命着!”萧大道硬头皮猛力相迎,交马只一合,被刘航刺碎心窝身亡。刘航斩其首级,复命去了。

      关胜等仍军屯盐山一带,等候消息。朝廷果真查明安抚使张孝恭、知府段守明等人营私糜耗、毁纲盗公等诸宗罪,不日即传召拿问。张久行为自保推责而上奏弹劾六贼。天子欲复起旧臣崔靖、陈宗善。陈太尉年老体弱就此致仕,崔靖蒙皇命,为文渊阁大学士、都官御史大夫、司勋郎中,出知沧州府。那高太尉卧病在家,訾议者甚众。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直顾自保,连同李棁、白时中、李邦彦等辈,枝梧住赵睿、吴时、许翰、李若水、杨时诸公,哪里顾得上高俅。天子一时在艮岳赏玩欢畅,亦不来看望他。高俅在家听闻崔靖复起,惶然心焦,命富吉备厚礼至崔宅。崔相公推托道:“承上恩再得效命,又不曾立得半点功绩,太尉美意心领,先请返还。”

天子因张瑴一事,去年曾命人斩貌似张瑴之人头颅送至金营。李石摇摆不定,被姚奇所杀,辽地降将郭朗、王良、赵诩等人皆心寒不已。天子调返赵良嗣、王安中。天子将王安中罢官,命谭稹为燕山路安抚使,火速到任。谭稹苦闷上路。天子向来甚喜李邦彦,举为宰相,人号其“浪子宰相”。有元符进士,名唤刘豫,乃河北永静军阜城人,累官直学士、殿前侍御史、左侍禁,多年在京,盼赴地方。则巴结李浪子,终除代河北西路提点刑狱一职。

      宗泽、许翰等安置降附,立盐山砦并设冶铁务,兵部差能员二名,一名监铁务,一名出知。因有战功,王纲副知,周青、刘航授偏将衔,孟光授准备将衔,已故田辉、李谦另有官衔追赠。孟光在盐山为部将调属王纲,刘航归大名府司调遣。只有周青的差遣出乎意料,连关胜、闻九章等人亦不知晓,何况王纲、刘航他每,总之怕是难见着面了,与众人洒泪作别。原来朝廷欲招抚中太行王大郎,彼处亦有意渐徐归顺,只不可急于一时。此番由许翰着落布置,派周青为官府遣使派驻中太行王大郎处,名为山寨一头领,然则先不过问彼处机要。

      关胜将所获契丹战马器械,尽皆交送沧东营,张富感念不已。布匹、粮粟,表散赍发周近乡民,民皆大悦,往来拜谢,关胜于乡民间传扬赵睿、崔靖、吴时、宗泽、许翰并李纲、李邴等贤臣功绩。如是当地乡里父老,俱欣喜奔告。

      关胜等返还大名府,关胜之妻袭夫人带着铃儿来迎丈夫,皆喜不自胜。赵权、陆祥将朝中消息尽告知众将。随后陆祥又来寻关胜等人叙谈道:“据说永静、东光二军将不隶于沧州代管而合并置为观州并分两处屯田,清河军与乾德军亦将复合为恩州。”

      郝启武听得不耐烦道:“寅了拆,卯了并,分分合合,却是为那般?也不嫌麻烦,还不是一则累了差役,二则苦了百民。”闻九章展颜道:“汝曹有所不知,拆也好并也罢,一发而牵动地方财库。不是州府公帑得圆,便是蔡京、高俅辈爪牙中饱私囊。哲宗年间河北二路拆分四处,本朝复合两路,皆因蔡京、王黼而起,真炙手可热、如日中天,官家言听计从。”

      九章呵呵而笑:“恩州五代时名曰贝州,易名反复多次。那年打虎英雄武松大闹飞云浦后,恩州牢城没迎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煞星,其内一伙重犯却勾结狱卒起暴乱,杀得城中血流成河。平叛后一时地分两处,一处清河军,一处乾德军,却并非为升赏几个平乱建功者,而是那梁师成保举两个同乡,一个叫张知录,一个叫李钜。他每瞒上欺下,鱼肉乡里,又同张孝恭等沆瀣一气,鲸吞国器民财。此番朝廷借平定鹿蕾山之乱,又给并了回去,拿得二人归案。新赴恩州到任文武二人,州司签判李邴之才向受陛下器重,而兵马总管统制李师恭又是当年陛下跟前的金牌散直。”

      关胜又道:“原以为朝廷将升永静军、东光军作散州,或省入沧州屯田,如今却合为观州。东光兵马都监李昂曾任禁军殿前虎豹营指挥,依我看由他升任观州兵马总管并续兼行旧营屯田指挥使顺理成章。而永静指挥任翔只怕因进讨盐山不力,往日虽也累建战功,却不得升阶,依旧只是个遥郡防御职领旧营屯田指挥使。我却先得知已迁原武清军守备成全任观州都监兼粮道钤辖,任翔受他牵制。成全素端均委婉之人,与谁都合得来。若换刘泰去,自也是个好人,只是要天天争吵不休了。宗相公又举李道为武清军指挥使,彭综为副。而本月来京师朝堂亦可谓气象一新,要员名臣荣宠频仍,也倒算是提拔了不少忠良贤能之士。”

      郝启武道:“看来元佑年拆分,也只因某公要安插亲信而已!”关胜笑道:“你半年来长了半圈年岁!”郝启武摇头直叹:“关将军真个公而忘私,不为己谋。路郡归并,利于朝堂,未必利于破获羊皮案之功臣!”关胜抚其肩,岔开话儿了事。关胜得返家宅,夜间关舒、唐正来探问亲长,关胜大喜,袭夫人央他们快完婚。两口儿都羞红了脸。

      却转表那截头山神邓大保等人,自盐山一战损兵失财,再回铜砂岭山寨。不出半月,却有邢州都统制李成领兵来伐。邓大保山寨毕竟兵寡力微,如何抵挡得住?金彪被李成部卒放箭射伤,被金虬引喽啰救回。大保与金家兄弟弃寨离山,仅存二十人,绕过邢州,躲到赵州西南境金珠峪中。三个头领商议道:“北太行自前年伊始,全属小五台山恒山武社所控。尹社主及部下罗主将等,待我等甚善。我们而今只有这一个去处。”过了两日,一行人北行。抵小五台山下之际,正是关胜、闻九章等沧东营破贼后还至大名之时。大保见山谷中不知打哪儿收罗了燕赵魏晋良驹无数,叹为观止,自言:“甚么中原无马,难道尽数到此处?”

      那尹社主年过花甲,仪表非俗,只是竟已沉疴在身。主社建于小五台山上,小重枪罗延祥带邓大保等三人上山时,一路朝三人嘘寒问暖,三人感念。去年将门之后呼延焯见朝廷不良,返转河东老家养息,却纵容儿子呼延锐,往走绿林结交好汉,只道:“天下必大乱,去太行也是出头。”故去年秋日,可巧呼延锐却到了小五台山,亦辟为恒山武社主将。他同邓大保不期重逢,一时也只是心照不宣,笑在心头而已。邓大保、金虬、金彪暂居小五台山。

      尹社主自觉时日无多,思来想去,仍属紫毛貂杨吉为宜,罗延祥、曹天杰等纵有累累战功,终觉年轻。然杨吉颇思归附宋朝,多曾力主动议,社主并不赞同。如此谁人继位一事,大费思量,左右不定。病势日重,思量间召得罗延祥。他告知延祥,还是拥戴杨吉为社主,只是又立下誓约,其若通投朝廷,诸将尽可反之。延祥悲泣:“若违尊令,万死犹轻!”

      尹社主溘然长逝,杨吉、罗延祥、曹天杰、崔咏薇、呼延锐等,并杨大山、邓大保、金虬、金彪,一山大小,俱各痛泣涕流。周天大醮尚设,眼看杨吉将继位,却有社丁数百人强跪堂前,哭号不已,要拥立罗延祥为主,说杨吉只图投降,不堪此任。罗延祥痛哭道:“你们要逼我死吗!”拔剑欲自刎。唬得曹天杰、崔咏薇,一个脸色煞白,一个悲泣失声,齐拦之。哪知那些社丁俱举刀唤道:“如此我们都自尽!”杨吉如坐针毡,跳将起来泣道:“社主尸骨未寒,我亦不该就此继位!”罗延祥道:“社主之命,安敢违抗!”杨吉道:“我为代社主,暂作三个月再看如何?”上下都称是,曹天杰道:“不可一日无主,且让杨四叔先做得。不是还有尹社主誓约字章怕什么?武社前程三个月不谈便是。”

      如此平息下来。杨吉暂为武社代社主,一时不敢论事。罗延祥动言武社须备足马匹,多曾拢得赵通、赵进兄弟马贼出身,原系杨吉部下,四处收罗良马有功,却被延祥立议升作主将、副将,杨吉准允,二人感激的却是延祥。延祥便常日在山脚下,杨吉不时寻得曹天杰、呼延锐把酒谈心,试图循序渐进说服之。还曾谓心腹杨大山道:“人言朝廷派谭稹出抚燕山,尽夺军政二权。宋可岚、姚奇二将军仍不肯南屯,怕是防金人南下,备战要紧。我同宋将军旧识,他正用人之时,投他寻个出身,不甚好么?”呼延锐默然,曹天杰则有所动。

      一日,曹天杰正在庭院习箭,俱中靶心。忽见天空飞来秃鹫,天杰搭弓射之,穿其咽喉,却落在了西侧大院里。西院静悄悄,怕无人在,却是罗延祥之宅。天杰本欲敲延祥正门去,多跑两步路罢了。却又寻思我与他多年兄弟,情同手足,既然翻墙即可,何必麻烦?便翻墙入延祥院中,不见人影。略寻一回,便看到秃鹫死于地上。及捡起,忽而听到东墙偏北厢房内,有人小声讲话。曹天杰自幼耳力不凡,听得语声怪异,心下奇之。人之本性使然,见四下无人,便脚轻无声,直摸了过去,蹲在厢房窗下,听辨何人说话。看官见说,这一听不打紧,却教小五台山前后,激起一串刀光剑影。欲知后事,请待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28 20:4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7-29 22:28

第二十回  罗延祥重枪砸界石  关将军清淤开良渠(上)

      却说曹天杰悄无声息,蹲伏窗下。窗内四人低语,天杰听得,一个竟系罗延祥本人,又一个后生,乃崔烈之子崔真。其余两个,一个操晋地口音,另一个中原话半生不熟,像是塞外鞑子。那崔真道:“罗公子放心,赵家兄弟并不知情,马匹尽数收讫,但凭选用!”又听得罗延祥缓缓道:“此事尚需周密谋划,勿出差池。”又道:“明争不易,巧取不难!”

      这一惊,真非同小可,曹天杰欲再听个明白,室内人皆凑近轻语,细听不得,却额头冷汗津津。莫奈何,翻身回自个儿院内,独处惟叹,无计可施,又不敢轻易告人。至夜间,天杰想起箭鹫尚在罗院中,悄然爬上墙头,细看一番,院内似被打扫一新,干干净净,劲箭、秃鹫俱无踪影。曹天杰自知箭上虽不刻姓名,然此处巴掌大一块地,焉能不知物件便是他的。先前那射死的秃鹫齐齐整整摆在窗台外地上,一看而知乃人为所留。

      曹天杰自返宅中苦思对策,有头目敲响院门,只道社主唤他前去议事厅。天杰一咬牙,跟他去了。入得厅内,但见杨吉神色严峻,呼延锐若怀心事,而崔咏薇戒备之色俱现秀目中。天杰不及想今儿你这般瞧着我做甚,杨吉已柔声发问:“贤侄,你今日不曾露面,整日在房里吧?告诉你一桩事,延祥在山下吃了一箭,幸不及要害,已落药将息。”天杰方欲发问,只觉咏薇一双利目直扎在身上,张大了口却不知何从言语,而杨吉续道:“看来你今个儿足不出户,大小事尽不知晓。”崔咏薇冷冷哼了一声,带起一股凉风,离席便去。

      曹天杰心下一苦,却又大惑不解,当欲发问,杨吉抢先开言道:“现今中太行王李不和,李大兴同我社有隙,与罗家积怨更重。想必他们已牢牢盯上我社这批良驹,也苦了延祥,多曾与他们起争端。而今小五台人丁不旺,戒严难周全,恐为彼所乘。”天杰道:“四叔见何教令?”杨吉道:“你便去山下巡戒,尤重谷口。马匹辛苦所积,千万保全!”天杰目光闪动,拱手道:“必不负四叔之托!”杨吉又教呼延锐排选传讯兵,每日一时辰一遭,上下通告。

      天杰领命而去。夜间他于延祥室外徘徊多时,终敲门入内探视,咏薇恰在彼,冷目朝他瞪一眼,不再看他。延祥只道:“李大兴那厮,刺扰我山多番。因战端本不大,我本也不在意,叵耐那贼……兄弟你也要小心。”天杰狐疑而退。

      往后多日里,天杰尽责巡戒,杨吉则于寨内四处走动,诸主将多赞同结好官军,众头目有不愿交好官府者,因主将赞许,便也不再多言。崔咏薇亦劝延祥,此事不妨便从了杨四叔,延祥沉痛道:“我岂不知叔父忠义仁爱之人,虑图我等出身。只是师父临终所托,情义两难。如此我便不问事,缄默口舌罢了!”咏薇含泪道:“也是!你俩皆为武社大义。然有曹某某,借山下巡戒之名,把你部下,尽数调离,是何道理!”延祥笑道:“你近日缘何恶了天杰?我等一处长成,情分深重。我的部下,不便是他的部下,武社部下,也是你的部下不是?”

      曹天杰数番意欲告知杨吉那罗延祥私通金,又苦于手无实据。罗延祥中箭一事,深为可疑,恐己遭人猜忌,如此踟蹰再三,欲言又止。日间于寨中凡遇崔咏薇,咏薇必侧首绕行。天杰忧虑自言:“莫非她以为是我箭伤罗延祥?我必遭人诬陷。”自此愁肠百结,更无可奈何。

      杨吉遣人下山四处打探联络。此时前后两月间,京师内王安中等人罢职出京。张久行查无实据,又甚得帝心,免于责处。应天府中张孝端因已病发身亡,不再追究。奸商张方手下数人投案,张方尚未擒获。王承中、牟星、张孝恭、段守明、仇茂、仇盛、李汉、吴杰等一干主犯,深押天牢。又拿办知乾德军张知录,知清河军李钜。并将张孝坚、张确等下狱查问。

      宗泽、吴时、许翰诸公会理鹿蕾山大案。天子天子颁召,张叔夜知河间府,张久行提调河北东路盐铁漕运司兼知深州,崔靖知沧州,张所迁京东西路转运副使兼知东昌府。又多举荐贤德俊明,擢马士弘知恩州、蔡伸知磁州、姚宏知德州。

      幽燕之地,宋金间战祸却一触即发。原来谭稹率范延世、何灌、许鹤、张思政、酆美五路大军到彼处,欲收郭朗兵权,又拒金人邀约,凡事但拖搁,本意在降火。他怎知金人欲示军威,突袭谭稹、张思政于路。宋将范延世、酆美二部驰援谭稹途中又遇袭。李嗣拥兵自重,不肯发兵相助。谭稹于燕京退往涿州途中,同后部何灌、许鹤二处被金军追截,宋军大溃。亏得张思政部内亲信范琼拼杀,保得谭稹等人自身安然。又幸得姚奇、宋可岚、朱仝诸军齐出,方不致全败,救得谭稹等。宋军折损甚重,酆美丧于阵中。范延世因临阵脱逃即令夺职,何灌因措置不当而降职,皆招返京师。范琼这人素谄于谭稹、张思政面前,独被擢升。

      天子正欲清闲,至此方吃一惊,命张邦昌使北交涉。许翰、宗泽传帝令,种师道再出军幽燕,也不敢轻易入驻燕京,只屯于各处县城。原驻三军调退其后,李嗣、郭朗、王良驻扎文安县、益津关、千峰峪一代,许鹤、张思政与辛、折二军于涿州周遭屯扎,姚奇、宋可岚、朱仝、赵诩等自蔚州西外起经易州道直至涿州以东,连线布防,戒备森严。

      北有女真虎视,而自身河内之地更有南太行豪寇,自祝友败亡,王善接掌盟主之位。宗泽、姚平仲等率军讨之。因得落第武举岳飞等相助,迅斩贼渠王善首级。一时大河之阳,岳鹏举声名鹊起。大名府中,亦传闻其能。关胜委李仁、孙大奇二将,带书信一封,好刀一双,赶赴汤阴赠付岳飞。其书言:“身无长物,不恐君嫌。同为武者,更爱军器。此刀非出府库,切系私存。君若不纳,亦不须返退,可转赠他人,必授诸英雄!”岳飞感念收之,回书道谢,并有论兵一篇,请关胜指教。至关胜接书观后,大赞道:“此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中山府宋可岚再同小五台山通信,杨吉自忖三月之限降临,恐届时其位归延祥所得,又思量近两月来,诸将多服己,急欲投诚于宋将军门下。宋可岚谓朱仝道:“杨吉等系端肃正义之士,奈何落身山野。此国家用人之际,录之何美!”朱仝道:“我素知其人。但有一事须慎重。彼处武社中有小重枪罗延祥者,多传其同女真人有干系,虽无实据却不可掉以轻心!”可岚摇头道:“将军多虑也。罗延祥亦名将之子,有血脉在,又得知其弟在河东生来从良,他岂能轻易倾志于北人?传闻毕竟难全信,何况长辈杨吉在彼,不怕他心不诚。此番功成,我等军中可录良将数员,又有上千良马可获,善哉善哉!”

      杨吉集众将商议,言当下国家情势,官军将同金人一战,我等若用马匹换取刀枪弓箭,亦非不可。罗延祥默然,其余诸人皆点头称是。曹天杰拱手道:“社主此议甚佳。然我观近二月来常有零星股匪刺探小五台,故须慎重。听闻北方女真人,图汉人山川,多遣细作入境。现战马千三百匹,恁般大宗交易,切须谨慎行事。”杨吉方赞许,延祥笑道:“朝廷天兵,不是在东面严阵列防吗!他们怎么等闲便入得宋境?天杰啊,你当着意防备中太行人马才是。”崔咏薇鼻子里冷哼,她从来不好当众发论,此番却随声道:“延祥论的是。女真人自有官军抵御,当下我等须防的,还不是李大兴一伙?”天杰无言。

      杨吉遂遣杨大山同其押送马匹,赵通、赵进在左,罗延祥、崔真在右,曹天杰在后,三路防护,崔咏薇、呼延锐、邓大保、金虬、金彪等人留山守把接应。诸将领命而退。惟曹天杰散会后独至杨吉处内堂,乞退从人,纳头跪拜,头棰地而泣告:“罗延祥有通金之嫌……”

      杨吉固然大为吃惊,天杰虽无物证,但泣血相告,又一向恳切忠执。当下杨吉扶起天杰,宽慰一番,言他自会先行布置,事若有变,有备无患。杨吉又告诸自身曲衷,其披肝沥胆之态,对天杰全无戒疑,令天杰动容。及天杰离去,杨吉如坐针毡。满山大小纵然敬他,却并无心腹,倒是罗延祥后生广有威望,他若起变,如何抵之?

      三军上路,近易州界口,山峦起伏,路径繁杂。天杰不时望东细观,总觉有刀兵藏于群丘丛中。忽见天空中一鸦飞远,天杰心中隐然担忧,浮想道:“闻北疆有个叫牟旺的,为人但好黑灰白三色,擅会驯使乌鸦。”

      中队至朝岩口,东南入易州境,距易州界口已有十里,却有宋可岚亲信部将高世昌引兵,护着木箱无数,横枪勒马以待。杨吉观之,记起前年名将高世宣已成忠烈,而面前这高世昌系高家世字辈兄弟中幺龄者,其人丝毫不减祖上英雄,又是宋将军得力部下。杨吉便下马施礼,高世昌回礼,两相交割,这边马匹成群,那边新造军械箱箱装满。高世昌更转告道:“宋可岚将军已从老种相公处讨得一纸现行委任状,编贵社暂为边防一部。待上报朝廷得复,更有重用。”杨吉惶恐称谢,又奉私礼一份,请世昌转可岚处,另送世昌一封礼。

      高世昌满含笑意而去。走不多时,杨吉清点所得军械,正欲南往,忽然西边有人报来,说中太行兵马来袭。杨吉忙命急告南、北二路,教杨大山引部从把军械暂押坡后,自亲往西南方向,欲会合曹天杰一处迎战中太行。

      谁知曹天杰得后边急报,说有人袭击高世昌军马。天杰想必定罗延祥作祟,当去抓个现行,又得指点可抄近路,便引从策马而去。只是开路前思量时,点选出一个并非体己的头目,遣其将此事火速报诸杨社主,那人便去。

      杨吉碰不到天杰,亦不见中太行人马,正纳闷哩,得知曹将军听说有人突袭高将军,故而急转去东边了。杨吉恍然大悟,带赵通、赵进二将,掉头转过去。谁知他们方转过去,后边箭矢漫天飞来,却果然是李大兴标下人马卷杀到了。

      东边高世昌忽然遭一队官军相阻,为首一个横担大斧喝道:“光天化日,私赶马匹无数,必然系马贼装扮官军。见了本将,还不下马纳降!”世昌正待解答,谁知那人迎头挥斧过来,慌忙舞枪抵挡,斗不数合,对方兵士,漫卷而抵,己军大溃。

      高世昌见遭如此大败,那人又武艺高强,部下亦约束不得,顾不得马匹,转身即走。跑了十二三里地,却到界头。路边隔一垒界石,当头看到罗延祥。世昌大呼道:“罗公子相救!”怎料罗延祥仰头大笑,方笑罢其面目已是杀气腾腾,口中只道:“高将军,你认错人了!往后莫要轻信我等江湖山野之人!”挥动镔铁重枪冲来,暴吼一声,一枪狠狠砸在界石上,但听砰然巨响,界石竟碎做十数块,散落一地。高世昌部下,有数人当即骇然瘫软,一时惊不能起。世昌拍马,咬牙同延祥交手三合,至此无心恋战,绕道再走。

      曹天杰绕道抄路赶来,只见地上除却死尸,已无活口。劈面看到崔真赶到,不由分说直冲天杰怪吼道:“曹公子,你不去救应杨社主,却来此处,莫非你暗通李大兴么!”曹天杰不觉一股无明业火,高三千丈,按捺不下,也不回话,抬起蛇戟朝崔真便搠。崔真提枪交马,斗到十合之上,相抵不住,回马逃窜。曹天杰正欲加马去赶时,崔真部下个个大喊:“曹天杰反叛!曹天杰不安好心!曹天杰要谋我武社大业!”曹天杰百口莫辨,只得望南而去。

      这边杨大山得知东西两处各起战端,前后却不来接应,心急火燎,望见罗延祥一马杀到,紧忙拱手道:“罗主将,那边出了甚事?社主如何?”罗延祥飞身下马,把枪丢了一边,一脸慌乱。至杨大山跟前,低声道:“大山叔来,我与你说知!”似要咬耳朵。杨大山不防,亦弃枪凑过来,罗延祥这时目露杀机,拔剑出手,朝杨大山要紧处即狠狠戳扎。

      可怜杨大山作了大半世好汉,不防遭罗延祥突施杀手,死于非命。罗延祥身边更转出来一个皂衣瘦汉,拔出一柄蛇形浪剑,在杨大山尸身,连戳数个血洞。杨大山部下社丁,早吃一伙刀斧手围定,尽皆斩杀,那伙人便隐入群丘间。

      罗延祥、崔真假意再到西南边,同中太行人马大战一番,击退敌兵,解杨吉等人之围。曹天杰绕道再回原地,即刻中伏遭困。他东支西突半日,拼死杀出,已看不到杨吉,却近返小五台山道口,正焦急间,东北侧坡后早有一彪军马伏在那里,骤然冲出倒把天杰座骑一惊。天杰见为首的竟是崔咏薇,急呼道:“咏……崔主将,社主陷重围,速随我同去相救!”

      对方身后,却是崔真跟来大声道:“小姐,我又去探知了,社主已脱险!”看到天杰,仿佛怒不可遏,厉声暴喝:“凶犯!缘何在此?看来中太行尚有一念之仁,不曾将你灭口!”

      崔咏薇面披重霜,双目带火,嗔道:“曹主将你怕什么!”手一抬,有人托起一具尸身,竟是杨大山的!天杰诧异不已,咏薇怒道:“推断你私联中太行,袭我武社,害我亲人,你图谋阴惨,至此铁证如山!诸军,与我射杀此贼!”不由天杰分说,箭簇已到!

      可叹曹天杰英雄,至此方信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死力以戟拨箭,拍马加急,扎向正南一条小路而去。崔真大憾道:“一时急切,忘了此处有条小路!”咏薇道:“不怕他走,他岂有脸面再回小五台?大山叔之仇,早晚当报!”

      此时杨吉身中数箭,命在顷臾。罗延祥正思量如何于此处断送了这紫毛貂,然此刻身边不仅亲信在侧,一社大小俱在,只得佯作悲怆,亲抬杨吉上山。

      而这边高世昌垂头丧气,惭愧复命惶恐请罪。宋可岚忿恨道:“我深知杨吉为人,却不曾想其将罗延祥如此难以约束,马匹尽失,只怕小五台已遭他毒手,更恐他暗通金人!”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5 20:30 编辑 ]
作者: 水镜门生    时间: 2007-7-30 10:11

特来跳坑观望

陶兄真是用功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7-30 10:28     标题: 回复 #94 水镜门生 的帖子

谢谢水镜兄的支持!!  多提意见哈。
今年深秋要参加一个职业资质考试,还有其他培训,且到9月份开始项目上又开始忙起来,年底到明年更忙,所以进度还是滞后,惭愧!
8月到9月初争取把能捣鼓的给捣鼓出来。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4 10:5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7-30 22:23

第二十回  罗延祥重枪砸界石  关将军清淤开良渠(下)

      曹天杰一路凄惨,只欲寻个死处,又自难甘休,想起咏薇怒容,最为伤心。投得一石崖下小树林中,心力交瘁则倒卧于大树下。天杰忽而转念思及杨四叔向来信重自己,来日方长,岂能辜负长辈期望,未可轻易自弃。又自忖同中太行王大郎结义兄弟李贵,自幼相交甚善,可投他处藏身,再做计议,眼下亦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李贵在西边太白山有分寨,距此不远。天杰将藏于马鞍下的毯子取出,盖身略睡一回,醒后小心起来上马,即去投奔李贵。

      武社众人回寨上山,因有良医好药,杨吉养伤却快。伤愈后他早心灰意冷,终日寡言。罗延祥同崔真设计,拢中太行之人构陷曹天杰已投李大兴麾下。崔真历数曹天杰罪状,延祥假意深叹不解,杨吉无语。咏薇愤恨道:“早不识他原来恁般奸歹。原只当他嫉妒心重哩!”

      延祥又教人伴作官军,却杀伐崔氏族中长年庄客社丁多人,惹得崔咏薇深恨官府。诸将均感此番失算,盖因轻信官军。杨吉惨然,有苦难言。曹天杰之位已缺,延祥便推崔真,杨吉犹豫不决,本欲借口崔真尚年少。怎知被咏薇抢了白:“社主莫非嫌他岁数小?然曹天杰辈作主将时,年纪又能大得了多少!他既做得,崔真兄弟如何做不得!”杨吉无奈应允。

      满山社丁俱感杨吉德不服众,深信曹天杰通敌要断送山社,众头目亦多有随之顺水推舟的。时近初夏,拥戴罗延祥继任社主,杨吉作护法兼执礼堂主。呼延锐、赵通、赵进等不升不降,崔真却当上了一堂主将。一月后,延祥引得一条好汉上厅,一杆铜斧在手,紫面深目,八尺以上身材。延祥当众引介道:“这位好汉,即威胜豪杰,原大晋相国范权长孙,人呼燎天火龙范简便是。他于燕赵间一路惩杀赃官土豪,为匡扶正义而来。便先在我处先做头目。其随部人马,但在山下谷内听用!”及此时,又有何人能阻当他罗延祥?

      那个范简沉默寡言,每日只跟在延祥左右,亦不理山下谷内随从喽罗事务,且归赵通部下头目代管。崔咏薇满心只待同延祥成婚,杨吉杨四叔此时哪里顾得上来理会此事,而延祥每以“官军早晚来伐,不敢因私废公,权且委屈……”为由推托,乃至跪拜于前垂泪相告哀求。见此情形,咏薇岂能不遵、不愿?只是见爱郎恁般言行,内心忽起咫尺天涯之感。

      宋可岚悔不听朱仝之言。然北线吃紧,安得轻易分兵去攻小五台?可岚道:“若当真全系罗延祥所为,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朱仝得旧梁山兄弟所托,便查得张迥在女真人面已作马前卒,与望狐山范简勾结,罗延祥私受金人官职,欲以小五台献功。因请水官人南赴关胜处通告,自己不便张扬,只私寻宋可岚处告之:“对姚奇将军可只言因恐西后方小五台有投金之意,须谨观望暗提防!”宋朱二人忧虑兵力不足,无法赴小五台打探,叫苦不迭。

      赵通、赵进部下原于绿林逃亡时沿途收服随行,本非心腹。而今其喽罗、头目渐折服于范简、崔真等,二赵已难驭之。呼延锐亦起疑心,恐罗延祥有北叛之意,更疑天杰之遁必有隐情。罗延祥至此愈发疏远他,教锐至山下东侧驻扎。锐公子说去就去,另思他谋,不免同邓大保、金虬、金彪三个闲常往来,饮酒谈心。赵通、赵进同杨吉走动愈发频繁,多言延祥无义。杨吉长吁短叹,深愁此一社之权,已为罗延祥牢牢盘掌。

      至一日,罗延祥引得又一人领百名武士到山,这个正是张迥族弟张百刀,被他称作北地大豪专杀贪官劣绅,一时上山客居武社奉为上宾。社丁之心,愈加不在杨吉与赵家兄弟。杨吉与二赵计议不定,杨吉道:“他曾以退为进,我等就不能么?”次日便寻得延祥告病道:“我也一把年纪了,本得呼吸不畅之症,在山上久了,到如今连日里气喘不上来,实难支持。却知小五台山西南,另有一谷,号为安心峪,候貌奇佳。贤侄真体恤我时,我却同你那赵家好哥俩,一道去那里便了。哎唷,胸口这会儿气还急促着哩!”延祥眼珠一转,但允之。

      杨吉同赵通、赵进便带得五百人,在那座山谷密林内,修养整顿。此处凉暖调适,食源丰足,真为佳境。每日打探河北地面情形,只要得悉官府动向,谋求伺机行事。闻知河北、京东各路复文武官员调迁频仍,不知好坏。

      朝廷以种师道代河北东路转运使,张邦昌兼河北西路转运使。京东两路暂无转运司主官调动。而后裁汰昏聩冗员,惩治奸贪宵小,提携清俊贤明。河北、京东各路,又有多处军州归并事宜。永宁军设屯田分所;永静军、东光军合设观州,分设屯田所二处;乾德军、清河军复合恩州,分设屯田所,原乾德各营巡检卫戍,原清河各营屯田;束鹿军省入真定府,分设屯田所。多年前凌州、寇州复合德州时分设武锐军屯田现直辖于路司;棣州、滨州析设一处武肃军屯田现直辖于路司;原高唐州代管临清监水军署现析出单置临清军直辖于路司。

      汤建元暂续河北东路提点刑狱,原拟汤提点南调、另表御史接任其职事之议尚缓。吕本中续就河北东路提举常平。原隶于大名府管军司的粮道署亦受留守司辖理,留守与管军二司逐步合署。原知府温士豪致仕,赵权仍通判大名府兼留守司都参谋。赵畅任河北东路转运副使,陈瓘知大名府、兵马都总管。关胜因累功阶升中侍大夫正授大名府观察使正五品以马步军都统制衔职领兵马副都总管,加义勇将军衔兼任节制军事路留守司参谋,闻九章以管军司都参谋兼任节制军事路留守司参谋。

      谭稹领涿易节度使,调换军将,许鹤代涿州总管都统制。南调张思政代大名府兵马都监兼粮道钤辖,范琼为副,传言此二人皆好货贪占之徒。刘泰升冀州总管都统制,折可留调任冀州都监。王继正授真定府兵马总管,何玉正授沧州兵马总管、缘边诸路都指挥使。李昂调任恩州总管都统制、同签屯田事,李师恭调任观州总管统制、同签屯田事。二李虽系宦官举荐擢升至原职,然二将甚得清誉,更获帝心。顾震降磁州兵马总管以统制领冶铁务。

      大名府军中诸将,闻九章以管军司都参谋兼留守司参谋加除守河北东路屯田第二司签事。吕建、唐正、瞿锋、郝启武、张贵、李仁等六人各加统领衔分领河北东路各分所钤辖。其余军将,各有升用犒奖。其中李仁却同叶桓两个,在关胜屯田司内分所以正副统领衔领正副都监职,孔刚、武琨、孙大奇、刘航、岑贵等皆为部下正副走马承受。严捷、崔绍致、杨青、诸葛雄、刘国缙,女将唐英、齐二姐,皆为大名府城防中营、东营之提辖、守备、训练一应官职。水军张进、王寿、谢旺、夏才、付九等依旧在张贵节下,诸将多获恩赏。詹孝廷原授武奕郎、典赞军务,尚在京中。赏赐陆祥金帛表里,其仍领原职尚未升迁。至于张思政、范琼两个在宿臣陈瓘跟前,如何不自知持重小心,敛迹克行,旁人倒看不出他们面目。

      关胜同宗泽、种师道等深夜长谈,披露心迹。大名府军政大可托诸陈瓘、赵权、张思政等,关胜颇思协理开湖灌溉又植树造林,兴水利而护山林。则关胜又兼授河北东路屯田第二司左副知,李邴守河北东路盐铁漕运司同签事兼河北东路屯田第二司右副知,吕本中兼知屯田第二司。于此任,关胜多携夫人在漳河下游各处主理划选、修筑、督料、操训一应事务,殊儿、铃儿带在身边,每半月陪殊儿去见唐正一次。李邴主理种植、维持、财库、编户一应事务。二人相见恨晚,又同武清军李道、恩州李昂等人渐渐过从善密。

      见丈夫年来多去府城外,袭夫人催起女儿婚事。关胜心下早有此意,见眼下舒儿与唐正,只差个名份罢了,欣然颔首。夫人主内,为头张罗起来,闻九章一家最是相助,担当做媒作合之事。众人亦颇夸赞此良缘。关胜夫妇请赵权作主婚,选定良辰吉日,请来大名府前后上下,排置一个周全稳当,给唐正、关殊小两口儿,妥妥操办婚事,也好了却一桩心事。婚礼二日前,关胜一家及唐氏兄妹,都去祭拜了唐斌。婚典那天,并无奢华之表,只有喜气一堂。唐英笑吟吟看着哥哥迎娶嫂子,也没在意郝启武在人前人后,好一副活灵活现样儿。

      关胜暂解戎装,行走山林湖川间,愁眉尽展,兴致盎然,得陈瓘、赵畅等器重,倒有心兴建一番地方水利、屯田。时地面清平,关胜轻随便从,请得工部吏员,一同于野地里四处勘踏查探。自哲宗年至今,年景岁岁添佳,工部多兴土木、葺城墙、围园圃,却鲜有中意水利者。蓄水开池,无非或因小而急快建成,抑或贪大喜功。关胜连日奔忙却不见倦怠、不厌其烦,召乡民长者请策,集工部吏员田园会宴,交恰商议。若开湖存水,小则颇易淤塞,大则流失水土。所毁苗木何所偿、渣土所处去,其预案预策,非一时之工,实集思广益所成。

      陈瓘、吕本中、赵权、李邴、关胜等定论,于漳河下游北岸金滩乡荒芜地开湖蓄水,其东、西各开渠引水灌溉,关胜又力主于北高阜外成片造林。渣土堆积山坡,北侧有河床新近干涸,尽揪其河泥以为熟土,复填平之。寻近处低洼地再开新河。

      关胜整军集队,大唤一声:“全军平分两部,一部清淤,一部修坝。继而一东一西开渠集水。今日开工,尔曹上下莫不肯效力!”众军欢跃,如临战场。
      金滩湖渠既建成,李邴把军户编组入驻,有人开垦引水,有人植木护林。关胜又寻来闻九章,撰文成册,建议军户养猪积肥,并将水泊、河道清淤,淤泥皆作新土,请李邴主持操办。遣员会理账务,吕本中派员监督,每月上报路司,抄报工部、兵部。

      关胜道:“开渠引水,一则灌溉我新开荒地,二则引济东西二地的乡村百姓,方为大功,民之福祉,亦为我军福威。若不然,成民之荼毒,即为我军丧耻!”诸将无不感从。
      关胜又教军士烧土制砖。废弃军械、船只,铁器返冶新铁,废散木料补入烧炭用度内。秋来时于漳河北岸围渔一时,定时定额,逾时便撤,严禁过渔。军属纺纱制线,饲养禽畜。
      李邴笑言:“兆德可谓司农将军、水土元帅!”关胜摇首而笑:“开得一亩田,但补一片林,通得一条渠,但清一月泥。我因思虑北部填土造林,进展嫌缓,忧心不已!”李邴赞同,夏忙后抽调人丁,栽树后更育护新木。

      天气退暑转凉高时节,观漳河北岸,谷盛林长,河清泊爽。地方安平,民教化,物产殷。屯田军户不与民争闹,民亦不须防抵官兵,关胜有功于斯焉。
      关胜每日例行提醒诸军,旧耗之物不可轻弃,但分选做回用。教军士个个闲时便收捡废旧铜铁器具,筛选重铸备用。收装旧木材、开山残石,可烧炭、烧石灰。并正色告诸兵士,平日吃洗用后之弃物,当不许近水就地堆填,而应集运至荒处须深埋。

      关胜常自将古今兵书,转以应时俗语通言写于册上,请参谋、抄事一同相帮。农闲时便拢集兵卒,演讲兵法,聪愚尽晓,智顽俱知。
      下得战场,出得司厅,关胜神劲气壮,事无巨细,踊跃实作。尝连日察看兵士征衣床褥,教洗理翻晒,还引得夫人、女婿、女儿一道率军属家眷劳作。关胜带头自个儿翻洗衣被。
      李邴笑问:“关将军在家中莫非包揽拆洗之事?”关胜捻须笑答:“然也!我于家中族内,专一拆人亲事,洗人罪孽,君子小人不分。”众皆欢笑。而后,李邴夫妇、闻九章夫妇,俱学关胜榜样,带头帮引兵士拆洗衣被。

      关胜只是偶尔独自登高望北。殿春时他曾会得水官人,得知宋可岚、朱仝欲收编小五台山恒山武社,一时欣喜。谁知不久得悉其情状突变。秋日又复得水官人来,诸事相告叙谈一番,关胜面起忧愤之色。水官人告辞后,关胜独饮数杯。然到人前,仍作欢悦状。

      袭夫人见关胜这大半年来神清气爽,戎马生涯,又竟如偶得田园之乐,多同百姓交谈,笑容可掬。铃儿生长壮实,尤为可喜,夫人亦欣悦不已。只是偶观夫君独凭窗牖叹,不曾相问。一日却同闻九章夫妇论其此事。九章笑道:“你们家事我管不着,却只能讲点国事了。嫂嫂本将门之后,又素来明大义晓公理,想必有兴趣一听。”袭夫人道:“近来我只顾侍奉丈夫,教他安心各处屯田。妇道人家,哪里还顾得上听讲国家大事。九章先生今日真有兴致,便说得,我听得。”闻九章便正色肃容稳稳开言。毕竟九章作何言语,请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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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8-1 13:40

第二十一回  关兆德倾荐西阵法 杨紫貂入刺金皇侄(上)

      却道闻九章便谓袭夫人道:“我素知兆德心仪田园天伦之乐。年初剿匪凯旋,本府官军伤亡无几,是为全胜,如今一郡防务、操练、兵备皆落在那张思政肩上,兆德久欲行屯田、水利之务,如愿以偿,岂能不悦?只是这……”

      袭夫人忙问:“只是什么?”九章妻俞氏笑道:“姐姐今日如何恁地性急哩?”九章摆摆手:“只是我想汝既为军人妇,固悉军将命道,天下不平,将军难得心安。大宋江山万年,并非全无边患。北有女真族,吞并之心久矣;河北太行寇横行,长扰地方城郡。我深知他一贯有招安太行以御金人之策,同朝中些许有识之士,不谋而合。只是李纲遭贬,宗泽、许翰日下穷于应对群臣攻讦。而兆德自思本身一介武将,冒失呈上献策,还不引得有好事者风言风语,送他顶甚么欲联匪割据之大帽都颇为寻常。你那相公在大名府军中励精图治,整肃军容,而后拔下羊皮案,已遭人非议,焉能无忧?至日前,太行山二巨寇王大郎、李大兴内讧,朝廷图伺机征伐,此乃黄粱美梦,太行山之势,非一日可成,近日兄弟同室操戈,本势均力敌,此时指间摩擦而已,一两个月能耗掉多少!官军却十天半月已陈兵两河,闹得兴师动众,届时两败俱伤,金人如南下,拿什么去抵御?兆德同我寻李大人五天一小议,十日一大论,不特为此么?”

      他说得恁地真切。北地女真狼虎踞,太行绿林窝心闹,天子无可奈何,调拨北方各部。李嗣调往河东代州,蔡靖正授知燕山府,童贯经制诸路。张令徽、刘舜仁、张开、杨惟忠、杨可世、赵明、赵俊等分授各路分司兵马总管。折可久转真定府兵马副总管,宋可岚权节制蔚州、中山、保定三郡兵马,折可规授河间府兵马都监。陈遘知中山府,梁景都监,辛企宗、马扩等将官代勾管该郡军事。赵谭任临濮行营都指挥使签屯田事,节制相州翟兴、濮州姚瑞、金堤关胡清等。王渊调任应天府都监。洺州管军司参谋、临洺关守将赵青调任沧州都监。天子虽削梁师成、王黼之权,却擢升梁方平至河内监军,遂藏隐患。

      先辽降臣萧庆本与李嗣交厚,却同涿易总兵许鹤不睦。蔡靖接萧庆金珠,将庆调出涿州,以庆代知蔚州、赵鹤寿为缘边巡检使、赵秉渊作兵马都监,由此种下祸根。郭药师、王良等渐各怀他志,唯赵诩在宋可岚节下,一心与大宋尽忠。

      宣和六年末时,此山雨欲来之际。先前数年宋廷已先后调遣种师中、姚古、刘法、孙翊、张孝恭、张克戬、李嗣、陆登、杨温、张灏、解潜、折可求、徐徽言、刘镇、黄迪、孙浩、王禀、耿守忠、贾禀、姚平仲、姚友仲、折可存、折可与、折可致、折彦若、折彦质等文武诸员理办河东路及河内诸郡军政。

      然天子其心尚轻女真而重太行,曾言:“其较摩尼者何如?”然则良臣忠贤如宗泽,左右掣肘。如李纲,长河县安置。如许翰,要划拨一笔军费,却动辄遭人谤议,仿若其远恶于贪耗国家一座银库也似。张商英、韩忠彦两系离散,蔡京仍稳居首宰,五贼六鬼纵然有所收敛,依旧把持公堂言路。而如李邦彦、王时雍、张邦昌、王孝迪类宵小庸疵者,唐恪、孙傅、李棁等琐碌寡识之辈,却高迁连日,夤缘登进。如今更要耗倾国之力以平定太行,莫非极欲引请女真人横行无阻、摧崩中原乎?

      袭夫人怅然若失,返得宅中闷然独坐。关胜此日早归,手提两尾鲜鱼,喜孜孜道:“今日军户捕得好大河鱼,状必鲜嫩肥美,我便买来。长远不曾吃你所烹煮鲜鱼,这下有劳你下厨了!”夫人强振容颜迎之。关胜察觉动问,夫人道:“想你连月劳累,正想备个什么给你滋补身子,你倒自己带回家了!”言罢下堂蒸鱼去了。关胜瞧他背影半晌,欲言又止。

      冬日关胜返得管军司衙门办理公务,詹孝廷倒是终给调到大名府。关胜大喜道:“我正欲问你羊皮卷上文字奥妙!”孝廷惟有苦笑:“及辛苦译出,虽得宗尚书所重,然王太尉、李枢密、孙侍郎等,皆言此蛮荒夷族原始阵法,焉能上我泱泱大国之军容要务,国格何在?为古物珍藏便了,倒亦属价值连城。即便传达各部军司,徒增人喷饭耳。”关胜不语。

      关胜集得九章、陆祥、孝廷、吕建、唐正、瞿锋几个,一道研看那马锜敦战法。其正中集长矛长弓步兵方阵,右翼置弯刀重骑兵,左翼硬弩轻骑与砍刀步兵,右骑为先,方阵步阵为核,遥程击打为灵,相辅为战,虽确古朴,未尝不良有深意。关胜自少年即好研读兵法阵图,则构建新图新阵极快。意改良马锜敦阵法,谋略在心,计上眉梢。

      水官人走了趟东京,再过河北时,遇关胜告之,说京师巷陌内传闻天子欲收蔡太师一族官爵,令其返乡度残生。关胜瞠目道:“若圣上真有此意,却遭私传开来,蔡京得悉察觉,必然尽其所能,以得豁免,乃至反复。其近八旬之叟,于皇上身畔数十年,如不趁其麻痹迷醉突施问罪,只怕帝心悯之!如是一来,与我等必然不利!”送走水官人,关胜自叹:“本指望他们于庙堂上不漏声色,然不期赵、吴二公卧病,宗、许二公毕竟不知个中微妙。风声走漏,必然复变!”

      果然有中书侍郎唐恪、枢密副使李棁、兵部侍郎孙傅、中书舍人白时中等,弹劾地方统军将领十数人属李纲一党,好大喜功,冒扩军备,糜费军库,而今屯田地郊,开湖渠却激民怨,如是种种。

      宣和六年间,赵睿、吴时先后病逝。帝纳太子之言,拔王云任刑部尚书,又举得王晋卿为殿前左太尉。年来赵睿、吴时缠绵病榻间,上命吴敏、王云、白时中、张邦昌、许翰、宗泽等主持审理羊皮案系主犯十数人、要犯数十人,论罪定谳,量刑裁决。然而有功人等,李纲见作长河县簿,陈瓘原拟复入京升迁,而今亦复起无望,关胜等已再遭人谤讦。君子之心,安能脱得蕞尔小丑之口?

      上遣门下侍郎吴敏、枢密副使许翰前来河北二路宣抚检点。李邴听闻,拊掌而笑道:“看来兆德兄十分讨圣上欢喜。委派吴、许二公来此检点,还不是送兄长过关?”关胜始现感容道:“过河足踏独木桥,忠心总在板荡间。”

      吴敏、许翰,缓辞面责赵畅、陈瓘等,如何不思进取谋太行大功,却专好备田储粮,如有贪侵之迹,必将严惩不贷,又道还须对关胜等将加以查检约束。说了一通,便下乡察访民情。张思政这人,却在许翰面上,给关胜讲了好话。关胜安安稳稳在司厅办务。结果吴、许所到之处,俱称大名府天兵屯田,实为民谋福,共沐天恩,更感戴皇帝之恩德,君王之祥福。吴、许二公,放心而归。

      闻九章寻关胜道:“此番纵使安然过关,你犹当谨慎行事。你欲将西人阵法推荐到大名府军中,此事当三思而行。何况近日兵部侍郎孙傅来得本处,不张旗鼓,不曾寻你,想必其心,有排挤之意。”关胜道:“其实我久已在意张思政将军。他虽同我等素无交往,却算个公道人。”九章道:“你想请他把阵法到军中传授?”关胜道:“然也!”九章道:“你说得陈大人,召他商议便是!”关胜笑道:“我自当报请陈大人。不过,我欲私访他一趟?”九章不解:“咋个私访?”关胜道:“想我品秩高过于他,若以公事议,并不得交心。凡欲交心,当以他人为重,自身为轻!”九章点头道:“我却懂了。看来你这回下大决心,要交他这个朋友,把古马锜敦之法,用在大名了!”关胜道:“那倒不可倾囊而出。我试图改良,岂能轻易示人?先在细枝末节上下功夫请他张将军相助用心!”九章笑不可止。

      这日关胜着青衣布帽,与李仁结伴,避开众目,径回府城内,转到张思政宅门外,天正寒冷。此时张思政正与贵客自家内厅商论要事,张家门子,不识得关胜,见其虽无甚服色,却样貌非俗,邀二人入院,厅内侧厢坐等。关胜自称“蒲州关员外求访!”待那贵客走,关胜看背影悄然道:“兵部孙侍郎是也。”李仁唤来门子,门子道:“送走贵客后,张大人便睡去了,连日操劳哩!”李仁略有不耐,关胜扯过他,却朝门子道:“都监虎体要紧,便待他起来!”门子送来热茶姜汤,与二人驱寒。关胜称谢道:“已有炭盆烤火,十分勾当了。却得小哥如此殷勤,真搅扰贵府了!”关胜端坐,闭目养神,李仁亦坐下静待。

      早过半个时辰,只听门子一口一个“范将军”。关胜睁眼打窗外一瞧,真个不巧,这却是军中猛将范琼不是?关胜想,此人素好搬弄口舌,滥使职权,常教唆下卒出凶出尖,自两面三刀,浑水摸鱼。

      范琼同张思政相交十数年,情分不一般。他直望里闯,问道:“都监睡了多久?”门子道:“将近半个时辰,小人唤他起来!只是原有一等人客等在厢房已久!”范琼大声道:“哪路客人打甚紧?我去同他们说!”

      范琼随手推入厢房,抬眼一瞅,不觉傻了眼:“这不是关将军、李统领……缘何这身打扮?”关胜摆手示意轻声:“我乃蒲州关员外!”范琼大惑不解,见他稳坐不动,这下快急了:“我本也在寻将军你!冬寒少炭,孙侍郎差人要我处兵士空出二石好炭与他。那个鸟差人,言语好生无礼!双方争闹起来,便要关押我四个兵士!”关胜眉头一皱,自忖“只怕是他本不知是姓孙的要炭,只当是寻常调戍驻泊军官,教兵士恶语相向。都不是什么好鸟。”方欲言,只听那张思政在正厅内道:“如此你还须请那客人再少待片刻,我先看老范有无急事!”门子喏声而出。范琼扯关胜袖子,示意同去。关胜摇手轻言:“你去寻他正好,他同孙侍郎好说话!求你一事,莫说是我在等他。”范琼便去。

      门子进得厢房,关胜和颜悦色道:“我已知何事,此事要紧,我再等!”门子欲送茶点粥糜,关胜道:“不必。”门子出,关胜笑道:“早听得张思政家,时常门庭若市。无论贵贱缓急,茶饭却不差客人一顿的!”李仁咬耳朵道:“可惜他战场上胜仗不多。”关胜道:“我猜那孙侍郎私见他,必告劝他莫去太行山下送命,朝廷自让辛企宗、王继、马扩、李成等人去。”李仁偷笑。

      张思政跟着范琼跑到驿馆求情一番,方解得那四个兵士回。奉送四石新炭了事。归路上,范琼附耳道:“关将军……”思政哪里肯信:“想必是相貌极似?”

      思政独身返宅,步入院内,便见青衣客人,手捧羊皮袋子鼓鼓囊囊,出得厢房木门相迎。看清楚咯,这个不就是堂堂总管兵马关义勇乎?后边那个,就是绰号“鸿毛蟹”的李仁。思政加快步子跑到跟前,语吃道:“将军何故如此?”关胜笑道:“今日得闲,有汾酒一坛,米酒一瓶,公厅内不曾空便,特上门相扰!”思政眼珠转得一圈,忙道:“请请请,将军快请入内上座!李统领请!”

      二日后,陈瓘召得赵权、关胜、张思政、闻九章等军政要员会议。关胜首倡军中开效古西人之法习新阵,陈瓘正欲瞅那张思政,思政却抢先跟应,以示此法甚善,当大力扶持。还道关将军屯田事操劳,此事操办全在都监身上,阵图还请关将军主理制定。陈瓘心中大喜。军内如火如荼操练起来。关胜看那张思政,虽临阵乏善谋,于财字上亦声名不佳,练兵倒颇得章法,心下欣然。

      果然大名府军不在此次征讨太行大军之列。眼看年关将近,却传出官军“新年后元宵节一过,即出兵掀翻太行某处山头寨子一座”云云,众皆愕然。李邴这日方打河间府返得大名,亦闻晓此讯,莞尔道:“莫非特意放风出去,欲教太行贼人不好安心过年?”众乃发一笑耳。

      太行山头,渠魁李大兴与王大郎两派人等,俱私下议论:“这回朝廷要打谁呢?上回王善一众,冒然深入重地,以至全军覆没。我们但须据险固守,只要官军先攻打他们最好!”李大兴瞒过何洪等干将要目,暗遣李坚、李雄贼目二员,到北边密探求进。何洪进言:“我等至此,应同王大头领处捐弃前嫌,同心抗敌!”李大兴不置可否,每日只待二李消息。
      (本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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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9-3 15:49

第二十一回 关兆德倾荐西阵法 杨紫貂入刺金皇侄(下)

      二李到了北面,果然直奔张迥驻地。张迥喜道:“原不知罗延祥有恁般手段,如此之快,即稳夺小五台山大权。金人那里,我便好说话!”

      太行新春本山川壮美,奈何如今阴霾遮天。杨吉在安心峪中度日如年,想曹天杰必有冤情,心下难安,又度武社前程,更惶悚惆怅。暗思毕竟同罗延祥叔侄一场,留赵家兄弟在山下,自独身上山,与那罗社主贺新年。到山脚下却见一队队夷族武士穿梭出入,原曹天杰部下汉人皆涣散,三五成群仿佛商量另寻去处。

      山上寨厅中,两个月前即又迎远客到彼。罗社主厅前,真正高朋满座。那客人,虎体稳重,炬目烁人,虽身穿汉装,却不像汉人。其貌但有女真之相,其态更有一境都统之威。随行男女侍从,长短俊丑,个个精悍,人人带刀。

      这个便是完颜宗弼,金开国皇祖四子,金帝太宗之侄。宗弼因率一路大军同契丹交战,数年间多著功劳,得先帝提举,位列一方副帅。近年来同张迥等豪族结交往许,他专一笼络结纳燕地汉人、奚人与契丹人,建外族营盘以为前哨。

      完颜宗弼每每催促延祥,适时俟机当众宣告叛宋投金。延祥怕失却崔咏薇之心,连连敷衍。宗弼心下不满,却爱其才。其族内结义幺妹海珠为金国女武将同行到彼,因见延祥好表人材,智勇兼备,还能说会道,便有思恋之心。宗弼看在眼中,想也是美事,杀那咏薇反倒不好,不如偷梁换柱为妙,先以美婢奉送延祥。延祥心知肚明,竟纳之,沉入销金帐。白日遇见咏薇,言浅辄止。遇到海珠,却行诱引之技。海珠嗔道:“你若真投我大金,便许了你!”宗弼继而软硬兼施,再三敲打。罗延祥蓦然见此时,小五台已被金人把持,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只得依从,先同那海珠明目张胆在一处。延祥知宗弼尚无将杨吉等赶尽杀绝之意,则更肆意妄为,意图逼咏薇自走。咏薇连夜垂泪,拿不定主意,奈何那郎心似铁,但见呼延锐等尽有离山之意,而崔真那厮却常来搅扰,方咬牙吞泪下得决心。

      杨吉缓行至山顶,罗延祥居然还一口一个“杨四叔”。便引介于完颜宗弼面前。宗弼此时最爱人才,早闻江湖上“紫毛貂”之名,又知其虽世代忠烈。此一辈河陕三支杨志、杨吉、杨信、杨震、杨霆等族兄弟一众,却多遭奸臣排挤,屈在下僚,流落江湖。只有杨震在河曲为军将辖护一境,也不得志。宗弼便道:“你汉人先贤曰良禽择木而栖。名将之才,得遇明主,方展鸿图、酬鹏志!”又言:“契丹已遭我邦与大宋合灭。只是幽燕之地汉人,宋人心中并不接纳,宋军屠戮契丹平民,连同燕地汉人一并杀伐,你如何不曾知晓?我等到此,只为燕地百姓而已!”杨吉内心江海般翻腾,嘴上只颓然一句:“我人过中年,有甚壮心可言?只是一班儿郎眼前,青春正茂,不忍其年轻夭亡!”宗弼目光闪忽,便道:“请杨义士说服此一班勇士如何?”杨吉叹道:“尽力而为,由不得我!”待杨吉退出,罗延祥道:“量此山已为元帅所占,他如何能翻转过来,早晚由他!”

      杨吉遇到呼延锐、崔咏薇、邓大保、金虬、金彪等,见他们俱有别意。然天寒地冻,金人同延祥似不曾有伤犯之意,只是东南列有军营,防他们寻投宋可岚、朱仝处,故尚未动身。杨吉道:“后日即元宵,天一微微转暖,你等便走!”众人皆道:“要走走在一起,要死死作一堆!”

      罗延祥想起尹社主有太行山详图,翻箱倒柜却不曾见。寻咏薇处相问,咏薇拒他门外。延祥懊恼生怒间,把自个儿如何年前便暗通女真、如何设计图谋武社、如何暗算杨大山又陷害曹天杰,据实而告。咏薇痛泣不已。延祥转身便又寻那海珠笙歌曼舞、露香花浓去也。

      延祥自忖,详图怕不是在杨吉那里。他竟仍恬不知耻,前往索要。杨吉道:“哼哼!直你便晓得奇货可居?”延祥几乎凶相毕露,仍舔着脸笑。杨吉故意使人在山脚下社丁里传说,引得完颜宗弼两个时辰后即知晓。

      那个燎天火龙范简一年来数出数进,今次押了金银珠宝北行。次日宗弼要亲下山挑拣剩余马匹。杨吉得知,心中盘算如何趁此良机,做得大事。

      呼延锐、崔咏薇、邓大保、金虬、金彪四人俱入住安心峪内,峪外时时有暗哨探访。杨吉怕有变,怀中取出太行山图,交与咏薇委其好藏妥存。又告知六人,安心峪西端实有秘道可遁,要六人明晨速走。六人一时哪里肯相舍相离?金虬道:“金彪兄弟知道,我亲生父母系女真人所杀。头领留我跟着入去,做成此事!”邓大保、呼延锐等均欲跟随入去。

      杨吉坠泪道:“悔当初,不早听天杰之言!”实在拗不过,还是请崔咏薇同他两个贴身女侍,与赵通、赵进分两路,后半夜先到峪西路口把住险要。

      宗弼有部将进言,杀了这伙汉族绿林罢了。宗弼摇头道:“自古攻心为上!他等同宋朝,各有冤惨。我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便要见血,也当由罗延祥执刀。我大金人马,眼下不必同他们动起刀兵。退后几里,以示诚意。”

      次日寅时二刻后,杨吉等已束扎停当,分头出了峪口。杨吉一行在山嘴边耐了多时,见宗弼亲自下山来,空地上摆好个围子,便差体己人前报,只道杨头领有太行图面呈元帅。

      延祥疑道:“偏此时来献,定不怀好意,不若就此拿了他。”宗弼摆手道:“何妨?好汉做事,必然磊落。”便请其到围子里来见。

      金虬执意跟随,杨吉只得同意。进得围子内,杨吉手持布囊一个,内存画卷。杨、金两个,退了兵刃,趋近完颜宗弼跟前。宗弼忽而仰天狂笑道:“义士欲效仿荆轲不成?”杨吉大惊,四围早有女真武士持械困定!杨吉仰天长叹:“假画卷中,真有尖刀!可惜吃你看穿!”宗弼益笑言:“我早说过我每无心大宋江山,你却要将太行山图卷献呈,道理不合,必然有诈!”杨吉、金虬自知失机事败,把布囊丢在一边,闭目待死。谁知宗弼吐口重气道:“我既然无心图谋宋室山川,又何必杀你等?两位只管走罢。只是这小五台周遭方圆百里,但借用我大金一时,只为燕地安民所用!”众皆跪称仁善。延祥看得,面上亦喏喏,心内自鄙夷。

      杨吉、金虬即出,原路而返,遇着呼延锐、邓大保等,具告一番。杨吉道:“他在汉人面前不杀我,暗里必委罗延祥带心腹来算!咏薇他们已把好秘道,我等分头去会!”四人分为三路,按昨日杨吉口授,熟记路径,急急逃生去也。

      杨吉方到路口,见有武士追来,为首乃张百刀,同那乌鸦嘴牟旺,自忖:“引开他们!”便故意着他们看见,吃他们追上。待逼近时杨吉返身厉声高喝,挺矛策马,冲入敌群。那张百刀、牟旺同喊一声:“紫毛貂,领教了!”刀枪迸见。

      杨吉一杆火纹矛果然精深威猛,力战张百刀、牟旺二人。来回往复杀了多时,冲开条口子,穿敌阵而去。张、李二人心下赞叹道:“不愧杨门后代!”

      呼延锐本可独自逃开,却一心要寻回杨吉。正焦急抄路,迎面却是罗延祥带亲信社丁拦道。呼延锐想:“此间有条小路,他未必知晓。他杀你不过时,再逃不迟。”便吆喝上前,大骂延祥叛逆。

      延祥呵呵笑道:“真小儿之见!至此地步你呼延小公子还望做大宋良臣子民么?”呼延锐怒应:“比不得你,委身女真,何等豪杰!”延祥不愠却笑言:“甚么汉人,契丹人,甚么党项人,女真人。在我小重枪罗公子眼中,无非强者主子弱者仆从罢了!我等既然同官府作对一场,即便心怀家国,也难脱乱臣贼子恶名,最多宋公明药鸩全尸而已!你不如便降我,共图大业。届时汉人也好,女真也罢,皆认我这个未来燕王!得为人上人,方不悔此生!”言罢怪笑,声刺云霄!

      呼延锐气得咬牙切齿道:“闻所未闻!”罗延祥仰天狠笑:“今日即闻,你性命就此了却罢!莫要后悔!”挺起镔铁重枪镂心刺来。呼延锐舞动他那对雷纹练钢鞭,同延祥酣斗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兵器铿锵作响。锐恐他更怀奸计,卖个破绽借机望北而遁,忽投小路杂径,朝西北山坳间隐去。延祥不识得,只好作罢。心下暗骂这杨吉不是老实人,怎把秘径暗路,多年来尽守口如瓶,逃命时好用!

      及酉时呼延锐方绕道寻到杨吉、崔咏薇等。邓大保、金彪两个亦沾血带械,面含悲色靠至杨吉这边来。赵通动问:“金虬兄弟呢?”金彪潸然泪下道:“被那牟旺射死了!”大保抹泪而言:“我等皆宋人子弟,怎可认女真作晚爷!”

      呼延锐将上项诸事,备说一番,杨吉沉思。崔咏薇独立崖头,饮泣吞声,幽幽道:“我道他心里头,毕竟还有那么点情分。即然占得大惠,劫得大势,则他应不肯立马对我们几个赶尽杀绝。定然松口气,缓把手,摆条生路,只是千万个不愿我们眼下便南投官军帐前。唉!我们若得性命,日后沙场上真若再遇此人,人人得而诛之!”赵进亦道:“是呀!估摸着那个金国元帅眼下,也还是觉着先不必亲手杀我等飘荡江湖的孤魂野鬼,故而我们弃了山寨武社,他们便罢手了!”

      杨吉低首道:“全怪我愚钝!明明对他所作所为早曾察觉,却偏偏抓不住拿不透,端不起捏不定,由他积得今日之势,真追悔莫及!”呼延锐等好言劝慰:“谁曾料想他竟如此情义两绝!”杨吉续道:“李大兴虽同我处结怨,可他手下把兄弟李坚那厮,倒与罗延祥朋比为奸,暗通夷族,为虎作伥。朝岩口之祸、大山之死、天杰之冤,也是他闹的!罗族中人,早晚把他剔除宗谱。呼延焯兄弟、我宗族杨霆等平辈人数年来已在太岳山拉起队伍,这是向西一条路。罗朗、杨信即便在世,也早晚为世道冷了心肠。罗延庆、杨再兴辈后生精猛,武举不要了,皆在太岳其列。还有向南一条路,王大郎乃豪直端正之士,投他亦不差!”

      崔咏薇回过头来轻声道:“先父同河北大花刀闻达闻将军甚恰,他系宽厚爽朗长者,奔他也是个法子!我虽不喜同公门中人打交道,唯闻叔叔例外。只是不便猝然前往,走杨霆叔叔处再寻进路。”众人问:“缘何不肯呆在河东?”杨吉道:“他先父先母均葬在邢州,我知他意……”咏薇扯了扯他,示意不要说破。杨吉问:“听说他早便请你去投,你当时为何不应?”咏薇哽咽道:“还不是为了他!”缓一缓又道:“何况彼时,要从叔叔们行大义,做大事。”杨吉黯然不言。

      赵通道:“我兄弟两个倒真同王大郎部下头领多人相交,还是去彼处罢。”邓大保道:“却怕路途凶险哩。这倒不是说绿林各路尚未得知罗延祥之变,而是更担心这小五台成女真前哨一事,至今无人察觉,于我族民不利。我等聚散由缘,不妨分拨河东与太行各处。日后若得聚首,复同行大义!”不觉双目已红。金彪叹道:“我获悉原先南太行祝友节下李青,见在李大兴那边也作个头领。我旧年同李青略有些交情,如今先投奔他也罢,邓兄弟不妨与我同去彼处存身。”

      几个俱深然邓大保之言。当下分拨开来,崔咏薇跟着杨吉,同呼延锐先赴河东投太岳山相聚。赵通、赵进哥俩投王大郎标下。邓大保、金彪两个奔李大兴节下。彼方各处真有早年同伴多人。探知东南两路全是女真人、延祥手下,故而他们众人均先朝西去。待转入群山间,再分飞三途。英雄豪杰至此,依依惜别,各自上路,不知前程,更难测家园前景如何。待看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 17:4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2-12 23:17

《名将关胜》部分人名小注(1):
一、部分大略提及者,定点职能或铺垫人物:
余深:《水浒传》中出现过,在二次招安时起了些积极作用。历史上有此人,本出蔡京门下,后疏离,遭排挤。本小说里为前兵部尚书,被蔡、童党人排拱出京。
侯蒙:水浒的田王二传中提到过,历史上可见《宋史·侯蒙传》,本小说里所谓“累死侯蒙”。
崔靖:《水浒传》中出现过,原为御史大夫,颇具见识,因力主首次招安而获罪,本小说请他再出山。
陈遘:历史上北宋末南宋初坚守中山府。本小说让他提前登场热身。
陈文昭:《水浒传》中出现过,当时是郓州知府,在二审时对武松宽大处理,且官声较佳。本小说让他官至路转运使。
陈宗善:《水浒传》中出现过,首次招安的倒霉者,本小说让他老人家和宿景都休息了吧。
赵睿:《水浒传》中出现过,在征辽时督战的赵枢密,“皇室宗亲,处事端方”,“睿”是我给他起的,无特殊含义。
吴时:历史上并无同名人物,《水浒传》内亦无,但原形是福建庆元大济村吴氏,如吴桓、吴枢、吴彦申、吴逵、吴兢等,所以一则谐音“吴氏”,二则谐音“无实”。为了给李纲营造气氛,也为了给“同情、进步”营造气氛。
闻焕章:《水浒传》中出现过,被高太尉火线征聘,所谓当世文士,又“孙吴之才、诸葛之谋”,高俅却不能人尽其才。最终同情梁山。本小说引他作铺垫人物、穿线人物。
呼延焯、呼延锐父子:呼延焯是呼延灼“火”字辈的族弟,焯生子锐,而灼子钰。自然皆不取于历史。(历史上有个猛将呼延通,一说和韩世忠争美女,被迫自杀;一说韩世忠辱其妻,被逼自杀。)
诸葛雄、刘国缙:说岳中有诸葛英、公孙朗、陈君佑、刘国绅四个,这里就不赘述了,设定一对“韩滔、彭玘”式的搭档而已。
杨震、杨霆、杨信:和杨志、杨吉同辈异支的宗族兄弟,为了感叹世事无常,也为了对应说岳的杨再兴。
[还准备给水浒传的过场人物进行过场式结局交待,同时也有助于烘托主题气氛,如马士弘(自己找),赵鼎(这个人历史上有名),周昂,赵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1-4-11 17:20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2-18 00:23

《名将关胜》部分人名小注(2):
二、部分二级刻画者:
陈瓘:水浒的田王二传中提到过,历史上此人曾卷入党诤,遭排挤。本小说给他在军政上足够的待遇和人望。
张贵:历史上有个抗元英雄张顺,水浒传中有个浪里白跳张顺;历史上还有个抗元英雄张贵,那么本小说自然来个竹园虾张贵。
严捷:设定为“说岳”中严奇的胞弟,严成方的叔父。
李居正、黄进:野史中和“董平”一起出现,这里给黄进设个族兄黄遂,没什么特别用意。
杨青:白花蛇杨春的堂兄,杨春虽然平庸,却和关胜有共同点:都是蒲州解良县人,虽然出身大不一样;都用大刀,当然规格大不一样。本小说用杨青来参与营造关胜性格层次中“关怀型人格”那一面。
韩勇、韩杰、郑勇:也许是偷懒,但确也与人物的特性相符。
詹孝廷:方腊起事,宋缙云县尉詹良臣战殁。设个侄子叫孝廷,本小说中他的岗位是参谋编划战阵。
陆祥:水浒传的田王二传中有个人物叫陆辉,本来是“壶关八杰”中的第二位,但问题是,他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和心有旁鸷的唐斌一起抄边路出军,然后不知所终。不可埋没,设个侄子陆祥,本小说中他的岗位是主理军备军械。
高世昌:宣和四年应海上之盟伐辽,宋军丢人现眼,还丧了高世宣。他的弟弟就叫做高世昌吧,用他来不那么紧密地延续出说岳中的高宠。
李成:闻达宽厚,李成刁钻。历史上李成乃反复无常小人,二级枭雄。
闻达:李成刁钻,闻达宽厚。注意到历史上李成出生于1091年,那么根据水浒传和本小说的时间和情节编排,闻达可以长李成一辈。所以还杜撰了“李成的义父李建”提及一次。
李横:历史上李横在同伪齐的作战中战功赫赫,但本小说需要他在北宋末时还处于成长期。在成长期,除了血缘关系上的史实胞兄李旺和原创堂兄李昂,李横自然也需要关胜这样的半个良师益友,以后可以超过关胜。
李昂:一个偶然而已,和唐文宗同名。
何洪:绰号开路将,与拦路虎杨温对应,本小说设此人物,对其正面描写不多,但侧面叙述中,他可能是本小说中战绩最佳的武将(包括武力与指挥)。
杨吉:看看和“杨志”名字相似在哪里。
姚奇:本小说杜撰的姚家将,主战旗帜鲜明,却度量偏狭,不太能容人。
王麟:历史上也是一个庸碌之辈,在洺州抗金不力,被老百姓炒了鱿鱼。本小说让他先在大名府出现。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1-4-13 19:01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2-18 00:31

《名将关胜》部分人名小注(3):

三、部分一级刻画者:
闻九章:九章乃焕章之弟,乃兄是终南过客,转效庄老。他却真正野鹤闲云,虽非大隐隐于朝,却也官场进退自如。
罗延祥:本小说所设的说岳罗延庆的堂兄,为什么让罗家后裔出此变节者,见仁见智吧。
唐正、唐英:水浒的田王二传既然塑造了个关胜的好友唐斌,那么其儿女被关胜带入正途。
吕建:也是一个偶然,和三国中徐晃的副将同名,不过此“灵忽律”吕建地位不如彼吕建,但特色鲜目多了。
瞿锋:方腊起义,战火也漫及衢州,把衢州的衢的两边拿去,以瞿为姓,一段凄惨冰凉的往事。

四、部分特级刻画者:
关胜:第一主角,问题是,他得面对后生们的“抢镜头”。
武琨:地上武松,马上武琨,只是个说法而已,武松是从一个没心事的人变成一个有心事的人,最后引导自己出世而超脱。武琨则出场就是一个心事重重的人,然后在入世中超然。
曹天杰:曹彬的后裔,银戟曹霸之子。俊秀而惯战,也许是纵横天地的杰出人物。可是,我想描述的不仅如此,还有缠绵悱恻的难言之隐。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1-4-11 17:22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2-31 20:17

第二十二回 罗延祥叛入赘女真 关将军私探病李纲(上)

      那罗延祥得知杨吉、崔咏薇等已走脱,夜间向完颜宗弼请罪。宗弼不言,却惹得他干幺妹海珠,此刻起大半颗心在延祥身上,哭上厅来求情。宗弼暗笑,便谓延祥道:“杨吉一事,本不怪你,他又老奸巨猾,独辟秘道,谁人能防?还好眼下这小五台方圆五十里,尽在我大金掌领下,几个汉族老江湖而已,何足为虑!”延祥拜谢,海珠脸上本糊了一锅粥,闻此言脸上开得鲜花望春。宗弼示意干幺妹退去,但留延祥一人在室,又道:“眼下或许有一件功劳,欲请你去做成,便好加官授职。”延祥长身而起:“万死不辞!”宗弼呵呵大笑,示其坐下,温言道:“前程锦绣,何言万死?你已是我帐前爱将,止有功劳与你,不会轻易请涉险地,只是你务要尽心尽力。我已教张头领传令,命得力人手深入河北,以精铸滚刀、极炼长矛,同冀州北郊残余江湖好汉回易,换其山坳洞窟内所藏珍宝。待回易完获,倘若宋朝官府得讯来剿,届时范简便先行支援,黑虎掏心攻打冀州城池,顶住宋军。你便假扮宋军,前往接应,带回同道。你也知河北宋军,纵然精兵猛将不少,却实少通协,而今又调兵往太行,一经某处遭攻开战,一日半内冀州四围宋军不会到援,三日半内河北诸路军马难得动弹。我等日程盘算妥当,各部妥善谋划设计,必可速去速回!自然,最好是他们不曾为冀州所察,顺畅归来。”

      罗延祥带同亲选部下,先入宋境,却先躲在鼓城县内应处。原来旧衡水湖、风箱岭、鹿蕾山等处贼寇,余党尚存,吴杰侄吴老梁子,推为匪首,哨聚在风箱岭内,同北地张迥勾结,要图谋不轨,官府尚不得知。张迥遣跳刀山张百刀、乌鸦嘴牟旺,以上等刀枪,换得财宝盈箱,本一路顺利。谁知开拨而返时,尚未出冀州北境,被冀州巡哨所察,交起刀兵,眼看冀州大军火速到来。

      刘泰只当寻常绿林闹事,计点其部,遣先锋李居正、黄遂等几路同武邑营提辖刘康先往城北,请折可留把住路口。黄遂族弟黄进,极善弓箭,人号“胜潘党”,等闲发得连珠箭,兴起三箭并准。因同刘泰有交,从河东请来,却恰好兄弟相逢,皆喜不自胜。刘泰升李居正为一营部将、黄遂副之,黄进作亲护制使。

      时近子夜,张百刀、牟旺不及北渡盐河,同李、黄二将交战。张百刀见来者官阶不高,请牟旺屯住山头安排好渡河事宜,自己挺身引兵出战。前哨部将乃“盖士信”黄遂,一双金睛此番收敛锐气,手执长柄锤,只管混战。战不多时官军大溃,李居正、刘康等均一个西南、一个东北自顾败退,黄遂亦退。

      张百刀与牟旺道:“官军虽不过乌合之众,但咱西离私渡口还有段路,眼前不好贸然去,万一途中被官军打个埋伏,都四脚朝天了。不如等天亮了范简过来接应。”辄牟旺在山坡上,小心西侧,张百刀在东侧坡脚两边扎住,防备不严。后半夜,东边忽然火把通明,却是黄遂前来揣营。结果张百刀抵挡不住,走脱不及,同黄遂步战。牟旺方欲支援,张百刀同黄遂交战十合之上,被黄遂大喝一声,一锤打碎天灵身亡。牟旺胆寒,命坡上放箭,黄遂方退去。

      牟旺见黄遂如此能战,张百刀命丧其手,便死守山头,却放出乌鸦报讯。范简正同他身边两个晋北口音的伴当副手,一个黑袍将一个白袍将,连夜议清晨渡河事。得牟旺乌鸦报讯,急令部下精锐提前渡盐河。待各路人马取齐,再迅渡滏阳河并火速西遁。人马及冀州境内,范简驱众往牟旺所屯扎之地与州治大路中横插一刀,杀得刘康大败溃退。黄遂、李居正南退五里,至四更后,李居正同范简相持,黄遂同牟旺对峙。范简教黑袍将助援牟旺。黄遂力毙十数人、打弯牟旺那柄浪剑,黑袍将、牟旺后撤。黄遂此时托大不舍,被黑袍将于马上施放冷箭,射中右胸,亲兵救去。其余一众官军队将、队官因范简等勇猛,无人敢战,滑脚开溜。李居正哨在路口,及折可留适时杀到,贼人立时神出鬼没,不知何去。

      刘泰闻讯大怒:“风箱岭怎地尚有恁地蟊贼猖乱山野?大胆张狂至此,着实可恨!”亟欲亲往讨之,通报邻近州府。然他尚不知此事至大,只做寻常匪乱申报路总兵司。恩州李昂,观州李师恭等彼时俱不当回事。只有深州总管黄信即刻拜会太守张久行,欲断贼人从深州境过往冀州之援兵,合当尽速部署,出兵拦截。太守准允。

      牟旺使唤乌鸦早把消息传到鼓城县外秘处。罗延祥听后直拍胸脯道:“深冀二州官军只顾得范简,如何想得到我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必大破之!”即同崔真挑选精悍人等,走私道,风驰电掣般扎东南而行。

      范简等匿在风箱岭北五十里树林内,派探子,得知深州果然沿河驻防。范简道:“引他们上钩,我们劲马雄兵直迫那冀州城池。城中纵有良将,兵力却多为老弱,精良少得可怜,不要怕他!”是时刘泰正点兵要出城,范简请风箱岭贼兵佯动,引得折可留去守御西路总口。他自己剑指东南,竟把刘泰堵在城门口。城中大乱,有人从东门逃出,兵曹高钧一时无踪,太守毕师骞躲入家宅地洞中。

      刘泰一时难挫范简勇锐,狼狈闷在城中。待折可留查知,透过来冲到城外,恰同范简交战。范简奋勇使动那杆铜斧,猛锐异常,二将斗近五十回合高下未分。可留心中叹道:“何路强手,贼中竟有这表人物?”黑袍将、白袍将两路包抄,可留被迫退兵数里,范简亦不敢大意。冀州李居正挂彩,也不能进。折可留寻思前番那使铜斧的战阵对手,晋地口音,容貌颇有几分似伪晋范权、范纶。

      却道深州那位老青州、老梁山,好汉良将镇三山黄信,率部渡河而过。罗延祥道:“深州军必怕遭伏而谨慎用兵,会取径东边南援。我等正好打西边擦过!”果然黄信投东路绕冀州治北,终击溃牟旺、黑袍将。刘泰谓黄进道:“射伤黄遂兄弟的,乃是贼中穿黑袍那厮。你深通弓箭,正当立功!”黄进奋然出城,黑袍将倚营死战。黄进一彪生力军突入,黑袍将上马突围,回头放箭。黄进佯作中箭,双腿夹住战马,后仰马背,马一路赶去。黑袍将正吃惊,要再放箭,黄进从一侧起身,施射连珠二箭。黑袍将亦放出一箭,此箭被黄进接住。黄进那两枝箭,前一箭把黑袍将身后一员强弩亲信射中毙命,后箭却直中黑袍将咽喉,落马身死。牟旺魂不附体,哪里敢救,果然黄进胜潘党,名不虚传。贼军遂士气大挫。

      折可留趁机驱兵截杀贼人解了州城之围。官军兵士抬来黑袍将尸首,折可留一看,惊道:“这不是原田虎属下相士成么!”眼看范简、白袍将人马亦遭殃及堪堪将败,西北面喊杀声起,却是罗延祥假扮官军杀来。冀深二州官军一时松懈方喘口气,那队官军却径抢眼前,劈头盖脸价戳砍。官军死伤无数,大败亏输。黄信部势头已过,人马力竭,黄进乱军中施展不得,刘康逃命不迭。折可留同罗延祥大战三四十合,早识得此乃罗家枪。贼兵势盛,遏制不住。折可留无奈虚晃一戟而走,听见那使铜斧的贼将喊了声“边文进,联住罗公子!”可留偷眼瞧科,肚内大悟那白袍将亦是同相士成一般的前伪晋贼将,那使铜斧的怕不就是出走北疆的范简。可留再退五里方拢齐兵马,懊恼不已时撞见高钧自称冒死来寻他。

      观州兵马副都监兼永静屯田分司统领任翔、副使兼走马承受常蟠,新任观州兵马都监知东光屯田分司事曾万,新任武强军指挥使兼安抚司粮道右副钤辖成全,此时方奉命率部驰援。众军甫至盐河畔,却被罗延祥早命崔真引贼众按部就班,扒了河口子,决水茫漫阻挡官军,诸将只得干着急。

      此时转运司、安抚司文武要员省悟过来:“此股匪寇不像仅在风箱岭一带打家劫舍,却像一心北走!”十万火急通令各州尽速围之。刘泰、黄信等力图再整点人马同匪军决一死战,谁知人家唱了空城计。原来深州防线即见空虚,罗延祥、范简、边文进、牟旺等引部抢先一步北渡滏阳河,逃生去矣。河之南岸船只无踪。黄信但恐深州有变,心急若焚,待寻得船只,深州军紧忙北渡而去。冀州军退保州城。

      各路官军,西一路正是大刀关胜所引大名府军,东一路乃恩州李昂及其监押李横。两路同抵冀深二州南北之交,滏阳河两岸,却见人去滩凉,清清寥寥。关胜察看路面人马脚印,大叹道:“此一去,怕已至河北西路矣!”差人告诸盐河那边几路,速望西北追,冀州亦教折可留率部与众军会合。终无获,沮丧而归。

      转运司上下,汤建元、吕本中于此战事自责不已,赵畅身染沉疴在家。待诸军取齐会讨风箱岭,不合要紧头目、亲信喽罗早秘行无踪。众人束手无策。只关胜沉思良久,私谓陈瓘道:“听折可留将军讲,贼中有一人当是罗家后代,莫非便是恒山武社罗延祥?听闻他们年前内讧,坏了宋可岚将军招降好事,眼下不知缓急。”关胜又自忖:“如遭大变故,美髯公一经得知,或书信寄来说与我知。”

      赶巧次日关胜即得朱仝来信,闻恒山武社恐制于金人、中太行王李火并、朝廷欲会诸军讨之、全然不顾北疆战祸,忧心忡忡间喃喃自语道:“朱仝信上不便明说,实则无非蔡靖姚奇忌宋朱二人,故不听其言,不准其收录恒山武社在前,掣肘兵备在后。中太行再陷于战事,罗延祥那后生怕不尽控河北山野!朝中此番急欲拔太行成功,王李必复合,同天兵千里相据,眼看大宋军民自耗自损也!”

      果然不出关胜所料,得悉官军会剿,王大郎、李大兴暂缓争端,合力抗拒天兵。天气乍暖还寒,人间刀锋冰冷。关胜此时听闻朝廷要把他调出大名,不敢贸然建言。大名府中,纵然张思政乐意督训新阵,詹孝廷亦大为用心,而枢密厅却久不肯拨发用作新年军备更新那笔资费,大名府兵曹陆祥无可奈何,真没了用武之地,关胜也想不出法子。李邴、闻九章各自思寻门道,俱无进展。

      战讯不日即传来,定祁兵马都总管辛企宗南行军,兵发中太行,赵州通判袁颂督粮后应,赵州将吴西轩从征,自为先锋。吴西轩部行至坠马岭一带,遭遇贼中良将何洪部,不敌,被那开路将何洪阵斩。辛企宗副将邓忠弼、定真廉访司都参谋马扩赶到,胜贼一阵。夜间,何洪约会贼将李贵、李坚、李山等,合袭宋营,邓忠弼身中数十箭而亡。宋可岚、王继、李成等不来增援,辛企宗势危。幸而邢州都统制闻达驰援助战,杀败匪之猛将李山,折可久遣韩杰、韩勇力克李贵、李坚等,何洪等方退却。李成在洺州固守不出,却勉励临洺关守备使郭伯奇应邀出军,刑洺磁巡检司只遣承受陈淬来应,闻达请邢州都监桑仲坚护城池,自将两千人在太行边缘。闻达、陈淬同辛企宗、马扩等相会论事于战地大营。

      马扩建言招降贼寇,可为防北屏障。辛企宗难隐齿冷道:“公直差矣,此正当灭贼威、挫贼势之时。方得小胜,若从汝言,深恐不姑息养奸。我等尚须再接再厉,大破匪巢,令其胆寒顿服,方许招降收录。”遂不纳其言。企宗又私对部将道:“家兄从童枢密,早同金人言和,马公直妄论莫听。”却传至马扩耳中,马扩不悦,闻达劝道:“兄休懊恼,他辛家连获败仗,由他逞口舌之利而已。”马扩道:“什么辛家七虎,个个窝里虎、偎灶虎!当年辛兴宗只下本五百兵,却巧取豪夺宋江上苑功劳,次年又收韩世忠之功逢送王渊做人情,厚颜无耻。”

      道君皇帝一心催促河北、河东出兵征讨。赵畅年迈,又兼中风,以资政殿学士致仕。汤建元、吕本中暂分为代务其权职。时原太尉宿景病故。蔡京托病,久不上朝。童贯与蔡攸屡屡在天子耳边进言要交好金邦。

      连日来天子颁召,赵州升庆源府,以中大夫皇族赵邦杰出知庆源府。原州官朱照、牛秉中等调往棣、冀等州就任。张邦昌、白时中在君王面前,屡进奏要平定太行。李邦彦不知勇毅何来,竟自告奋勇。天子差命李邦彦、李棁、王晋卿、杜充四人分领前后正副招讨宣抚,督战兵讨太行一事。

      一挨太行喧闹,一朝上下更没人在意小五台山之变。罗延祥等返得山上,宗弼大喜,亲接之,设宴洗尘庆功。原来牟旺等带回的,何止金银财物,更兼河北各处地图军情。那海珠喜上眉梢,延祥此时把崔咏薇好处,倒尽数忘却了。第二日山上,众人祭奠张百刀、相士成后,宗弼取出一纸公文,道大金新辟汉人罗延祥作行军司马,别驻小五台山,志在延及太行各处险隘要道。往后趁太行山同大宋两败俱伤,便可蚕食太行山一半。其余人等亦俱各封官录职。罗延祥同海珠此时只如漆似胶。宗弼思虑一番,终开言许招延祥为干妹夫。海珠颇喜,延祥半推半就,入赘女真人家。至此野心含藏,不可急于一时也。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7 21:05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7-12-31 20:35

第二十二回 罗延祥叛入赘女真 关将军私探病李纲(下)

      这边大名府衙门中,人人谈论朝廷进剿太行一事。陆祥恚懑道:“我们更换一批老损弓弩、刀车、栏栅、火筒才几个钱?他们等不及太行山王李操戈相煎,却倾半国之力以为功劳,实难领会、实难领会!”关胜摇首示意其节言,后独唤陆祥到跟前。关胜道:“有讯报旧田虎部将边文进见在北地范简标下。原随吕振投中太行李大兴的除却贡士隆、吉文炳二人外尚有个相士成,却不知何从亦转至范简处,日前在冀州被阵斩。”陆祥道:“旧时吕振曾受范权抬举,更同范纶、范简父子过从颇密。李大兴非比王大郎,同北地逆豪盘结千丝万缕不断。”关胜拈须颔首道:“相士成北投事只其二者隐联暗通之一例而已,早晚另现发端。”

      晚间李邴急匆匆来寻关胜,耳语道:“告知你一则秘闻,圣上真欲禅位。君不见,年初东宫侍讲陈过庭,由銮台御史迁位礼部侍郎;其侍读、刑部郎中王云,跃升刑部尚书。太子殿下早晚即位成定势矣。然而太师蔡京、子蔡絛、蔡攸等,却同梁师成、王黼一干老臣,极力劝阻禅位。近日蔡太师父子,竟赴禁门跪长夜!次日即见陛下召群臣深论北疆及女真大事,迟迟不退。近年鲜有早朝,此为一破。”关胜笑道:“忠于皇室,臣子本分。只是蔡太师七老八十,久病难持,这身子骨还盯得住吧!”李邴却全无笑容,只道:“但恐眼下宗、许二公处境颇为不妙。”

      关胜夜不能寐,披衣灯下幽坐。笔尖倾泻,挥墨纸上,有书千言。其曰,收太行之军以为官用,屯田调防,防驻北疆。其王大郎部可增援河北,李大兴部中军马,可调援河东。河东边疆,府麟忻代第一线,其后太原军孤悬,议西扩岚宪军备,南设太岳招抚厅。河北边疆,幽燕第一线,安肃广信第二线,其西白石山至五灵山一带辟招抚厅。宋境五灵山于民间亦称小五台山,即恒山武社所在,与辽境小五台山相去二百里。国家不须新招兵马,反可整兵屯田。两河之地,南迁民众与受招降军即服,尽皆可用。燕地降迁军民,暂难同冀地汉民善合相与,不妨于太行北余脉,河东河北之间,调集燕辽降众,以能臣经略之,东西相联,南靠太行,北压云东群山雄关险隘。金人如下,得以万民齐心守御,方得阻挡。

      东方吐白,关胜合其书札,欲适时上传兵部、枢密院前厅。晨晖下关将军却幽幽自语:“只怕朝廷再把忠心赤胆,当作狂言妄论乃至包藏祸心!”不日关胜将札件上请。九章得知后私问道:“兆德如今也向朝堂建言立议?怕招人非议!”李邴也道:“圣上早图剿平太行,关兄又曾投身梁山。如此眼前小人,必起毁谤。”关胜道:“为国家面上,忧看国难降临,臣子一身荣辱,泡影将灭矣。”

      虽因蔡京等苦谏,道君皇帝暂不禅位。然而今有唐恪、张悫、王寓、陈过庭、陈公辅、李回、王云、何栗、冯澥等众,素为太子赵桓相近,眼下加官进爵,登堂入室,日趋高位。东宫众与童贯、白时中、张邦昌、李邦彦、王孝迪等重臣,渐成分庭抗礼之势。张悫举荐王麟代大名府兵马总管、冯澥行就大名府通判,唐恪赞同此荐。原大名府通判赵权转续李邴前职。

      宗泽、许翰存疑虑王麟其人才堪任否?原御史中丞徐处仁位及尚书右仆射,蔡絛接任御史中丞,与乃弟攸,评王麟“敦谨有方,持重端良”云云,李棁、孙傅等颇然其论。张邦昌、李邦彦、白时中、唐恪、张悫等年来多谮河北时政,声言务须加以调理修正。徐处仁、吴敏等婉言驳之。朝堂内外自纷乱渐转暮沉。

      数年来济水清水二河流域灾患频繁,济北六军州乃东昌、高唐、临清、德、棣、滨,皆需表遣能员干将到彼。朝廷决议单设济北治水行署路辖此六军州,行署治所设于东昌府,东昌知府张所拟兼路转运副使,陈文昭拟表路转运使。朝堂多闻河北诸军于内,有关胜治河屯田多有建树,可调戍东昌。韩存保复起迁德棣滨安抚使兼军事路承宣使协理屯田事,到京谢恩与陈文昭相晤。此讯已传至大名府上下。

      关胜自忖调任系明后早晚之事而已。共沐皇恩,何处不得报效国家?张思政看似甚重马锜敦阵法,他甫来必不速调,正好练兵。那范琼奉迎于前,背后不知其心肠,托付不得。而我到东昌另张罗起来干一番也好。自将思虑转为欣悦。

      唐正、关殊自喜结连理之后,一个愈加英姿勃发,一个更添雅仪贤淑,更兼情投意合,琴瑟和弦,关殊见已有身孕了。关胜、袭夫人及周边一应众人,都欣喜不已,关胜眼看得要当姥爷咯。那“彩头青”郝启武,心念唐英,指望结为秦晋之好,正应其心头之美。只是眼下时机不到,且按下性子耐着。诸将佐又各自知晓关胜将调东昌,俱各不舍,不知自个儿可否随行同往。

      京师金銮殿上,道君皇帝把昨日张悫等人之言以天子金口复述:“河北多年地方动荡,军政吏员多负艰苦,纵有差池,其心可嘉。去年至今,调换官吏将员不曾停当,再调动几个也无妨。既然王麟稳重,赴大名府见任,正在其理。关胜征战多有功绩,到他处,必能操训良妥,再出力以振我军威。更兼具治河屯田才干,正是新设济北治水行署路亟需干才!”众人皆言陛下圣明。其后因序核批。闻焕章致信胞弟言:“汝可就此备酒操琴为关兆德将军践行。”

      时关胜同闻九章在屯田第二司东北分所之郊野辖地修水利屯粮备,直等圣旨,尚未曾到,但知李邴在南大营司已将一应职项循序交割。这日却得李邴前来东北分所告知两个,李纲在长河县操劳患病,卧床不起。关胜便随李邴告假五日,结伴便装牵马出驻地外,上马投东北方向而行,到观州管下长河县,探望李纲。闻九章去岁已获假探访过李纲,此次留守司厅,托关胜、李邴代其致意。时年春寒,沿清凉江畔前行。于路关胜心酸徒增,头一个半日不曾发得一言。其后一路两个见江边渔人辛苦谋食,俱嗟叹不已,亦有诗词短歌唱对。

      及长河县东南外,有云光寺墙,其往北半里路,系李纲居所。但见竹篱清简,屋庐朴旧。关胜扣扉时久,却不曾得人相应,二人怪之。幸得邻人告知:“李县簿抱病支撑,夫人照看住,趟在大竹塌上监河工清淤哩!”李邴感怀不止:“出野仍忠于职事,真全义之士!”关胜道:“阿公可肯带路,引我二人探望李大人?”

      邻人延二人至河边,手指一处道:“正在那里!”二人沿其所指而望去,果然李伯纪半卧竹榻上,指点差吏。夫人每半一刻时端茶侍夫,却又领乡间妇人送水犒河务土兵。李纲清瘦憔悴,仍锐目似点星,十指及近枯骨,却犹挥划坚执。

      李邴、关胜近前相问,李纲欲坐起,被李邴劝下。众人均劝李纲回宅将歇,夫人亦泣下,李纲方从。关胜、李邴亲与抬塌,夫人引路回将屋中。但将器具不亮,厅堂冷清。李邴亲手煎药,端至夫人手上捧与李纲喝下,关胜却在屋外,把篱笆扎实个遍。夫人叹道:“才有好转,就不顾惜自己。”李纲笑道:“大夫言我病六分在心,今我心甚悦,病已好了六分罢!”李邴答:“兄若养好身子骨,方可造福乡里,这般想,烦恼便无多了!”李纲苦笑:“此至善之理我辈何尝不知。可到了长河县,全不同于旧时可比,纵然好管闲事,却浮云野外。在京师,每日只是骂人,要不挨骂。其实半生辛苦,倒全在此处!”此时关胜入内动容道:“公义理不完,敌阵破不尽,自个儿骨血却生生耗得尽。公请细水长流、从长计议。”

      李纲此时神清气爽多矣,关胜、李邴便在眼前。李纲执关胜手道:“闻将军上奏论边疆兵事,不避谮异,不惧责,伯纪何不钦佩!”关胜动容道:“公遭此骞运,拳拳赤子心不曾得减,念之如何不感铭于内!”三人便论起关胜当时太行同北疆之策,李纲竟同关胜,英雄所见略同,俱各欣悦不已。

      李纲赠言道:“二位文武栋梁,莫学我锋芒耿介,当全自身,方图报国!我倒是怎么也学不会了!”李邴道:“兄长心志,必有再得伸显之日。且安心养息,莫再事操劳!”关胜道:“来一回不容易,能劝得李公来月只管早歇晚起,也有所收获!”及忍别李纲双目微湿道:“承二位之言,我自当小心安养,这便歇了。”

      二人牵马慢行,夫人在后却赶上,谓二人道:“我欲去云光寺拜佛,恰好同路。”李邴请她带路,也要同去,关胜亦赞同。及寺内,夫人虔诚祈告。李邴、关胜亦焚香祷拜一回,便在寺内观看。关胜见寺中后院紧锁,院内却有别致小楼,虽静谧,却微感其内似存人居。小楼中仿佛有怨怼目光窥视。即便关胜,亦稍觉不寒而栗。关胜暂避之五十步墙后,却扯定一个机灵模样小沙弥,闲扯海聊。良久,李纲夫人已告归,李邴在侧厢啜起香茗。小沙弥见说道,半年多前曾来一户良家,广有家财,仆从佩刀,却和善十分,捐得一寺佛陀金身重塑。那女主人雍容模样,投地泣拜我佛,说本鼓城县人,先辈在易州做官,此辈经商。夷族、大宋两头受气,丈夫死难,亲族丧亡,便投此处。闻本寺后院曾为先朝隐士居住,冒昧求居,营生之事但投镇上,俗物不入方外净土。方丈见其凄惨,又礼重仪深,便循慈悲相允。他们即入住后院,偶求寺僧讲经而已,一干人深居简出,栽花理草。关胜闻言教劝小沙弥莫再多口,谢过后示其退。关胜又寻李邴暗议一番。

      关胜听及二百丈外传马蹄声,自转寺门外,却撞见武琨引四十人,望趋佛门重地,只进退犹豫难决。关胜近前动问道:“兄弟缘何巡戒到此地来了?”武琨唱喏后附耳道:“因奉密令追踪吴老梁子事,路见可疑之人似张氏余党。数里外路口失梢。”关胜思量片刻亦轻声道:“此处不好则声,但返再论。”武琨点头。

      辞别云光寺,四人引兵卒,酉时三刻返得驻地。关胜留武琨同用进食,武琨但将心中疑惑,尽皆告诸关将军。次日关胜又递序将李仁、孔刚、孙大奇、岑贵四个叫来,分而浅说一层,要他每几个各自留心、暗自准备。

      宣和七年二月末,陈文昭表济北治水行署路转运使、张所兼任转运副使。关胜就任济北治水行署路东昌府兵马总管,李邴职东昌府通判。新到兵马都监,关胜本不得告知,竟是原在恩州从军多年的相州汤阴人李横,其惯使大钢槊一条,绰号“赛德威”名副其实,乃李昂胞弟、李旺堂弟。李横早至东昌,呼关胜为兄。关胜回礼,数日来心头不畅,尽皆藏踪。原有粮道代钤辖刘浩,因代人受过故而阶次仍列于横行正使。另有数员军将系河东路泽州副总管兼下沁行营钤辖孙浩举荐至彼。东昌府原都监张光乾改守德州,在韩存保节下。

      随关胜同赴东昌授职部将乃李仁、孔刚、严捷、叶桓四个,杨青、崔绍致、武琨、孙大奇、刘航、岑贵、齐二姐以亲随提辖、承制、训练相从。吕建、瞿锋、唐正、郝启武、诸葛雄、刘国缙等俱留在大名府部内,唐英仍为内营训练官。闻九章仍做他的代都参谋,早晚亦将调职。“竹园虾”张贵经举荐,转任临清驻泊都监兼水营指挥使,张进、王寿等一班水军兄弟以制使、承制等职随其赴任。唐正、关殊、唐英哭别关胜夫妇。关胜夫妻二人含泪叮嘱一番。

      关胜常思把陆祥、詹孝廷换到身边,却不得时机。便同体及心腹一处亲手绘图制规,得张所许准,先请策于李横、刘浩两个,二人赞服,即循序推广于东昌府军中。张所悦之,私于公厅后室同关胜道:“此阵得兆德、孟莱等改进,深负其妙。我在河北为官多年,颇知那河北军中情形。此西人阵法,你在河北只得推及一郡,而在这济北一路,六处军州皆可训习。”关胜道:“相公高见极明,马锜敦阵必堪大用。只是眼下某略存虑。此阵意谋抵克重骑,意在女真,尚未全得其法,须操训研习同步,不便张人耳目。今后倘或有朝一日沙场上成全其功,自行传扬。”张所深然。二人相谈甚洽时,堂前却有公人火急来报。这一报不打紧,却教沙门重地,夜间血雨浸染,横海乡野,日下刀光倾纵。烦等下回演说。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9 13:59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1-3 00:26

截至第二十二回(宣和七年三月初),河北西路、河北东路、“济北治水行署路”、京东西路部分州郡行政(含军政)长官设置情况(不详列军事路):
河北西路:
路转运使(兼):张邦昌,代提刑刘豫等。知磁州:蔡伸,都统顾震。真定府军政:兵马总管刘韐等。知庆源府(赵州):赵邦杰,通判袁颂,都参谋马扩,兵马总管王继,兵马都监折可久。知中山府:陈遘,代兵马总管宋可岚、高世昌、赵诩等,都监詹度。洺州军政:李成等。邢州军政:闻达、桑仲等。祁州军政:辛企宗等。保定府军政:范延世、朱仝等。涿州军政:许鹤等。易州军政:姚奇等。代知蔚州(契丹族):萧庆,团练使赵鹤寿,都监赵秉渊。邢州升信德府,拟出知信德府:何灌,兵马总管:先闻达后王继。相州:翟兴、闻九章等。
河北东路:
路转运使(代):种师道,副使赵畅(将调整),提举吕本中,提刑汤建元,盐铁漕运司赵权等。知大名府:陈瓘(将调整),通判冯澥,兵马总管王麟,都监张思政、范琼,都参谋闻九章(将调整),统领吕建、唐正、瞿锋、郝启武。知沧州:崔靖,兵马总管何玉,都监赵青。知深州:张久行,兵马总管黄信,都监周继能。知河间府:张叔夜,兵马都监折可规。知恩州(乾德+清河):马士弘,兵马都统李昂,都监樊拓。知冀州:毕师骞,通判牛秉中,兵马总管刘泰,都监折可留。观州(东光+永静)军政:李师恭、成全、任翔、曾万等。武清军军政:李道、彭综。
高阳关路歧沟关、瓦桥关、淤口关、益津关、广信军、安肃军、雄州归信军、霸州保宁军、莫州顺安军、永宁军、高阳关、峙瀛关等不展开叙述了。北面由童贯经制诸路,蔡靖知燕山府,谭稹涿易节度使,张令徽、刘舜仁、张开、杨惟忠、杨可世、赵明、赵俊、郭朗、王良等路分司兵马部署、总管。
本小说为延续《水浒传》中“东昌府、高唐州”地名,杜撰“济北治水行署路”,辖东昌(宋名博州)、高唐、临清、德、棣、滨六军州。
济北治水行署路:
路转运使(左副):陈文昭,等。路签书盐铁司公事:赵鼎。拟路治节镇司督守兼行署诸路水军都提调:杨温。知东昌府:张所,通判李邴,兵马总管关胜,都监李横。知德州:姚宏,兵马都监张光乾,拟表德棣滨彰武节度使韩存保,节镇司都钤辖、知屯田事田鹤龄。知棣州:朱照,都监:梁景。滨州:孟宗谦。拟调袁颂知高唐。张贵调守临清。
京东西路:
濮州:姚瑞等,金堤关:胡清等。
加粗字者:或为本小说重点人物列内乃至主角,或为历史人物,或为连结水浒、说岳与史实而出现的纽带人物。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 15:03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1-3 00:40

截至第二十二回(宣和七年三月初),河北及燕地主要民间、山寇武装:
1、中太行王大郎部(特级),其部下多有在历史与说岳中活跃者。曹天杰、邓大保等投靠。
2、中太行李大兴部(特级),有良将何洪、吕振、李山等。
3、小五台罗延祥部(一级),依附金国元帅完颜宗弼。
4、北地土豪张迥部(一级),依附金国元帅完颜宗弼。
5、风箱岭吴匪残部(二级),投靠罗延祥部。
6、涂梅英(王月莲)、张方残部(二级),投靠张迥部。
7、角色人物(如杨吉、崔咏薇等)口头述说的河东太岳英豪(为了把本小说与民间故事、水浒、说岳、历史联系起来):杨霆、杨再兴、罗延庆、呼延焯、呼延锐等。

在先前的宣和四年春至六年春的二年间,作为执行指挥人员的陈瓘、关胜所剿灭或招降的河北匪寇武装:
1,垆嵫山(三级)。2,衡水湖(一级)。3、琪山(三级)。4、围麻铺(二级)。5、梅子园(三级)。6、风箱岭(二级)。7、鹿蕾山(准特级)。8、盐山(二级)。9、契丹族马帮。其他:铜砂岭(三级)。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8 12:34 编辑 ]
作者: 林冲    时间: 2008-1-3 00:47

楼主辛苦!
有时间一定来看。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1-3 00:49     标题: 回复 #106 林冲 的帖子

谢谢教头!

现在想来,我一开始的排版和章回划设有失误,结果网上看起来拖拽较长不方便,真是难为了关心过小弟陋作的朋友们。
再次感谢。
08年我各类事务较忙,更新还是放慢,惭愧!

下四回预告:
第二十三回  弹许翰刘豫得金任  陈良策关胜兴仁师
第二十四回  马岭关大刀并蛇戟  扣子坡蛇矛露神威
第二十五回  当险峰何洪长呼啸  探匪寨唐英擒猛将
第二十六回  击太行李成抢功  诓任翔王继用诈
不用说,朝廷与中太行,终有那么一番厮杀。世事总那么不如人意,也不全然非如人意。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8 12:31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1-5 19:10

本小说前三分之二情节中,部分军将阵亡记录:

第一至十九回情节内(宣和四年春至宣和六年春),地方官军阵亡主要将佐(含收录降目):
藤炯,许朝,樊恪,田耀,魏李闵,黄大赫,赵英,姚全,许廷,施惠,李熜,傅祥,周隆,付八,李峰,李涛,李谦,田辉等。

第二十至二十六回情节内(宣和六年春至宣和七年夏),地方官军阵亡主要将佐(含收录降目):
赵青、王定、郭伯奇、黄遂、孙伯元、李恺、孟光等。

第一至第二十六回情节内,在军情报道里、传闻中的太行某路头领开路将何洪所戕官军将佐:
马玉明,刘波,尚云鹏,李彪,吴西轩,邓忠弼等。

开路将何洪的战绩,还比如在第二十四回上半段里,他也打得关胜顾此失彼、茫然失措,而且把王定、王林玩弄于鼓掌间。这也显示出关胜虽然智勇双全,但在随机应变上尚有欠奉。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5 12:5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1-5 19:19

第二十三回 弹许翰刘豫得金任 陈良策关胜兴援师(上)

      日上三竿,张所同关胜谈议,正当兴致,却得公差飞马急报:“有鼓城县客商同长河县木材商于斗虎屯相并,互有伤亡。鼓城县人逃窜无踪,长河县商人遭官军围捕拿下,重兵押在屯内。所擒者身份可疑,又有密信告其暗通北地反贼。故观州遵照兵部授意,此事即刻转东昌张大人处!”便呈上公文。张所观之道:“来得正好!我等这便去理会理会。”关胜颔首:“奸人已自火并在眼前。”

      张所、关胜并李邴火速同抵斗虎屯。那长河县商人供出属张姓巨寇节下,头领二人,一男一女,旧号“鹤岩双蛇”,现在借居长河县云光寺内。次日,孙大奇报至关胜跟前,只道那云光寺内有个老僧,定时入后院打扫。近来一反常态,每每外出。有人知他底细,早年也在绿林中走动,只是二十余年不曾露面。

      关胜大惑:“一干妖异精怪今次露头些乎几个,莫非有人欲引官府擒捉这双蛇不成?”李邴道:“即如此,云光寺后院内,怕有杀戮便在眼前!”关胜道:“早有闻这鹤岩双蛇乃张党帮凶,通北境匪徒,穿梭于我大宋河北境内。缘何贼人内讧?”李邴道:“必然北地情势有变,而今忌惮这双蛇毕竟根基在宋境内,素知内情,除之为上!”关胜益惑:“却又引我等捕双蛇,何故?”李邴思前想后,忽道:“近日双蛇必夜遁!”关胜即调遣将佐,布置人手暗伏各处路边。

      夜间李仁、叶桓、武琨、孙大奇四个及偏将四员把住八方小路杂径。关胜自观夜月,心头疑团难释便谓李邴道:“北地贼人,自有欲图剪除鹤岩双蛇者。然此等人物倘若并非同双蛇相识、交通、存恩怨反复之人,双蛇乃张迥门下,那人今次举动实乃因图削弱盟友而为,便顺合其理了。啊也!我等莫不是遭人摆布了。”李邴急道:“倘若北贼内,真有这么个人儿。如此他一则便要除去双蛇,以弱盟友之势;二则定须确保双蛇眼下即死,不可留于宋朝活口!”关胜道:“高见!若这般苦也,我等须这就夜闯佛门重地,若于佛不敬也只能在所不惜了。”遂请李邴领刘航留于营帐,自引杨青、崔绍致、岑贵等将至云光寺正南大路边扎下。

      子夜时分,八处官军果然于李仁、武琨二处截得有贼人夜间掘墙洞出逃,野林荒路边混杀一番,三十贼人仅存十个,遭困于两座土丘上。遣人报得关胜,胜传命“先围而不打”。得武琨、孙大奇来会,速围拢寺院一周,见后院并无动静,便先令岑贵翻入寺内。请引住持到跟前,得悉那个老僧今夜悄然无踪。关胜道:“为国锄奸,借沙门净土一遭,万望恕罪!”岑贵、孙大奇、武琨等率精兵翻墙入院,亮出刀刃,却见四具尸首在地,一个妇人被困缚于庭前柱上,老僧一人,锯刀指向另一身遭重创之人,孙大奇眼瞅着那人认出,便是张方。官兵方欲上前,老僧吃了一惊,张方待要挣扎,却被老僧顺送一刀,哀号一声咯血倒地毙命。

      张方纵行江湖二十年,到此南柯一梦,三魂杳杳,坠入阴狱。而那个妇人,是锦斑蛇王月莲也好、是张夫人涂梅英也罢,于今珠冠掉落、锦甲碎裂,轻骂一声“未曾料想张迥那厮恁地毒辣!”便口啮淬毒衣领,当即毒发身死。

      那老僧狂笑道:“本欲引他等出逃,便好路上下手,谁知你们早已察觉留意,我便在此送他们上路,又吃你们抢先一步,可惜这伙人里你们莫想拿到活蹦的!”言罢自刎身死。关胜嗟叹道:“都系恁般亡命之徒!”复自沉思:“北地贼人内,定有一人图谋取代张迥之位,必非女真人,而系汉族奸孽。”

      清理院场,原来庭宅内掘有地道,张方、王月莲欲经地道出离,却遭那老僧暗算。老僧必示以乃奉张迥之命,实则背后另有其人。却不防官兵突来,情急自尽。关胜令孙大奇、杨青、岑贵看护寺院,同武琨、崔绍致等移至寺外高处。

      李仁、叶桓等将这才进迫山丘,擒获贼人余卒,双蛇果不在其内。关胜拢得众将,接得张所同观州总管李昂来应,关胜赧然。张所道:“此非汝过,贼人诡计难测,此事更当密而不可四处告知,我等自报知兵部。”自牢牢押解俘获。

      武琨独寻关胜道:“眼下止风箱岭吴老梁子未曾拿得,冀州刘总管于风箱岭、真定府同僚于鼓城县两处亦皆不曾获。”关胜叹道:“那厮须是投北奸徒、地方细作。北境豪强列内近年来深刺河北者无非张迥、罗延祥、范简三股。风箱岭归哪一股节制尚没个准信。在某看来,日后沙场上早晚撞见,再斩此类逆贼不迟。”

      张所、李邴、关胜等人得返。东昌府军由李横领都监职。其实他本非擅长设阵练兵,其性虽急火流星,却难得谦逊好学,每向关胜寻教,交洽非同一般。关胜固知这赛德威虽亦曾失身绿林一时,不忘忠义为本,堪为良将,则倾心传授。东昌府与节度司,兵马不过六千,将员更缺,关胜、李横等俱引介地方义士入军。却有叶桓亲戚、河北人张举调来。关胜见此人虽系太守衙内出身,却沉毅平朴、又有相识荐美、更系武秀才出身,即录转中军就职,不久升作右前厢正制使。

      一日操训时关胜细看张举时猛地想起,这不是旧年出兵赵州琪山那次,得胜归途中遇到的那名赵州小将么?关胜独留定张举动问而相认叙旧,果真如是。关胜笑道:“往日那遭我着实气急败坏,却非为兄弟,然不该迁怒发作。在此赔礼!你莫往心里去。”张举慌忙答礼又拜诚:“两河军中谁人不知将军才德!”又论及张举近年经历,原来他年少时未经武举而辟为营中虞侯。他曾看不过本官吞饷,愤而退职。后经举荐,复录于深州黄信节下两年。因他表兄叶桓屡次邀他设法调来一处,又久慕关胜之名,则欣然趁换防时提前调迁,关胜大喜。又同张举谈及黄信、叶桓诸人一番,关胜叹道:“天下衙内哥儿者似你同叶桓这般的,真个不多了。”张举道:“将军过誉!小将愿常听教诲,来日为国杀敌于疆场。”

      又有一员年轻军将自真定府调转来彼,关胜看时,识得这个后生在真定府行军时见过,乃“活门神”郑勇之侄。关胜寻其叙谈一番。原来郑辉父亲早亡,得亲族接济,母子相依为命,终长成少年习武,慈母又病故。三年后因叔父郑勇受官府招安为将,便去投奔,枪棒弓马皆娴熟,然比他叔父则还差得远。今次迁东昌府却是个巧。关胜问他叔父安好,委他任张举的副手承制。渐渐叶桓、张举、郑辉几个年少,常在一处切磋武艺、商论兵法,又请孙大奇、岑贵等指授纵跳轻功,崔绍致常在一旁看了点头。叶桓谓张郑二人道:“你们莫看他闲常寡言少语,和善不与人争。其实他枪棒与身法,虽不敢言盖世,却也总在顶峰那几个列内。”李横时或来关胜营中议事,看到叶桓等人,摇首自嘲道:“我莫不是已然老了不成!”李仁、孔刚、武琨在隔厢听到,过来相见笑道:“谁教你升官早。”

      密议云光寺一案,关胜认定,鹤岩双蛇系暗通北匪,而其间自存变故,贼徒列内有人欲削张迥之势,此人必非等闲。燕青亦多时不曾有密闻告来。烦心事儿不少,悦怀事儿却也并非没有。朝野消息传来,李纲复起入京辟为太常少卿;赵鼎复得擢用,表东昌府签书盐铁司公事。太子求告复加二人官爵后,又求召二人问策。天子正当冷旧党、喜新贤之时,只管应允不提。李邴、关胜俱各欢喜。

      关胜又唤崔绍致、武琨、孙大奇、岑贵几个后厅论及小五台山罗延祥,由绍致演说了一遭。昔日名将“重枪手”罗朗,元配因亲生长子罗延德不幸早夭,过继了罗族中延字辈的这个延祥为螟蛉之子。后罗朗侧室又产下延庆。幼时延祥即颇现武艺天赋而延庆貌似资材平平。罗将军殁后,元配遗孀不久亦追随他丈夫去了。少年延祥不喜武举之途,暗暗上了小五台山。此举引得罗将军侧室尝泣道:“我母子向来是喜他的,怎知他何故作此想还投此路?”多年后及延庆同岳飞杨再兴等大闹京师武举校场时,延祥竟致信来家相请。此时延庆、再兴虽亦心冷于功名,然因随杨霆在太岳山,故不曾赴小五台山同延祥相聚。谁料罗延祥在小五台山多年,不合包藏恁般祸心、隐含恁地祸胆,乃至身作公贼地步。绍致想起杨吉、崔咏薇等人杳无音讯多时,嗟叹不已。关胜劝道:“莫忧,待我细细寻访。”

      大名府有家书一封传到关胜手上,唐正、关殊齐落款。胜展开一看,当即乐得跳开步子寻他夫人去了。原来是关殊生子,母子平安,其子起名唐谦。关胜轻轻拍着关铃嫩肩头道:“你小小年纪,就当起舅父了。”亲友们得知后皆欢喜。

      关胜近来公事虽繁重,兴致却极好。是日返及宅内,有闻九章信到。胜喜展而细读,原来闻孟莱已调去相州为官,傅亮制下法曹。且言及大名府,因赵畅归隐养老,陈大人迁路代转运之职,朝野聚视大名知府一职,却陡然间定命继任者,竟是先前病休的河北西路提点刑狱、观州阜城人刘豫刘彦游。关胜心下自费思量,此人豆目闪烁,言辞谦谨,锋芒内敛,好杂学喜偏道,却瞅不定他何等肺腑。

      且往下观,却提及许翰、宗泽应从徐处仁、吴敏、李若水、杨时等谏帝复用李纲,难为二公自身境遇艰涩。关胜感叹,凝视窗外,指端常欲吐字生句,却又不知从何下笔。盖因关胜在东昌府新管军,一时寡闻,原来近月来,大宋枢密左副使许翰,又屡受人訾议,看似俱由右副使孙傅而起,实则唐恪、张悫二人久同许翰不和。恰逢鹿蕾山羊皮案,仇氏、张氏巨寇凶名嚣盛,此本无关张商英。然商英后人曾被视作蔡京一党,张孝纯、张孝恭辈虽然绝非其亲族,却有师门之故,负同道之谊。更兼商英之后,多处江湖之远,不达朝堂。久而久之,人皆谤张姓巨寇同商英同族,实为大缪也。张天觉公一族同那张方、仇茂之流毫无关碍。

      惜张天觉公商英,洒脱不拘,恃其意气,不肯屈居人下,气节豪迈,旧每同韩忠彦不睦。徐处仁、吴敏、许翰等,与韩氏交渊深厚,则难同商英相与。东宫内,唐恪、张悫,早视商英作世仇,扳不倒蔡京,却把身故多年的张商英作替罪羊,暗中大为散播流言蜚语,许翰、宗泽将信将疑,却引得河北军内武将中长为流传张商英后人通匪一应谤言。其意图所在,蔡京帮凶当噤若寒蝉。蔡太师愈发势孤,童贯、高俅等辈唯恐祸及自身,亦随之毁谤商英后人。另有吕熙浩亦步张商英族氏后尘,身遭恶谤于一时,曾赋闲家中一年有余。

      徐处仁、吴敏、许翰、宗泽诸公而今省悟。许翰基于一时意气,上疏直陈张商英一族忠良,望召张天觉公后人入朝,再复吕熙浩官职,为国所用。并指地方通匪罪孽,均由蔡氏徒类所起,而非商英后人、而非熙浩族人。

      此事道君皇帝沉吟不决,却有河北西路代提点刑狱刘豫,弹章一道,历数许翰十状,结类专断,苛责地方,如是种种。次日,白时中又跟递弹劾许翰任枢密院职内“十缺”。未几唐恪、张悫、孙傅、王时雍、王孝迪等尽皆上疏力陈刘豫正直练达,如此难得良材当委以重任。天子然其言,拟定刘豫到任大名知府。许翰原拟迁枢密院都知,从此作罢。知情者心头自明,刘豫本系帝君无视遗忘之辈,而今结识张悫等人,升迁腾达指日可待,大名知府方印这不已然收归囊中了么?

      那高俅高太尉本告病在家两载多,近日却屡屡起身走动,往返唐恪、张悫辈府邸。世人如何得知那刘豫、王麟、冯澥几个早年先曾拜高俅门阶,近时能改投张悫门下,高俅何曾不纳货多年而出力一时。高俅这厮于观人前程、察人根基一事上最称精明,昔年迁身太尉时早待唐张二人过从甚善,而今正好密切通洽。

      朝廷决议,张所正授济北治水行署路转运右副使续知东昌府,陈文昭领转运使。殿前左太尉王晋卿屡褒乃弟,天子遂升补銮台御史中大夫王跃卿知洺州。河北西路磁州拟于二年内省入洺州,以通判蔡伸督办冶铁务,兵马副总管协办,兵马总管主政军事,循例设兵马都监、粮道钤辖、西缘山道巡检使一应军将。朝中时有枢密院承旨许景衡,亦同白时中等人不忿,道君皇帝出其通判邢州。刘豫则正授大名知府行兵马都总管,王麟职领大名府兵马副都总管,二人皆仅许只身到任,当时尚无从提携属官。春一季内全凭冯澥主持一郡政务。张思政、范琼续就正副兵马都监兼粮道钤辖主办理会操训、军备、粮草,二将至此却各起外调之念。

      时人多有不知,那败军之将范延世今年充张邦昌厅厢属员经河北邢州境内一处庄园,夜间暗将私藏一块好大莹玉埋在田边荒地。次日咋呼着梦见仙人要他掘地,便掘起了那块玉,恭敬而捧。玉上镌镂着“玄都境圣道万寿帝君”九个字,即喜呈张邦昌面前。邦昌立时会意,火速献于京师天子驾前。那九个字自系范延世手脚。帝心大悦,升邢州为信德府,范延世复起知信德府;闻达任兵马代总管。彼时兵败后与范延世一同解职闲居的老将何灌,或复用于京畿。
      朝廷又表王继任庆源府兵马代总管。刘韐守真定府兵马总管,录往年曾陷枪挑小梁王柴桂一事的武举岳飞在其帐前听用。詹度换防中山府任兵马都监,梁景调任棣州都监。而许翰外迁河北西路南军事路经略使,及初夏到任后升陈淬为经略司兵马钤辖。原保定府兵马总管朱仝换防调任怀孟河洛行营副总管提调驻泊屯田事,书信告诸关胜。关胜见字后暗忖:“明升暗降,实为削其统兵之权也。”

      看官当记得,那羊皮卷鹿蕾山大案,去岁即宣和六年中于隐曲间审结落判,不受秋后之限但斩立决,一干主犯渠魁仇茂、仇盛、李汉、王承中、牟星、贾仙、吴杰、朱开察、巫罗海、嘉宝图十人正刑伏法,命落阴曹地府。其余匪目亦斩首弃尸。可叹豪强猖啸山关一时,今日埋骨荒丘,野草褐土一堆,何需问津。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5 21:11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2-16 21:47

第二十三回  弹许翰刘豫得金任  陈良策关胜兴援师(下)

      话转那头李邦彦、王晋卿、李棁、杜充四公,宣和七年春意气昂扬主持征剿太行山,然多逢败绩。及入夏时节李邦彦、王晋卿皆告病不出;李棁、杜充虚冒军功事上竟未能自圆其说,天子方才省得二人才具,也调回这两个。不得已,乃委许翰、张所、陈遘、傅亮等急当重任。调拨将员,不求尽剿山贼,但望复我军威,安镇地方。关胜思潮难平,经张所、许翰,献呈《镇北划略》先至兵部。

      其略收纳三、四月前千言上书所建之策,更兼速挫太行寇魁,分而化其之谋。关胜之见,以为原先宋军“猛虎掏心、直踏洪门”之策,趁王大郎、李大兴二首领难得相聚之时,意图集兵势聚歼王李匪渠于野草湾西侧山岭中,惜贼魁得战机之便两路包抄,官军苦战多告不利。则如今宜借败退之机,示弱一时,分调兵力攻击北边倒马关、南边峻极关等处,不可急切拿下,则迫使王、李分力,王大郎必回北边,贼势将败,可顺势诏安其一,剿灭其二。

      宗泽、许翰、张所深美其略,枢密院得报,孙傅亦赏识不已。张所领招讨左二路都督头衔出兵,以关胜为前部,韩存保作合后,西进军太行。宋军四路:集结于河北巨鹿县境,总领都督乃许翰,自统右二路庆源府折可久及本司节下姚瑞、赵胥等部军马,调河北以内李昂、折可留、任翔、严捷四将后应;左一路归相州通判傅亮节制,统翟兴、赵谭、李成等部军马;左二路归张所节制,统济北来援的关胜、韩存保及本路信德府闻达等部军马;右一路归陈遘节制,统中山府詹度、真定府刘韐等部。此次东昌府兵马都监李横同刘浩等将安心守城。

      济北两路大军集结已毕,出征前关胜拜访韩存保。存保告之:“朝野传闻夏末济北一路原设博高、凌滨二处安抚司将升格置东昌、彰武两个节镇司。届时杨温兄长将调至你们东昌节镇司督守。韩某不才,统管德棣滨三州兵马颇感不济,直待本处节度前来训导。”关胜道:“安抚休恁般过谦。声震雁门,军民齐慕。”又论及此番出兵太行的河北诸路人马序列。叙谈间存保道:“兆德有所不知。今次刘泰不得随征,盖因他在冀州与毕太守治军不公,军纪涣散,导致厢军有一部兵士哗变,州府弹压不力时又差点烧了草料场。而今兵乱已平,偏将刘康已因罪责革去功名,知州毕师骞、总管刘泰二人暂待论处。”关胜听了自嗟叹不已。

      原中山府兵马总管辛企宗调往涿州,另有其辛氏族人或接管祁州军政、或同赴北疆。宋可岚、高世昌、赵诩等三将暂调中山府中驻泊守备。原真定都参谋马扩平调职参庆源府,今次同经略司钤辖陈淬一处随军暂归张所行军帐前待命。许翰教庆源府兵马代总管王继总领合后计督粮草,其部将王定、王林各分一千五百人可直听调于招讨都督司,独留王继于后厅好言安抚。王继归营后王定、王林皆道:“我等只认将军名号!”王继浅笑:“等他们须用我时,正当首功时机。”

      招讨都督司除却四帅都统镇置外,以关胜、马扩、詹度、赵胥、翟兴五员重将为列席参谋,关胜坐首席。眼前傅亮节下,翟兴进击峻极关李雄部;张所节下,闻达攻石盆关李坚部,关胜拔峻极与石盆间贼王舜、王褒部;许翰节下,姚瑞攻路罗关,自率主力临虎寨口同何洪对峙;陈遘节下,詹度先迫近倒马关,自同刘韐兵压插箭岭。其余人马,列阵扎营在邢州与庆源府西郊,以防马岭、司南、浆水、野草湾、甘砦、天长堡等地匪军增援。此谋划排布亦出自关胜。

      行军途间,关胜向都督司直言:“河北有地方贪吏,巧取豪夺压榨乡里,乃至当地人心向贼。我等此番顺应天意出军,应以仁义之师约束行事,方称威武。当于路妥善安抚地方,惠及黎民百姓,则民心向背,方肯承载我等军夫也!”许翰大起同感,严命全军兵士不得沿途扰民,修路搭桥时盖不征民夫民力,不取民资民财,而须护林护田,违者严惩。沿程百姓方才俱言恩德,至此破贼有望。

      关胜军已达石盆关东南外安风口,朱砂坪正东。北面便是闻达军,抵石盆关前搦战。关胜以叶桓、张举、孙大奇、岑贵为前锋四队,刘航与那河东孙浩同乡亲族孙伯亮充左右前锋侧翼策应,武琨、齐二姐于前军同中军间承应。

      南边官军翟兴部率先发难,在峄上洼首破李雄贼军。翟兴一举攻入峻极关内,李雄遁离,却纠集东北侧王舜人马,将翟兴半围于山关内。翟兴难定进退。北边闻达正面进击石盆关,在关外东十五里首阵官军获两分便宜,李坚退守关碟。原沧东营守备张富此时却在翟兴节下,兴遣其自小路向东求援。张富引一彪人马盘桓出山岗东外避开敌军,寻及关胜人马,张富颇喜,告知翟兴军情。

      关胜军夜间攻上关南最高峰。胜于峰顶观察地势、敌情,北侧就是石盆关。朝南眺望,隐隐望见翟兴一部困在群峦间大坦子内堡碟处,南北俱是高山,东北边却山麓平缓,内有沟洼一片地,便是朱砂坪所在,时常有野马、野羊、野牛成群奔突逡巡。坪南头是李雄、王舜,坪北端乃王褒守把。此皆贼中猛将。

      次日天气亢阳,叶桓、张举、孙大奇、岑贵、刘航、孙伯亮六将鱼贯冲击,王褒部下贼卒剽悍,双方战得平手。翟兴在关内,尚无十分之危。闻达这支军叩关一日,并无进展,贼将李坚固守石盆关,官军一时难窥其破绽。

      又一日天布卷云,关胜见有贼兵集群打猎,思量一回,唤过众将计议一番,说服众将放心。但见关胜骑着马,自带亲随,也在阵前洼地里来回巡猎。然今日关兆德及其随从真个箭术有亏,射准的委实不多。

      一个时辰后,关胜等席地歇息。忽听西南面矮丘后杀声大作,只听得“捉拿官将斩首!”近千贼兵,裹卷砂石而来。关胜等上马,步步后退。突然侧后两边,轻骑四队犹如利剑四柄,顿时插得贼军支离破碎,原来叶桓、张举、孙大奇、岑贵四将早早于西北、东南两侧丘群内布置停当,直待敌阵势突前时便来包夹。

      贼军为首一将便是王褒,见势不妙,欲退不及,吃官军夹在中间困斗。关胜上马,如飞也似舞刀过来。王褒乃知来将神勇,措手不及,被关胜喝声:“纳命而已!”早慌在呆处。只一刀,王褒身首异处。贼兵大败亏输,散乱自顾不迭。

      见王褒兵败,王舜、李雄大惊。李雄扎在高处,王舜自引生力军冲抵阵前,方知王褒业已授首。王舜拼死力战,官军略有小挫,忽而左边刘航杀来,右边孙伯亮冲到。王舜失色,接战孙伯亮,斗其不下,官军叶桓、张举又拢来。王舜虚晃一枪就走,迎面有一员骁将撞到,银白衣盔银花马,银丝画纹大铁杆枪,马到马过处贼卒个个中枪翻亡。原来这个正是刘一枪刘航,转眼已到面前。王舜枪法忙乱不依古格,驭马慌无章法,被刘航一枪刺透心窝,不及挣扎一命即已归阴。

      翟兴知友军击溃贼人,军心大奋,冲出关外激战。李雄支撑不住,望西突围时被翟兴部下射死。翟兴遂稳占峻极关。张富归翟兴处复命。关胜全军在朱砂坪整结人马,入夜却得侦候探马哨知,有一路贼兵望西隔几重山脊后蝺蝺北行,抹过朱砂坪西沿丘陵一带扎营将息。原来李大兴遣一路援军在彼,山林深处匿藏。因峻极关、朱砂坪皆已失守,此路援军自行北返,兴许相助李坚夹攻石盆关外闻达一军。据斥候探闻其为首者或系前伪晋勇将“九头鸟”吕振,尚不得切准。这日清晨关胜遣斥候再探,得报那伙贼军尚在梦乡未出哩。关胜自忖:“我军只须起一部火速望西北插至石盆关西南冷沙湾把住要口,贼人便无从扰击闻将军。”

      官军营内亦尚未全数睡醒,关胜紧忙先会集众将道:“闻总管在石盆关恐势孤,如何方能后顾无忧?眼下我们只须一支军,早食先别享用了,即多带弓箭尽速抢到冷沙湾扎在要口高阜拒定,可以在彼处高地上吃饭,摆列弓弩静待贼人。替友军分忧,亦是行伍职责所在。”严捷即应声道:“我愿前往。”关胜大喜道:“你只管稳据要口即可,不须进取甚求功。”严捷会意道:“兄长尽可宽心。”

      严捷遂引孙大奇、岑贵、张举、郑辉、孙伯元几人率精兵千五,飞也似直抵冷沙湾路口高丘上。教兵士将弩架支排妥当,轮番进早食面饼,只等贼人前来。至巳时张举打眼远眺西南群峦间,依稀望见几条黑线似流沙般渐渐刷来。张举手指彼处便道:“莫不是他们到了。”严捷遣快马游哨刺探,回来禀报果然是贼人,旗号上书明“吕振”字样。严捷笑道:“赶路辛苦,待会儿请他们吃顿点心。”

      贼军愈发靠近,孙大奇远远望见敌方为首一将斜扛一杆铁耙在肩,便道:“想来这当头的,就是有名的九头鸟那厮了。”岑贵、张举、郑辉、孙伯元已教兵士预备放弩箭。片刻贼军离本处山岗三百步时,孙大奇发声喊传应开去,岗坡上官军齐放劲弩,霎时满天箭簇如暴雨狂雹,贼军没在其中,透不得几个向西出去。那擎着铁耙的连人带马中箭无数死作一堆,贼兵横尸遍野无算。

      却知郑辉先前随郑勇缘山游白巡戒同李大兴部从交兵,至今犹能记辩得出贼将吕振、贡士隆、吉文炳等辈面目。郑辉探眼细观一番忽道:“吕振身长近八尺五寸,眼下扛铁耙的那厮目测高不盈七尺五寸,莫非有假?”孙大奇、孙伯元引兵下去抬来贼将尸首,郑辉辨看道:“这个不是吕振,倒是贡士隆不假。”

      原来此事系贡士隆假张吕振名目旗帜。吕振、贡士隆两个今次行军不顺。当日晨起时贡士隆眼皮老跳,独谓吕振道:“要助石盘关截击官军须过冷沙湾,我忽地顾虑官军会不会先在路口设下埋伏,心头七上八下不得安生!”吕振虽不以为然,但贡士隆惴惴苦劝,方从其言:一半人马随吕振走西大山道绕去石盘关西门外树林里;另一半则跟着贡士隆走冷沙湾要道。不出士隆所料,可惜身死彼处。后吕振在石盘关西外得知,悲叹泣下,也不思协助李坚,径望北归去。

      午后关胜本军亦到冷沙湾,严捷等六将接着,把军情详报一番。入帐关胜笑谓诸将道:“多承兄弟们用心尽力。我等故且先守着此地小住个一天半夜,等友军来求援再赶去协战。”李仁道:“近处是信德总管闻达将军扣关不畅。”胜闭目道:“闻将军的忙咱帮定了。先缓一缓倒不是怕他多心,而是防别人多嘴。也不能拖得太久,一两天最多,方顺其理。”

      收兵扎营安置停当,夜间诸将聚在帐中谈笑。关胜问及崔绍致与山东兖州崔家是否同宗,绍致答:“早在五代时倒是一家。他们族内尧叔、淑姑长我一辈的。”关胜道:“眼下曹州有个崔邦弼该属你平辈了。”孙伯亮忆起他孙氏族谱,原来河东平阳府有孙氏望族。宋初时分出三支系迁居潞州、孟州、怀州三处。孟州支落拓颇速,后裔列内便有孙大奇。潞州支后裔各色人等,有个好汉孙琪行侠仗义名闻绿林,曾从田虎伪晋军中守御昭德,后向官军投诚。怀州支一系大族,习武投官军出身者甚众,如孙浩及此处伯亮、伯元兄弟。李仁乐道:“如此你兄弟两个同孙大奇却赶巧在我军相聚。”大奇笑道:“旧日孙浩多曾追剿得我甚苦。”

      曾在河东随官军征战的孙伯元道:“我听说那个孙琪在伪晋守昭德时,有个同僚交好的山景隆因与伪晋殿帅孙安不忿,私离威胜贼巢至昭德。孙琪为保山景隆,不惜将袭斩官军将佐功劳相转,山景隆由是得以在昭德复录为军将。”孙伯亮亦道:“可别说哩,晋贼名将孙安、山士奇皆敬服孙琪为人。从田虎前他即与好汉黑豹子杨芳冒死劫牢,救出翁奎、蔡泽等人,故而名动汾沁草莽绿林丛。”李仁、严捷、孙大奇、叶桓、岑贵诸人听后同声赞这孙琪确是个义气深重的豪杰之士。孔刚动问道:“那个山景隆莫非就是投诚后现随余呈同在深州的?”李仁点头:“正是此人。”关胜笑道:“孙将军提及的翁奎、蔡泽二人,近年在真定府韩杰标下,不日抑或前来。”

      次日休整一天。后日关胜得闻达遣人求助,辄速起军径奔石盆关方向。由此转表闻达兵少,暂借李成节下李宏作参谋、丁进为后部协应。又得马扩、陈淬两路来合。彼时紫毛貂杨吉与崔咏薇二人俱隐姓埋名在其部内从军。陈淬转来军情,原来贼中头目曹天杰,本把守马岭关,如今迂回出行,因其先前侦悉闻达最是兵微将寡,已在石盆关西北山谷内,当日即要出击。闻达、马扩等商议定计。

      果然曹天杰引兵前来,一战击退官军,闻达、马扩等败退不迭。关上李坚喜不自胜只道:“得曹贤弟这般厉害人物相助,连日恶气可尽出!”率众下关,追击官军。曹天杰转喜变忧,急唤道:“不宜深追,恐有后应!”李坚却已冲得过了如何听得到。天杰无奈,紧跟其后。他尚不知就是这个李坚,当年乃暗算崔宪将军的凶首之一。一路杀伐掠阵,闻达、马扩分作两路隔一道山岗,天杰同李坚亦各分一侧。天杰欲暂歇,李坚却命喽罗将今日所获军械辎重搬运回去。

      一时接不到李坚,天杰正在叹息,忽而东边山峦后,两路官军杀出,教贼军前后难顾。李坚自负勇力,上前相抵。杀团外,两侧又各有队官军到彼,戳得贼兵难挡,原来是陈淬同杨吉,俱各良将强兵。这边曹天杰起身当迎战,却见官军为首乃一员女将,骑枣红马,掌中一杆梨花枪,这个不是崔咏薇是谁?

      曹天杰见是崔咏薇,心口怦怦狂跳。崔咏薇看到天杰,咬唇迟疑一下,冷冷道:“欲斩仇人李坚,狂徒休要拦阻!”绰枪引兵冲抵过来。曹天杰亦冷语道:“你一介女流,安能近我蛇戟!”崔咏薇恨恨道:“不让便杀,何须罗唣!”

      天杰咬牙道:“既然沙场即见,生死相拼了!你欲杀太行头领,须先击倒我!”言罢将那杆蛇戟,舞得密不透风,意图逼退咏薇。咏薇含怒,戟来枪迎,便拼杀在一处。可叹多年相识,今朝刀兵相见!

      战十余合,咏薇自觉这般下去敌他不得,得另思良法。天杰将蛇戟杆子一压,咏薇以梨花枪奋力撑住,眼看气力不接,却听得天杰轻声话语,如轻烟柔絮,飘入耳中。此话语开言者自当眼面前,那心仿若随风碎散!毕竟曹天杰说出何番言语,下回自当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10-15 15:59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2-18 11:15

第二十四回  马岭关大刀并蛇戟  燕尾坡蛇矛露神威(上)

      正说到崔咏薇奋挣其力架格住曹天杰戟杆,自恐不支,耳边却飘进天杰一句轻言细语:“败退,用你那冷凝短箭点我,以障众人耳目!”崔咏薇闻言一惊,不当天杰蛇戟骤风急雨般搠来,只得带住梨花枪,身伏马背望后便走。天杰紧紧跟来。听身后追蹄声益迫,咏薇暗自哀叹,抽出短箭轻弓,瞅得亲近,便嗖地一箭,正中天杰。天杰“啊呀”一声,听得咏薇心神暗颤。天杰几乎坠马,拨绳便走,拢集亲兵逃生而去。咏薇汇聚亲兵,眼看李坚将杀出重围,便飞驰径奔赶去。

      李坚见又来一将,正欲迎战,被崔咏薇一箭正中其手臂,使不动兵器,没命也似败遁。咏薇只欲擒捉仇人,一力紧赶。到石凳山嘴时,不防暗藏一队贼卒接应李坚。顿时标枪飞舞,鱼叶交接,官兵一时遭他每冲乱,咏薇亦手足无措。

      崔咏薇忙乱间眼看四下都是贼兵,正慌哩,忽然山脚边火起,转出一彪军马。为首一将突抵跟前,虎须翻竖高喝一声,大花刀寒光一闪间,李坚副将人头落地。李坚惊急失措,被那员大将逼住枪,轻舒猿臂,铁爪翻扯,将李坚掀离马鞍,掷于地上,亲兵捆缚住。另一侧乃李宏麾兵纵横,李坚部下溃败散乱,被官军一路抢入石盆关内,就此破关告捷。咏薇拭汗再看时,方才活捉李坚的却正是主将河北大花刀闻达,本就留意石凳山制高之点,早就抢在夜间布置人手于山背后潜伏半圈,方才看山上果有伏寇涌起,便急令伏兵出击。又自同偏将丁进,一个从左边,一个绕右边,策应马扩等将反击敌军,继而顺势夺关。闻将军眼前勒马而笑,咏薇施礼。闻达问道:“贤侄女无恙吧?曹天杰何在?”

      咏薇小声答道:“他……被我射中不紧要处,带伤退去了。”闻达环顾一周道:“随我收兵。关将军自朱砂坪来援,我等可接之。”咏薇跟他去了。原本闻达教陈淬于东南、李宏引杨吉于西北山路口设置兵马,请马扩率部策应,突发截击寇军。适才在两处山口交兵一场,官军亦大有斩获,李宏先靠拢至主将闻达处。

      陈淬、杨吉两路投小径各杀一阵,俱返得本营,李宏、崔咏薇并将李坚部下几员要目监斩。咏薇道:“同这奸贼虽有杀亲深仇,但他身上干系要紧,不可因私费公,押往招讨司大营罢!”言止径回己帐,独自蒙头伏桌,双肩轻轻耸动。

      及申时一刻后,关胜引东昌军,正当胜势来会闻达、马扩。原来峻极关已为翟兴部所御;路罗关开门缉降,姚瑞不费一兵一卒。关胜听闻达等拿得李坚,又破得石盆关,大喜道:“峻极、路罗、石盆俱被收复。北边倒马关与插箭岭各处原为辛、王等将败绩之地,如今詹度等将大兵压关,却先引出守军,设伏大破之。再连日叩关,贼中多少年能征惯战之目俱被打得灰头土脸,丧胆不敢出关。此番为日后司南马岭两关同浆水一寨之平复,兆德特来相助亨超、公直二兄长!”马扩笑道:“此地前沿几处诸军尽遵兆德兄统筹。今日能有此速胜,全仗兆德将军临阵谋划见识!”关胜摇手道:“公直将军休恁过誉。兄等麾下兵员肃整,临阵进退得法,又尽肯相顾大局相合大略,俱仗将军之德也!”闻达亦含笑。

      翟兴、姚瑞各于峻极、路罗两处待命。石盆关上下,关胜、闻达、马扩三军联营布驻。各营官将,少不得同僚相交。闻达领内营教头训练佐使杨吉等同关胜相见,却引得两军内,堂兄妹散离多年,一朝相认。崔咏薇、崔绍致,一个崔宪孤女、一个崔顺独子,别后十余年方得重逢,欲哭无泪,欲感无言。绍致唤咏薇为妹,分说起罗延庆、杨再兴、呼延钰、呼延锐、曹天杰、高世昌等一班少时或熟识、或多曾勾面的兄弟同辈并其余姊妹等,只是不提那个罗延祥。杨吉赞叹道:“想不到有名的鹿蕾山‘小洪雷’朱遵,竟就绍致贤侄装扮多年!”

      可缅河东、河北名将辈出。种家、杨家、折家、王家、高家、曹家、姚家、呼延家最具名望,翟家、崔家、罗家、田家、董家、关家、唐家、郝家、孙家等亦各负声价,为国尽忠、为族尽孝,世代留传。纵有委身绿林之蹇,从不曾弃忠义之念。罗延祥之变,却如何不教人痛心疾首,不由人不喟然长叹怎生得住。

      崔绍致动问杨吉、崔咏薇逃离小五台山后形状。杨吉叹道:“同他们几个分手时,可羞我这个长辈人却不得已打了个晃儿。后为此节呼延家锐公子还曾好生埋怨。彼时我同贤侄女与锐公子、邓大保、金彪、赵通、赵进当分手之际,纵然信得过锐公子、也把得清邓兄弟为人,却难保周氏两兄弟曲折。故而诳言只道同贤侄女直奔闻将军处。其实我二人南行百里后即折向西,走私道先赴河东太岳山,寻我族弟杨霆在彼处。喜逢锐公子同他爹焯老哥,我族兄信哥家的公子再兴侄儿、还有罗家公子延庆都在军寨中,气象一新。只可惜信哥走得早,都快十年了。”咏薇道:“可不是,锐公子怪你不放心他。”杨吉道:“咳,若非得知闻将军续任信德府,你我此时多管尚在太岳山,锐公子倒真当我欺哄他了。”绍致问道:“叔父、婶娘的坟我也该去祭扫了。”咏薇动容道:“你有这份心,他们泉下便喜。”

      数处要地告破,许翰、张所、陈遘、傅亮四帅皆大悦,召集众将相议。太行那边,司南关为贼将李山守把,马岭关则由曹天杰及何洪部将金彪、李青守御,屯守浆水寨主将乃张恪。而北边虎口岭要地及周边方圆百余里,系何洪引其将董震、张玘镇守。贼渠李大兴同高老三、宫仪、吕振等魁目正在岭北龙泉关等地,而王大郎、李贵诸目已率部抵天长堡,正当开拨增援倒马关、插箭岭二处。

      官军马扩转后线督催粮草补给,翟兴、闻达、姚瑞各就三关休整,补葺公事。关胜计点本部三军,开拨马岭关三处而去。先锋乃叶桓为正,孙伯亮、张举与孙伯元为辅,精兵一千五百人。身后孙大奇、岑贵、武琨、齐二姐列四路承接。

      叶桓等兵将,军至金盘坞要地外二十里,途中健将巡哨,遇小股匪众数挫之。金盘山坡西嘴转过一将着蓝衫、骑黄马、拈点钢枪,官军哨队不能挡,张举掇条长枪接之交战。二将斗不到二十合,复有一队贼兵,为首的黄马绿衫银枪,掠阵而来,锐气十足。叶桓急切中飞起一钢珠打中其手背,贼将一惊,负痛而走。孙伯亮身后弟弟孙伯元奋起逐之,砍翻贼卒十余人。蓝衫贼将亦撇了张举。叶桓、孙伯亮即两路追击,张举坠后随应,不觉已到金盘坞垭口。叶桓依稀望见山丘间有“何”字大旗,令小校速告后方中军。贼兵看来无论如何不足五百之众,叶桓谓张举、孙伯亮道:“莫非遇到那开路将了?”只欲杀将进去。张举犹豫,伯亮亦道:“诚恐有伏兵!”叶桓道:“似这般慢性子,如何破敌!甫遭遇贼目而已,身后又有大军,何惧之有?”但分五百余人教伯亮领着压在东南道口高阜,自突阵前,张举随其后,伯元走南侧套边,高声呐喊间突入垭后高坪内。

      关胜听说叶桓遭遇何洪,惊道:“怕叶桓不是他对手、更兼突如其来!”留李仁、武琨等将看护营盘,亲引严捷、刘航、岑贵、郑辉四将直插金盘坞而去。

      叶桓杀奔贼阵,瞥见那绿衫贼将被贼卒重重围裹,想那必是何洪。正当冲突,周遭却忽然伏兵四起,把叶桓、张举困在核心。孙伯元慌忙切入其内,意图支援。叶桓方知中计,死命拼杀。孙伯亮在高坪外,亦急忙挥兵冲杀包塞垭口的贼兵。叶桓身带多创,孙伯元当欲援手,不防被身后那个蓝衫贼将一枪刺下马来。张举悲叹间奋力护住叶桓,顾不得溃散,生生往坪外突围。正感无望时,孙伯亮接得关胜等五将相援,方救得叶桓、张举,然孙伯元阵亡。绿衫贼将同喽罗顿时朝西北潜逃无踪。那蓝衫贼将坐骑中箭,跳下来同喽罗爬向山脊。关胜教军士放箭射翻贼卒一片。岑贵飞身下马,一溜烟踏上山脊恰追及那贼。那贼情急自尽。

      关胜疑惑道:“何洪安在?”众将询问所俘贼卒,方知何洪并未在此处。那蓝衫贼将,乃何洪部下何祥,那绿衫的叫何吉。关胜正同孙伯亮收拾伯元尸骸,忽听后队严捷那边大噪,急告那真何洪杀到了。关胜紧忙转至后队,见尘土连天,一队人马远远绕北投西而去。严捷报道:“有贼人近千,打何字旗号,为头一将黄马银枪装扮,也不交阵,直挥卒朝我军放箭雨,我们便还射一阵,他每便退却!”关胜摇头道:“此地难以久留,扶持停当后急速归营!”伯亮垂泪不止道:“此仇何时得报!”关胜劝道:“对付那个开路将,我等只宜智取。”

      及近营门,却见李仁、武琨等垂头丧气坐在营前,关胜忙问缘故。李仁道:“我等即知贼人抄将军后路,分兵出营欲截之。谁知离营不久,便遭贼人迎头邀击,混杀一阵,看我等势众,他们又夹起尾巴跑了!”关胜等牢牢把营,将何祥首级与俘虏押送张所帐前。夜间又于营中祭奠孙伯元不提。张所大军,屯于浆水寨以东近五十里外浆水镇一带。其再向东六十里,便是许翰驻地。

      其后却再无何洪那厮音讯。次日晨,关胜点集将佐,肃然道:“贼将何洪等神出鬼没,实难预料。然临阵宜稳,轻易不拉长战线深追敌军,此乃本定之规!”叶桓裹伤请罪,关胜降其为后营散辅。前枝统领之职,提孙伯亮代理,张举等佐拥。关胜亦自责不已:“我本欲行军一路窥探敌情,临战却疏漏侦候,皆应屡胜而托大所致。那何洪也确实不好对付。”自将过失申文报及张所面前。

      关胜军小心翼翼,未时后抵达马岭关东四十余里处,投古家口一带路总口边缓坡扎营。看关内贼军持重不出,官军亦不图轻易进击。北边攻司南关人马尚未就位,关胜不谈进攻,只管向四围周遭增布探马、斥候,俱选谨稳之人。却意外探得何洪讯息。原来,就在此日何洪却在浆水寨东北外同官军交火。那庆源府兵马代总管王继总领合后计督粮草,此要务最紧,早晚一应琐事缠身。王继遣帐前大将王定、王林至许翰面前听调,近日轮及二将在前缘巡哨。那王定听闻何洪在浆水寨东北外山前,便报请许翰准允,同王林兵分两路,倾力出击袭之。谁知何洪那厮在山头朝王定部众放一阵箭,人马却迂回而去把王林那队截杀一顿,略占便宜即又滑脚开溜。王定、王林羞赧而归。此消息听得关胜静静沉思多时。

      这日清早孙伯亮、武琨、刘航、张举等皆请战,关胜道:“马岭关曹天杰乃开国功臣后裔,失身从贼,更有隐情,我等当以招其归降为上。官军各路,如今皆迫而不打,敌军必然自行下关搦战以图刺探军情。此处三关一带,东外地势难得方圆二十里一片平旷。向西却丘峦蜂起、路径纷杂,定有贼兵伏哨。我军眼下不便贸然抢先手,当引敌人先出来。”及辰时二刻,军校来报:“曹天杰引精卒下关攻我前哨,张举、刘航二将军谨遵将令,步步为营稳退。”关胜三军结阵起应,另命严捷、杨青、崔绍致、郑辉四将待命,嘱托一番诸项周全了。片时后接回张举、刘航两队,关胜分李仁、刘航在左,孔刚、张举在右,叶桓、孙大奇、齐二姐、岑贵等同在中军,孙伯亮、武琨充左右前锋正当先首。

      曹天杰同金彪却躲在丘丛后稀林歇息,一边密视官军迤逦前来,教李青留驻关堞。却表这马岭关本李青、金彪二人镇守。两个虽属何洪部下偏将,却一个是南太行旧部,一个是河北绿林道上来奔。另有董震、张玘乃随开路将来自荆湖。李、金二将虽具果敢,才智甚平难堪重任。王大郎、李贵教曹天杰兵驻马岭关,本有深意。然官军二次来犯,李、金二人见曹天杰文武全才,便全凭他措置,一边又与何洪、董震、张玘往返通息。关胜命孙伯亮、武琨当先探击。二将突至贼阵前高声叫阵。金彪欲拍马应战时,被天杰按下授意一番。随即曹天杰自纵马出阵,孙伯亮手持大杆刀上前,也不打话,直顾劈面砍去,天杰舞戟接战。二将战不三合,这边关胜自忖:“曹天杰非一勇之夫!”则回身突发将令,教李仁、刘航、孔刚、张举四将,即刻平分两路,火速抄两侧踏过高坪,抵关前二里外便折回,四将领命而行。

      那边曹天杰同孙伯亮斗十七八合,伯亮只办得上下遮拦,料不是对手,败回本阵。当其时金彪陡然抄出,隔开伯亮、武琨同关胜中军。孙、武二将情急,恰好李仁等四将,分两路官军五百步开外适时突刺杀到。曹天杰置于关前伏兵急切阻挡不迭,贼军一时势乱。孙伯亮、武琨乘机随势齐迫,孙伯亮抵定金彪,右侧又得刘航邀住曹天杰,均斗及十合之上,伯亮、刘航皆拨马而回,李仁、武琨同孔刚、张举亦不恋战。曹天杰道:“必欲引我深入敌阵,不可上当!”同金彪望身后马岭关北侧马弯顶撤去,沿途收络散军。马弯顶同马岭关成犄角之势。关胜鞭梢指处,三军用命,势不可挡。李仁等四将亦往来冲突,贼军大败,高坪阵地告失。李青在关上,哪敢动得半步。曹天杰、金彪只得严守山顶。金彪道:“何洪兄长率部已绕官军后,厮杀即在今日。”天杰愁眉不展:“我观这关胜,确非寻常之辈。更兼谋划周详,只怕早有准备!”官军亦不逼近,排列营阵将息。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7 21:0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2-22 22:56

第二十四回  马岭关大刀并蛇戟  燕尾坡蛇矛露神威(下)      

      果然何洪引董震、张玘悄然撇至关胜军后以北,其意在偷袭。谁知关胜早作戒备,严捷便教杨青、崔绍致路边丘头伏截。况且关胜早征得张所纳其言作调度,请李昂、任翔两军到彼东侧相应,那何洪再能征惯战,奈何一时兵溃。贼人惨败一阵,又兜回个大圈子退返马岭关西后司南、浆水等处。贼军龟缩,任凭官军于关下搦战骂阵,决计不出。其入晚时,李青差人报曹天杰,何洪纵深作战失利,损失颇重。天杰扼腕道:“关兆德确实妙算!”同金彪计议难定。

      次日关胜军在马弯顶东外鼓角争鸣,军士轮番訾骂,金彪下山出战,宋阵里孔刚飞马应之。斗经三十余合后,曹天杰见金彪渐渐战其不过,急忙出阵替下金彪。孔刚抖擞精神迎战,二将战过二十余合,孔刚堪堪避其锋芒,败回本阵。叶桓接应,抢将出来,迎面掷出钢珠。连发两颗,其一被天杰躲过,其二给天杰蛇戟头拨开,径迫面前。叶桓不巧马失前蹄,几乎坠地。张举看表兄遇险,疾速救应,岑贵、孙大奇亦出。张举抡刀绞住天杰,岑贵、孙大奇护叶桓归阵。张举同天杰拼格至十合上下,被天杰蛇戟几乎戳伤左臂,负惊归返。曹天杰后退五十步勒马,笑骂官军:“适才个个豪气干云,现在缘何尽皆属了乌龟!”

      官军阵心关胜暗赞:“曹家后裔确英雄盖世。若得收录他,则我军更拢良材,如虎添翼!”武琨瞥望多时,相看齐二姐一眼,自言“我岂真惧此人!”忽然拍马而出,横担双挝,手指曹天杰厉声道:“小厮,你勿张狂。这二十五路蛇戟,我已尽数了然在目也!你敢再战?”曹天杰忍笑道:“我认得你!曾作手下败将,今日却口出狂言,也罢,便送你归西!”双腿把马一夹,绰戟迎头便刺。两方兵士俱瞪大眼睛,看这一番好杀。武琨双挝妙及分毫,天杰蛇戟精至化境;你欲立功全展身手,我想破敌尽出所能;这一挝蛟龙出海,那一戟大蛇穿林;久经尘世者,亦不免急火攻心杀气骤;年少气盛者,更终得棋逢对手难自抑。

      二将恶战六七十合不分胜败,两军看得眼呆,都忘了呐喊助威。武琨使出绝招“神鼓鸣天”,天杰全力抵住,继而还手施展“龙蛇相争”绝技,武琨奋力格挡。天杰得空,气喘不定,飞退回山。武琨亦不追赶,得返阵上,心跳如狂,谓关胜道:“舞天银蛇,名不虚传!”

      曹天杰歇战,亦赞叹道:“人云地上武松,马上武琨。我本小看此人,今日一战,方知英雄手段,豪杰铁胆!”晚间听闻官军要转攻马岭关堞,天杰、金彪甫下山助防,便遭重围。二人拼死恶战方突围,李青出关接应,三将俱逃入关上,矢石如雨,官军退却。李青嗟叹相告:“你们有所不知,黄昏时何兄长接得李首领急召,要他返回虎口峪筹划。我看无非要调他一同袭击官军主帅营盘,要我等只顾死守城池。”天杰捶拳道:“首领难道不知如今这许翰、张所乃能臣干员,关胜等人更系名将。主帅大营,岂是谁想袭得便袭得?不各处据险辅以游击求分而化之,却贪功冒进集结生力要出去拔人家帅营,怕给人家反围个四脚朝天!”金彪凄然道:“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了!”天杰摇头道:“金兄与此处大小头领多有相识,李兄是老太行,又多在何兄长部下,此番请多拿点志气出来罢。”李青道:“近年来谁人不知,首领实非英雄心肠,我俩意冷心灰久时了!”其实三人内心俱已有旁意了。

      又一日凌晨时分,李青、金彪竟皆收拾行装,大小喽罗一半要走,一半没所谓,天杰倚着堞垛而眠。及晨起,关胜亲临关碟下,唤曹天杰出面相见。天杰立于关上施礼道:“久闻关将军威名,得沙场相逢,晚生幸事!”关胜答礼道:“我同尊爷曹霸,虽只数面之交,钦敬其如良师,更知其冤,亦憎奸佞长久。我也深知你曾从恒山武社,皆一干忠良之后。我早有引进俊才之心,苦无机缘。今朝相逢,你等岂不知李大兴辈狼藉之名,不就弃暗投明,更待何时?明珠掷于尘土,痛惜何如哉!”

      曹天杰沉吟半晌方开言:“将军美意,晚生委实感激在心。只是念及大丈夫生天地间,信义立身。我即得人恩惠,受人所托,岂忍半途弃命?我将力战,独怕伤及兵众。同为人子,何事大开杀戮?关将军若有兴致,不须攻爬城垛,只管遣良将出马,单对单若赢得我便孤身任凭发落。关内其余,将军何患,自行克服。将军若不肯时,云梯钩绳眼下即请便。”关胜喟叹道:“何须派遣将佐,我来会你便是!此战早晚难免,我便来领教你这枝蛇戟了!今日若谁也赢不得谁时,我军再行攻城。你自晓高低轻重,莫执迷自弃。”

      曹天杰即披挂下关,同关胜双双孤身立马阵前,天杰拱手道:“承教了!将军请先赐招!”关胜道:“好!”挥动青龙偃月刀,开手即大气磅礴,纵横六合之态。天杰心意合一,小心应战。但见关兆德真系神族后裔,大开大阖间,精深隐然其内,看似平常,实则百千变幻莫测。更知曹天杰不愧良将子孙,穿梭自如下,细妙流水行云,信手拈来,蕴藏重重奇险。年长的要抚顺这忠良沦落的不平,年少的要恪守那落魄相扶的义气。刀锋起处,凉风夹着热火;戟钩点处,肃杀缠着赤诚。纵然夏日正季,好一场厮杀,鬼神无踪,精怪遁形,天地失色,森然旁观。二将各逞英雄,各显所能,正如那铁缸碰着铜瓮,高下难分,胜负不定。

      关胜、曹天杰,交战一百合以上,各难占便宜。官军恐主将有失,方欲鸣金,关上金彪,却抢先催示天杰回关。曹天杰战意愈失,朝低平出手,虚晃一戟,关胜横闸封灌,天杰转马奔回关上,关胜也速返阵心。曹天杰心下自钦敬:“他有心容我归顺,恩威并施,真大将之风!”关胜亦暗感慨:“后生可畏。他若非连日拼斗,又兼是否归诚主意难定,我怕真要吃亏。”

      其后官军于正东、东南角、东北角三线叩关。曹天杰、金彪鼓舞喽罗奋命坚执,终此一日官军尚不得破关。关胜示意收兵,好似胸有成竹。随后关胜赶至张所处,同赴许翰大营商议大计。许翰道:“战至此时南半部局势已定,我等可诱敌自野草湾、虎口峪北来包袭,反围歼之。”谈及司南、马岭、浆水三地时关胜告道:“司南、浆水迫于我军兵势,持重不出。中间马岭一旦告破,另两处俱作瓮中之鳖。马岭关贼将多有归诚之心,不日可下!”

      当日夜间,金彪惨然寻曹天杰告之:“李青带他心腹西入山间去了!他一听得虎口寨王首领一伙北上倒马关,哀叹大势已去,就要躲去避得一时!”天杰苦笑道:“你如何不一同去躲躲?”金彪倦然道:“恁地我与你交个底也罢。我同他虽久在绿林大伙落草,却都不是死忠这边的。他同官府军将李氏一族是同乡,其中有个叫李横的,见在东昌府,他有投奔之意。我也略同相州总管翟兴相识,待期投诚而已。只是你如今坚守此处,我同你虽无旧交,却看你深负义气,故而暂留下来陪陪你而已!”天杰不好饮酒,闻此言却斟满两杯,同他对饮。金彪又言:“我看官军也有收录你之意,你明日便顺从罢!”天杰微微摇头:“我尚未曾落败,如何投降?若能赢得我,理当互行机便!”金彪笑叹。

      张所、关胜亦得知太行寇王李分兵,心下颇喜。胜返本营寻武琨、孙大奇密谈:“王大郎等既北去,王李相离,许大人便立刻委人以李大兴暗通女真告之。那王大郎是个豪杰,拢王剿李之势必成。”孙大奇道:“此谋出自将军极善。”关胜又召崔绍致入帐叮嘱道:“你与敌将曹天杰幼时旧交,明日还望你收服此人!”绍致道:“同他不曾勾面十年有余,获此良机,必不负将军苦心!”

      再一日官军复邀战关前。关上喽罗多乏斗志,面面相觑,又觉官军不曾几路包抄,或许暗示不要负隅顽抗便透生路?金彪附耳道:“兄弟义气,谁人不感,已足彰信义二字。他们又寻你放单,你便败阵投诚罢!”天杰笑道:“你倒好做人,要我先投降!”金彪深唱一喏:“我在此赔罪!”

      曹天杰下关应战,横戟马上高声问道:“你处想必良将如云,我便一一领教下来!”崔绍致在阵后暗忖,他若认出我则不显真手段。绍致便扯布蒙面,悄然出阵。曹天杰但见关胜背后一将蒙面而来,手绰蛇矛,坐骑平常,毛色无光,天杰却顿觉其势凛凛逼人寒。天杰思量:“除却罗延祥、武琨、关兆德,我尚未逢对手。此蒙面人必有来历!”手指南侧缓坡道:“那片山坡名燕尾!”崔绍致应道:“高低随你!”二将放马上坡,天杰稍稍定神,对方好整以暇。呆了一袋烟工夫,天杰抖擞精神,舞蛇戟开战。

      二将交马,两杆兵器犹如青蟒两条,交织厮并,火星迸溅。斗过二十合,两个略分扯开,曹天杰惊叹:“何人如此武艺!”慌乱间倾注平生所学,崔绍致增速相应。累计打到四十合之上,天杰戟法全乱,气力不加。绍致顺手一矛,天杰急避时几乎坠马。那马自逃下燕尾坡。

      曹天杰身伏马背,惊魂甫定方得醒悟。此人矛法糅合山东崔家枪、燕南罗家枪、河北王家枪、河东高家枪、河南林家枪、河内金蛇矛六路精尖,且浑然一体,渗透造化,登峰造极,半生不曾得见!颤然自忖:“我纵戟枪至今,但他可取我性命!未料有如此人物。他却蒙面,莫非是旧相识?”天杰轻喘定,丢了手中蛇戟缓缓道:“我认输了!只是可肯开示尊颜?”

      崔绍致立马燕尾坡,轻手扯下面巾。曹天杰稍觉面善,想不起来,对方开口道:“天杰,我是崔家老三绍致、我是绍致!”“确是绍致兄长!”天杰大惊翻身下马,“我莫非在梦中!”呆立不动。关胜看得,含笑上前,绍致亦下了燕尾坡到天杰面前下马施礼:“适才得罪了!”关胜道:“你便心悦诚服了罢!”天杰惨笑,一拜到底:“如此不由得我不降!蒙将军收录,万死效力!”关胜执其手,绍致拍其肩膀,引入阵前。天杰道:“一关生灵本就有心归复,将军高抬贵手!”关胜笑道:“正合其理!”

      马岭关就此告下,贼卒早散了大半。其余几个心腹头目、亲随部众,跟了金彪开门缉降。关胜军进驻马岭关。曹天杰道:“还有个李青,在山内避祸,我同金兄便去召唤他归顺就是!”关胜便暂守在此关,休整人马。

      曹天杰、金彪两个去找李青,欲说服其一处投降官军。半晌后两骑马急匆匆奔回关胜营寨。天杰摆手示意让金彪先说。金彪气喘喘只道:“禀将军,我两个在此间箅子岗一带寻得他及余下部从。怎耐他仗地势,教部下支起弩架。那弩好生新异,我一向不曾见得。”天杰接过话茬则道:“更有奇异的,竟有一队马军,马鞍上扣配着弩机。他每一伙以那新奇弓弩对着我二人。我与金兄喊了半天,李青那厮只是浅浅笑着不答话儿。我两个只得先回来禀报关将军!”关胜细听后摇头道:“好他个李青!此可谓待价而沽了!恁地我与你二人同去会会这厮!”众将如何肯放?关胜笑道:“不妨事,那个李青所示之意我已心知。曹、金两位兄弟办事,你等也信得。今次我保管搬带好一套人物回营,教你等见识。”辄点李仁、孔刚、岑贵三个,并曹天杰、金彪,六人但只各引伴当,望箅子岗而去。

      抵及彼处,关胜抬眼即认出岗上李青,亦亲眼观验其人所造新弩机一番。关胜匹马当先只身上前,从人阻挡不及。关胜扬手大喊:“山野鲁班,我已领教了你精细处。”李青慌忙施礼道:“不曾料将军亲临敝处!”关胜道:“王大郎已决意结寨助朝廷抵御狄夷,李贵也依了他,你都已清晓。你有恁般才能,若国不能用,当真可惜。陆祥的名字你也听闻过罢,善造器械的。他数年来忠勤职份,诚乃行伍之幸。我为将者,今日便来请你了!”李青当下一摆到底,口中只道:“人言大刀关胜为人重个义字,果真名不虚传!”便领其部从下了箅子岗,那批新弩机俱在内。原来李青会造一种马架足踏劲弩,卡在马鞍上,也可取下步用手扳,马步两用。他自己个儿亦善用,射发颇准更兼他多般武艺熟习,还善造设各式弓弩。

      关胜教其跟在队前,不多时引至张所面前。张所遂好言抚慰,晓以公义。李青叹服,与天杰、金彪皆放心归顺。关胜、张所颇喜,录于关胜部内。关胜任用曹天杰作中护接应承制,金彪、李青皆为侧厢散班牙将。李青听关胜提及李横见任东昌府兵马都监,则不觉谈起李昂、李旺、李横族兄弟早年,他曾投奔李氏门下,后各奔前程云云,忽觉不妥。关胜畅笑:“一般替军中效力,何分李横关胜?”金彪见关将军如此义气,亦自忖专心一意在此,不提翟兴一节。

      关胜等将与曹天杰、金彪、李青几个同席畅谈。关胜动问道:“曹兄弟,听闻你自离小五台山,先投奔的是太白山李贵。只知李贵原先虽属王大郎节下,因与李大兴部内要目何洪交情最好,故而同官军对阵多番。而今他已遵从王大郎约束。只是你却又如何留在此处?”曹天杰微叹道:“先时我落了难,李贵兄长收纳了我。后起战端时,奉兄长将领,因助阵何洪头领战事,由我守把马岭关。其后这边那边来来去去混战多时,我同李贵兄长失了讯息。失讯前,只是奇怪兄长曾教我可相机行事。今下看来,本由如此了。”天杰只是淡淡价言语罢了。众人听了均唏嘘一场,崔绍致特意给他置茶水酒汤压惊。

      张所教闻达同关胜两军相联。关胜大喜,绍致亦欣然告知曹天杰道:“我堂妹崔咏薇还有紫毛貂杨吉叔叔,俱在闻将军麾下随军。你不肯说你为何与他们分手,但又非反目。如今再聚首,还是一家人罢!”天杰内心,又是一阵狂跳。风华正茂,恰值好年华,钟情于斯,是遥不可及,是恩怨难分?毕竟天杰如何同咏薇相见?烦听下回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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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8-10-5 22:03

第二十五回  当险峰何洪长呼啸  拔匪寨唐英擒猛将(上)

      却说闻达同关胜两军营盘相邻,崔绍致引得杨吉便寻至曹天杰,俱不胜唏嘘。杨吉道:“叵耐罗延祥那厮不良,竟至叛亲离族。他本系罗族内过继,罗朗抚养。罗将军待他视若己出,更胜似延庆。如今故人心血尽白耗,我真心如刀绞!况又连累了咏薇这孩子!”天杰木然道:“他怀惊人才略,却不得正途。杨叔莫恼,事已至此,怨不胜怨了。”绍致插话:“天杰,我等终究莫逆之交,飘零半生复得聚首,真上天恩重,不负少时缘份。不如与杨叔父一道,去见见咏薇罢。”

      杨吉、绍致领天杰步及咏薇帐前。天杰好似周身披芒,躯干仿若气漏告磬,得见咏薇容颜,低首无语。待请入,咏薇幽幽道:“你前日战场上,好生凶猛。”天杰吃吃道:“厮杀场上,何容轻缓?”咏薇道:“瞧瞧你,又恁地认真相。创处尚在疼吧?”天杰方才舒心道:“已愈,否则如何能接战绍致近五十合?”

      不日,贼渠李大兴、吕振深夜突袭许翰驻地。许翰、张所等早设防备,谋划之深,岂是先前李邦彦、王晋卿辈能比肩?官军李昂、任翔把守通行粮道,许翰新调沧州都监赵青、新任真定府都监韩杰并节下翁奎、蔡泽等将佐率其兵马到彼。南边因赵谭、赵胥押粮前来,除姚瑞仍在路罗关,其余闻达一军,及翟兴率其部李兴、张富、郝昪、赵林、李恺等将,会同折可留领黄遂、黄进,四路夹援,虚实明暗纵横交错。李大兴、吕振大败,同贼中佐目各以身免。得何洪救应时方安然归寨。李大兴哀叹,悔不听何洪先前劝阻。

      许翰会集诸将帅于中军大帐计议军机要事。马岭关即克,浆水、司南二处指日可待。定策指令关胜、闻达两军凌迫司南关,马扩承应;折可留、任翔、赵青三军迫浆水寨,翟兴、姚瑞等承应;北边战事则另作筹置。赵谭、王继、赵胥、李成、李昂诸部仍充合后。会后许翰、张所又将关胜、严捷留下传军事路调令,严捷授统领守备冀州七级关,眼下仍先从关胜军中作战。关胜道:“老严才具实作,定能胜任!”严捷深谢面前诸人,又道:“随将军上阵厮杀真平生快事!”

      张所告陈后方粮道情形。不日便有盐山砦王纲、孟光押军械军粮至前线。却道那“白露金虎”王纲,自刘航调离,心下甚畅,同孟光在盐山砦上安心一番事业。此番得军令后小心潜行。途经一处道口,三面丘陵,间杂小径。王纲暗觉不妙,正急传令军士出哨探丘陵之阴,若现敌情,绕道为上,山凹小路火起,一枝贼军竟抵眼前望官军放箭。王纲在前、孟光在后慌忙押阵抵接。双方箭矢往来正闹腾,身后忽地再有贼人精兵突刺而至。为首一将金色面皮、八尺以上身材,骑一匹乖劣马、手掇一杆虎牙耙,威风凛凛、汹然扑杀,面前官军尽皆仆尸。孟光舞起一对西夏弯刀迎战。那贼将狂笑道:“不知死的来寻死了!”二将交马斗过十余合,孟光已门户大开,被那贼手起一耙打下马去身亡。贼将高声吼道:“认得吕振爷爷么!”贼卒呐喊大作以助其威。

      副将阵亡,兵众散乱,两面遭夹,王纲枪法不依章格。正慌哩,南边一彪人马突刺而来,官军旗号,直抢贼军中队。一员虎将,两鬓染白,手提大屈刀,冲开条血路。贼将吕振本欲迎战,却见官军增援益多,自忖不是头,束兵掉头便走。王纲舞枪截杀,只刺死几个头目。

      原来却是德棣滨安抚司韩存保率军来援,为首先锋乃老将田鹤龄。韩存保在中军,棣州都监梁景合后。吕振当不住宋军人多,结兵退却。官军收整,望东弯个圈子接得马扩部,方得周全。马扩惨然道:“原先军图编绘有误,却连累王知砦等!幸有韩安抚适时赶来顺道出援,这边方不致全败。”

      众人将孟光尸身烧化收存,祭奠一番。关胜等亦到,嗟叹一回。王纲辄拜道:“一别年余,谁知照面时,我处孟兄弟先去一步!”关胜劝慰几句。翟兴等部也来此相商,翟兴节下统领赵林与王纲同乡重逢,叙旧一场,不免谈及周青。王纲道:“周兄弟与我在盐山一处受招安后,被密调他处,不知详情。”王纲所解军械军粮损毁不多,不久另有几路粮草辎重来到,统点一处,分拨诸军。新任真定庆源巡检使韩勇亦引金亢、钱雄二将到彼。金亢、钱雄两个如今调拨他制下。

      王纲人马跟在翟兴部侧,金彪同王纲等亦稍有旧识。谈及司南关守将李山,王纲道:“早年见过此人数面,稍曾交往,却可确信其人乃顶天立地好男子!”金彪返本营说与关胜等听。关胜道:“神军正当人才匮乏之际,能录之最好。”

      贼将张恪、张适等在浆水寨负隅顽抗,折可留、赵青、任翔一时不能拔却听到传言朝中军机有新密要令:孙傅至前线统参调度,要许翰、傅亮等委赵谭、李成重用,尽速剿灭李大兴一系;并再调庆源府王继一军助战;北面自凭陈遘打理要务,纳王大郎、李贵等受招安。这边张所、关胜、闻达等各处亦有耳闻,只无公文申达。借在闻达帐前半年有余的丁进即将归隶李成节下,而李宏则将正式调属闻达军中。丁进于营中尝酒后言及什么跟在闻达这边不好立功云云。传到闻达耳中,闻达笑道:“他既然有好大靠山,立功心切也在所难免。”

      值此战况四都督运筹排划,赵谭、李成、李昂、韩勇四将受命出兵,姚瑞军亦换到此处增援,赵胥、陈淬等将中护许翰等帅。官军在虎口峪外六十余里,同贼军宫仪、吕振诸部列阵相持,一时尚未交兵。浆水寨张恪本遣人赴虎口寨求救,而今彼处亦遭兵临城下,张恪夜难入寝。手下张适出寨搦战,一阵败回。

      贼将李山但知两路官军已达关下十里外结寨,自忖不如开门邀击。这一日晨,李山将引精骑亲兵出关叫阵。关胜军中,孙伯亮挥刀出战。斗到三十合上,伯亮落在下风,渐渐只办得遮拦。严捷、孔刚、张举、叶桓四员勇将齐出。李山撇了伯亮,缩入骑阵,其兵卒忽而军分四路,东、南、西、北四角抵突,把严捷等五将隔于阵内包住,一时冲突不出。

      关胜大呼:“随我救出四将!”绰刀跃马,左有崔绍致、右有曹天杰,身后李仁、武琨、齐二姐、孙大奇、郑辉策应,迫于贼军跟前,刀光交织。贼军已结作一阵,李山在核心,四壁四队每又各分排四列,每列绞杀一场后望左方整列换位,循环往复。官军散乱,纵然大将勇武,带出严、孔、张、叶四人,却难近核心半分,兵士伤亡渐多,关胜只得败退一阵。李山见识关胜等厉害,亦不敢逼追。

      闻达在后赶到,同关胜合兵一处。关胜集众将思量破阵法,诸将俱不识,惟金彪道:“此为四足鼎方阵。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队,每队再各分四列,敌军入空角,则遭吞围;敌军入四像,则若赴汤鼎。每列换位靠左之时,此起彼伏,犹如鼎内滚水,把敌军截割开。”

      关胜省悟道:“原来如此,破之却不难。”闻达道:“若有良策,并力克敌!”次日晨官军先行搦战。李山复结阵,压趋跟前。纵然贼军配以强弓施射,官军以大盾相护。只凭敌军到面前只数十步,关胜扬鞭,身边精兵强将驰出。

      李仁、孙伯亮、李青等将率队,拦于敌阵白虎队面前以硬弩手攻击。武琨、岑贵,严捷、张举,孙大奇、叶桓,孔刚、金彪八将分四对,各引快骑,涌入四处空角。方及驰入,不冒趋核心,转左右各分两扇,走侧向刺入四像。敌阵一时大乱,李仁、孙伯亮及杨吉、崔咏薇、齐二姐,趁机撞入白虎队中,敌阵遂溃一像,其势转衰。闻达谓丁进道:“我突前冲击,你垫后。”丁进喏喏。

      关胜、闻达宛如两员大刀天神,齐声高喝,各自飞马冲入近处二空角,舞刀直抢核心。刘航、郑辉与李宏、丁进各在本阵指挥弓手。崔绍致、曹天杰分两路反抄,径入远处二空角,奔抵李山身周。李山心慌,舞刀乱搠移离本位。关胜欺近身前,交手一刀即令李山弃刀返身欲逃。关胜喊一声“下去!”一刀拍其背上,将李山砸下马鞍,众兵齐上,把李山捆个结实。贼兵如何顾得阵型与主将,大败溃散。司南关上喽罗见李山被擒,开门乞降。官军整结,森然有序入关。

      关胜、闻达分左右坐厅理事。李山被押解跟前,责骂金彪李青等道:“黄面贼、青脸崽,竟敢背信弃义,我死也要拖你二人同赴黄泉!”金彪笑道:“你既有恁般义气,何不同我等共投官军呢?”孙伯亮、张举喝其跪,李山九尺身躯挺直长立,无动于衷。闻达浅笑,闭目养神。关胜挥手止众人,亲自下座接过尖刀,逼至李山身前,李山顿时矮了一尺也似。关胜却三下五除二把绳索割开。

      李山吃惊道:“将军何不就杀我!”关胜笑道:“带你去见个故人。”却指小校,把王纲请到司南关公事厅前来。王纲以切身相劝,说动李山投诚。李山遂应,翟兴本人也已抵关厅,带着赵林遇到金彪,又看到王纲劝服李山,早年相识重逢,今虽身份存异,义气犹在。李山拜谢关胜、闻达等恩义,又同金彪、李青等重见一礼,一众俱各欢喜。他们再论及“斩麻刀”周青,不知他见在何处,都甚为挂念。李山眼下先留在关胜军中作金彪副手。

      那浆水寨张恪毕竟兵多,又器械粮草足备。折可留、赵青、任翔合军不足五千新兵,久攻难下。然当其时赵谭、李成、李昂、韩勇,并王林、王定等将奉命进击虎口峪。峪东口一带南头高峰阳侧乃虎蹲口要地,贼将何洪当守;北端群峦要口,贼目吕振把持;宫仪则转去西后谷镇守;李大兴、高老三居寨营调度。

      这日赵谭、李昂、王林、王定对阵何洪、董震、张玘。那赵谭在上司跟前议事时真雄才伟略,临阵却全无主意。王林、王定前不久吃那何洪痛击,今番畏缩不前。李昂部下猛将瞿综不耐,私谓亲兵道:“那两个看似好表人物威风得紧,原来却只丢小王将军的脸!”出马险隘前厉声叫骂,要何洪出战。

      何洪不回话即刻亲出。瞿综抡刀与何洪恶战二十余合后,忽地何洪那条银枪愈发紧快。李昂看瞿综力怯,拍马飞奔替下瞿综,一杆铁槊同何洪斗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赵谭鸣金,李昂便回,由衷赞道:“此人名副其实,好一个开路将。”赵谭道:“敌将既如此厉害,我等务须持重。傅亮、赵胥二兄长正督造新制器械。”何洪归返隘上,以内气呼啸一声。官军兵将皆惊,以为是天边有恶灵现身。

      北角外李成、韩勇等同贼将吕振、吉文炳交战,胜贼军一阵,却在乱石塬前犯愁不已。此处怪石林立,每片石后有贼兵置伏,一时寸步难进。庆源府军马连日进击,韩勇节下金亢、钱雄二将重伤尚未调治得痊。真定府都监韩杰见此,将“钓钩翁”翁奎、“赛貔貅”蔡泽二将暂借于韩勇调遣。

      严捷、武琨、崔绍致、孙大奇等私下寻关胜内帐门前,俱颇有不平道:“我们打前阵抢关拔寨恁地辛劳,如今却由得赵谭、李成辈直抢贼人心口,许帅咋就恁般布置哩!”关胜笑劝道:“功劳自不该我等全占,让他们也活络活络筋骨,我们正好歇息歇息!”绍致道:“莫非朝中有人又要提携他们?”关胜呵呵大笑:“打住,理会这事做甚,我们才懒得去想此类烦心事咧!”几个都点头。

      次日关胜寻张所提议:“眼看张恪那厮,倚仗城堞坚固,又龟缩不出,不若冷他一冷,折赵任诸路友军可赴虎蹲口相助,也好让他们建场功劳!”张所称是,告许翰得允。旋即张所亲率翟兴、马扩、陈淬在浆水寨外驻扎看视,调换折可留、赵青、任翔三将北上驰援虎口峪一带。赵谭命兵将佯作上攻,混淆战况以惑敌心。何洪驱军出战,任翔军截斗贼兵混战一番,官军斗志不高,全线退了五七里。何洪便依坡列阵。任翔大怒,独身出阵挑战。何洪拈银枪与之交战。斗不到三十合,任翔诈败。何洪声若雷啸道:“你身手不错。我纵横大半生年岁不饶人,长久未必能赢你。可你那点伎俩,实难蒙得住我!”任翔羞愧而退。

      闻达兵力偏少,与李宏驻司南关打理;丁进奉令回李成帐前听用。韩存保复返后方督粮。关胜、姚瑞两军并行北上,许翰跟前待命。许翰、傅亮、赵胥等大喜,又命折可留、黄遂、黄进速去支援李成、韩勇。赵胥备说那边贼人吕振手段,关胜浅叹:“岂料贼中除了何洪,另有这表人物,破之当费思虑。”

      归营后李仁闷然道:“若得一清先生在此,何愁那开路将?”关胜道:“公孙一清与樊瑞数年前同赴二仙山天心罗真人处悟道,早在红尘外,谁能请得?”孔刚道:“还有朱武先生不也随神行戴前辈齐拜冲虚王真君静修学道么?他们都一心成真倒落得个洒脱,却不肯来助俺们一把。”正叹息间,帐外卫士通报:“刘航将军求见中军。”关胜听了笑道:“他此来必有缘故。”自将刘航迎入。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5 13:3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2-25 09:21

余下部分继续滞后(整体架构已完成),目前开展已完成部分的整体修改工程。

第二十六回、二十七回是一个转折点,从二十七回开始情节要从太行战役转向抗金战争了。
太行这边,该亡的得亡掉,该捉的得捉住,该降的得投降,该服的得服贴。

人物分刻划型和历史道具型。如后来历史及小说中出现过的太行义军将领、岳家军部将、李成部将或本小说设定为李成部将者等,就是列名单式的历史道具型,增加历史现场感。
比如:相州原知州王靖调离,暂由临濮节度使傅亮代知。州管军司武职如下:
兵马总管、戍地禁军都统制翟兴,兵马都监刘浩,部将李兴、翟琮、张富、赵林、郝昪、杨俊、王纲、赵通、赵进、董震、张玘等。
又如:李横副手、部将有:祁超、戚方、赵起、朱全、李山、李青等。
中北太行投诚重要头领:王大郎、梁兴、李贵、李进、周青等。
后来其中不少人归录岳家军或受其节制。
其中一些人作为名单式道具型人物,增加历史现场感,或者体现衔接说岳感,例如角色周青、金彪。顺便让翟兴、李横早点出现热身。
但对“南太行”祝友、王善、张用、马友、曹成等人,仅捎带提及祝友、王善两人一下,因为说岳中此一干人的故事同历史上颇不一致。

经关胜领导或带教后成长起来的部分年轻军将:
吕建,河北东路开德人,现为大名府分司都监。(绰号灵忽律)
唐正,永兴军路蒲州人,现为大名府分司都监。(绰号小金钩。曾是徐宁的徒弟,但只学了钩镰枪法,未尽学金枪枪法。)
瞿锋,两浙路衢州人,现为大名府分司都监。(绰号虹川飞影)
郝启武,永兴军路虞州人,现为大名府分司都监。(绰号彩头青,是“井木犴”郝思文的胞弟)
张贵,淮南西路舒州人,现为临清军水营都监。(绰号竹园虾)
张进,京东西路濮州人,现为临清军水营提辖。后随翟兴,与李成作战,阵亡于淮北。(绰号水头漂)
李横,河北西路相州人,现为东昌府管军司都监、巡检使。
戚方,京西北路颖州人,现为东昌府管军司都训练官、副都监。
祁超,河北东路滑州人,现为东昌府管军司走马承受、副巡检。后曾随李横,终录于岳飞麾下任职。
李仁,淮南西路舒州人,现为东昌府管军司后协统领。后在济南,与关胜一处殉国。(绰号鸿毛蟹)
孔刚,京东东路青州人,现为东昌府管军司中护统领。后在济南,与关胜一处殉国。(绰号白毛驹)
叶桓,河北西路磁州人,现为东昌府管军司中承副统领。(绰号雪珠龙)
另:孙伯亮(统领)、张举、郑辉等。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9 19:20 编辑 ]
作者: 火燚    时间: 2009-2-25 12:41

陶心兄真是精益求精。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2-25 18:58     标题: 回复 #115 火燚 的帖子

羞煞我也,我是前面没写好,而后俗务太杂没抓紧写。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0-6 12:03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0-6 12:04

第二十五回  当险峰何洪长呼啸  拔匪寨唐英擒猛将(下)

      而那边乱石塬前,李成引其部佐郭家兄弟、丁进、刘忠、胡选等数日按兵不动,却屡屡褒扬什么江南豪杰赛韩当、河北驰骋显威名。韩勇求功焦躁,引翁奎、蔡泽讨战。吕振等人但匿不出。韩勇怒吼一声,与翁奎、蔡泽带大盾、将亲兵拥入塬口。折可留在右队,眼看韩勇一军在乱石丛内,兀自成批倒毙。可留心忧如焚,急朝中军李成唤道:“此刻尚不接援韩将军,更待何时!”他策马挺戟同“胜潘党”黄进率兵士鱼贯而入,今次却留“盖士信”黄遂押后。李成看他先动,亦声震云霄般吼一嗓子:“弟兄们,折将军打右边突入,我们奔左边,怠慢者斩!”令刘忠等殿后,自舞起双刀引郭家兄弟在鞍前马后,径闯乱石丛。

      官军在塬内左突右支,兵士折损过千,方整队东出,惊魂不定,结营自保。韩勇、翁奎、蔡泽俱带创,折可留着箭伤,黄进虽射杀数十贼,自身也中箭挂彩。官军正当扎篱休整,那吕振手执虎牙耙出塬前来踏营。黄遂大怒,手提长杆锤与之相抵,斗三四十合,李成舞动双刀飞马相助,三匹战马征尘里丁字摆开,转灯般厮杀。再战不数合,吕振退去,李成、黄遂不敢追。李成恼道:“难不成我等军威,尽要丧在这石丛前!”当晚许翰、傅亮、赵胥到彼安抚众军。

      次日官军在野草湾同虎口峪贼军主力会战。贼人又败,峪外防事尽失,然官军赵谭、赵胥、姚瑞等部亦死伤过半。再一日这边“宋”字大旗迎风招展,官军诸路军将,各揽土丘立定,一字排布,杀气腾腾。七级关新授守将严捷、沧州府都监赵青一时摩拳擦掌,当先出马,高声骂阵。贼军何洪部内董震、张玘二人应战,与严捷、赵青相持。激战多时,何洪恐二将吃亏,吩咐何吉小心守护,自引一将出战。被官军阵中武琨认出何洪身后那个后生,便是多未曾见的邓大保。原来邓大保虽系王大郎标下,彼时王李合力时,一时借在李大兴帐前,而今不及北上,只得效命李贼。李又惜其勇,帐下更乏良才,故重用之。峪内李大兴与贼军师高老三等听得峪外战鼓咚隆,只求神拜佛、焚香祷告而已。此时他俩忧心何洪处,却把吕振那边抛在脑后。宫仪在西后山谷亦无心效死力。

      何洪既出,金彪、李山将其指认与关胜。关胜看时,英雄气象何如?但见何洪目闪寒星,眉似漆刷;面横紫铜,膀阔臂长;胯下五明千里栗黄马,掌中丈二银蛟凌霜枪;睥睨苍生,漠然尘世;天庭灵官离本位,海岛金刚临浊世。

      关胜轻赞道:“如此英雄,实属罕见!纵然沙场刀兵相见,亦为有幸!”武琨瞅定邓大保,想他如何却在这里。当下何洪与赵青交战,邓大保敌住严捷,四般兵器,八条胳膊,十六盏马蹄,两两激战三十回合上,何洪大喝一声,竟将赵青一枪戳下马去。严捷一杆三尖刀本挥洒自如,邓大保也抖擞精神,把出平生手段。陡然间赵青殒命坠马,何洪银枪惹眼,严捷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好就死在这里。”隔开邓大保截头刀,退回本阵。何、邓二将亦速归队。宋兵扛回赵青尸首,赵谭哀叹道:“不想丧了都监赵青一员良将。”关胜等亦哀悼一番。午后赵谭、姚瑞居中,任翔、常蟠、李昂、樊拓、瞿综等各分两翼,协力攻爬险隘。贼人守御有度,防卫得法。官军死伤颇重,只得败退。邓大保迂回间道刺出。官军垫后兵将中,常蟠被大保引贼兵射伤。

      黄昏时许翰等见如今贼人据险,无懈可击,骂阵斗将又折锐气,俱忧叹一场。何洪又在关口内集内气长声呼啸,声随风传,唬得宋营官兵多有战栗者,以为恶魔又将降临。不久狂风起,赵谭大惊,建议在风中乞拜天地,赵胥深以为然。许翰、傅亮等果真稽首祭天。刘航、杨青昨日借在张所帐前打理物资器械,当日归返关胜营中。刘航却在帐内暗谓关胜等道:“半空啸叫声又起,定是有人懂狮吼神功。借其势高,假今夜风大,又唬诈我们。”武琨点头道:“我猜正是何洪那厮。”关胜点刘航道:“来日你同他比试比试!”

      又一日,贼军董震、张玘留山守卫,何洪、邓大保、何吉率先搦战。当日轮到关胜军作前部,其余宋军各部无有奋起出战者。邓大保笑骂一番。却恼犯关胜部内武琨,手拈双挝出阵喝道:“兀那泼贼,认得神笔么!”邓大保见是武琨,应道:“认得,我掌中截头铁刀却不识人!”武琨冷笑,同邓大保交马。两员猛将此番相争,武琨全力以赴。斗不到四十合,何洪恐邓大保有失,挺枪拍马替下大保。却激起关胜身后曹天杰喝道:“用车轮战吗?”也替回武琨,舞起蛇戟直抢何洪面前。何洪认出使蛇戟后生,吃惊不小,谨慎应战。一老一少马上拼杀近五十合不分胜败。关胜凝视何洪身后贼兵似蠢蠢欲动,便唤过刘航、叶桓耳语两句。

      果然何吉那厮领亲兵掠阵而来,妄图打关胜军阵一个措手不及。然关胜阵前左一队刘航抄出、右一队叶桓穿出。何吉那伙快骑,即刻被冲了个七零八落。随即七损八伤。何吉恼羞成怒,恃勇乱砍官兵。不料刘航快马突抵跟前,只一枪,何吉心窝粉碎死于马下。邓大保欲相援时被叶桓一钢珠打缺刀口,心慌而退。

      何洪见折了何吉,只得撇了曹天杰,同邓大保退却一段,却在身后高丘处藏伏兵。关胜军凌迫跟前,一时难以续进,胶着一番,各有伤亡。复又森然列阵,欲再行斗将。何洪心下自叹:“关兆德真名不虚传!”

      关胜亲自出战,要同何洪厮杀。何洪问道:“关将军,可知杨温兄近况?”关胜答:“他在南太行制置屯田多年,将调至济北。”何洪又问:“听闻旧梁山欧鹏等四筹好汉,那年南征方腊折了三个?”关胜沉郁而答:“仅蒋敬独存,返湖南老家去了。”何洪叹息道:“惨也!尤其欧鹏,当年我看他天分不差,不忍杀他。本欲收他为徒,授之枪法。然而尘世茫茫,营生不济,不曾得缘。他每竟已是古人。”又道:“也罢!关将军,何某多有得罪了!”

      关胜、何洪交马,各施展生平神威,就阵前拼杀。斗经三十余合,看得众人眼花。关胜忽而挡开银枪,拨马便绕阵角而行。何洪赶了几步,笑道:“关将军,这拖刀计诓得住别人,骗不倒在下。”关胜转首道:“惭愧。不过这下隔老远,你可敢追上来战我?”何洪摇头道:“我眼下便可教将军虎驾惊动!”

      言罢何洪欲施展神吼。谁知关胜部内,刘航早运气通汇,使起神功,先一步狮吼,声迫何洪。何洪亦吼,已不在上手,但觉高丘欲坍塌,土地将开裂。何洪今次失度,颓然收音,率众狼狈西遁入峪口高峰侧营内。

      官军见关胜部获胜,赵谭、李昂在左,赵胥、任翔在右,同关胜一齐三路叩关。姚瑞同王定、王林守护中军。这日官军纵然难得士气如虹,毕竟面前险关要隘轻易难下。矢石之下官军伤亡益多,便退去休战。

      复一日双方各无交战。晚餐后许翰会集众将帅,又听闻李成那边难以征进,叹道:“今日虽战阵获利,却难近险隘一步。旧军图更多有疏误。”大伙无计可施之时,张所却引得一伙将官趋至大帐前。许翰、傅亮等迎入帐内。张所道:“我留翟兴、马扩、陈淬在浆水寨外相抵,闻达所驻司南关,不日便移交新援。我却迎得钦差经大名府转到此地传谕,犒赏我军。又有枢密院、兵部、吏部三堂调令,调任翔代沧州府兵马都监一职,常蟠原处扶正;阵亡赵青,追赠官爵;已传召沧州。”任翔便叩谢上恩,众将帅亦同感天恩。

      张所又召从人入帐,看得关胜欣喜。原来都督司又调大名府军将唐正,引诸葛雄、刘国缙及女训练官唐英等到彼助阵。严捷呵呵大笑:“你来见泰山罢。”俱各欢悦。张所却独领一人,随许翰、傅亮、赵胥、赵谭到内帐相议。

      原来张所于来途中新收一个豪杰,录作中护承制。其人三十五六年纪,姓王,单讳一个彦字,本河东上党潞州人氏,表字子才,望族之后。这人少负明志,佩剑壮游,不喜功名,便有“小元亮”之称。观王彦目如静流深水,长眉入鬓而翘,近八尺身躯,腰细膀阔,步履稳成,一望而知乃顶天立地好男子。

      缘何张所提举此人?却说这王子才,少年时游历各地,河东河北,山东河南,倒把太行山一带尽皆走遍了,了然胸中。这虎口峪边虎蹲口,同主山又隔流云坞,其间千般地形,王彦均倒背如流,蒙眼也能默画于纸上。许翰、傅亮等大喜过望,思议良久,召李昂、樊拓、瞿综及唐正等四人,凡七将入内账。

      入夜自洺州新到一路车步兵士,押护辎重内有硕布遮盖大车五十乘。许翰、张所便再唤来关胜、严捷,授命严捷统领那支步兵,车军则分调归赵谭、姚瑞、关胜、赵胥、严捷五将节制。关胜贺喜严捷。那大车实乃新制抛石器也。

      次日张所采纳关胜之言,丢弃冗余辎重及空旧粮袋、粮车等,东退四十里。贼人得知,推度官军因久攻不下、资粮不继而退却,确信不疑。李大兴调遣邓大保往峪口靠近,驻扎在流云坞。李大兴固知吕振要学何洪战法,欲传吕振来计议。高老三道:“首领须不曾忘了那厮要杀相士成、被我抢先放走一事?”

      峪外北端李成等部仅退二十里。吕振以为李成败退,纵兵追击,却被李成设伏放弩机。贼人死伤枕藉,吕振撤回塬内。李成部将郭伯奇、郭仲威二人引火器队,步步为营侵入乱石塬内。李成以为此战夺机,调回火器队,自领丁进、刘忠等大呼上前,要直荡高阜处吕振主帐。谁知吕振早布下伏兵,校佐尽属吕振家乡带来的亲信猛士。至此李成等危急。

      折可留裹创相助,黄遂跟他冲锋,黄进随韩勇充后应,共引精兵千人一路杀伐,血流染尽怪石丛。折可留接定李成、郭仲威等。黄遂一杆长柄锤势不可挡,纵横敌阵,把数十吕家猛士,砸了个遍地开花,尸横填路。吕振见势头不好,同黄遂交手十合以上,虚晃一耙而走。黄遂但要见功,又仗人多紧紧相追。折可留急叫小心留意。黄遂眼看赶上,扬起大锤,却被吕振暗藏飞镖,连发两枝。黄遂正胸、左胸早中,倒栽下马,死于非命。折可留见状失声惊叫:“黄进尚在后,否则岂能容他飞镖暗算兄弟!”李成差军士收拾黄遂尸骸。

      吕振收拾残兵退回峪内,东北山口严加防范。李大兴获报震惊,把高老三、何洪等俱唤来。还没商量个所以然来,忽闻官军大队,尽在峪东北外列阵,赵谭、赵胥、关胜、姚瑞、严捷五处齐配备新到抛石器,轮番朝峪内抛射。李大兴颓唐道:“他们果然打北面主意,我却一时淡忘吕兄弟处人手不够。”高老三劝道:“而今我们仅剩一条路了。”众人瞅定他,高老三缓缓道:“首领既然同北地张迥、罗延祥颇有交洽,何不投他?”众人各默不则声。良久,吕振焦躁握拳道:“也罢、也罢,大宋容我们不得,北去也好!”何洪沉声道:“什么张迥、罗延祥,无非女真人爪牙,你们要投他?”高老三抢白道:“难不成投降朝廷?”何洪一时无语,半晌方道:“我等散了众多小卒,头目遁入山间深藏一时。待天下大乱时再出世,好过作北夷玩偶!”高老三冷冷道:“你要让李首领做单枪将军么?”李大兴摆摆手道:“两个老伙计莫争了,容我思虑周详!”何洪郁郁而退。

      官军此刻,已于入夜时分,教王彦指路,七将领三千勇士,身带火种,以李昂为正将,唐正为副,其余偏将,尽绕道峪口南侧,有王彦所知密径,悄然摸入峪内。子夜时分,一声梆子响,七将三千兵,犹如黑夜猛虎出林。分作两路,一路直扑李大兴帅厅,一路卷流云坞而去。贼兵不防,霎时刀斧交身,四周火光冲天,以为天兵下凡,便溃乱一时。

      赵谭、姚瑞、关胜、李成、任翔、严捷六路分拨东北、正北两路趁乱抢入虎口峪内。贼军败势已定。李大兴、高老三、何洪、董震、张玘等头领皆在睡梦中遭惊醒,甲不披全,拢得残兵,仓皇逃往西谷北侧石虎寨。李昂、樊拓指挥弓手欲放箭时,惜乎贼人已远遁出射程外。宫仪慌忙结兵固守西山谷,赵通、赵进兄弟彼时却在他标下。吕振、吉文炳勉强抵挡一阵,眼看已不是官军对手,顾不得喽罗,弃了峰隘,自寻小路遁回石虎寨左近。

      邓大保自北头被压回流云坞,见坞上匪寨已遭焚烧,贼兵纷纷毙命,叹息间起了拼命之心。迎头乃官将诸葛雄、刘国缙,大保以一敌二,拼死力战,二人不能胜之。此刻唐英放马前来,黑暗中大保但觉又来敌骑,撇了二人就走。唐英马快,追迫益紧。大保窥见身后只有一个女将孤身相赶,欲转身相拼。不料唐英忽地亮出腰藏利器名曰“玉带”,乃一根绸布衣带,有银丝为筋,打两排倒钩。只听呼啦一声,大保尚不知何物事,胸、腹早被此带卷住。唐英嗔叫一声,把邓大保掀下马来。由是生擒此猛将,喜不自胜。唐正到时唐英问:“看此人也像条好汉,我们把他献给关叔父如何?”唐正即刻赞同,又笑道:“立了功莫贪玩疏忽。不然有个三差两错,小郝在那边须心疼。”唐英撅嘴道:“谁要他关心。”

      许翰、张所、傅亮等观视战场,心下洋洋得意,倒也仍不敢大意。至此中太行因王系人马投诚于陈遘,倒马关、插箭岭及天长堡、龙泉关等皆归大宋。而李系这边除浆水寨外,也仅存石虎、浆水二寨,其余俱为官军所克。贼渠尚有李大兴、高老三、张恪、宫仪、何洪、吕振六个及紧要贼目十数人尚未擒获。

      唐正、唐英将邓大保解于关胜跟前,但说是东昌军士所擒。武琨、曹天杰齐劝时大保遂降。关胜带其至许翰、张所跟前述顺服之心。二都督见邓大保后生可爱,便抚慰几句,准录于关胜军中,先拨崔绍致节下。曹天杰寻他再叙一礼,带他去见杨吉,不免唏嘘一番,更动问呼延锐别后状况。众人又追祭黄遂,黄进立誓报仇。李宏正式调转闻达节下。太行大战如此官军顺风顺水,谁知南面后方却有急情告警。究竟何事,烦请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5 13:04 编辑 ]
作者: 西园新军    时间: 2009-10-6 19:01

节日更新,陶心兄辛苦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0-6 20:38     标题: 回复 #118 西园新军 的帖子

谢谢, 偶自己缺档脱节太多。
总体篇幅扩容到四十回,平均每回约9000字。可以有两种分篇方式:
1、二分法:
上篇,01-18回,破羊皮案、讨平鹿蕾山;
下篇,19-40回,抗金战争爆发前与后。
2、五分法:
篇一,01-09回;
篇二,10-18回;
篇三,19-26回;
篇四,27-33回;
篇五,34-40回。
不过这只是偶自己行文机宜,不一定直接体现在成稿上。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6 17:3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08

王彦出场了,小说和历史结合点之一。
被我搞成了个徐霞客似的人儿。

将对行政地名体系做修整。所谓凌州、寇州本已复合为德州。东光州改为观州辖内一个县级军/监。永静与东光合为观州。乾德与清河复合为恩州。
“藁城县”改为“稿城县”,“晋县”改为“鼓城县”,“晏城县”改回“安仁县”。
对东昌府等重新定位,设“济北治水行署路”。
李昂、李师恭等前后就职地作调整。韩勇就职地另设束鹿军,后省入真定。后武强军省入冀州为屯田所,成全调去观州接替已故曾万。
李纲谪地由沧州南皮县改为永静军长河县;灯明寺改为云光寺。
关胜之子出生年份将提前数年,不再晚至1124年。
韩杰、郑勇部将删减仅保留“金钩蝎子”邓彬、“黄毛貔貅”梁忠、郑辉三人名字。删去插叙的“飞跃山小故事”,相关人物人名尽略。
王涣义子王继的部将调整为:王定(水浒传中出现过),王林(历史上后在张俊部下)。删孙保、王炫。
临洺关首出场守将改为赵青,删周君保,略其副将姓名。赵青之后由郭伯奇、严捷、陈淬先后兼任。
对第九、第十两回做较大修改。
刺高案简叙,作案者姓名均略;高俅的侍卫姓名俱略;留守司、管军司武官姓名皆略。
删“袁德四”人名,其角色为“付八”所代。付八、付九为真萧恩的徒弟。修改关胜对王寿的处罚。
“王容”改为“傅祥”,“余达”改为“许宣”,删杜雄,由乐和出场。保留孟光、李谦。“陆德琪”改为“陆祥”。
“彭棕”均改作“彭综”。
将对“马珍、二薛”小团队人物全部进行改换。(把“马珍”改为“范简”……)
把敌方的“李旺”改作“牟旺”。
把第二十回“何灌阵亡”改成“临阵脱逃”。
把第二十二回“傅亮”人名略去。李居正、黄遂由队级改营级,黄进职务改为制使。
删太行山头目“朱威、朱雄”等人名,删王继部内“韩雄、韩泰”等人名。
不设韩存道,改回韩存保。
删“段恒”,其戏份由高唐州兵马总管刘泰、高唐临清巡检使折可留分担。征太行后王继调任冀州兵马总管兼缘河都指挥使,信德府即由邢州升置,知府何灌,兵马总管闻达。磁州省入洺州。磁州、深州置冶铁务。恩州、观州,济北各地,采矿、造船、屯田军户尤多。
删“孙焘”,其戏份由刘浩、赵九龄分担。“孙玉”改名“孙伯元”。戚方、祁超职务新置,删“刘纲”。
删“桑龙”、“桑凤”,角色功能分别并入金虬、金彪。
删“姚政”,角色并入“周青”。
删“周云”,角色并入“周青”;周青、“周云”原在小五台的角色活动赵通、赵进取代。删“李苍”,角色并入“李青”。
删“张遇”,角色并入“宫仪”;将角色“张旦”改名为“孙旦”。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10-26 18:20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09

本作将水浒中的“十节度”改为“十安抚”。
“十安抚”中除荆忠被认为顺延水浒中已遭阵斩的结局,其余九人及车骑将军周昂,共计十人,大半会作为“道具角色”被提一笔,小半会作为龙套或加强龙套,在27~40回的抗金战争中有直接出场。
这十人,今后将病故一人,退隐二人,非战斗死亡三人,抗金战场阵亡四人。
本楼内将同步更新此十人的结局概况:

王   焕:本作第九回提及他的结局:已离职养老。退隐。

李从吉:本作第九回提及他的结局:已离职养老。退隐。

王文德:本作第九回提及他的结局:暴卒于府邸,疑似旧恨寻仇。非战斗死亡。

项元镇:本作第九回提及他的结局:在齐东剿寇时中冷箭身亡。非战斗死亡。

韩存保:本作第二十二回提及他复起迁德棣滨安抚使。第二十三回起出场。第二十六回升彰武节镇司节度判官。

杨   温:本作第二十三、二十五回提及,在南太行措置屯田的他将调至济北任职。第二十六回任东昌节镇司督守、济北诸路水军都提调使。

张   开:

徐   京:

梅   展:

周   昂: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1-5-15 18:35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14

第二十六回  破太行李成抢功  诓任翔王继使诈(上)

      其时却当官军讨伐中太行节节获胜之际,河内怀、卫二州哗变并殃及滑、浚等地。相、濮诸州精兵俱在太行前线,傅亮及节下诸将心中惴惴不安。李棁、孙傅等火速措置应对,赵谭、赵胥、姚瑞等部调返平叛。孙浩、黄迪、刘镇等自河东、河北南调分镇河内河洛诸郡,杨温以统军在彼。傅亮先至洺州统理诸项事务。又起庆源府兵马总管王继领兵抵达太行前线,孙傅随军前来犒劳兵将。济北那边老将田鹤龄亦率部解粮再至战地。王继迎面即笑道:“听闻韩前辈官拜节判,可喜可贺!上回来时他不曾透口,牙关紧得很呐!”同田鹤龄寒暄一阵。

      孙傅、王继同军马不日而至,许翰、张所等迎之,李成在侧。关胜心下自知李棁、孙傅等欲引王继、李成等见功。李昂、翟兴、闻达、马扩、严捷、折可留、任翔俱不作声。只有李大兴一伙早晚是案上之羊、镬内之脯、瓮中之鳖。孙傅告诸众将帅近时文武调迁事宜。济北治水行署路原设博高、凌滨二处安抚司各升置节镇司,暂不设节度使而置节度判官。东昌府、高唐州、临清军三地军事隶属东昌节镇司,节判由张所兼任,杨温任节镇司督守兼济北水军都提调使。德州、棣州、滨州三地军事隶属彰武节镇司,擢韩存保就任节判行兵马都统制。原冀州兵马总管刘泰降高唐州同都监,知州毕师骞夺职远谪。朝廷以李弥逊知冀州,调袁颂知高唐州兼兵马总管。冀州另有管军司将吏遭查办,新调文武官吏至彼。

      孙傅又传朝廷军政决议告诸前线一众文武,不仅济北军事分两处节镇司分任节判诸员,京东西路军事亦升置节镇司两处取代原设三个安抚司,应天留守经略司仍循原设。建武节镇司驻济南府,辖济南、泰安、兖州、滕州四郡,节镇司节判梅展自汝南颖上节度司调任。成武节镇司驻东平府,辖东平、济州、濮州、曹州、单州五郡,节镇司节判范致虚系禁军武将出身,他昔年曾被调于清河济水安抚司任都参谋。上述一应调置皆于入夏时就位。京东东路军事仍沿前制。

      贼中军师高老三,累次面劝李大兴北投金人,何洪坚阻,吕振不置可否,李大兴踌躇不决。何洪道:“太行、太岳间,足可藏身,切不可投身夷族。”张恪在浆水寨三面临敌,遣其佐目张适引千余人绕西后,把定留青谷边山路,联住石虎岭、石虎寨要道。何洪欲同其会合,诱官军入谷作战。高老三冷冷道:“连日落败,你当知此番官军将帅,非比往常,你难不成真要断送我寨家底?”何洪忍气吞声,领本部兵马出西南小径,接得张适。董震、张玘上石虎岭守把道口。

      吕振回自家帐内同吉文炳惴惴难安,其标下吕姓族人早多有信从李大兴而非忠于他九头鸟者。吕振恚然道:“彼时相士成暗通北境,我欲杀之,却为首领所释,倒不曾想首领也要走这条路。我断不肯学边文进委身范简那厮。”吉文炳道:“我也决不效仿相士成。如今最恨部从内多有追随首领者。”吕振叹道:“吕家乡百口姓命全系首领往年救下,尤其吕从蛟更是尊崇首领如族长一般。而你我何尝不曾受首领接纳之恩。”吉文炳道:“你我引可靠部从求首领授命,另起一路阻挡官军,首领一众自北遁,你我于恩义无亏。”吕振连声曰善。

      吕振同吉文炳去寻李大兴,要分一支军在石虎岭、留青谷一带阻击官军。李大兴暗忖:“便让他去撞撞运气也好。”吕振慨然道:“存亡关头,我便舍了这条命了。”李大兴拦不住。吕振与吉文炳点起亲信娄罗,出兵至石虎岭外,连退宋军数里。任翔与之交战,斗三四十合不分胜败,各自分开去。常蟠引一彪人马侧面包抄,吕振退却。任翔随同李成、李昂、折可留等几路往石虎岭开进。

      吕振走后李大兴又至吕振营盘看视吕营余众,那吕从蛟自告奋勇率剩余人马誓死追随李首领。李大兴颇喜,引吕从蛟等返石虎寨取齐。高老三叹道:“西山谷宫仪那厮恐也不听调遣了。我等早晚须是个走。”李大兴颓然道:“早知今日,当时该让着王大郎一伙些个。”高老三道:“彼时退让也未必好过哪里。”

      何洪、张适于留青谷外沿路设卡,放吕振、吉文炳入内,何洪仗一杆银蛟枪,冲得官军一时难进寸步。及午后何洪撤入大路南侧留青谷内。李成、折可留、任翔、李昂诸军鱼贯入谷。谷内宽阔多石,散匪纷纷望山脊上爬去。

      李成警觉道:“不好,怕是中贼奸计!”众将下令调头出谷,两侧山崖早有箭矢如雨而至。亏得醒悟得早,官兵倒毙一拨,然一时不至大溃。何洪、吕振复南北分两路冲截,官军匪军在谷口外大道上,好一场厮杀,愁云惨淡,尸填沟壑。激战正酣,那浆水寨张恪弃寨来同石虎岭会齐,便截住四路官军大战。

      张所早料定浆水、石虎两路贼军势必集结一处。待张恪军马抵达谷外同李成等交并时,张所亲督王继、关胜、翟兴、严捷等将分路前往接应。王继已探知留青谷南侧山弯道可用,领王定、王林、王濂充左军,至路口则转西南爬缓坡而行。其后关胜与严捷两军拥张所居中,翟兴部在右,从北边直插石虎寨。

      王继军由是突现何洪身后而袭,贼军猝不及防,一时遭他们冲乱。张恪迎头同王林交战,终难挡住,拨马北撤,部众俱溃。王继、王濂率部锁住山头,何洪见状,令部下夺回。手下猛将两员连冲几次,混战中先后被王定挑于马下。何洪拍马亲抵坡下,王定绰长枪挡之。交战近二十合,何洪卖个破绽,掉转马头便走。王定但要见功,追何洪至丘丛外,何洪已无踪影。王定正在狐疑,何洪忽而绕至眼前,长啸一声飞驰而来。王定措手不及,被他一枪刺中咽喉身亡。

      王继见王定死于敌手,怒火中烧,便怒喝一声亲出阵前。何洪拍马同王继两条银枪,来回往复大战。斗到五十余合,何洪久战气力有亏,更兼谷内外上下,官军越聚越众,方知老对头王继此番来时志在必得。何洪便虚晃一枪,同董震、张玘冲破官军拦阻,急速回援石虎寨。张恪步其后尘,张适掩后联着吕振。

      吕振、张适突遭关胜、折可留、严捷等猛烈截击,渐渐难以招架。关胜部内孙伯亮、张举、刘航、叶桓等健将锐不可当。张适手下悍勇头目多人被斩,遭严捷逼到面前斗七八合,张适大败而逃。吕振、吉文炳得知何洪、张恪等已在岭内,让张适率亲从前去接应,吕、吉二人自牢牢守把石虎岭南端要口,官军一时难进。李成、李昂两路又杀到,折可留、严捷留在原地,关胜转道增援翟兴。

      何洪抱必死之心,战马飞驰间他那条银枪如闪电交织。沿途李成、李昂、折可留皆无心全力截击,及抢入石虎岭时撞见官军翟兴一军。官将李兴与胞弟李恺纵马相阻时,李恺不慎座下马失前蹄,被张恪手起一刀砍杀。李兴急去杀退贼卒时,何洪、张恪等四将已冲乱官军。翟兴挥兵掩杀一阵,无意死力相迫。

      关胜走东外大路北行四五里,到山前联住翟兴,在山脊遭遇董震、张玘。金彪、李青及王纲、赵林等人皆劝董、张投诚。二人不答,直命喽罗放箭相阻而已。翟兴笑道:“这两个倒也是,你越是迫他时他越是宁争个死。”

      李成部将郭伯奇、郭仲威,连连冲击石虎岭南山头,每每遭吕振等击退。及近黄昏二将临山下第一层结寨。吕振下山突袭。郭伯奇方上得马,被吕振一耙打下马丧了命。郭仲威惊乱间幸得李成、任翔、折可留三路来援。吕振复退回。

      此一战,官军纵然获胜,然李昂、任翔、严捷、折可留、闻达、马扩、韩勇等部,原先兵力便薄弱,而今更难领受正面冲击,关胜、翟兴、李成等部久战各有损伤,只是关胜、翟兴等心下自知,李成一心要立功,不与他争便是。王继部内折了王定,李成帐前折了郭伯奇,俱要擒杀何洪、吕振报仇。翟兴标下丧了李恺,夜间在营中祭奠,众将皆欲杀敌报仇。

      次日循王彦详图指路,王继、关胜齐引轻骑绕至虎口峪以西山谷南侧,把住各处要口,宫仪部贼军了然于目。王继素知宫仪其人,只三面围而不打,留出西北角一个口子,其意自明不愁宫仪不悟。果然宫仪心知官府尚要录他置办窑户,至此无心同官军厮并,而一时也不投降,教喽罗中要走的各自收拾家当细软。

      赵通、赵进二人尚在踟蹰不定。关胜部内邓大保瞥望间立在高处大石边高喊道:“赵家兄弟!你两个本投王大郎而借到这边的,须识时务才能安身立命。生路三条,任从你们选取了!要投王首领时,须立时便走。”赵通、赵进思量一番,拜谢宫仪一番,引若干心腹整点物事即打西北小道离去。宫仪差人至王继面前投下降书。王继见后大喜,谓王林道:“这场功劳须是我们的。”

      何洪等拢得李大兴跟前,高老三道:“此时不再北走,更待何时!”何洪坚谏道:“即便要北投,定要先走太行山西外要道。不如今日全军,直突入山西转五台山寻去处罢!”高老三不忿道:“官府定要逼我等上死路,西去五台山仍陷宋境,如何做得长久打算?你莫非还要断送首领?”何洪气塞心口,心下恨不能一口水平吞了这厮,却无可奈何。张恪、张适等思前想后一番,亦赞成高老三。

      李大兴道:“就依了老高,我等尽速北行。明日拂晓出发,打井径西道而行。”何洪再劝道:“便如此,也当先望西,”高老三道:“已探明井径口处无有官军,河东却难保没有阻截。”何洪怒道:“河东那边,我们路径更熟悉。而井径口处,他们便不能暗伏人手?”李大兴倦然道:“事不宜迟,先北跳出官军包围圈子再折西转北。老何你不愿投北时,要去五台山则去了便是。要随我时我也一样有始有终认你。今夜不必多言了罢!”何洪郁郁而退,便遣人告知吕振。吕振谓吉文炳道:“你我决意不去北境,然须一路翼护李首领至井径口,恩义有个结果。”

      许翰召会众将商议道:“贼人今晚不是朝西,就是朝北走井径口。”王继道:“自留青谷南边抄西麓,路径我俱悉。”李成道:“我这便赶去井径口要道!”许翰便授命二将出兵,令翟兴、马扩、折可留随王继而行,教李昂、任翔、韩勇则助阵李成。关胜、闻达、严捷等部同在许翰、张所驻地护卫。

      等不及次日晓风起残月黯,石虎寨中贼人即分作三起,李大兴、高老三、吕从蛟在前,张恪、张适等在后,原定相隔十里投北行进,李大兴等至寅时先出发了。寅时二刻吕振、吉文炳自石虎岭边投小径望西北方向急行。何洪、董震、张玘三个尚在石虎寨,张恪、张适定计分兵,由张适先赶去策应李大兴。

      李成早得哨报,怕他人夺去功劳,只教韩勇随同。请李昂伏小路截击吕振。李成亲引丁进、刘忠两个率经年亲训铁骑先行。果然于寅末卯初时分,于山路间截得李大兴。铁骑冲踏,李大兴等如何抵挡得住,只得复折向南突围。贼将张适杀到时,李成偏将胡选又到,夹住贼军混战。乱军中高老三被丁进生擒、张适被刘忠一刀砍死。李成教众将不急于折回南追李大兴,却绕西侧分兵。此时虽尚未捉得贼渠,却拿住军师高老三。李成夺得头功,连月来闷气尽消,呵呵笑道:“还要相谢关兆德等呢,不是他们先前力破贼中精锐,我等如何轻易见功!”

      吕振、吉文炳半途遭李昂伏击,喽罗折损过半。正拼命不迭,李大兴、吕从蛟残兵向南撞到另一重山岗。吕振与吉文炳一前一后拼死转杀过去要护应李大兴。李昂引樊拓、瞿综夹过去,那边官军韩勇追贼首颇急,几路人马撞杀在一处。混战中,韩勇砍翻李大兴身边贼目多员,一马当先逼近贼渠。吉文炳慌去截定韩勇交马,不防被瞿综侧首过来往背上一刀搠透而死,也不枉其报恩之念。

      吕振舞耙力战翁奎、蔡泽二将,见吉文炳丧命、李大兴等突出重围奔黑尖坞方向,自凭本身武艺杀条血路。吕振领着余部望群峦重丘忧叹不止,抢占傍住石虎岭北那条山路的高阜歇息。后半夜,路对侧韩勇自同翁奎、蔡泽就地将息。瞿综要趁夜色围击吕振,李昂止之道:“折将军处黄进同他有杀兄之仇。”

      何洪在石虎寨内,先于上半夜噩梦惊醒。何洪谓身边从人道:“老夫厮杀一生,情愿死在宋军之手,断不肯背负祖宗,充夷人爪牙。”言罢抽出宝剑,凝视剑锋不语。身边不忍惊扰他,又恐他自行了断,慌寻董震、张玘报讯。二人得知后皆惊得打床上一跃而起,便去探视何洪。

      惜乎赶顾不及矣!董震、张玘至何洪身前,二人但见何洪僵坐,青锋染血,一命已归西。两个俱跪拜泣下,皆握拳道:“李大兴等辈实不足与谋。我二人本一境豪杰,何必追随其于荒岭野岗做枯骨游魂!”

      王继、翟兴等转过留青谷,小股贼人俱束手。至石虎寨稍作交战抄过寨子,已知贼渠北去。王继道:“我料李大兴等到井径口西南必遭李伯友痛击,即便侥幸不死,亦难逃罗网。”自教诸将抄西麓沿线布防。翟兴引部往北哨路巡视。

      翟兴一军已到跟前,董震、张玘甫将眼泪擦干。翟兴抬鞭指董、张两个道:“你二人岂是不晓事理的,现在不降,要我来请你们,还是杀你们?”又有王纲、赵林上前抚慰,董震、张玘到此放心归顺。翟兴等就在石虎岭北口高阜守把。先教军士以棺椁盛殓何洪尸骸,董、张二人哀祭了一番。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4-10 14:1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16

第二十六回  破太行李成抢功  诓任翔王继使诈(下)

      天明时分张恪从石虎寨突围,朝北颠簸时撞见吕从蛟保着李大兴,合作一处仅存五百余人。一干人投黑尖坞西丘后藏身。三人并悼何洪、高老三、张适时,吕振到了。李大兴无奈决意明日西遁,先入太行以西五台以南之山间秘静去处避难。吕振心下道:“只怕已错失时机,此次逃不出官军围剿。”嘴上没讲出来。

      王继教王濂分兵同马扩、折可留一处,打西麓巡山封路,他自与王林联着折可留,横排一字北进。有原属宫仪节下孙旦将数百人叛离主将,撞个正着。两相交战,贼卒溃败,乱军中王继突策马大喝一声,荡开孙旦手中长矛,将其揪下马鞍擒获,贼兵尽降。拿住孙旦时,折可留正在东路策应,却不知晓孙旦一事。

      早有李成部下盯梢贼渠,见他每匿入黑尖坞一带,报经李成差遣后转报王继。此时王继等将人马,与黑尖坞相隔北石虎岭数重山脊。王继会得翟兴,见何洪入殓,董震、张玘被翟兴收录,心下不满而面上却道:“何洪总是豪杰一世,该送口好棺材。董、张二人,也是多年河北闻名义士,失身贼中,亦情有可原该好生相待。惟李大兴等魁渠,我等齐心擒之献于许公,不负朝廷之望。”翟兴道:“此间巨寇渊薮,一朝荡平,平生快慰。”王继瞅他一眼又瞥了远处董震、张玘,辄浅浅笑道:“太行头目中多有仗义豪侠之士,能予善用时甚为国家幸事。想那王大郎,同这李大兴不可混为一谈。”翟兴道:“王总管高见极明。”

      此刻任翔亦遣布哨头,探得李大兴等寇所在,便速告知李成。李成手下兵力比起初征太行时已折损近半,韩勇等亦伤亡甚重,更兼连夜厮杀,兵士多在休养气力。李成便道:“我多遣兵将压抵西路,严防贼渠西遁,而今暂无力一鼓作气拿下黑尖坞,不若借你五百兵,今日休整后,由你征用,擒贼见功。”任翔谢过,整顿兵马边休息,边等探马消息,若今夜无变故,此时西更天出击。只是任翔不熟此间路径而求问李成。李成道:“任兄弟可遣人寻王继将军处相问。”

      却不知李成暗指偏将胡选,先快马赶路,秘密告知王继耳边。王继道:“胡将军辛苦!李兄长心意,我自相谢。更有妙法,必不让那任翔得头功。”胡选咂舌赞道:“王总管妙算甚切,当世无对,定建奇功。”王继得意洋洋。

      任翔着令常蟠把持军营,亲赴王继处,相与行礼问候一番。任翔诉道,欲带兵搜山,却不甚知山路周折,特望王继相助。王继虚推一番,便告之从石虎岭至黑尖坞各处山路道衢,并道:“搜山寻贼,危险重重,我自当后接应。”任翔深谢,称赞一番又进杯茶水,便回营去了。

      怎料王继却暗将孙旦等人唤至山后集结。王继诓孙旦道:“一伙强贼,扮作官军,打石虎岭以北密径钻过,要接应李大兴,你等今夜赶去,伏路相拦,便见功劳,当保举大用!”孙旦称谢,引部下自去,寻路边林内伏藏了。王继又差人至折可留处转告,邀他明日卯时二刻会击黑尖坞。折可留谓黄进道:“擒贼渠首功我等不争也罢,那吕振此刻亦在李贼身边,明日你自可报仇。”

      是夜李大兴等人担惊受怕,又疲乏无力,只躲在坞内。四更天时任翔、常蟠点足一千八百精兵,西北山道口是郭仲威、胡选屯扎,举火照路,佯示攻击,任翔等却绕西南,意图穿越北石虎岭后折转,一举攻入黑尖坞。

      任翔等出石虎岭西北一侧道口外近十里,前方两侧丘从间,忽地箭火齐飚,任翔部下兵士顿时倒下一片,前进不得。半个时辰后,王林为先锋,王继、折可留在中军,黑压压而至。王林事先谙熟路径,打西侧扎入林内,孙旦等毕竟人少,一时吃冲散,被王林等兵将,杀个罄尽。孙旦人头,无一时已为王林送到任翔跟前。任翔无可奈何,目送王继一军抢先一步径奔黑尖坞正路。

      李大兴、张恪、吕振等节下仅数百残卒,如何抵挡王继等将部下雄兵?吕振最先批甲上马,与亲从堵在黑尖坞西南口子,同官军兵将厮杀一场,倒撞开个小空当。吕振方撞出坡头外,正遇折可留。二将两马相交,两器并举,虎牙耙勇锐无双,万字戟精妙难对,互不相让,俱以平生之才,如何理会性命堪虞。相持之时,身周却有王林居中、左右各引剽悍健将,稳稳当当踏入坞内。中军指挥者银团马白花袍、一杆长枪紧握,大智大勇信德府兵马总管王继是也。黑尖坞上下贼人眼看得逃生无望,营帐后张恪心慌间使不转兵器,先就地遭擒。翟兴节下统领李兴引赵林、张富诸路正将亦卷到,把张恪手下亲兵乱砍。

      吕振到此只仗勇力,同折可留激战三四十合,自觉大势已去,撑开兵器便走。折可留知他飞镖狠辣,更知西外有官军在彼,便不追赶。吕振加马西突山路间,又早有王濂、马扩及黄进等将,折可留又从身后追上。吕振使飞镖,杀死马扩亲随弓手两名,不期迎面逼过一将,怒吼一声:“仇人莫张狂!”便一箭射来。吕振举耙欲隔时,那枝箭穿过耙缝,插在咽喉上。可怜吕振骁勇,只此一箭,一命归阴。那员善射良将正是“胜潘党”黄进,下马上前割了吕振首级。

      吕从蛟手执一双蝉臂刀抢到营心,杀翻官军兵卒十数个。李大兴亲侍护定首领移到营帐外,怎料迎头火把四起,眼见得官军王继与麾下兵将皆在四周。李大兴威风半生,到此不免双股战栗行走不便,同亲侍束手就擒。至此王继首功。

      吕从蛟与剩余喽罗尚在营中与李成手下胡选、郭仲威二将人马死命厮并。乱军中从蛟斜刺里一刀搠杀胡选身边承应队将,胡选战马忽地失惊把胡选颠下去。眼见得吕从蛟正要刀劈胡选,那胡选的亲护队官冯进猛可里扎过来,手舞一双狼牙短棒同从蛟恶战。从蛟久战力疲落在下风,官将李兴又撞杀到,长枪出手下三路把从蛟刺了个趔趄,冯进挥棒下了重手,从蛟虎口震开,那双蝉臂刀均脱手时,冯进身后兵士乱上把从蛟绑缚了。胡选大喜,当即让冯进先补了队将职事。

      太行山间战后渐渐静寂寡声。贼目列内,“开路将”何洪自刎殒命,李大兴、高老三、张恪、吕从蛟就俘,吕振、张适、吉文炳、孙旦斩迄。先前于石盆关擒获贼目李坚,已被孙傅下令斩于营门分尸各处号令示众。这日王继真个意气风发,李成紧随其后,其余众将在侧至许翰、张所帐前献功。许翰夸赞二将一番,抚慰关胜等。将帅面上个个笑逐颜开,齐品上赐福建神品大红袍茶,怡然自得。军士亦大有犒赏。不日便将擒获贼目打入铁钉囚车,重兵押送下解往京师献俘。后至汴京诸寇被速判凌迟立决不提。

      至此太行山寇患平定一时。天子颁诏,陈遘经略北太行,编录头领王大郎、梁兴、李贵、李进、周青等十余人率土兵或为国戍边屯田,或巡戒中太行。降将宫仪及闻名豪杰寇成、王经等归附真定府勾管节制。宗泽、杨温等已安措南太行屯田事,编录头目近十人、部从千余人从良为国屯田。另遣干员赴彼处理窑务、筑土工,许翰兼辖一境政务,杨温赴济北东昌就任。王纲获令调去相州翟兴节下。关胜、翟兴商议教董震、张玘不投同乡李昂而归翟兴部内,曹天杰、邓大保、金彪、李山、李青录东昌府军中。董、张二人感念义气归附翟兴帐前。其后赵通、赵进两个因翟兴一再设法请调,自王大郎那边转隶相州,亦俱欢喜。王大郎要显其忠义,教周青领所属人马调驻信德府辖境西界山间沙河上游,专心护林垦荒治水诸事,一时深获官衙公署赞许。

      河东路王禀、折可求、折可存等大将安定太行西沿。收降寇目杨进、王再兴等人移驻南太行通衢堡坞把御。散落绿林的忠良之后杨霆、呼延焯、杨再兴、罗延庆、呼延锐等俊杰,俱在太岳山复为国用,朝廷还追赠杨信官爵。

      闻达辟参谋李宏为后军统领兼分所钤辖。李成亦提升亲信郭仲威、胡选、“瘦面虎”丁进、“花面兽”刘忠及冯进等将职衔。只是临洺关之守因郭伯奇已殁,许翰复转此关归信德府节下,分设军事路粮库,陈淬为经略制置司副都统制兼守临洺关。李成暗恨许翰,却又朝陈淬呼朋唤友。李成同淮北土豪强匪头子近十人,私下多曾往来。近几年来李成同闻达日渐疏远,闻达从来不曾多言好歹。

      王继授定远将军,改任信德府兵马总管;李成授宁远将军,续就洺州兵马总管。二将两军财帛赏赐丰裕。原信德代总管闻达调任冀州总管,代管武强军、七级关。其余参战州府主将皆有厚赏,然以王继、李成为甚。暂属中山府高世昌、赵诩告别宋可岚,二将南调归属许翰节下。知相州王靖调赴南方,傅亮暂为主政,翟兴都统州军,又拟自东昌府调刘浩至相州任兵马都监,可巧其复有升迁之望。朝廷正授赵鼎为京东西路签书盐铁司公事,杨温表东昌节镇司督守兼领都提调济北诸路水军。这位老将杨温对临清水营都监张贵颇为赏识。任翔赴任沧州兵马都监。樊拓升统制、瞿综升统领。关胜及部下各有封赏。
      阵亡赵青、王定、郭伯奇、黄遂、孙伯元、李恺、孟光等正偏将佐凡二十余人,各追赠官衔,厚抚恤亲属,以彰其忠烈。

      李宏随闻达同赴冀州,向杨吉、崔咏薇私礼道别时,闻达动问二人今后打算。杨吉道:“我蒙恩赐落地办窑户,暂不回河东了。咏薇贤侄女便在左近山间修道。”闻达道:“先前任凭旁人风言风语,你紫毛貂清者自清,愚兄委实佩服。”闲谈间闻达又曾道:“李成、王继正当盛年节高,你却避得,清静了倒是个好。”那“李天王”李成同信德都监桑仲有旧交,曾私下寻桑仲暗指闻达“迁延压制”。后桑仲俱告诸闻达,闻达笑叹:“我闻亨超同他义父李建将军属一辈人,李伯友那点心机,我还不清晓!”桑仲道:“咱不计较那个便是。”此系一年后的事了。

      张所、关胜返得东昌,李邴、李横等出迎,当夜各自归宅安顿歇息不提。次日及官军司内,却见众人祭奠前所制使崔涛。关胜惊问,时刘浩尚在东昌府粮道代钤辖任上,讲一应战况叙说一番。原来数日前,有北地巨寇张迥手下“燎天火龙”范简、“乌鸦嘴”牟旺及头目边文进,至淄、滨二州挑动土豪与叛兵闹事。范简等寇拢得一伙新入鹰犬,便打东昌过,却趁关胜等出征,城内缺兵寡将之时,突袭大军冶铁场。事出突然,管军司前所行军制使崔涛,边教军士报入衙门,边孤军救援冶铁场。场外崔涛舞大杆刀直取范简。然此刻贼目边文进却分兵,要趁城内增兵城外时,洗劫城门外集镇。

      城内得报,兵马都监李横留副都监刘浩、偏将祁超二人随通判李邴护把城池,自引裨将赵起、朱全驰出。至冶铁场时崔涛已为范简所杀。李横生力军到,范简占得便宜辄收兵北窜。李横教赵起、朱全二将两路包抄,然范简纵然训兵有方。牟旺等数十人却吃李横围拢。范简料救不得牟旺,叹气一声,自顾走了。刘浩与祁超立城堞上教军士万箭齐发,边文进等调头便走,城上也不下堞追出。

      李横等围牟旺于山坡上,大骂道:“你为汉人,丧昧本良、甘为戎虐。边疆多少似你一般边境生长军民,血脉牢系我族,在河北抵御契丹人,为国奔波,不畏刀斧,纵有千难万险,亦不曾变节,以朱雀将军董才为例。你岂不自羞!”牟旺自知必死,讨一时口舌之利狠狠答道:“那个朱雀将军,我乌鸦嘴牟旺也曾见过。他改作赵姓,到了阴曹地府后如何去见他家祖宗!”言既罢,牟旺不意被俘受辱,便抽腰刀自刎。李横节下偏将戚方纵兵上坡时,几个匪目皆已自尽。

      关胜闻之,一迭声叫苦道:“若生擒他探问北地备细更好。”张所道:“我已知河北消息,范简等辈怕要探中太行、南太行间孔道入河东。太行山南北一线长逾千里,纵然新得降军多路,犹难周全。范简行路那边恰正无甚重兵守护,贼人轻易透过。已派兵追赶,却眼看着赶不及了。”关胜叹道:“北地奸细,累次藐视我等,更兼作恶多端,却一时奈何不得,心甚恨之。”先与众将送刘浩调去相州。

      东昌府内关胜分拨太行降将。曹天杰留关胜军中升任前厢提辖,邓大保、金彪为内厢训练官,李山、李青归李横节下分作后厢提辖、制械所承应。有河东太岳山来信系呼延锐字笔,探问杨吉、邓大保等相识安好。
      东昌府固有军将,兵马都监李横兼领巡检使,不兼粮道钤辖;原来张所起用管军司参谋赵九龄代武职试粮道钤辖;戚方辟职副都监、制使神弓都训练官,祁超就任副巡检、缘城提辖官。崔涛战殁,其胞弟崔湧调归祁超节下见充部将。
      赵鼎、杨温已至济北路就任,张所、李邴、关胜等免不得设宴相待一番。
      严捷赴冀州到任七级关;沧州武清军改名靖海军;河间肃宁军复为寨镇。

      济北治水行署路所辖六州军之戍地禁军,月余前已隶属二处节镇司统调。路治郡东昌府所属节镇司由张所身兼路转运副使、知东昌府、节度判官一应军政职务,愈发沉谨周详。督守杨温到任后驻铜城大营主持济北全境水军,并分掌东昌节镇司辖境屯田事务。节镇司辖东昌府、高唐州、临清军之军政建制各异,节镇司所驻东昌府单设兵马总管乃关胜;高唐州兵马总管由知州袁颂兼任;临清军不设总管,临清都监张贵并受杨温与知临清军事赵燮节制。彰武节镇司辖德州、棣州、滨州三郡不设兵马总管,节镇司所驻德州设德棣滨总管分司由节度判官韩存保兼领,屯田分司由知德州姚宏签事,德棣滨三州各设兵马都监。

      次日,机要人急报朝廷边疆军机,随后通告至张所处。张所召会关胜等传达。原来已确认北地罗延祥等叛国投金,张迥亦转靠金人,燕京等地,黑云压城,战云密布。更有罗延祥、张迥手下爪牙,如范简等,纵行河东、河北,同地方叛逆,早晚集结齐过北疆,这便是金人不满宋境内潜伏兵力未行起效,干脆收归北地,无多时随金人正面行军入寇,大战怕即在眼前了。张所、关胜以降,群情激奋。张所、关胜却沉吟不语,眉横深锁。日后情势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4-10 15:06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16

本小说将来情节中:
靖康之难前后,济北、京东西二路戍地禁军建制东昌、彰武、成武、建武四节镇区尽皆散乱,四员节度判官与济北行署路治督守凡五人中,先后调迁一人(张所-东昌节判)、遇害一人(韩存保-彰武节判)、病故一人(杨温-东昌督守)、败亡一人(梅展-建武节判)一人、引退一人(范致虚-成武节判)。更兼战时,曾设博魏招抚司,地跨河北西南部、河北东南部、济北、京东西大部凡四路。逐步更替原济北、京东西的四个节镇区。后博魏招抚司及应天招抚司又分为相卫、大名、济北三个安抚司。

靖康至建炎年,济北、京东西、京东东三路戍地禁军建制归辖调整如下:
共计分为六司厅,辖二十八郡。
济北经略安抚司,经略司设东昌府,节制军州:东昌、高唐、德州、棣州、滨州凡五郡。济北安抚经略使胡直儒、兵马总管杨可世。
济南宣抚制置厅,制置厅设济南府,节制军州:济南、泰安、兖州、滕州、东平、济州、濮州、曹州、单州凡九郡。济南宣抚制置使范延世,副使刘豫。
沂青制置安抚厅,制置厅设青州府,节制军州:青州、淄州、沂州、潍州凡四郡。沂青安抚制置使许景衡,兵马总管刘镇。
莱登制置安抚厅,制置厅设莱州府,节制军州:莱州、登州、密州、莒州凡四郡(观阳军省入莱州)。莱登安抚制置使赵埜、副使马伸。
徐海节镇守备司,节镇司设徐州府,节制军州:徐州、淮阳军、海州凡三郡。徐海节度判官赵权,守备使兼兵马总管杨惟忠。
应天留守经略司,经略司设应天府,节制军州:应天府、拱州、亳州、宿州凡四郡。应天留守经略使朱胜非,应天府尹吕颐浩,兵马总管王渊。
转运使等行政设置仍循原设。
而河北两路尚存州郡,设河北两路招抚司、大名安抚司、相卫安抚司。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9 16:38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18

第二十七回  造血案(=修改=)行凶  轰惊雷金军入寇 (上)

      话说……此*半*回*待*作*大*修*改……
      *占楼*
      (此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5-19 14:41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19

第二十七回  造血案(=修改=)行凶  轰惊雷金军入寇(下)

      时九月中。一日枢密院密文到后,张所形神苍白,请得李邴、关胜、李横、赵九龄等,言辞间木然失色。原来,北疆早已星火飞溅,剑啸刀鸣。八月中更起惊变,原经童贯奏议,徽宗圣裁此事除河东、河北四路以外,暂不通告各地。而今枢密院始解封此讯。便在一个月前,代知蔚州萧庆,自去年春降宋以来,久同涿易节度使谭稹、幽燕涿州诸路都部署使辛企宗、易州总管姚奇等不睦,知燕山府蔡靖又劝解不得。萧庆遂起反意,深存叛宋靠金之心。金帅完颜宗弼却面授罗延祥机宜,延庆正欲立功,则牵心腹潜入蔚州,同箫庆暗通往来。

      而蔚州团练使赵秉渊、都监赵鹤寿二将原亦系契丹族,却同女真族有灭门之恨,又与副部署使、涿州都监许鹤交善,故与萧庆不曾同心,萧庆亦提防二将。那完颜宗弼指金大将乌陵顺忠,谤宋将许鹤部下扣了金军粮草,趁许鹤部离城西行屯于野山时,断其退路,便牢牢困住许鹤及其部四千精兵。这许鹤乃孟州人士,早年同呼延灼等相识,善使一杆凤头泼风大刀,重约三十斤。虽系常年惯战之将,却属有勇无谋之辈,即遭围困,冲突十余次,身挂箭创却突围不得,只好死守野山上下,急待后援。

      谭稹、蔡靖惊慌失色,只命辛企宗、姚奇等留守城池以备不测,一面调张令徽、刘舜仁等率部西抵金军阵前,张开部增援燕京府;一面遣使入金帅帐内交涉。完颜宗弼开口索要军粮万石,并铁木资材,以赎许鹤等。谭稹手足无措。

      许鹤指望西面蔚州驰援,萧庆却按兵不动。赵秉渊、赵鹤寿累次请战,经谭稹相允,分兵救许鹤。谁知一支金军,着金名将完颜希尹统管,却急奔蔚州城下,萧庆大开城门,蔚州遂入金人之手,萧庆亦编入金部。赵秉渊、赵鹤寿等行军阵前,金军已撇许鹤而去,那乌陵顺忠却同完颜希尹两路合围,进迫易州。姚奇虽闻名勇将,奈何金人铁骑倍数于他,如何敢轻易出城迎战,以炮石、劲弩固守便是。二赵虽救得许鹤,却也归路被断。

      谭稹只得命许鹤等几路人马,尽屯扎在涿州上下。金人又来通牒,蔚州属金,粮草铁木要价减半,已是底限,如逾期不从,尽屠易水河畔。谭稹气病,无计可施。报奏宋廷,徽宗命暂锁音讯,与李邦彦、白时中等商议,委燕山府两路宣抚使童贯、河北西路转运使张邦昌、河北东路转运使种师道等在北边稳抚军民。徽宗准李邦彦议,许奉足数钱粮与金人,却又要边关前线“可相机行事”。

      入秋以来,关胜每每夜眠不足,多忧虑边关军情所致。今得此讯,面现愁霜道:“自前两年张瑴一事,真怕寒了前辽降军人心。今又有萧庆,恐再有郭药师之辈也。”李邴道:“谭老官儿昏如朽木,蔡靖又庸怯乏断,童贯、辛企宗等更不消说。六百里土地、十数万大军,只怕断送在他们手上。”

      宋、金间战端,到此一触即发。即允诺金人,然钱粮统筹到前线,童贯、谭稹又压滞不放,明让张令徽、刘舜仁回东线,又暗调赵明、赵俊等将,引骑兵西解易州之危。易州城东外战场,一时双方对峙不下。辛企宗等不免又托大起来,以为金军不过如此,摩拳擦掌,力图一战,想那金人即已抢得蔚州,到易州若无甚便宜,当不会得陇望蜀罢。童贯道:“我素知女真人早占得小五台一带,此番袭占蔚州,无非圈得郡城一座同小五台相连而已。而易州铁墙,鞑子莫做妄想。”

      完颜宗弼报知金主御前。金国主完颜晟冷笑道:“童、谭辈南蛮,所谓故态复萌。刀兵之祸便在眼前,还在自作聪明。”金主令希尹、乌陵两路一时后撤六十里。宗弼自又教罗延祥整训人马,早晚听用跟前。马珍、薛泰北等人业已取并州道转返金境,张迥引其至宗弼帐前。宗弼大喜,编张迥及五千人、马珍及三千人各为一部,部内混杂汉人、契丹人、奚族人、阴山人、渤海国人、高丽人,可充护翼、选锋。薛泰北在马珍部内。半年来被马珍等探行宋境内赵鲁各地所迁引之人,其内精良者却多归入罗延祥麾下。

      乾坤茫茫,天地空阔,塞北一声惊雷,就此神州残梦,寒夕冷照。大宋宣和七年、金天会三年,深秋十月,金太宗下诏,以丞相完颜杲为南征都元帅,六部路军统帅完颜昌为六部路都统,斜乜为副都统,完颜娄室总督合后;又命,中书令宗翰兼左副元帅、西路先锋使,兵部尚书宗弼为西路都参谋,幽州经略使希尹为元帅左监军,左金吾上将军耶律条睹为元帅右监军,统兵自并州南下以功宋河东两路;太尉宗望为南京路都统,兵部侍郎阇母为左副都统、南征东路先锋使,兵部议郎埽喝为右副都统,知枢密院事刘彦宗兼领汉军都统、李用和参谋,自南京取幽州道南发燕山府,谋取宋河北两路。东、西两路金军相约,拟会师于宋京师开封府。西路军八万五千人,东路军九万三千人。

      十一月,金军两路,兵强马壮,器械齐备,已集结完毕,蓄势待发,端的如狼似虎驱羚羊,鹰飞雕翥擒燕雀。罗延祥、马珍暂随宗翰、宗弼在西路,而张迥则从宗望、刘彦宗在东路,与乌陵顺忠分两翼再取易州。

      幽燕诸郡,宋朝军民根基本非牢固,金军雄兵黑云压城,则经、顺、檀、蓟等州望风而降,宋守军战备荒疏,仓皇溃逃,杨惟忠、杨可世、赵明、赵俊等大将全然无力督军,亦南逃西窜。及十一月下,燕京、涿州、易州告急,其余州郡已陷金人掌中。张开、郭药师、王良、辛企宗、姚奇、许鹤等保着谭稹、蔡靖等,已危如累卵,末日可期。

      刘光世等在广信、安肃、雄州、霸州一线,刘延庆、吴执中等在祁州、保定府、永宁军、肃宁军、高阳关、莫州、静海军一线,听闻二杨二赵所述金军数十万霜铁铺地,俱各惶惶不可终日。

      而易州复遭围困,与涿州被隔开。姚奇死冲不得脱,金军也一时难破城池,两相持衡。燕京、涿州亦急切不可下。童贯教种师道管领河北防务,自身则一个月前调集袁颂、辛兴宗、马扩、桑仲等护送,临河东太原。此时金国西路军三日内力克宋境云州,旗开得胜,河东北部各郡皆骇然。童贯见金国已撕破盟约,则遣辛兴宗、马扩二人,再度出使,面见金帅宗翰。宗翰却先发难,责宋本无求和诚意,纳降张瑴,乃至刀兵之祸。宗翰以威势相迫,要童贯割让河北、河东州郡若干以示谢罪。辛兴宗、马扩郁郁而返。

      十二月,西路金军因李嗣等内应之故,朔、应、武、寰至雁门、代州防线不多日即为金得,当不住各处兵溃如潮,人心无凭。金军已达忻州石岭关下,守军也起动摇之意。童贯等在太原,惊恐万状。一日唤得太原知府张孝纯、兵马总管王禀,不图防卫大略,却主张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辛兴宗亦道:“这女真人非比以往北狄胡儿,北边郡塞又降溃各半,北门户忻州早晚失陷,七日内女真人必摧我太原。眼下我军断然无获胜之机,马公直若同太岳山联上,收拾残部,待折家军与小种将军部三路集整,堪与敌军一拼,却尚需时日。故而与其坐以待毙,先弃太原,再后发制人,以地利围歼之!”王禀不满道:“太原军民,非如此孱弱。即便忻州城破,太原亦非强敌唾手可得。若从将军意,忻太即失,再集南部各路会战,哪里还来得地利!”辛兴宗一时语塞。袁颂、桑仲在一旁别转脸去。

      张孝纯奋然道:“金人渝盟,其心全宋,郡王当令天下兵悉力支吾相抵。今却欲畏战而去,是弃河东与敌也。河东若入敌手,奈河北乎?更奈河南乎?”童贯已恼羞成怒,捣拳指孝纯道:“尔勿得妄议……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又训叱王禀道:“守御之策,正当重大势、从大局,汝不遵官长之论,焉能保胜!”王禀强压怒火,而张孝纯摇头大叹:“平生童郡王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萎缩畏慑,奉头鼠窜,有何面目复见天子乎?”则扯起王禀,又道:“望郡王三思。”当下告辞。回邸路上谓王禀道:“唯将军助我!”王禀道:“蒙天恩,为军者捐躯以报,即用于此时,岂肯偷生!”

      童贯没日没夜便望开封而逃。定祁都部署使辛兴宗归得祁州,同其弟祁州兵马都监辛永宗亦自卷金帛;袁颂、桑仲自回本州。而马扩因授命安抚太岳义军,已入太岳山寨同杨霆结交商洽。杨霆、呼延焯俱受宋朝官职。此刻金军攻破石岭关,忻北山口大败几路宋军,却一时没拿下忻州城,则分兵困之。又军分两处,右军主力,在太原、汾阳间同宋军大战,左军则以完颜宗弼、希尹、哈密蚩等统领,火速袭取宋境辽州、阳泉关诸隘,军威大振,气势汹汹直奔潞州北境山口,对泽潞要郡志在必得。罗延祥、马珍领汉混族军,伏击自井陉关西出之宋朝援军,亦大获全胜,宋军只得退保太行山麓。马扩等得知大惊,请杨霆权掌太岳各处乡团义军,自身则与本部兵马,并呼延焯、呼延锐父子带一支精锐,东翻太行山入河北庆源府种师道行营复命。

      河北这头,北边燕京以西山岭已为金军所控,正北乃金国东路军主力,阇母正领。蔡靖、张开在燕京城内,宋将郭药师郭朗、王灵官王良在燕京东,张令徽、刘舜仁在南,辛企宗、辛从宗兄弟与许鹤、赵秉渊、赵鹤寿等在涿州各处,谭稹在涿州内,如坐针毡,思量干脆一走了之。

      郭朗在燕京东,与心腹暗议道:“宋朝不义,休怪我等翻面无情。”深夜竟起叛乱,杀入燕京城内。蔡靖稀里糊涂间,便遭郭朗劫持,旋献于金营宗望、阇母面前。张开在城内,单人孤枪难济于事,也夺路而逃。金军兵不血刃,占得偌大一座都城。城西外金军望东、南二路攻势猛烈,王、张、刘三将见燕京已失去,不得已朝南败退。涿州谭稹得知,惊惧几抽风。

      金军次日,令人混入宋军南窜残兵,则潜入涿州城内。然当日黄昏,辛家二将保着谭稹,暗弃城便走。入夜,内外相应,便纵火烧杀。许鹤本在宅内裹创养伤,得悉城门已破,披足衣甲,手掇凤头泼风大刀,单马到街上,敌我已混杀难辨。许鹤拍马舞刀,斩杀金兵金校十数人,逃出南门外近十里,络得些散兵。及又一日凌晨,遇到赵秉渊、赵鹤寿,合军一处,宋兵又越聚越多,试图回击涿州,正遇金军猛将勃杜部,冲杀一阵大败亏输。三将再南退三十里,屯于涞阳镇山口,又差兵士向西打探易州军情。又遇着张开残部,则合力西援易州。

      易州二度遭围,东西两头要郡又已失陷,激战连日,西侧已有城墙倾圮。部下劝道:“即已身陷乱世,眼看死于此地,何如另寻生路?”姚奇道:“眼下退兵名不正、言不顺。”忽而得报东有宋军冲开金军大阵一条血路,姚奇咬牙道:“时机到了!”将引所剩兵马,冲出东门,宋、金各路,城外混战。混杀到涞水西岸,各自收兵。而辛企宗、辛从宗以护定谭稹入保定府城内。

      完颜宗望整军六队,列阵卷裹而来。姚奇、张开、许鹤、二赵血战连日,节节败退。忽而东有大队宋军来应,金军暂缓南迫,与宋军会战。金将勃杜、奎德立等则抢姚奇、许鹤所把山口而来。当天金军阵中猛将阵前搦战,许鹤奋而出马,挥舞凤头泼风大刀,斩杀金军先锋健将一员。勃杜身后两员骁将一前一后而来,张开急唤道:“许将军少歇,看某神枪!”飞马单枪,无多时,将二金将俱刺杀马下,勃杜赞道:“这个南蛮厉害!”张开、许鹤乘势冲杀,赢得一阵,抢得一个山嘴。却同姚奇、二赵隔了四五里路。

      夜间,金将奎德立部众两路包抄,截开宋军。张开、许鹤身受重围。直至清晨,许鹤精疲力竭,于阵内被奎德立枪挑。张开见大势已去,怕被俘受辱,抽剑自刎。可怜张神枪英雄一世,终为国陷阵,血染沙场。

      此时东面宋朝大军全败于金军之手,溃不成军。姚奇、赵秉渊、赵鹤寿等知张开、许鹤阵亡,恸哭不已,又见大军丧乱,再看金人已有绕道先取祁州之向,姚奇领二赵,火速望西南祁州而奔,要抢于金人之前。

      兵败如山倒,便在姚奇南投时,自广信、安肃到雄、霸二州,宋师全线败退。刘延庆、刘光世、杨惟忠、杨可世、赵明、赵俊等惶惶如丧家之犬,部下亦尽恨爹娘少生俩腿,一气逃奔到了深州北外,狼狈不堪言。保定、永宁、肃宁尚在谭稹、吴执中、辛企宗、辛从宗守卫中。辛兴宗、辛永宗在祁州北与金人大战,一败涂地,幸得姚奇等赶来并力而战。待金军稍退,辛兴宗道:“此城也不长久了!”与永宗即存自顾南遁之念。姚奇躲入祁州,残部泊深泽县,谓二赵道:“我等何苦?”尽有离弃奔命之心。

      广信、安肃、雄、霸陆续失守,张令徽、刘舜仁引余部分而避至任丘、文安二县,王良部独守静海军。静海原守军主将阵亡,逃离不少,眼看为金军先锋所破,王良身先士卒,斩金将,入援城中。金人遂调乌陵顺忠引降将郭朗、萧庆取静海,与王良部交战两日,西面宋援军亦败于金人手,不得近前。王良率残军退至城西军库,内储火药等。眼看金人便抢到外墙跟前,王良命亲兵在火药仓内插定引线,自立于仓顶,见来将乃郭郎、萧庆,则訾骂道:“好一个郭药师,你反复无常,才降宋,又投金伐宋,已随几姓为奴?”郭朗苦笑道:“你我本就无根游魂,宋庭真给你好名分么?不若且从大势,顺了女真人罢!”王良道:“我王灵官虽辽国生长,毕竟汉人血脉,吃尽辛苦弃暗投明,岂能再动变心!”萧庆不耐烦道:“弟兄们与我抢进去拿了他首级!”近二百人涌入,王良亲兵已在仓内燃起引线,郭药师方醒悟,不及喊,一声巨响,火药仓炸作齑粉,王良与百余亲兵,萧庆及麾下二百余人,俱粉身碎骨于内。郭朗魂不附体,多时缓不过神。静海遂陷金人手。其西、南二处宋军,自保不迭。

      时莫州都监刘翊、高阳关守备使常旭却仗兵不过八千,互为犄角独把二处,金人攻取不下,亦另分兵排划,铁骑继续南进。也再分三支,右军在中山、真定二府间击败宋军,左军兵临河间、沧州二府。中军则直插深州、信德府。河北全局大震,中北部裂作三瓣相顾不及。纵是种师道,也顾此失彼,再无良策。

      纵然上半年徽宗曾下御笔召谕“不准妄言边事”,故八至十月里仍上下蒙昧。及十一月,浩劫在即,岂可再隐瞒!朝野哗然,一时感国难临头,徽宗昼夜惊恐,只得下罪己召,数历年过失,金帅宗望也委李用和为使臣已入宋都。大宋众执宰受此胁迫,面面相觑,竟俱各面如土色。浪子宰相李邦彦哆嗦着陪尽小心,请教求和之法,那金使李用和厉声以对:“无非割地称臣耳!”得见徽宗,帝连连允之:“即派使者,随贵使入金以谋和解之道!”乃遣陕西转运使李邺为使北上。

      这位李大国使两手空空,失魂落魄、茫然而返,面觐帝后,逢人到处述说那女真大军所谓“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则开封人号其“六如给事”。

      河东那边,金人终克忻州,又大破宋汾阳援兵。却仍攻太原不下。完颜宗弼却鏖战潞州,杀宋经略使陆登等数万将士,占得重镇。然伐泽州时小挫暂息。宗翰苦战,再破汾阳,却尚夺不得太原、临汾、沁州等地。困定诸郡,自引精锐,于汾、沁间整顿,宋军诸路沿太岳山布阵,亦不敢轻言决战。

      自十一月至十二月,边关惊天逆情也已传到山东各地。东昌府内,张所、关胜等日夜商论,关胜几失声叫道:“朝廷尚无调军令乎?再不定夺统划,深恐年关时金军便要在黎阳口渡过黄河了!”李邴劝之道:“兆德兄,急也无用。”关胜颓然道:“我也不想出此大凶之论!”

      此时东京开封内,时近十二月下旬。转看一草一木,半砖半瓦,寸土尺石,寒风中颤栗无定;亭台翠墙,飞檐琉璃,花格雕轩,残雪下颜色尽褪。晴空起霹雳,奈何严冬更无情。堪笑一朝君臣,达官显贵,无一人拿得定主张,人心浮动,倒盼作燕子南投。然我大宋国邦,终不乏志士仁人,豪勇才俊,国难之日,横空出世,敢为天下任。京城内便有一人,寒夜行色匆匆,径道吏部尚书吴敏宅邸。要知何人何举,暂且待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1-4-8 15:2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20

一、要来的终于来了,躲不是办法,八尺身躯,独立寒风中。
下回预告:关胜飞骑追黎阳  钦宗御笔除六贼
从征江南方腊后,关胜任职历程:
以大名府留守司副都参谋领京畿广毅军指挥使(宣和三年秋~宣和四年初)——
遥郡→正授观察使,大名府兵马副都总管(宣和四年春到任~宣和七年初)——
东昌府兵马总管(宣和七年初~靖康元年春)——
以东昌府兵马总管领魏博招抚司列参谋、驻泊信德府都统制(靖康元年春~靖康元年夏)——
以东昌府兵马总管领魏博招抚司正参谋、第二镇都统制(靖康元年夏~靖康元年秋)——
以东昌府兵马总管领济北经略安抚司列参谋、改济南府代兵马总管(靖康元年冬~靖康二年春)——
济北经略安抚司正参谋兼济南府兵马总管(建炎元年夏~建炎三年春、战殁)。

二、我把俞万春杜撰的“辛从忠、邓宗弼”两个名字吸收入本小说改为“辛从宗、邓忠弼”,作为众多道具型人物中的两个;“邓忠弼”作为衬托“开路将”何洪的道具,已经被后者咔嚓掉;还设定了个呼延灼的堂弟呼延焯(把“绰”的绞丝旁换掉,改为“焯”),然后打算在第二十八回内让呼延焯父子用正当的理由送“辛从宗”上西天,四条钢鞭,不要给“辛从宗”一点机会,气他俞万春一回。

三、其实我自己在本小说内最欣赏的人物既不是我的关胜,也不是武琨、吕建、瞿锋、刘航、曹天杰或者崔绍致,抑或大反派罗延祥,而是神鬼莫测的“开路将”何洪何大叔。

四、金国的完颜宗弼(兀术)也是被我稍作改设的角色,笼络罗延祥、田虎余部而暗中打压张迥,收买北投豪强人心,以汉制汉;又扶植自己的势力为以后自己在女真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势作准备;我把这个人设定成为诡诈机变、心狠手辣又城府颇深的政客而不是简单的掌兵军将。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9 10:44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3 22:22

第二十八回  关胜飞骑追黎阳  钦宗御笔除六贼 (上)
                  
      话说开封城内,却有一人不堪坐视这国运蹇艰、人心崩析、军心委靡,十二月二十一日冷夜径入权直学士院兼吏部尚书吴敏府内。吴宅小楼幽灯,彻夜未熄。此人正是太常寺少卿李纲,多年宦途沉浮,以御使迁枢密院机密郎,至护国将军,宣和五年底谪南皮县簿,于宣和七年春复起入京,其人锋介不曾减色半分。李纲本福建人,又与吴敏交厚,则孤身夜访,谋议国运。
                  
      便于此夜,千里外东昌府内,关胜亦夜登张所宅门。张所告之,河北战场不利,正中路平川地带,宋朝兵力孱薄,深州、庆源、信德、冀州诸郡纵有良将在彼,金军早晚兵临重镇大名府城下。张所思东昌发兵河北,同金人决战于大名城北。关胜忧道:“恩帅一心欲拒敌千里之外,然平洼地域,金人铁骑,我军正面难阻其进,更兼河北各州,互不协援久矣,但凭一将血气之勇,仅得彰其忠烈也。依末将愚见,河北各州官长,当下心在坚壁清野、自保城池,金人前部多管七、九日后可突抵黄河北岸,此方为我军施展作为之处!”张所连连点头。
                  
      二十二日晨,吴敏沐浴更衣入朝,早朝后独登御书房,以唐明皇禅位一事苦劝。徽宗踌躇不已,却留吴敏午膳。午后,徽宗又阅军情战报,忽而动容道:“不瞒吴爱卿说,朕早有引退之意,谁知却当女真兵蹈我境之时,传位于太子,朕心何忍?”吴敏长跪顿首道:“陛下素以仁德平天下,及此存亡之秋,无非效法唐明皇,以昭海内克济赴难。今虽敌情危迫,但若得三日内禅位于太子,尚有时日可召会各路勤王师同心靖难、匡扶社稷也!”徽宗沉思无语,仍优柔无定,思退而求太子监国之策。
                  
      十日前,徽宗原欲委太子桓为开封牧监国,而李棁改户部尚书先出镇金陵。吴敏据理力谏:“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理也?此命果行,臣等须死不奉诏!”满殿文武,徐处仁、宗泽、王寓等悲声相应者甚多。徽宗素爱吴敏等才学,连日来多问诸内殿前后,敏等则荐李纲可复为大用。
                  
      二十三日却正是太常寺少卿李纲,刺血沾臂上疏陈:“诚皇太子监国系典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大宋将士心,以死捍敌,天下可保!”时徽宗本若鱼游沸鼎之状,闻此言,苦思再三。太子赵桓却言词推让,蔡京、王黼、梁师成等,竟拥郓王赵楷入殿,扬言郓王可堪大任,徽宗施然退殿。不觉又过数个时辰。忽而,徽宗佯病倒地,及众人救起,汤药入口,俄而徽宗伸臂示意,得笔后以左手御书:“皇太子可即皇位。”太子赵桓遂继位,是为钦宗。徽宗则自名“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避入内宫。在京郓王赵楷、信王赵榛、肃王赵枢、康王赵构、景王赵杞、莒王赵栩等皆拜谒皇兄钦宗赵桓。钦宗圣谕数日后新年改元靖康。
                  
      钦宗旋以吴敏为门下侍郎、王寓为给事中、李纲为兵部侍郎、徐处仁兼知都察院、宗泽兼知南京,李棁不加户部尚书续就枢密院都知,许景衡入京领兵部郎中仍兼知邢州、冯澥入京领枢密院事仍兼大名府通判。而李邦彦、张邦昌、白时中、王孝迪等仍续尚书左丞、尚书右丞、中书侍郎诸职。并诏谕许翰、种师道、张所、张叔夜、傅亮等兵事。皇族兄弟内,肃、康二王留京待命,其余各特加部署使衔至河北、京东、淮东、淮北各地镇节。君臣商议兵事,李纲道:“北诸路州府城池诚皇土,然野战无凭,乃至金人长驱直入。眼下重在黄河防线,而非一城一堡之得失。”莫不称是。钦宗连旨临濮等地,圣命务须保住黄河要地。
                  
      而河北、河东两路军情大急,颓势难挽。先前金副都统军斜乜引部攻宋中山府、祁州甚急,然姚奇、赵秉渊、赵鹤寿等助阵,祁州二辛得二赵之援,不曾南逃,数退金军如潮迫击。知州已独自弃官而走。姚奇自深泽县北出曲折抄小径,姚将军舞两柄铁杵驰于军前,部众用命,一阵破敌。而东边从刘延庆等败退之军内,有绍武将军李旺,便是同原边境匪目乌鸦嘴李旺同姓共名者,独率部西转入定祁一带,同姚奇部并力,竟一气杀退斜乜数十里。李、姚二将,共助陈遘、宋可岚、詹度等守御中山府重镇。中线,辛从宗乱军中不知去向。谭稹、辛企宗、张令徽、刘舜仁等避入保定府后,辛企宗保谭稹望京师而走,在黎阳河口赶巧遇着童贯等。守卫河口要塞监军乃宦官梁方平,拜酒压惊一番,夸口即便金人打来,河口要郡足以支吾。童、谭等放心过河。此时河北西线,太行忠义军王大朗等头领,亦出兵两路截击金人。
                  
      河间、沧州二郡告急,东光、武清率先支援。东光都监成全遣永静军防御使任翔,武清军指挥使李道委副将彭棕,两路包抄于子牙河干家湾集结,箭如雨雹,一路金军一时难讨便宜。不久冀州都监折可留、信德总管王继等也赶到。不料金人后续增援,反围宋军。几路宋军溃败,深州、信德、冀州、景州、恩州及西侧邢洺磁一线,徒能勉强自保,东侧河间、沧州苦战方得不失。金国大军,已迫北京大名府。宋军只在沧州、东光、武清一线获胜,金军损伤较重。
                  
      河东金军,亦得获增援后,前队绕开泽州、河中诸郡,突抵怀卫孟一线,大破宋军。宋军几路调集,死战力求拖滞敌军,大将孙浩、黄迪等阵亡。姚古、张灏、韩存保、朱仝、韩世忠等多遭败绩,种师中与折家军自顾不迭,情势堪危。
                  
      十二月二十七日阴霾之晨,张所、关胜等在东昌,早得悉金銮易主,不知其内曲折。关胜道:“金军现到大名,必用旁师牵制,中军早晚抢渡黄河,便在换岁之际,不是濮阳,就是黎阳!”张所深以为然。
                  
      前一夜有客唤作云官人的,到关胜宅上相晤,告之:“滑州赵谭,只知占卜课卦,竟欲用甚么金纸神兵阻金人。浚州梁方平等,终日饮酒游嬉,早把军备抛诸脑后!”关胜夜不能寐,夫人亦抑郁不已。
                  
      则此日,关胜熟思半夜,再于张所、杨温等面前献策道:“金人自北境兵下,几乎势如破竹,河北官军几番出城野战,尽遭反围抄袭,河北平川大地,若马步军会战,只怕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长。然河北南部各州府城坚粮足,可支坚守一年。则眼下我黄河东南岸京东诸军,宜联络相、磁、浚、滑、濮、曹、郓各郡,声援北大名、西怀卫,牢扣黄河下游沿岸,及太行山南角,据地利而御。日后再设法断金人各路粮道,此战可成也!”杨温道:“确实有理。兆德,我老病之躯,今,此番便埋也要埋在黄河岸边!”在座俱深感之,关胜动容道:“兆德原引前军先行一步,恩帅等可踏我尸身同金人决战!”
                  
      而京师内,钦宗亲临枢密院东厅,一面急调种师道、韩存保、韩世忠、朱仝、张思政、范琼、王继、顾震、陈淬等各路军勤王,种师道将被召回开封。一面教周昂、呼延灼、姚平仲、姚友仲、王渊等京师禁军重将背城列阵拱卫。城内吴敏、李纲等统御,与郑州、南京、拱州等相连一线。
                  
      从关胜之意,事不宜迟,二十七日、二十八日,张所急遣心腹入大名、濮州、浚州、滑州、相州及成武节制区各郡,建议年关时,定要沿河据险布防,不可贪恋城内华府良宵。尤大名府,当出兵袭扰金军之后。知府刘豫原思依张所、关胜之策,然大名府兵马总管王麟道:“张、范二将已离城勤王,我等岂可轻躁言战,若城池有闪失怎好?”遂刘、王持重不出。濮州姚瑞看重关胜之论,在黄河南岸严加防范。相州傅亮、翟兴已委部下到临漳南同金军交战。曹、郓等地,也均重兵加防黄河一线。杨温抱病筹划,布置高唐、临清防务,并说动彰武节制区韩存道向南增援。黄河东南岸各地,火速点检骑兵弩兵,抢先集结到河两岸要地,克期鏖兵,誓死保住黄河防线。德州内,韩存道谓同僚道:“那个关兆德看来确富胆识,张所、杨温亦贤明之帅,不可不服矣!”整点其部,议定留都监张光乾严守城池,声援沧州等郡力保黄河,而自同副部署使、前军统制老将田鹤龄即要引大军出兵沿河南岸朝濮州进发。
                  
      浚、滑等地则不然。单在浚州,那节度司监军梁方平与其司内主簿孟昌龄皆宦官。叹哉此二人皆喜饮好曲之徒、醉乡常客,整天烂醉如泥,路都走不动,如何排兵作战?都监赵优怨气与心,又发作不得,唉声叹气而已。节度使赵谭在滑州,请得一伙方士,每日占乩烧纸,连都监赵胥都不愿见。如此主帅,焉能指望?
                  
      二十八日酉时,观察来报,道河北中南各州虽大多不曾失陷,却实无力阻抗敌军,金军已绕达大名府城南,临漳县被破粮草为金军所多,幸不甚多。
                  
      十二月二十九日申时,金将完颜忒里部领偏师兵临金堤关下。宋将胡清死守金堤关,拒险而御堪堪抵得住,杨温乃遣六营兵将增援黄河各处渡口。其中宫仪引长弓兵千人赶到金堤关要地,胡清方得稍喘定。
                  
       除夕夜尽时,此讯便到东昌。关胜惊道:“河南岸濮阳纵然坚固,河北岸临濮各郡恐难济事!我看我郡即日起兵!”赵九龄亦赞同道:“今年事不可明年作,即可出兵”张所握拳道:“兆德,城内精骑,便由你带去!”关胜遂点其帐下李仁、孔刚、孙伯亮、叶桓、张举、刘航、曹天杰、金彪八将,又同都监李横及祁超、李青、李苍,率领东昌府内轻骑兵千五,神弓兵千五,佩戴长弓、神臂弓、劲弩、神机弩,取道西南出,亦奔濮州而去。余下各将,随张所、李邴、赵九龄等护卫州郡,杨温自于大营调度。棣州梁景、滨州孟宗谦、高唐州段恒、临清赵燮与张贵等皆小心操整军备,随时候命。
                  
      靖康元年正月初一,钦宗前夜无眠,晨下求言诏以期士民官绅直言政务得失、并再旨滑、浚、德各郡,靖康年无贺岁之欢,务必据敌黄河以北。枢密院军令书内,并无沿河各州相援滑、浚二州之意。然此刻梁方平正忙于看戏取乐,品名茶,与孟昌龄谈天说地,讲什么“那王禀老西儿不识童郡王抬举,到现在仅是个部署使而已,看人家赵谭,旧为同班大将,如今官居一方节度”云云。赵优离席而去,自忖不是法子,我早晚要死,却不想跟这俩神仙送命,竟有南渡逃命之心。梁、孟二人,午后各自呼呼大睡,晚上还要集文武吏员会宴酣饮。
                  
      正月二日,关胜、李横抵达濮州正遇韩存道、田鹤龄及姚瑞,韩存道叹言:“吾与兆德不谋而合,今尚不忧北德州、尚不忧濮州此间隔岸之外,却深恐那滑州沙道口,浚州黎阳口,乃我黄河防线死穴也!”关胜等忧虑不已。
                  
      京东东路四郡得命,各编其内八百至千二骑兵驰援黄河,濮阳口自由姚瑞等守御。其余,韩存道、田鹤龄、关胜、李横等同高唐州段恒,整结停当,星夜飞骑,望黎阳口-百里营一线全速奔突。并探问北岸军情。关胜暗朝李横道:“我俩倒也要学那赵谭,求神千万助我大宋,三日内保住滑、浚防线!”
                  
      河北相州,城池由刘浩、刘纲、董震、张起等辅佐傅亮守御,姚政、徐庆等率部于林县、临淇二处屯扎与州城互为声援。翟兴大起兵马,划排八员首将引领,哪八员?第一路正将李兴、副将翟琮,第二路正将张富、副将郝充,第三路正将王纲、副将杨俊,引轻骑,充前部,第四路大将赵通、赵进等辅翟兴为中军羽翼,内藏劲弩手,扬尘挥鞭,压东南大路而去,目的地乃滑州沙道口。
                  
      便在当日,探子慌忙来报,原来昨夜滑州城池失陷,大将赵谭等人弃城退保河岸,沙道口河岸防卫纵然尚未失守,也撑不了半日了。梁方平、孟昌龄惊得魂飞魄散,赵优已在岸边。梁方平等哪有胆守护浚州与黎阳口?藏好金财即仓皇南窜,船只本配弩机,却只做逃命用。金军竟不费一箭、不折一人,连得滑、浚两处要地。
                  
      正月三日辰时后,梁、孟二人才及赶上赵优,在古县小城外已吃金军追上。梁方平瘫软于地只待毙命,西北方向,却有赵谭部下兵马钤辖赵谦,同节度使赵谭、都监赵胥守沙道口终当不得金人势大,率残军渡河南逃。然遭敌紧追,赵谭已死于乱军中,所好玄通临阵竟无半箭之用。赵胥困于阵上,死拼求路,赵优同其亲信先一步自顾夺路而逃,便只赵谦断后路死保梁、孟二人脱身,赵谦陷于阵头,及力尽,被金大将勃杜所杀。宋军多有士卒深恨梁方平、孟昌龄不仁,哗变杀死二人,返身同金兵拼命。金军又追上赵优,恰赵胥领其残部撞到,此二赵合兵力战,方突围半个时辰,陡然尘遮半空,又遭围困。赵优惊惧之下,自戕身死。赵胥虽然枪挑敌人不少,到此英雄难使,身中八箭,闭目自言“我便在此殉国耳!”
                  
      忽然东方地面如起震雷,眼看千马奔腾,旗帜鲜明,赵胥睁眼看时,乃京东西路旗号,精锐骑兵到此。韩存道部内,老将田鹤龄当头,关胜镇中,李横为先,横冲直撞,金人一时披靡。只见田鹤龄绰一杆大屈刀急进,马到处敌军人头滚落,血喷半丈。李横大槊翻飞,如惊鸿闪电,搠中者落马纷纷。及救出赵胥,宋大军再同金军交战一番,拼个平手,则宋军在东南扎营,金军在西北起寨,暂停战半日。关胜同韩存道部内,皆马步军各半,与赵胥结营五处互为应援。段恒等人护粮草辎重。关胜寻韩存道商议,赵胥裹创亦来,判定金军主力毕竟要防备我怀卫孟一线,多数转西去百里清荡彼处地面后再南转。我等便分兵迂回作战,纵然止不得大势,也要伤他一两根筋骨。
      (本回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09-12-15 02:05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5 02:06

这一回我们的关胜怕很是抑郁愤懑,判断金人的突破口首选浚、滑线,好不容易说服上司和同僚,点兵出战但并不是去大名以北打一场没打起来的“会战”而是纵深迂回黄河渡口增援,然后争取请河北尚有余力的州郡袭击金军身后,让河南的京师更好地统筹准备——当然一年前接替他把守大名府的王麟有充足的借口拒绝。但更不想浚州梁方平、滑州赵谭之流半日之内箭也没放一枝就放弃了黎阳口一线,黄河防线一溃千里——关胜飞骑追黎阳的意义,一下子便仅在于和敌军遭遇战多砍几颗女真人头了。
从宣和年写到了靖康元年,这样一个新春正月,关胜和他的部下在马背上度过,他不曾想到过,三年后的那一天,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春节,而之后一个月内最终幕后决定他命运的人,此番靖康元年的春节正在大名府对其兵马总管王麟说,我赞同那个关胜的高见,但采纳你的意见。
民族战争来临了,也许关胜能够在血火交映中看到他的故人,或者永远见不到了——比如过去在梁山的老友,呼延灼?朱仝?凌振?……比如先前在大名府的上司、同僚或部下,陈瓘?赵权?张思政?吕建?唐正?瞿锋?郝启武?……比如将要在换防中南调的姚奇、宋可岚、高世昌、赵诩……
三千里家国,西风凋碧树,刀锋冷,心可曾随之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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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5 02:11

第二十八回  关胜飞骑追黎阳  钦宗御笔除六贼(下)
                  
      此刻张所手令已到,言东昌由李邴所持,自会集曹、郓、济、单等处宋军,经濮州转曹州道勤王,已过观城、顿丘二县,相州翟兴部渡河后在淇县与敌交战不利,内黄、鹤山、淇县等已失陷,现联怀卫军会敌交据于卫辉、原北一带。韩存道、关胜等宜趋南路长垣、封丘、延津郊外同敌相持。韩存道不以为然:“侦侯探到,卫辉以北金贼无备,我等在此,若稳妥行事便绕到胙城山,最多能吃掉眼前勃杜、奎德立两师,倒不如我和老田从北边去卫辉北,增援翟兴等,捅女真人后背!”关胜见他官阶又高,劝阻不听,则决意自趋胙城山,李横把住西南侧桑阳岭,请赵胥赴延津屯扎。当夜,营中扎得草人,火堆星集,宋军却陆续转移。然次日晨不见金兵来袭,报于关胜面前,关胜疑道:“莫不早吃金人看破?”则转告韩、田二将,韩存道笑道:“金军勃、奎二将久疲奔命,已无力进击而已。”其部便突至卫辉以东李家口,摸上高阜,眺见老沙镇金军兵力微薄,田鹤龄喜道:“既然方才斥侯打探到,河北我相州军已封拦淇县北、西三四十里外两路道口,我军如拔得老沙镇,则老沙渡口多少船只尽归我掌,即时渡河,隔岸淇县可夺回。”韩存道心悦不已,想金军主力,南在怀卫,北在临漳、内黄,东有完颜希尹在滑浚,此间却正好容我等伸展。辄命一军兵将,田老将军为先锋,一字长蛇钻向老沙镇。关胜则于胙城山小心安营。
                  
      元月四日方及巳时,韩存道部前军田鹤龄,轻易拿下老沙镇,主将韩存道方欲入屯。孰料,镇内镇外埋地火药燃爆四起,新淇外方圆二十里外无数金军散部聚拢而来,韩存道绰镗力战,当不得败势。田鹤龄与亲兵侥幸逃出镇外,在西外路口正遇金军大将阿古贲,拦住去路。田鹤龄挥动大屈刀,斩金首将三员。阿古贲见田鹤龄身周仅存二十余人,勒止部下,朝田老将军狠笑道:“我大金没有勇士了么?”手执长枪单马独战田鹤龄。二将盘旋往复,激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忽而东南小路上杀声震天,原来宋主将韩存道疯魔般撞杀过来,阿古贲隔开兵器,且战且走,田老将军飞赶不舍,及两马近,阿古贲使起回马枪,一枪刺中田鹤龄心窝身死。韩存道见折了老将军,怨恨异常,益纵兵怒奔阿古贲。阿古贲等转向山坡边,箭标齐放,宋军翻倒一片,韩存道力疲,只得暂退东南小山上,各路金人亦先收兵歇息。阿古贲道:“莫要亏待方才那个田老将军的遗体!”
                  
      但在此日此时,翟兴帐前张富、郝充、王纲、杨俊部,因破金将张迥,轻敌冒前过急,被金大将乌陵顺忠等部拦腰截开,败阵于面前。李兴、翟琮闻讯慌忙相救,反复冲不入。那张富当先,及金人涌拢,方欲回马走时,金军转出乌陵顺忠奋勇,一刀砍死张富。郝充望东北而逃图联住王纲,迎面又是金军。郝充咬牙,返身邀斗乌陵顺忠,恶战一番,手段稍有差池,被乌陵顺忠斩下头颅。王纲副将杨俊落马步斗,王纲救之不及,自身中四箭,心想惟有待死,奋命死战,宋军眼看越杀越少,杨俊已被乱兵砍杀。
                  
      翟兴大惊,左赵通、右赵进,前有李兴、长公子,恰同金万户乌陵思忠布阵对峙,双方各施放弩矢,金人弩略快,宋军伤损更多。弩斗稍停,李兴引一队铁甲兵叩阵,连冲几次撞不开金阵。翟兴心如焦炭,一筹莫展。
                  
      这边韩存道在小山支起大盾,喘息方定,午后一个时辰南边又有金军到,当头的竟然是勃杜。原来勃杜在南边亦留奎德立,断定宋军绕北面金军身后,便带一枝人马转返,先遣小校报知阿古贲、乌陵兄弟等,自引部避过卫辉东外,杀到淇县境。韩存道自言有死无生,匹马而起,直挑勃杜,交手二十余合不分上下,韩存道又转回小山,高呼道:“我等兵将,便死在一处罢!”正待逢敌死斗,猛地发觉四围金兵溃乱开来,勃杜亦折向东北方向同鱼贯涌入的宋兵交战。
                  
      原来南、北两路宋军告捷!先说北边。翟兴一军向南与敌垒阵至白热,午间敌我均顾不得进食。情急时分,西边又来一彪宋军,为头的乃河北“赛冯援”马扩、“活门神”郑勇与河东转来呼延焯、呼延锐等,受许翰之命而到。那乌陵思忠、乌陵顺忠人马本已困乏不堪,凭藉悍勇相持,如今两面受敌,败于一时。翟兴大喜奋进,金军败散,翟琮却救起王纲,教医师救治。翟兴与马扩、郑勇等便合军一处,全速渡河后又翻过顿房店洼地,便撞上此地鏖战,恰解存道之困。
                  
      再表南边,毕竟关胜智勇全才,假作人马大半北出,仅存小股,教孔刚、张举等向金营搦战,奎德立出战,孔刚、张举皆大败,宋军缩于胙城山佯不敢出。奎德立遂扎在胙城山、桑阳岭间,出言不逊。关胜暗命人授意桑阳李横出路口挑战,再行诈败之计。李横会意,与祁超领三百骑手到奎德立营前叫阵,被奎德立一阵冲回,关胜教孙伯亮、金彪装作尽起胙城之兵南撤,奎德立放心纵军扑向桑阳岭。甫到桑阳路口与李横等胶着,宋军左一路一员猛将手拈银丝纹杆大铁枪抄入,右一路一员骁将手掇亮银蛇戟钻至,却是“刘大枪”刘航、“舞天银蛇”曹天杰,二将神勇,马过处挑翻金兵无数,奎德立左右二偏将,一个吃刘航一枪戳死,一个被曹天杰斜挑一戟荡落兵器,复一戟刺穿身躯而亡。而金军背后又是宋军大将关胜引李仁、叶桓冲到。金军大败亏输,奎德立与亲兵万死望北突围而出。关胜率部斩杀不及走脱之敌,听闻北面事急,便顺势与李横等折向北杀去。
                  
      那完颜希尹与张迥在滑、浚就饷尚不及增援,开路又早被封持。这边奎德立、勃杜、阿古贲、乌陵兄弟等乱军中喝止不得,且杀且走,思量绕路突围。而阿古贲部内却有一将穿汉人盔甲,骑匹乖劣马,手挥一对铁剑,半蒙着脸,杀丛内撞着宋将郑勇,好一个“活门神”郑勇,虎头金枪运转神飞,同那将交手不五合,那人无心恋战,狼狈间不慎蒙面巾掉落。郑勇惊异呼道:“我认得你,这不是辛老三么!”原来此人,正是原涿易节度司兵马钤辖辛从宗,兴宗、企宗之弟,永宗之兄。去年十一月底随败军逃往保定府时乱中被俘,就降于金人,在阿古贲帐下为虎作伥。及军至河内,甘心充敌探路向导,竟全无廉耻之心。郑勇同他相隔一丈有余,枪指之笑道:“辛将军,你莫不是暗藏敌内当细作吧?”辛从宗情知败露,咬牙道:“我便投靠女真,胜过尔等早晚随沉舟覆没!”郑勇冷笑道:“没顶前,先斩了你这畜孽祭祖宗!”便金枪如电炽,辛从宗虚晃两剑,拨马而逃。
                  
      宋阵内,小将呼延锐早在东北近百步外小路口候着,见辛从宗撞来,呼延锐则挺身邀斗,辛从宗无奈应战。呼延锐一对钢鞭同辛从宗两口铁剑激战不多合,辛从宗本已丧胆至此大折便宜则正欲脱逃,却瞅到身后呼延焯交叉一双铁锏拦住去路,又瞥见马扩等在高阜指挥,西侧更有关胜、翟兴等如猛虎出笼。毕竟金将阿古贲等部大败亏输,大将完颜希尹与张迥等亦暂困战于路,首遭败阵,此间金军全败失措。辛从宗战栗,剑法无章,被呼延锐一鞭几乎打折左臂,身侧呼延焯亦到,怒起一锏,把辛从宗打碎天灵,可耻一命呜呼。阿古贲望东北大路死突,不防身后刘航、曹天杰两个勇将人莫能挡,和刘航交马一枪冲过,阿古贲心慌,面前又是曹天杰,天杰蛇戟神出鬼没,斗五七合,卖个破绽,得空处一戟刺透阿古贲心窝。
                  
      奎德立战李横不下,朝北撤了半里路,心知在劫难逃,便返身列好残阵,大喊要宋军主将出来放单。关胜大怒,黑尾赤兔长嘶,提起青龙偃月刀,美髯倒竖,凤目杀机迭现,奎德立绰枪接战,两员勇将大战三十合之上,关胜刀法愈快,大喝一声,斜砍一刀,把奎德立连肩透背剁作两段。宋兵欢呼如雷,把残余金兵杀伐罄尽。而乌陵思忠、乌陵顺忠先一步引军破围东退。
                  
      得胜,关胜、李横、翟兴、马扩、郑勇同韩存道合军一处,韩存道愧疚不已,言及田鹤龄殉国,则泣下。却看到西、南两路又有宋军赶到接应,乃朱仝、呼延灼旗号,关胜欣喜不已,呼延锐欢跃谓乃父喊道:“二伯?却是二伯到了!”果然“美髯公”朱仝、“双鞭”呼延灼二人,与关胜、呼延焯、呼延锐等相聚一团,执手扶臂大笑又长叹。一别经年,战地重逢,其时却已无言可叙。
                  
      勃杜见奎德立被斩,本部兵马被冲溃,急掉转马头,仓皇跑得半里路,迎面又一彪宋朝人马,为头一将,镶宝凤翅照明盔稳戴,霜凝青铁连环甲重披,出白点钢枪带在事环,英气逼人,喝道:“你死期已至!” 勃杜方才醒悟,说时迟、那时快,那将张弓搭箭只嗖的一声,勃杜咽喉洞穿,翻身落马,一命归西。关胜等赶到,那宋将唤道:“将军,多时不曾谋面,却想杀我等大名诸将!”原来那人正是“灵忽律”吕建,见任大名府节制诸军东分司都监一职。
                  
      吕建同关胜等亦叙过一礼,心下激跃异常。与关胜等简短叙旧,谈起唐正与关小姐,瞿锋、郝启武、唐英、诸葛雄、刘国缙。呼延锐又问他伯伯堂兄如何不曾随军到,呼延灼道:“你堂哥在东京外安营守卫。”关胜又动问凌振音讯,也在东京外守御。吕建看到刘航、李仁、孔刚、叶桓等,皆感慨万千。呼延锐与曹天杰重逢,四拳相抱连说几个“不容易!”再谈及老将田鹤龄殒命,皆伤悼。
                  
      金彪来报,说赵胥从延津出兵,一路杀到牛屯,遭遇张迥,混战中又被张迥箭射正胸,命在呼吸间。张迥已退入滑州南境。关胜教军士保护韩存道往延津将息,自与马扩等转东南牛屯而去,与路杀退金兵无算,救出赵胥。及扶起赵胥,赵胥奄奄一息,拼尽最末一丝气力道:“三日清晨我奈何兵寡力微,难报圣恩,金国中军主力,此时恐已尽控浚滑至怀卫间各处要道和渡口!我不济事矣,今后全仗将军等多杀……敌寇,我在阴间……相看……”又目视关胜道:“兆德将军,你破羊皮案大功一件,我……心折殊深……”言尽气绝。众人无不落泪。
                  
      此时金帅完颜宗望、阇母、埽喝大军,攻克怀州城、卫辉、辉县、修武、武涉、温县、沁阳、原武、原阳、延津、封丘各处,在陡门、荆龙岗一带列阵五十里,与宋勤王师对峙。而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方攻陷泽州。虽怀州已为金所破,卫州、孟州宋军被金人隔开不能互援,毕竟西路金军仍有后顾之忧,又有怀州道上无数溃兵与南撤小股袭扰,故而尚未同东路军聚拢会师。
                  
      元月五日晚间,张所大军抵达长垣县一代安营。韩存道、关胜、翟兴、呼延灼、朱仝、李横、马扩、郑勇、吕建等守定长垣四周路口,便来张所帐前复命议事。韩存道请罪,张所宽之。马扩、吕建等传述河北许翰、张叔夜等状况,统驭有度,老种相公率勤王师会韩存保等已抵中牟。只是年底前一日祁州城告破,辛兴宗、辛永宗亦一路南逃转山东入河南,赵秉渊、赵鹤寿逃到大名府。张所道:“有二公在,尽可放心。可恼童贯、刘延庆、刘光世、辛企宗、辛兴宗等俱一溜烟逃到应天,此等方帅,作何大用!”张所会众将商议,决定张所亲率大军带同呼延灼、朱仝二部与开封、应天二处王师连作一片抵御金国主军;翟兴一军返相州不得,驻扎濮州西南,临战可向关胜、韩存道两路策应;韩存道、段恒与姚瑞把持合后粮道;关胜、马扩等将先与滑、浚两处完颜希尹部交战。众人领命而去。张所先差统制王彦赴应天以北各地打探消息,又教心腹干办去河北探询战情。
                  
      则关胜、马扩等人起寨于长垣西北四十里外焦虎屯一带,遵张所之令不宜贪杀妄动,每日频遣探马、斥候摸察敌情,而完颜希尹等亦不大意,谨慎行事。关胜等每日亦接听开封消息。原来,元月三日,京师皇庭上下,依旧众说纷纭,人心浮动。钦宗委李纲东京留守,有亲征之意,群臣或言圣驾欲迁驻湖北随邓,李纲据理苦谏,出而通告群臣:“上意已定,再敢有异议者斩!”李纲进尚书右丞,钦宗纳纲言,决意在京督师。却又传闻,四日太上皇言:“孤既除教门外,余并不管,今为求天悯佑国,当往亳州太清宫进香还愿。”遂同皇后部从,及蔡攸等,东出京师,数日内水路至应天,转旱路及亳州,望启程南渡淮河后取道赴淮东,童贯、高俅等皆陆续前来扈从。
                  
      倒有一事,真令志士仁人,士子豪杰额手称庆。钦宗本碍于父子面上,而今却因童贯等私自离京出逃,又疑其挟迫太上皇,钦宗龙颜大怒,正有太学生陈东与数百同窗伏阙上书,望严惩“六贼”。正中下怀,钦宗御笔下诏先将在京王黼问罪发配湖南永州,将李彦拿办抄家赐死,朱勔革职归田,再将梁师成贬为彰化军节度使。因蔡攸、童贯在太上皇身侧,钦宗本投鼠忌器,蔡京又早已归故里半年,钦宗思量数日,决意尽除六贼,教亲随在京城散布蔡氏父子有挟持太上皇之心,差遣心腹亲卫武将,火速前往淮南“护驾”。
                  
      东京所来之人转告,言东京留守李纲又改任亲征行营使,诸将由其节制指挥,任命四壁统制官,通联外围勤王师,掣划内外防务,人心一振,三日内京师里外碉碟、火炮、燎炬、毡幕、檑木、床弩、火油、弹石诸战备齐具。而七日,东、西二路金军便已在东京西北六十里开外牟驼岗结寨,是夜沿汴河水路攻发东京。我朝李纲等在内,种师道、张所等于外,森然有度,与金军交锋接连十余日,军民合力、将士齐心,其奋烈之状不细表,宋军大将周昂等战死殉国英烈亦不胜数。则累累大挫金军,金人死伤惨重,无奈退兵休战。然人或言,钦宗两度遣使面金帅求和,至一月中旬末歇战,却有金国统帅完颜宗望因战不利,改意议和。钦宗特委李棁入金营相谈。其间有中书侍郎王孝迪奉帝命索民间金财,竟出榜言“若不先纳奉财物,一旦城破,男子杀尽、妇女虏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京人无不恼怒,谮其“四尽中书”。
                  
      传闻种种,关胜、马扩等在彼处八里营扎寨,则紧密防备完颜希尹部。完颜希尹等见濮州军分一半随张所勤王,图谋攻下濮州及金堤关。元月二十二日晨,关胜与马扩、李横、吕建、郑勇、呼延焯等商议,郑勇道:“完颜希尹等轻骑纵然厉害,此刻怕为强弩之末,我等补给充足,可堪求一战。”马扩不赞成:“这队鞑子意图濮州,即使稍有疲态,但滑、浚两地粮草早就拱手奉送金兵手上,给养未必乏于我军。”李横道:“可诱其出白道口大营,分而围歼之。”吕建又道:“连日来敌军行事稳妥,怕轻易不肯就犯。”关胜思量半日,徐徐道:“且听我说,滑、浚金人,自意在濮州、金堤,因见我等在八里营、韩将军在清河头,却不敢轻举妄动。若我军前往濮州,他无非其一南下袭扰长垣,其二向东截我赴濮大军于路,此为我军两难之处也。”马扩等皆点头道:“这但如何是好?”关胜凤目闪烁道:“诸位既不甘心固守此地,但要大胆出击见一场功劳,我便有一计,还是西面——还是那老沙镇渡口,敌军自搬移粮草辎重而后,经我等多番侦候,此处虽留诺大营盘,防卫其实不严,敌军又欺我等忌惮东、南两路,况且曾奔袭老沙失利,必不防我突抄西路老沙镇,我等速攻此镇,尽杀彼女真人,然后掉头便回……”吕建接口笑道:“我等留半数南退一段,金人若救老沙镇,我西队接之,南队击敌后;若望南攻,我南队迎之,西队马不停蹄捣他身后。”众将俱喜。
                  
      果然照计而行,关胜、郑勇、呼延焯父子飞袭老沙镇,斩金兵近千。马扩、李横、吕建先一晚南退,金将闻知,急怒失措,完颜希尹吼道:“不理西边,全力南破宋军,兵临长垣宋营。”尽起中军与东侧乌陵思忠军,轻骑南掠,被焦虎屯宋军马扩等设伏以神臂弓、神机弩等挫于焦虎山东麓。而关胜等顺势东扑白道口金营攻一阵佯败而退。逢完颜希尹南回,关胜又望西绕圈,马扩又追出,复围攻金军于野,金师大败,乱军中,关胜身先士卒,一刀斩杀金将乌陵顺忠。完颜希尹、乌陵思忠惊惶不已,逃得性命后,不敢再图东进抑或南下,死保营盘而已。
                  
      关胜等建功,传至开封内,钦宗固然暗自喝彩道“早知此人之才,不愧神人之后、大刀名将”,然战意本非坚决,早在元月十五日种师道大胜数阵入京师面圣,钦宗迁其以同知枢密院事兼京畿两河宣抚使,姚平仲为宣抚司都统制,李纲本望节制宣抚司,钦宗一意交待李纲与宣抚司职权互不隶属。而下旬李棁返,转呈金帅之意,原来完颜宗望漫天要价,要宋纳金犒军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绢、缎各百万匹,牛马骡各万头,骆驼千头;并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郡,原占云中、涿州等更属金国;更要宋帝尊金帝为伯父;面前要以宋朝皇室亲王与宰相充质,送金军渡过黄河,方许讲和。李棁安敢表态,回钦宗御前禀报。李纲坚拒此议,断不可答应金人,如今意在拖延,周边勤王师渐多,再与金决战。钦宗却不纳,李纲力谏不效,请辞,钦宗心下不忿,不准其辞,命其出宫巡防。钦宗决议,以皇弟康王赵构、少宰张邦昌作人质入金营,令下将应允誓书交付金帅跟前。李纲回宫时,逢帝割让三郡诏书将发,固阻则未发。
                  
      及元月末,眼看金军在开封城外焚杀掳掠,而此时各路勤王师聚集,多达二十万。太宰李邦彦等群臣谋增设宣抚司,李纲主张以各路大军切断金军粮道以阻困金军以索誓书、逼退兵,将官姚平仲却提议夜袭金营,为钦宗所纳,拟定二月初一进兵。二月一日夜,姚平仲心急,不待种师道下令,先以马步军万人出城。怎料事泄,金人防备,宋军全败,平仲竟弃职私逃。李纲子夜接帝命出援力战,方退金人反扑。如此一来,完颜宗望遣使问责,李邦彦出奸,尽推责于李纲,白时中、王孝迪、王时雍等蜂起讦纲,钦宗思量半日,便尽罢李纲之职,又委使臣多人赴金营谢罪,乃至已携藏三郡地图相与交割,并解种师道官职。
                  
      关胜等再屯八里营闻此讯,群情激奋,又莫奈何。关胜道:“老六贼将除,又有新六贼出,不祸尽中华不成?”京师内更是民心沸怨,二月五日,太学生陈东等数百人二次宣德门伏阙泣血上疏陈愿,请拜贤良、黜奸小。数万民众起登闻鼓并力声援之,一时殴击“浪子”李邦彦、“四尽”王孝迪等,奸臣抱头鼠窜,百姓又打死宣诏宦官朱拱之等十数人、卫士数十人,禁军前来镇压,数十百姓血流当衢。陈东等更与开封府尹王时雍、执宰白时中、枢密副使孙傅等辩驳,挺身刀斧,大义凛然,言辞正声,全无惧色。钦宗不得已,御笔拟旨,复用李纲、种师道,教李纲、杨温等安抚太学生。宋廷本虚情许陈东等以官位,陈东等坚辞,代以多篇策论呈上,披露心迹,正义之士莫不感动。传到野外各地军营,军中亦赞叹。关胜道:“我等戎马半生,原不知书生豪胆忠骨,亦昂然云天也!”京师内外,人心大振,二月六日便曾大破金军,斩获内,金国万户数人。
                  
      关胜谓马扩道:“我看此番,金军将退,我等无军令,不可妄动,然小股骚扰却可自行便宜!”马扩问为何,关胜言:“金军已遭夹困之势,我朝内尽又意向主战,金人本得便宜,当寻台阶下了。”当天金将完颜忒里本在金堤关叩关不利,转攻八里营,又为关胜击退。
                  
      钦宗之心,摇摆不定。两日后仍遣使至金营,答允金人所陈议和条款。果然二月九日,钦宗竟再以肃王赵枢替换康王赵构以充质,临行泣下,奈何钦宗求和心益盛。二月十日,金帅情恐夜长梦多,不待宋朝聚足金银马口布匹,一声令下,金人羁赵枢、张邦昌等退兵。靖康元年开封之围解。
                  
      张所等遵种师道、李纲意,京东勤王军暂沿黄河巡防、修葺工事。京城内陈东等再陈书请惩六贼,钦宗拖延至淮南来报,太上皇已为大内所护卫,方于二月二十八日,先一日获悉金军已渡过黄河北返,则帝再度御笔下旨,全贬蔡京、蔡攸、童贯、高俅、蔡倚、蔡條等官爵,尽发配南荒远恶军州,再待时机除之。不久,另有一拨在京官员如李邺等既由民意所趋,更因上不欲庇护之,便降其品级出知地方。
                  
      张所等数万人仍在黄河两岸修复城堞工事。韩存道、关胜等军沿河巡视,恰逢金人自金堤关退却,宋将宫仪逐之却遭敌围。关胜谓部下道:“此当义不容辞!”抡刀拍马,宋军兵将取阵两侧扑击入,击散金兵,救出宫仪,金军北退。宫仪拜谢道:“蒙恩公相救,万死无以为报!”关胜笑道:“共赴国难之际,但以杀敌为先,你何须谢我。”
                  
      谁知那宫仪却事先做下沿途剽掠勾当,遭人告发。宫仪自忖徒返杨温帐前不好过关,尝以财帛奉关胜,关胜不受,则转赠韩存道,存道笑纳。宫仪归得杨温大营,因其功过相抵,杨温仍旧教其为营将。

      若知宋朝上下内外,国运何从,关胜等忠臣良将今后更有几许艰险,请待下回慢表。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0-10-7 14:04 编辑 ]
作者: 西园新军    时间: 2009-12-15 08:27

陶心哥哥最近十分努力,挖都要来不及看了

[ 本帖最后由 西园新军 于 2010-1-14 12:37 编辑 ]
作者: 陶心    时间: 2009-12-15 19:42     标题: 回复 #131 西园新军 的帖子

是我在自己排版调整。以前没有回目专贴,而且有些章回一整回一楼,有些章回分上下两楼。所以我此次全都调整为每回分上下两楼贴。由于现在我主要是对已写部分进行局部修改,则我从现在开始,每修改完一或两回,贴一次过去自己的老跟帖(不限于正文)。

自统计:
整部小说出现的田虎系人物(除了唐氏兄妹)小计如下,共二十五人。
01傅  祥:取材繁本。田虎覆灭,他先隐匿。投靠匪首纪飞,作严捷副手。后随严捷投诚官军。从征鹿蕾山时阵亡。
02陆  祥:取材简本,陆辉(简繁皆有,本作已故)之侄,早受招抚为官多时,后调大名府管军司任兵曹。
03翁  奎:取材繁本。田虎覆灭,他投诚官军……
04蔡  泽:取材繁本。田虎覆灭,他投诚官军……
05云宗武:取材繁本。田虎覆灭,他投靠鹿蕾山仇氏。官军来剿,他被官将吕建、樊拓阵斩。
06管  琰:取材繁本。田虎覆灭,他投靠鹿蕾山仇氏。官军来剿,他死于乱军之中。
07寇  琛:取材繁本。田虎覆灭,他投靠鹿蕾山仇氏。官军来剿,他被官将刘泰阵斩。
08田  宥:新编道具人物,田虎幼子、系范美人所生,田定幼弟、田实堂弟、范权外孙、范纶外甥、范简表弟。第十八回-下提到,已身亡。
09刘克让:取材简本,原田虎节下重臣。第十八回-下提到,已身亡。
10范  简:取材简本,绰号“燎天火龙”,范权之孙、范纶之子、刘克让外甥。在聚乐城他与舅父刘克让杀了田宥,旋为乜罗兄弟所败,他与房玮改据大云山,亦归女真人节制。他与北地豪强张迥、罗延祥皆存勾结。
11房  玮:新编龙套,房学度(房玄度)之子。协同范简占据大云山,归女真人节制。
12乜罗恭·取材简本中的乜恭、乜昌,本作设为党项族人。
13乜罗昌·第十八回-下提到,乜罗兄弟二人杀了刘克让,占据聚乐城,归女真人节制。
14吕  振:取材繁本,绰号“九头鸟”取材于梅寄鹤水浒续作。田虎覆灭,他投靠中太行李大兴。他看不惯北地范简的行为,以至于因相士成暗通范简而欲杀士成,但相士成被李大兴放走。官军征伐时,吕振……
15贡士隆:取材繁本但人名在简本中直接出现。田虎覆灭,他投靠中太行李大兴。官军征伐时,他在冷沙湾被官军射杀。
16吉文炳:取材繁本。田虎覆灭,他投靠中太行李大兴。官军征伐时,他……
17相士成:取材简本。田虎覆灭,他投靠中太行李大兴,又转归北地范简节下。后随范简在冀州剽掠时被官将黄进射杀。
18边文进:取材简本。田虎覆灭,他投靠北地范简。后……
19余  呈:取材简本。田虎覆灭,他投诚官军。又……
20山景隆:取材简本,原型融入繁本因素。田虎覆灭,他投诚官军。又……
21孙  琪:取材繁本,略增加参从晋地起事前的经历。田虎覆灭,他投诚官军……
22杨  芳:取材繁本。田虎覆灭,他投诚官军……
23袁景达:取材简本。本作以张迥部将身份出现,不言及旧时经历。
24夏侯雄:取材简本。本作以张迥部将身份出现,不言及旧时经历。
25许   宣:取材简本。本作出场时已是乐和心腹,旧时经历自有一番曲折。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6-12-15 16:44 编辑 ]
作者: romadream    时间: 2010-1-14 13:02

啥情况....更新了??以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个...拜读ing
作者: 093200    时间: 2010-2-13 21:53     标题: 顶啊!

虽然刚刚看,但很喜欢.要加油喔!
作者: 陶心    时间: 2011-4-4 13:20     标题: 回复 #134 093200 的帖子

谢谢!

2011-4/4,修改至第二十二回。争取今年夏季结束前使修改稿追及原稿进度。
我在第二十二回-上(第4页102#)的冀州之战,采用的是“层层推覆”的写法。概述如下:
1、贼目牟旺、张百刀被冀州官军当作寻常绿林强人,派了李居正、黄遂一营与刘康一标出战,不过教都监折可留把住路口。
2、张百刀、牟旺一动一静,混战中占了便宜,说明官军虽有猛将,兵马操练却不精。贼军上风。
3、但官军猛将黄遂夜间踹营,击毙张百刀。死守山头的牟旺放乌鸦报信。官军上风。
4、早候在河对岸的贼目骁将范简引副手相士成、边文进连夜提前渡河来援。于是杀败官军,黄遂中箭负伤。官军折可留赶到时贼军却不知去向。贼军上风。
5、冀州总管刘泰得知后因本处兵少,向邻近军州求援,结果当时只有深州总管黄信出兵。而贼目牟旺又放乌鸦把此讯报知一直躲在西北侧鼓城县秘境的罗延祥、崔真。罗延祥似乎另有妙计,他行军避开了官军黄信部。贼军保持上风。
6、冀州一带,范简请风箱岭贼人佯动,诱开官军勇将折可留。范简自己杀到冀州城门口压制住刘泰;又同副手正奇配合击退回援的折可留。贼军仍旧上风。
7、黄信一军抵达冀州,深、冀二州官军联手杀败贼军。冀州军将黄进射杀贼目相士成。官军上风。
8、贼要目、良将罗延祥待官军黄信、折可留均同刘泰会合三路挤在冀州城附近时,突然假扮官军杀到,官军大溃。贼军上风。
9、因冀州军情紧急,河北东路其他几处军州再来援时,却在盐河岸边受阻于河水决堤。原来罗延祥早令崔真等在此处扒开口子阻挡官军。贼军完全上风。
10、河北两路司厅省悟过来,但贼人已趁这一系列时间差向西北方向逃离。官府大名关胜、恩州李昂两路赶到滏阳河边时,贼人罗延祥、范简、牟旺、边文进、崔真早已率军逃之夭夭。贼军顺利达到目标。
这一战官军战术上完败,完全被贼要罗延祥、范简所调动、受制于对方。虽然靠军将个人武力阵斩了两个贼目。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3-1 14:59 编辑 ]
作者: garatea    时间: 2011-4-6 16:36

有一小小瑕疵,付八已于十七回中战死,但二十回内却又列于大名府诸职名单中.

关胜在羊皮卷案后升为正五品观察使配正五品中侍大夫的阶官应该说挺高了,领大名府兵马都总管(从五品)都可以更不用说副都总管.为何还要加上马步军都统制衔?北宋都统制衔不是不轻授于人吗?,加上之后更显职官配得过低了呀.而陈瓘原河北东路转运使改知大名府,兵马都总管,是降职乎?

另关胜原任大名府副都总管时,在屡次作战中受他节制的诸路友军甚至直系部下中有太多的钤辖,团练等职.一般都总管才配从五品的团练使虚衔,而钤辖亦可配从五品的刺使虚衔.这样节制是否合适?小弟对纷繁复杂的北宋武官制实在是一头雾水,还是陶心兄自有一套整理过的官制设定?能否单列下河北两路各府,州,军的辖属关系及其主要长官的职位,品级?可能更方便不熟悉北宋官职的朋友阅读此文.

以上供陶心兄参考.
作者: feiyue1206    时间: 2011-4-6 16:47

又更新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更新完?
作者: 陶心    时间: 2011-4-6 22:00     标题: 回复 #136 garatea 的帖子

难为兄弟看得如此细致,实在感谢!二十回里面我自改之。
对于官职问题,我解释如下愧请兄弟过目。关于北宋武官体系,兄弟说得都对;而我这部作品里的武职系统,是既考虑史实、又考虑水浒小说的特点,就好比陋作中的关胜既是水浒中的关胜又开始往那个史籍上数语提及的关胜靠拢。水浒小说中出现过都统制、指挥使、团练使(水浒小说中没分正授还是遥郡)武职或武阶官名与史实情况并不严格一致。所以,我在陋作中,把都统制作为一种军衔,在统制之上,授予部分重要州府的兵马(副都)总管,战时可节制军事路其他部队;有些都统制则是高衔低职;一些钤辖(水浒小说中似乎钤辖、提辖不分)、指挥使们官配团练使是遥郡但不明言,遥郡的话就不囿于从五品之限了,从六品即可。此外,大名府作为北宋的北京,又是军事路首府,以文官代都总管,日常军务还是由名曰副都总管的那名武将主理。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2-1-8 21:08 编辑 ]
作者: garatea    时间: 2011-4-6 23:46     标题: 回复 #138 陶心 的帖子

如此小弟就明白了.

由于最近才发现陶心兄大作,小弟看得甚慢.目前正看到二十二回刚赶上修订进度,隐约觉得关胜如不离大名已几近无职可升,而属下吕建瞿锋分领东路各钤辖又有脱离关胜并驾齐驱之感(连唐正启武都是如此),才有此疑问.现在看来钤辖为遥郡从六品安排甚是合理,即使以后分调各处又正好不落旧小说某家军的俗套.陶心兄着实花了很大心思考虑周详了.

预祝陶心兄顺利完成大作,无论精雕细琢多久兄弟一定支持到底.
作者: 陶心    时间: 2011-4-7 14:16     标题: 回复 #139 garatea 的帖子

太感谢gara兄了!

陋作因为水平所限及其他一些原因,撂坑时间较长。自己平时填坑精力也有限。23-29的修改稿,我争取能6-8日完成半回(1帖),自己就不新回贴顶上了。
也在此祝所有喜爱水浒及其衍生文艺作品的朋友,能在论坛交流愉快。

正五品及对应的品秩阶次,对关胜而言差不多仕途到顶了,当然正授观察使正五品武将本身也是中高级临界状态(或者说触到高级军官门槛)了。接下来,他仍将有重大战功却缘何升迁无望,我也还会自圆其说的。
第23回修改稿里,将插叙一小段罗延祥的家世,补叙邢州升格为信德府事宜(闻达代总管、王继副总管);略整理少数道具人物或龙套人物姓名。比如,将把12、15两回出现过的无名龙套和23回新出现的张举三位一体重合;将让7、8两回提到过的郑辉重新出现,从而删去多余龙套;删去龙套“孙焘”,搬原稿其他已有龙套刘浩、赵九龄来替代。


另,我借此再列一列本小说中,一些与水浒、说岳有关的军班世家人名(不完整):


杨家

北支杨宗闵生子杨震、杨霆。
杨震生子杨沂中,等。
杨霆现为一方土豪。
(北支人物均无直接出场,只被人谈话提及)

南支居陕西杨??(已故)生子杨志、杨吉。
杨志(已故)无后。
杨吉生子杨??。
(仅杨吉有直接出场)

南支居京畿杨??(已故)生子杨信,等。
杨信(已故)生子杨再兴。
(均无直接出场,只被人谈话提及)


呼延家

居东京呼延?(已故)生子呼延煊等。
呼延煊生子呼延通(均无直接出场,只被人谈话提及)。

居泽州呼延?(已故)生子呼延灼(移居东京)、呼延焯,等。
呼延灼生子呼延钰。
呼延焯生子呼延锐。


罗家

罗?(已故)生子罗朗
罗朗(已故)原配生子罗延德,夭。
原配继养族内延字辈罗延祥。
侧室生子罗延庆。
(仅罗延祥有直接出场)


崔家

河北崔?(已故)生子崔顺、崔宪(均无直接出场,只被人谈话提及)。
崔顺(已故)生子崔绍致。
崔宪(已故)生女崔咏薇。

山东崔?(已故)生子崔尧、女崔淑儿。
崔尧生子崔邦弼。
崔淑儿夫花荣,生子花逢春。
(仅崔邦弼有直接出场)


曹家

曹?生子曹霸。
曹霸(已故)生子曹天杰。
(仅曹天杰有直接出场)


另:
董介斌(已故)生子董平(已故)。
郝卿(已故)生子郝思文(已故)、郝启武。
关胜生子关钜(夭)、关铃,女关殊。
唐斌(已故)生子唐正、女唐英。
高?(已故)生子高世宣、高世昌。


惭愧,小可近来身体抱恙,待调养后再继续修改更新,谢谢列位看官!

[ 本帖最后由 陶心 于 2014-2-18 20: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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